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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胭脂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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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上,綠綺夫人身著一品誥命的服,跪在瑞帝面前。高闕之上,瑞帝掩在重重簾幕的陰影之中,並看不清臉。瑞帝久久不發話,綠綺夫人也不急,只管低頭耐心等候。

不多時,太子和彥信從殿外一起走入跪下。瑞帝還是不發一言,三人一直跪著。半晌,瑞帝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迴音響起:“彥寧、彥信你二人可知罪?”太子訝然抬頭:“父皇?孩兒不知。”邊說邊偷眼看著彥信,彥信跪在地上,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瑞帝呵呵冷笑道:“好啊!朕養的好兒子,都會為了女人鬥得你死我活了,還說不知?朕還沒死呢!”太子的頭“嗡”的一聲響,額上沁出冷汗來。心中百念千轉,不知是綠綺夫人告的自己,還是彥信告的自己,忙忙的將自己這些子的所為從腦中過了一遍,確信沒有過分和留下把柄的地方,心裡才安定下來。

瑞帝冷眼看著太子的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轉到正常,冷哼了一聲:“彥信!你乾的好事!”彥信伏在地上道:“兒臣不肖,請父皇治罪!”

“你認錯倒是快的,怎不為自己辨別兩句?朕怎麼治你你都無怨麼?”

“父皇自是公正的,兒臣心服口服。”彥信面無表情的道。

“好呀!你聽著!你身為皇子,酒後失德,放縱惡奴,夜闖宵,欺辱臣眷,該當何罪?”

“但憑父皇處置。”

“來人,給朕拖下去打四十庭杖!”瑞帝喝道。

“皇上息怒!”綠綺夫人和太子忙替彥信求情。

“住口!彥寧,昨晚發生的事情難道你就不知麼?”瑞帝怒道。

太子臉煞白,彥信夜闖聽濤居,他自是知道的。但不管從哪方面來說,他都要裝作不知道,而且還要幫著掩蓋的。彥信這一鬧若是傳出去會極大的損傷初晨的閨名,搞不好瑞帝會迫於壓力將初晨指給彥信,或者遷怒於初晨,或者即便將初晨指給了他,說起來也不好聽。彥信大概就是料準了這點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胡鬧,若不是綠綺夫人應對得當,手裡又有幾個高手,昨夜只怕彥信已經得逞了。

太子穩了穩神,朗聲道:“兒臣昨夜身體不適,睡得極早,發生了什麼事情,實是不知。還請父皇恕罪。”瑞帝冷冷的看了他半晌,太子毫不退縮。此時殿外已傳來廷杖打在人身上的悶響聲,太子又道:“父皇,兒臣雖不知三弟做了什麼事情,還請父皇憐惜三弟自幼失母,難免疏狂,饒過他這一回吧。”言畢連磕了三個響頭。

瑞帝不說話,半柱香後方抬眼望著鄭德喜,鄭德喜道:“皇上,打了三十廷杖了。”瑞帝揮揮手,鄭德喜忙跑出去傳旨。彥信是天潢貴胄,這廷杖每打一杖都要等上一會,生怕殿上的主子什麼時候反悔,來不及傳信,受刑的人就會多挨一杖。

內侍用凳抬了彥信進去,彥信身上的錦袍早被剝下,只穿著一件白的中衣,衣上可見斑斑血跡。進了殿,彥信咬著牙要掙起給瑞帝磕頭,瑞帝揮了揮手,彥信大聲道:“兒臣謝父皇恩!”瑞帝笑道:“還這般神,看來是沒怎麼打著呢,你這般頑劣,朕活著尚可打你几杖,待朕百年後,還不知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呢?”太子一聽,心一下子又提了老高,冷汗都冒出來,有心辯白,又不知從何說起,辯白是錯,不辯白也是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又聽瑞帝道:“不過還好,太子是極疼你這個弟弟的,今若不是他為你求情,你恐怕此刻沒有這般神。你要記住你太子哥哥這個情!”彥信側頭看了太子一眼,扯著嘴角道:“謝過皇兄!皇兄的情,彥信記在心中了。”太子忙關切的道:“可疼得厲害麼?我那裡有上好的傷藥,呆會就讓人送來,以後不要肆意妄為了。”彥信垂著眼睛點點頭。

瑞帝笑道:“看著你們兄友弟恭,朕心甚。”然後才方想起來似得,道:“哎呀,阿綺,怎麼還跪著,快平身,朕老了,這記越來越差了。”綠綺夫人扯著嘴角慢慢爬起,跪的時間太長,站立不穩,身子一晃,鄭德喜忙上前扶住。綠綺夫人正要開口,卻聽瑞帝道:“阿綺,這樣處置,你可滿意?”綠綺夫人嘆了口氣,知瑞帝故意挑撥,低聲道:“是妾身的不是,請皇上恕罪。妾身有私心,原想著三殿下年輕又喝醉了酒,且並沒有造成什麼損害,又想到傳出去對大家都不好,所以就把這件事情瞞著了。誰知皇上聖明,還請皇上治妾的罪。”瑞帝道:“若非你悔悟得極快,儘早將這件事告訴了朕,否則朕定要治你一個放縱皇子行惡,知情不報之罪!”綠綺夫人見瑞帝明擺著要將告密這屎盆子扣在自己身上了,多說無益,只得苦笑道:“謝主隆恩。”頓了頓,又道:“陛下,妾身有一請求。”瑞帝道:“你說。”

“小女身體恐是犯了舊疾,不適合住在苑中了,妾身想求皇上恩准,帶小女回到舊宅清養治病。”

“既是病了,就不該隨意搬動,回去做什麼?若是嫌嘈雜,朕下旨讓閒雜人等不得喧擾就是。”太子聽見初晨病了,面無表情,倒是彥信若有所思。

入夜,綠綺夫人坐在初晨邊,道:“你不是吃了藥麼,怎麼這燒不見退?”初晨臉紅,道:“我的舊疾似乎犯了。”綠綺夫人嘆口氣,伸手探探她的額頭,道:“我還以為,這麼些年都沒有犯病,恐怕不會再犯了,誰知偏在這要緊關頭犯了病,這可怎麼好。”初晨有氣無力的道:“你不必擔心,如此一來,不就清淨了麼?”看著綠綺夫人憂愁的眉頭,還是問道:“可是遇到麻煩了?”綠綺夫人嘆道:“事情有些變化。唉!你這身子,總是在關鍵時刻重病,幫不上我的忙。你若是好好的,我也不至於這樣被動。”初晨聽了,臉煞白,嘴動了動,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綠綺夫人起身道:“算了,你且安心養著,我自有安排。”綠綺夫人剛推開自己的房門,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她轉身對著碧道:“碧,我的帕子掉在小姐房裡了,你去找來。”看碧走遠,她示意阿憐守住門口,慢慢走進,關了門,低聲道:“出來吧!沒有外人。”瑞帝穿著一身玄的長袍,緩步從簾後走出,坐到一個從窗外看不見的角落裡,低聲笑道:“阿綺,你過來。”綠綺夫人反往窗邊退了一步,低頭道:“不知皇上深夜駕臨,有失遠,請皇上恕罪。”瑞帝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道:“阿綺,你還在生朕的氣麼?”綠綺夫人低聲道:“皇上為何這樣說?妾身就是丟了命,也不敢生皇上的氣的。”瑞帝道:“朕知道你心中一直都在怨著,但是你可曾為朕想過。你和他在外琴瑟和鳴,悠然自得的時候,朕一個人要面對這暗洶湧,血雨腥風,你歡喜的時候,可曾有一點點的為朕掛懷?你可知道,每次當朕又殺了那些骨血親的時候,一想到你和他正其樂融融,盡享天倫之樂,朕的心裡就彷彿被千百顆鋼針穿透。”他的聲音不大,聽來含著無數的悵然和幽怨。

綠綺夫人神情有些軟化,隨即又冷道:“所以你今要報復我麼?”瑞帝道:“是你我的。”他再也不稱朕。

綠綺夫人苦笑道:“我你的?你這話說的真真可笑。”瑞帝道:“你為什麼要回來?”綠綺夫人奇道:“你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回來?如果不是你讓人索,讓我風氏一門都要活不下去了,我又怎會回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瑞帝道:“你到底還是為了他,所以我說是你我的。”綠綺夫人豎眉道:“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