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回蕭寺棲身荒林斃寇飛刀斷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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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江氏母女和陳英一同由芙蓉坪逃出山去,在狂風大雨、黑夜深山之中,冒著奇險一路飛馳,走了好幾百裡山路,連過兩處山口村鎮,均未停留。雨住以後,又在濃霧之中向前急馳。一直走到中午,到一鄉村小店之中,正在用飯,忽遇野雲長老門下俠尼淨波尋來,引往所居雲林庵中。
睡到黃昏將近,忽見一個少年窮漢匆匆走進。陳英想起賊黨手下耳目甚多,什麼樣人都有,心方一驚,淨波已了出去,笑間尋誰。來人朝淨波上下看了一眼,遞過一封書信,說道:“我名範顯,現奉家師賽韓康之命來此送信。你便是野雲長老門下那位小俠尼麼?”淨波似因來人貌相醜惡,神態又驕,冷冷地答道:“貧尼正是淨波,有勞範師兄遠道來此送信,可要請到裡面吃杯茶去?”範顯看出對方神情冷淡,意似不快,冷笑道:“家師只叫我送信,沒有叫我吃茶,何況後面還有幾個鼠賊,也許今夜明早尋我出點花樣。我還要打發他們回去,將來再見吧。”說罷,不俟答言,轉身就走。
野雲長老幼喪父母,身世孤寒,不知受了多少艱難苦痛、欺凌壓迫,九死一生,終於奮鬥出來,所拜師父是一位高僧,因其從小無人照管,不滿十歲便在外面,仗著天生智慧,連脫危險,自來又是男裝,沒有纏足穿耳。先依叔父,也無兒子,一向當她男子看待。野雲拜師之時,三次苦求方蒙收留,同門又有兩位師兄。自己正受惡人危害,只有投到師父門下才可無事,哪裡還敢出真相?一直過了二三十年,長老業已成名,威震大江南北。
這老禪師預示不久就要坐化,想起身受師恩,不該隱瞞到底,當著幾位師兄不便開口,想夜闌人靜再行稟告請罪。不料老禪師早已知道她的來歷,昔年先不肯收便由於此。
她這裡正在盤算少時如何稟告,老禪師已先開口,說出當年心意,並未怪罪,反說:“徒兒這多年來向道堅誠,救了不少苦人,所立善功甚多。最難得是得了師門嫡傳,武功劍術已到上乘境界,輕易不肯顯,不似百鳥山人等女俠雖也內功外功同時修為,但是疾惡大甚,動開殺戒。每次遇到惡人,總要費盡心力,先加勸誡,恩威並用,使其化,改惡歸正,除非真個極惡窮兇,輕不下那殺手。對於一班為了衣食鋌而走險,或是受了脅迫誘惑因而為惡的無知愚民,更能於勸誡之外,為謀生業,使其永為安善良民,一直有功無過。為了僧尼不便同修,隱瞞師長情有可原。”說完,又將師門嫡傳內家上乘真訣《三元圖解》暗中傳授。
高僧不久化去。長老奉命開山,平門人男女兼收,僧俗不論,只要稟賦過人,能代行道,一律收容,家規也極嚴厲。淨波乃她關山門的未一個弟子,最是鍾愛,不滿十年便得真傳。只是年輕疾惡,外和內剛。長老因她雖然好勝,從未犯過本門規條,除疾惡太甚而外,身世為人均與自己昔年相似,在門人中貌也最為美秀,也就聽之。
淨波本和師父一樣,生具潔癖。無論衣物房舍,淨無點塵,一見來人從頭到腳泥汙狼藉,貌相又是那麼醜惡,先已嫌厭,又見辭強做毫無禮貌,心更有氣,暗付:呂師伯藉著江湖賣藥,行醫救人,穿得雖是一樣破舊,洗得卻是乾淨,語言器度何等沖和高雅,如何收了這樣一個好徒弟?看在他師父分上,還想敷衍幾句,範顯已揚長而去。
另一面,陳英一聽來人是賽韓康弟子,本要上前招呼,見其說完就走,對於主人似有輕視之容,急於想要探詢呂、唐諸老動靜,忙追出去,見範顯走得極快,晃眼之間已穿入前面樹林之中,忙即趕上,急呼:“師兄留步!容小弟拜見。”範顯回顧陳英追來,回身問道:“你是陳師弟麼?那年你尋師父送銀,我正離開,不曾見面,後聽鄒阿洪師兄說起你的為人實在真好。我早聽說那小尼姑裝模作樣,許多討厭,也因師父說是師弟在此,想見一面,不料如此可惡,看人不起,不是看在野雲長老面上,當時我便給她看點顏。如說尼庵不容男子走進,老弟不是也在那裡,怎就對我一人傲慢?實在氣人。本來有話,也不肯說了。”陳英見他說時怒容滿面,只得婉勸了兩句,井問唐妃母子下落,途中有無危險。
範顯笑道:“不為這些事,我還不肯來呢。我還有一約會,本來可和你同談些時,偏那小尼姑可惡。我氣她不過,與她計較,又恐師父見怪,只好早點安排,給她看個樣子,莫以為她是野雲長老門下,便無一人能及。事出意料,剩我一人,必須就走,無暇和你多談,事完再見面吧。”陳英聽出內中有事,似要與人爭鬥,再往下問,範顯答道:“你不要管,沒有你們的事,被小尼姑知道,還當我一人就不能辦呢。你問的那些人,回去看信就知道,不要和小尼姑多說。我這人脾氣不好,如把我當成弟兄之,便請聽我的話,再見再談吧。”說完匆匆走去。
陳英看出範顯剛傲已極,也覺呂師伯的門人怎會這個神氣?前見二位師兄貌相雖醜,談吐還好,這一位範師兄簡直有他無人。人家乃是尼庵,初次登門,一言不發朝裡亂闖,身上又是這樣骯髒,人隔老遠便聞到一股氣味,怎能怪人怠慢?何況主人並無失禮之處。心中好笑,遙望前面,人已跑得沒有影子,方想此人雖然狂妄,腳底如此輕快,武功想必更好。忽聽小妹嬌呼“大哥”回顧小妹尋來,淨波剛往庵中走進,想起信猶未看,忙即趕去,見面一問。
淨波笑道:“天底下竟有怎樣俗惡不通情理的人,難為呂師伯會收他做徒弟。你和伯母、小妹還是由黑夜荒山、風雨水泥之中逃來此地,衣服雖在途中換過,身上可有一點汙穢?固然隱身江湖,師規清嚴,平又以乞丐為名,生活窮苦,莫非他由芙蓉坪後山口一路尋來,又遇到那樣大雨,連水也得不到一點?你看他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是髒的,何苦做出這樣討厭神氣?平常說人窮不怕,總要窮得心身一齊乾淨。最討厭是好好衣服不知愛惜,甚而故意髒,不是假託清高、名士不拘,便是隱跡風塵、佯狂避世。他連本身衣物都管不過來,還說什麼別的大事!後者還可說是想要接近窮民,不得不和他們一樣打扮,卻不想人越窮越要愛惜物力,不應糟蹋。如其因為著得破舊便不去管它,隨便糟蹋,他那窮一半也是自作,心身一樣乾淨豈不更好?這類除極少數的人是由於佯狂避禍、內有原因而外,十九由於好名心盛,標新立異,互相模仿,以致成了風氣。始而忍著,自己不舒服,還叫別人討厭,習慣自然,久而無奇,也不想人之善惡貧富,與遍體泥汙什麼相干?這且不去說他,更討厭是那些酸丁並無真才實學,偏要裝得蓬頭亂髮,周身汙穢,人在數尺之外便嗅到一股臭氣,口口聲聲自命不凡,專說大話,不辦一事,搖頭晃腦,通體沒有一雅骨,還自以為是名士風。除卻糟蹋衣食,於人世上毫無用處,不能助人,也不能治己,比後一等人還要討厭。你看這位範師兄那樣神氣,常人望而生厭,苦人更當他凶煞看待,能辦出什麼事來?無怪人說呂師伯因想化惡人,另立教宗,門下弟子品類不齊,今一見,果非虛語。此人滿臉戾氣,早晚必有兇殺之災。便他口氣,也似有事發生,並還想要在此賣。呂師伯來信雖未提到,據我猜想,許與賊黨有關。本來我想置之不理,終要看在呂師伯的面上,他又孤身在此,無人相助。陳師弟反正今已不能走,等我得到信息,便有熱鬧好看了。”陳英也將方才所聽的話告知,並問:“呂師伯來信可是為了娘和妹子?”淨波笑答:“照此說法,我料得一點不差。此人必是途遇賊黨或是平結下的強仇大敵,本心和我二人就便商量,一同應付,因我沒有十分敷衍,一怒而去,打算獨鬥群賊,來此逞能。照他行為和那臉上凶煞之氣,決無好事。我雖恨他狂做無禮,人又那樣討厭,既在我這裡遇上,不能袖手旁觀。再停片刻,就可得信。師弟早點吃飯,以便同往。”一面把信遞過。
陳英聽完,一看信上大意是說陳英走後,山中又出了兩次變故,先是一班舊人想要暗刺曹賊,均為賊黨所殺;另一起乃是前王兩個舊友得信氣憤,為報仇,還未走進芙蓉坪,便被賊黨攔住惡鬥,雙方互有傷亡,結果不敵而去。何異、莫全比較穩練,得到信息立時變計,知道曹賊事定不久,必要出巡各分寨,考查同黨功績,有無疏忽放走逃人,意探明出巡期,中途趕去,現還未定,曹賊見此形勢,知道人心還有不穩,越發疑忌。這一二內死了不少的人,密令由內到外加緊戒備,到處查探前王有無遺孤在外以及和老王相識的一班老友的動靜,並有好些鐵衛士被他勾結,假公濟私,對方稍微現出敵意,便當反叛看待。輕則就地殺死,合力暗算,重則一面下手,一面向清廷密報,連對方親友也一網打盡,端是狠毒非常。陳英雖得寵信,無奈曹賊天多疑,反覆無常,以前又是前王貼身的王官,目前禍變初發,疑忌正多之際,掌領分寨的幾個頭目都是陰險狡猾達於極點。分寨的女鐵丐花四姑尤其心細機警,因與王妃相識多年,又是內親,深知陳英母子主人恩義,平貼身不離,得用的人,決不至於背主降敵。冒失前往,非生疑心不可。尤其陳英用女孩屍首代替江小妹,移花接木,做得太險,開棺之時留下好些痕跡,幸是機緣湊巧,來了一場狂風大雨,曹賊上來寵信過深,恰巧遇到賊黨慶功歡宴,人都聚在屋內,否則,能否安然逃出尚是難料。如今賊黨專一留心形跡可疑的人,王妃母女以前又在山中常見,一望即知。再往前走,實是兇險。難得誤走雲林庵,中途未遇一人。江氏母女可在庵中住上一兩年。等到事情稍冷,曹賊見一班前輩高人無什舉動,雖有兩起打不平的,也都知難而退,自家聲勢越強,並有許多鐵衛士可作靠山,子一久,自然鬆懈。到了那時,野雲長老必有吩咐。奉命之後,再往江南隱居,才可無事。如其驟然之間無論是在何處出現,均易被人看破,斷乎不可。本來江氏母女就在雲林庵久居也是一樣,一則相隔賊巢太近,庵中清規雖嚴,飲食起居均頗舒服。江氏母女以前出身富貴,享受太過,此行須要經過一番辛苦艱難,自食其力,以後回山才能深知人民疾苦,為大眾造福。尤其小妹更要從小經歷,磨練她的志氣,而一班師長前輩又多散居東南諸深山中,將來結合也較方便。並說此次逃走,沿途均有人暗護接應。因見賊黨沒有出動,野雲長老事前力言無事不可上前。此舉原是備而不用,既未出事,最好令這三人受點教訓,故未出面。天門三老也在此時得信趕來。也覺江氏母女未被賊黨識破,老王棺木曹賊不久安葬,開棺痕跡又有一個有心人當夜跟在陳英後面代為消滅,從此隱姓埋名,靜等小妹成人報仇,再好沒有。對於陳英大為誇獎,只說他許多地方過於賣聰明,膽也太大,輕視強敵,雖然騙得曹賊暫時寵信,手下賊黨人人疑忌忿恨,結怨已深,子一久必馬腳,或受賊黨讒害。就這樣,仍為一心細的人看出,那一具假女屍更被那人老早發現,一直暗中尾隨,陳英夜奔走佈置全都知道。如非那人還有許多顧忌,未敢冒失越山同出,便是江小妹藏身的山,也被暗中尋去。幸而此人乃前王舊友,痛恨賊黨,不特沒有告發,反倒隨時暗助,遇到危機代為化解,或將仇敵前後引開,否則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如其不信,江母開棺出來,陳英忙亂之際,被那人了一張紙條在行李之內。彼時江母正在更衣進食,衣物亂了一地。那人冒著大雨,藏在暗處巡風,準備萬一賊黨尋來,立即警告。等人走後,除地上泥水和棺材邊上殘痕而外,並有一件亡人衣服遺留在外。雖是江母所換,陳英人在門外,燈光不敢點亮,事後也曾尋過一遍,竟未發現,不是那人代為滅跡,早已洩。第二一早山中便發生行刺之事,死人甚多。那人總算佔了好心腸的便宜,跟在暗中,忙了大半夜,回去傷了一陣,人便疲倦,睡得甚香;出入隱秘,心思更細,除子外無一得知;又與兩個曹賊心腹厚,同住一起,朝夕相見,並未出痕跡。而那許多忠義之士見行刺未成,曹賊任殘殺,人人自危,動公憤。沒有家屬顧忌的固是當先發難,便那安居多年,子女成行的,斷定早晚必死賊手,也率全家群起拼命。只他和有限幾人平謹細,雖知眾人密謀,料其無成,並未參與,也未出神。就這樣,曹賊還是疑心,命人趕往相機下手。見他剛起,正在洗漱,還不知道外面動手之事,平對人又極誠懇,沒有嫌怨,老子幼,附近同居的兩賊得信,忙又分頭化解,因而無事,反倒增加賊黨信心。此是將來一個好內應,為防洩漏,未說姓名。看完將信燒掉,不可多說。借玄犛皮甲的人業已平安到達,將來自會送回。陳英不宜再回芙蓉坪,就要回去走一次,也應等到本領學成之後,想好說詞,速去速回。好在曹賊因殺王妃出力,不是久處不會生疑,突然回山,短時期內不致有事,樂得把這一面留為後用。可在當地養息兩,往尋天門三老正式拜師之後,自在山中勤練武功,無事不可出山走動,到時,師長自有吩咐。呂-和諸長老不久也各隱跡,不再走動,須等遺孤長成,再行出面相助。江氏母女前途好些困苦艱難,蹤跡更要隱秘,必須努力奮勉,方能過去等語。
看完,正在互相談論傷,忽見方才端水的女童匆匆走進,朝淨波說了幾句。淨波笑說:“果然我料得不差。範顯來時與幾個強敵相遇,因他太強做疾惡,雙方口角,不是師命在身,恐怕引鬼入門,早已動手。現在雙方約定,明早天亮,同往這裡後山一分高下。他看出對頭人多,內有能者,他手法又狠,只一傷人,難免惱羞成怒,一擁齊上。本意就便約我相助,不料人太驕狂,話不投機,一怒而去。方才命人往探,這夥人均是北方路上大盜,經人引進,往芙蓉坪去投曹賊,暫時還不能算是賊黨,又都是出了名的惡賊大盜,就此去掉曹賊幾個未來的爪牙,豈不也好?但氣範顯不過,明早雖然跟去,你我上來先不要出面,倒看看他能有多大本領!”小妹聞言也要前去,江母自是不允。淨波笑說:“無妨,到時小師妹只作旁觀,不要上前好了。”江母雖知淨波乃野雲長老最得意的愛徒,平早有耳聞,總恐賊黨人多勢盛,愛女本領不濟,萬一被人看破,好些顧忌,淨波話已出口,不好意思固執成見,笑問:“你妹子年幼力弱,不要給你添累贅呢!”淨波笑答:“侄女本意令她閱歷,長點見識,不會許她出手,並且有人照看,連陳師弟都不一定出場,有何妨害?我恐怕母無此閒心,否則便連伯母同往觀戰,也不至於被人看出。”江母問故。淨波笑說:“此庵雖在山坡之上,庵後石崖之下有一山與後山相通,長約兩裡,最是隱秘,出口又是一個崖,高居山半,形勢奇險,更有許多盤松怪石遮蔽,人伏口,一目瞭然,外人決看不出。明雙方爭鬥之處便在崖下小溪對面,相隔不過七八丈,看得真。下面還有一個小,離地只得數尺,伯母和小師妹便伏在內,地勢更隱,內裡曲折,低只數尺,就是有人發現,不知底細也走不進。我和陳師弟在上觀戰,我命方才在此的女娃小鳳陪了同去。師妹最是孝順聽話,怎會有事?如非格外小心,防備萬一被賊看出,便同在上也是一樣。到時,聽伯母和小師妹的便吧。”江母名家之女,雖有一身驚人武功,從小便受親庭鍾愛,年才二十便嫁與由-續絃,享受富貴,江湖上事雖常聽說,經歷不多。中間雖隨老王幾次出巡,到處受人歡,休說下三門的盜賊望風遠避,不敢近前,就是有點名望的綠林中人,也休想望見顏。心想:此後便在江湖上顛沛離,無論什等樣人都不免於往接觸,藉此長點實際見識也好。當時笑諾。晚飯後,因聽淨波說起中形勢,方覺上似比下容易藏伏,想要改過。
小妹忽由對面房內走來,喊道:“師姊,我什麼本領不會,決不妄動。我和娘都隨師姊大哥同在上可好?”淨波笑問:“誰教你的?”小妹面上一紅,答說:“我先見小鳳,還當師姊用的使女,方才問出,竟是師姊的記名弟子。她說:‘下氣悶,設有石閘,隨時可以關斷,比較退避容易。其實裡面窄小曲折,好些地方人須俯身而行,不能直立,看起來也沒上清楚。’並未說什別的。”淨波笑道:“此女最是膽大妄為。她母孃家所煉靈藥,能夠健筋骨,增加力氣,初生九月,便將她浸在藥水盆內,每三次,直到九歲,她娘病重將死才止,大來頗有力氣。我因她天剛暴,又未奉命收徒,本不想收。她娘臨終以前再三求我;她孤苦無依,大雪寒天跪在門外,兩一夜飲食不進,不曾離開一步。她一無母孤女,如此堅忍毅力,我心中不忍,忘了她娘名醫之女,來時服有避寒靈藥,等到想起,已然答應收她為一記名弟子,話既出口,只得留在庵中。此女用功極勤,就是好勝喜事,膽又太大,人生得醜,總算還愛乾淨,做事靈巧,不討人厭,否則我早將她引進到二師兄門下嚴加管束,不要她了。問伯母、師妹來前,我便對她說不許多口,埋頭服侍尊長,更不許多事。原想試她是否聽話,不料她見我只令向來人行禮,沒有說出是我徒弟,心中不快,急於表示。飯後我見她暗中眨眼把師妹引出,便知她的心意,雖沒有亂說別的,只想把師妹和伯母勸往上,免她在旁守侍拘束,以便遇機逞能,她還當我不知道呢。她小小年紀,在我這裡才三四年光陰,能得幾何!如此大膽。明我倒看她有多大本領,要是為我丟人,叫她好受!”話未說完,小鳳忽然跑進,接口笑道:“師父,弟子怎敢違背師父意思?實在是氣那姓範的不過。又想我們這裡從無外人敢來窺探,何況公然來此騷擾,越想越恨。難得遇到這樣的事,正好用師父傳授的劍訣掌法除他兩個狗強盜,與姓範的看個樣兒,免他以後再小看人。要是師父不出手,只由弟子等二人將來賊打敗,或是殺他兩個,有多體面呢!”江、陳等三人先見小鳳大鼻大眼,面如黃蠟,眉不知何故爛掉,稀落落數得清幾,偏又長短不齊,一多一少,下面嘻著一張闊嘴,一個圓頭,黃髮齊肩,已頭髮。人既矮短,又生成一雙大腳大手,從頭到腳均不相稱。初見面時,雖向三人跪拜,並未開口,故未留意,加以一路勞乏,睡得黃昏才起,範顯走後,便吃晚飯,共總沒有多少時候,均未和她問答。後來還是小妹見她貌相雖醜,和淨波十分親熱,人更勤快靈巧,先因小鳳不是僧裝,知道庵中還有幾個貧苦婦女隨同耕作,當是人家之女寄居在此,只覺滑稽好玩,不由對她多看了兩眼。想起以後長住庵中,好些事均未做過,方想向她探詢,明隨同下手,先做起來,免得被人議論富貴人家之女只會享受不會作,恰巧小鳳暗使眼招手,跟往對屋一談,才知她是淨波第一個門人,雖是記名弟子,已得有不少真傳。隨說起中秘徑和方才打聽的雙方虛實,因想乘機出手,試她本領,惟恐奉命照護小師叔,不能離開。一面密告小妹說左近好些男女幼童,均得過淨波的傳授,連那幾個一同耕作的苦人,也各傳有一點防身本領。請小妹不要說出,只向師父請求,改往上觀戰。
小妹聽她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竟得師門真傳,好生羨愧,忙照所說告知淨波,小鳳也走了進來。
正說得高興,淨波笑罵道:“無知孽障,你哪知道厲害,說得如此容易!等到吃虧,丟人回來,我再問你。”江母、陳英見淨波並無怒容,聽那口氣,分明此女本領不小,至少也能應付,不致不敵,好生驚奇,因聞中設有石閘,笑問:“小師父在此清修,平無人上門,設這機關何用?”淨波笑答:“起初原沒什意思,只為先父在最此道,後來棄家出走,至今沒有下落。彼時侄女年才三歲,從師之後,偶往故鄉掃墓,無意中在昔年存放先父遺物的世家中,見有不少書籍著作,取出整理。發現兩本遺書,上面除勾股計算之學而外,並有許多圖樣,妙非常。一時見獵心喜,學會了些,沒有地方試驗,也就罷了。屢次訪問先人下落,終無音信。後聽人說芙蓉坪有一異人,為老王做了許多機關埋伏。又向恩師請求打聽,才知那人乃先父同道好友。先父本人已在武夷山中坐化,無疾而終。費了許多事才將地方尋到,又在以前先父所居山之中尋到一本圖解。剛剛看,便被姓彭的老前輩借去,至今未還,因是得了先人遺留的,一知半解。這座雲林庵便我親自建築,所以冬暖夏涼,不畏風雪山水侵害。建成不久,發現庵後石崖下面的甚深,後山也有一相隔不遠。閒中無事,乘著三個冬天將其打通,並在兩面口和中設下石閘和幾處機關,試驗所學能否應用,並在山腹開出幾間石室,以作存糧和避寒避暑之用。本是無心之舉,從來也未用過。”江母聞言,想起芙蓉坪山高谷深,險峻非常,本來就有不少機關埋伏,平疏忽,只知有好幾層關口厲害非常,一經封閉便難飛渡。曹賊心思最巧,佔據之後,定必加工佈置,添上許多,比起以前更加厲害。昨逃出尚且這樣艱難,將來如何回去?難得淨波有此圖解,正好借用。心中一動,因已被人借去,身在患難之中,此去不知要受多少辛苦難艱,能否迴轉故鄉尚自難言,念頭一轉,言又止。
淨波因天明前便要起身,請三人早點安息。陳英因主人所居是個清靜尼庵,向無男子登門,雖有兩層院落,十來問房子,但都住有婦女。自己住在後院廂房之內,與江氏母女對屋。當中有一小佛堂,本是主人師徒靜修之所,剛勻出來。半夜醒來,忽然內急,茅房在前面偏院之中,不知後設有淨桶,深更半夜不便到前院去,一看後門不遠便是山崖,門外大片空地,種有幾畝菜蔬,便越牆而出,繞往前面荒野樹林之內,免得間被人發現討厭。到後一看,地雖偏僻,平仍是有人往來,想起主人好潔,又覺不妥,重又繞往庵後崖坡隱僻之處方始蹲下。這一往返繞越,不覺走出一里來路。
解完覺著身上一輕,仰望天,已是殘月西沉,水星掛樹,野風甚寒,算計離天明不過半個多時辰。正要轉身回庵,準備洗漱,忽聽左側有人縱落之聲,接連兩響。心想:此時此地,怎會有夜行人來此,偏又離此不遠,莫要賊黨尋來?心中一動,忙往山石後面一閃。
跟著,便見兩個持刀壯漢,北方口音,由旁閃過,到了身前立定。一個說道:“就是這裡。那賊尼姑雖然美貌,十分扎手。張賢弟上回便是吃她苦頭。不怕兄臺見笑,我為此受了主人好些閒氣,他父子已被賊尼嚇破了膽。我實在想起氣悶,早想報仇。難得今巧遇諸位兄臺,雖然中途耽擱,離天明不遠,但這一帶最是荒涼,賊尼平恃強,決想不到會有人要她好看。到了那裡,我們出其不意,先快活一陣,再殺她一個雞犬不留,你看可好?”另一人道:“我與兄臺同一心思,這樣再好沒有。”說完轉身要走。陳英料是淨波所說土豪手下教師,不由氣往上撞,一摸身上未帶兵刃,心想繞路趕往前面報警,或是空手對敵試他一下。如其不敵,再往回跑。
方一遲疑,忽聽一聲喝罵,同時,接連兩點寒星由側面一株大樹後飛出。先說話的一個應聲而倒,一聲驚叫,伏地不起。另一壯漢身法比前者要快得多,那暗器竟被避開,由耳旁擦過,大驚怒喝,回顧無人。那一帶樹林又密又,正背月光,急切間看不出人在何處,發暗器的人也未縱出。那賊想是人地生疏,不知敵人藏在何處,同黨又被打倒,受傷甚重,業已暈死過去,沒有看明,不敢人林,正在厲聲怒喝:“是相好的,快滾出來!”忽聽身側樹後吃吃笑聲,忙即揚刀趕去。
陳英看出那人本領甚高,不知用何暗器,那麼兇惡的賊,一下便打死,剩下一個,決可無妨。想等他出來相機下手,滿擬雙方必要手,便即停步,定睛一看,賊黨到了樹後,好似摸空,東張西望,連撲了幾處均未見人,林中黑暗,不敢深入,急得重又退出林外,一看同黨已死,正在跳腳大罵。笑聲又起,但是換了地方,等到壯漢大怒趕去,人又不見,由此時東時西時前時後,急得那賊先是暴跳如雷,隔了一會似知不妙,想要退去,剛往回去,陳英恐他逃走,大喝一聲便往外縱。那賊聞聲驚顧,見林對面縱出一人,連忙揚刀撲來。雙方相隔還有兩三丈,忽聽呼的一聲,一條白影凌空飛墜。那賊未及轉身,便被來人一把抓住頭頸,往旁一甩,跌出二三十步,撞在路旁大樹之上,幾乎跌個半死。
那賊看去本領頗高,身法也極輕快,這一抓竟會受不住,被摜跌了一個半死。陳英驚奇之下定睛一看,正是淨波,穿著一身白衣,背一劍,笑對陳英道:“此是惡霸家中教師引來尋我報仇的狗賊,同黨頗多,本意往後山趕完約會再來尋我。只有此賊膽大凶惡,意出其不意向我暗算。這是河南路上有名賊,本領並不甚高,全仗香害人。我問他幾句話就回庵去,師弟可先回轉,準備起身,我事完就來同行便了。”陳英想起庵中人還未起,惟恐還有餘黨,忙即趕回。路過一看,就這幾句話的工夫,倒地二賊已全不見。回顧淨波,正往林中走去,知道林中人也是一個好手,昨怎未相見?剛到後門,忽聽身後笑呼“師叔”回頭一看,正是小鳳,便問:“天還未亮,你到哪裡去了?”小鳳笑說:“我奉師父之命,服侍太伯母和兩位師叔,自然起早。師叔請先回房,等我取了水來,再請小師叔起身,免得忙不過來。”陳英笑說:“我來幫你。”小鳳答道:“師叔不慣,初來不,反倒給我添忙,請回去吧。”陳英剛一進門,便見江母、小妹一同走出,見面便問:“方才醒來,似聽遠遠有人喝罵之聲,你可知道?”陳英告以前事。跟著小鳳空手進門,去往廚房端來隔夜準備好的湯水早點,匆匆吃完,淨波也自迴轉,說“事已完”便同起身。
快亮以前,天更昏黑,三人方覺有點涼意,人已走入崖之中。一路轉折,盤旋前進,裡面氣候果比外間溫和。中有不少石室,均有門戶開關,製作極巧。未一段地勢較高,上下共有兩路。小鳳已早退去。到了出口一看,在危崖之上。外面有一石槽,盤松野藤生滿其上,恰將口遮蔽。由樹隙中往外看去,腳底不遠便是那條小溪。對岸大片平野,還有幾處墳地,居高臨下,看得真。東方漸有明意,陳英和小妹留神細看,到處靜蕩蕩的,全是荒野。一眼望出老遠,不見一所人家,再往前便是亂山,景更荒涼。也不知範顯和賊黨藏在何處,眼看東方漸明,天邊已現紅影。談起方才殺賊之事,已過了個把時辰,賊黨少去兩人,不會毫無警覺,此時不見賊蹤,莫要久候同黨不來,去往庵中窺探?
淨波聽二人議論,接口笑說:“賊黨半夜才由城裡起身。原分兩路而來,先殺賊,又是土豪教師慫恿,背眾行事。範顯說話太狂,賊黨疑他不止一人,並未把他看輕,約定出動手。這時還早,範顯已早到來,現在人家墳前祭臺之上裝睡,你們怎未看見?”二人聞言,正往林中查看範顯人在何處,方才怎未看見,忽見斜對面樹林中人影刀光閃動,其行甚速,來路正當墳地一面。方想:範顯在內,怎未看出?來者共是十一人。為首一個著黃衣的,中等身材,手中未拿兵器,背上斜掛著一條像是軟鞭之類,晃眼到了對面廣場之上。內一兇僧笑道:“賊叫花如何未來?看他那樣強橫,必有來歷,不會說了不算。何況昨夜裡又遇見他的對頭,斷無不來之理。莫要走在路上遇見劉老三和那姓張的朋友,將他殺死了吧。”為首一人冷笑道:“你太把他兩個看得高了。你莫以為劉三帶有香,便無敵手。他那下三門的玩意,只好欺那良家婦女,真要遇見行家和內功好的敵人,照樣跌翻,並無用處。這次去往芙蓉坪,本來沒有約他,不知怎會被他知道。前想起,和他同路,不論走在哪裡都要被人看低兩分。何況芙蓉坪那大威望,高明人物不知多少在內。我們雖然也是有名有姓,在江湖上說得出來,偏巧帶了這樣一個寶貝。得不好,幾千裡遠來,被人笑話,豈不冤枉?他又太不知趣,你看昨夜聽說雲林庵尼姑有點姿,便不知如何是好,恨不能當時趕去,也不問問人家是何來歷。我想一個窯燒不出兩樣貨,那姓張的教師決不是什好貨!起身以前,他二人鬼頭鬼腦,揹人說話,跟著便要先走一步。我明知他們是見我不肯冒失惹事,想仗香趕往雲林庵去找便宜。聽昨夜主人口氣,那小尼姑不論有無來歷,必不好惹,多一半要碰大釘子。能夠整個身子回來,便是運氣。憑他也想把賊花子除去,那我們也無須和人打賭了。我看此人功夫甚深,人必不止一個。許兄和他是老對頭,如何也不知道他的底細?”另一中年瘦賊方說:“這賊叫花,我在長江下游連遇見他兩次,均是一人。說來慚愧。最後一次,我們共是六人,竟被他一人打敗。我回去苦練了兩年,才將飛刀學成,到處尋他蹤跡,均未尋見。此次經一好友引進,往見芙蓉坪曹山主,不料會在這等荒村之中狹路相逢,又與諸兄相遇,真個再妙沒有。此賊自己強討惡化,到處欺人,偏和江湖上人為仇,一與相遇,必受其害,千萬不可放他逃走!”話未說完,忽聽林內笑罵道:“你們這夥瞎眼賊!老爺因為連不曾睡好,惟恐失約,昨夜便來此守候。方才你們由我面前經過,我正伸懶,竟會瞎了眼睛,一個也未看見。我如不守信約,稍一出手,少說也把你這個無恥狗賊的瓢先摘了去。你們要想以多為勝,只管一擁齊上,範四太爺決不在乎。如其說話不是放,便用車輪戰,一個挨一個過來納命便了。”說時,範顯早由林中擦著睡眼緩步走出,因在野地裡睡了一夜,越發泥汙狼藉,神態又是那麼野。身上衣褲東拉一片西破一片,出兩條泥腿和身上黑紫皮膚,活像一個常年乞討為生的惡告花化。
賊黨早已怒發,待要上前,均被為首的攔住,並令眾人後退,冷冷地立在對面,等他把話說完,冷笑道:“姓範的,憑你有多大本領,也敢發狂!自來雙方動手,雖是勝者為強,但都有點過節禮數,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狂妄的鼠輩。不錯,我們人多,但是事前沒有想到你是一隻獨腳狗,殺你這樣一個賊叫花,何用車輪戰法!你也不必膽小害怕,本來昨我弟兄數人,只有三個被你冒犯,本意等你約了人來,一對一分個高下,後又遇見許氏弟兄,說是和你有仇,才同了來。現在由你挑選,仍是一對一,你沒有冒犯的只作旁觀如何?”淨波和江母早看出為首那賊本領最高,看神氣這頭一人範顯就不免要吃虧。要是頭陣便被人打敗,就是有人相助,轉敗為勝,也不好看,以後如何做人?方代擔心。範顯好似知道對方強弱,哈哈笑道:“你不必裝腔作態,至少也是五六個打一個,何在乎下餘三兩個鼠賊?這些假話老爺不聽,便想溜走兩個,老爺也有地方尋他。自來擒賊擒王,本當先殺你這賊頭,又恐萬一他們害怕,分間逃走,我只一人,豈不費事?你先叫這兩個姓許的過來,我倒看他下了兩三年苦功練成的飛刀是什麼玩意!殺完他二人,我老爺再出拘票,一個接一個點名挨刀。這樣我省點力,你們也可多延一點時候。”範顯說話刻薄,神態又極強做,聲音洪亮,震得四野均起回應。為首敵人始終從容不迫,若無其事,一任對方口出惡言,聲俱厲,始終和沒事人一樣。崖上諸人旁觀者清,一望而知那是一個能者。範顯雖然暴氣浮,聽那語聲,功力也不尋常,強敵當前,眾寡懸殊,仍是目中無人,想必也有拿手。
江母因知淨波厭惡範顯,就是相助,也必等到他吃了小虧之後。覺著再不好也是呂-門下,不應旁觀。陳英也隨同力勸,請其早作準備。後聽雙方一對一,淨波又堅不出場,只得到時再說。再看前面,那兩個姓許的瘦賊已縱上前去。範顯方喝:“你兩弟兄一同領死也好!”為首一賊大喝:“許兄不可,我們不能說了不算!”二許只得退下一個。雙方也未答話,一聲怒喝便動起手來。範顯有意上來先給敵人一個下馬威,手法又狠又快。兩個照面過去,為首那賊似知同黨不是敵手,方喊:“許兄留意!賊叫花會有內家掌法,不可勉強。另換一人除他也是一樣。”話未說完,範顯早知許氏弟兄對敵時,照例兩人合手,對打便差得多。本來還想等他發出飛刀,再下殺手,聞言罵道:“不要臉的狗強盜,兩次被你漏網,今老爺出了拘票,指明取你狗命,還想活麼?”說時,拿起手中連環鐵杖往上一擋,便將敵人的刀盪開。緊跟著往前一上步,就勢一掌,照準前打去。許賊本知他的厲害,又聽賊頭髮令單打獨鬥,越發膽怯,不知範顯這兩年來已將師傳內家劈空掌練成,心中還想空放那兩三年苦功練成的梨花刀。先那一刀本是想賣破綻,就勢縱起,只一轉身,便可將那二十四把飛刀連珠發出,不料敵人天生神力,那刀又是虛勢,未用什力,沒等撤回,敵人鐵杖來勢神速,一下打在刀上,哨的一聲,手臂痠麻,幾乎脫手。心裡一慌,忙即往後倒縱,已是無及。身才縱起,吃範顯一掌打中,只慘哼得半聲,便平空仰跌出去兩丈來遠,叭的一聲大震,手腳朝天,打死地上。
賊黨見上來傷人,越發怒,紛紛搶上。為首一賊剛喝:“諸位弟兄且慢,賊叫花逃走不脫!”死賊之兄早已悲憤填,怒發如狂,搶先上前,人還未到,那二十四把飛刀,早就雪片一般,在離身丈許左右朝前打去。範顯武功也是真好,一見刀到,左手舞動鐵杖,右手雙腳連踢帶打,只聽錚錚一片亂響,光之下寒光如雨,四下分飛,晃眼工夫,大蓬飛刀全被打落。
許賊看出仇人本領比前更高得驚人,又見同來諸賊被為首賊頭喊住,只管怒罵,並不上前,想起雙方道路不同,此次途中相遇,不該說出要投往芙蓉坪,以致生出妒忌,想要借刀殺人;兄弟已死,再不見機,凶多吉少,氣憤到了極點。回顧範顯縱身追來,越發驚慌,不把手中刀一丟,急喊道:“你先停手,聽我一言!”哪知範顯上來便打好去一個是一個的主意,竟不聽那一套,沒等說完,人已縱身上前,口喝:“不用兵器,將你打死,也是一樣!”口中說話,鐵杖早隨手向背後,聲到人到,揚手又是一掌,打中前。這一次打得更重,連聲音都未出便被打在地上,狂噴鮮血而死。
範顯知道許氏弟兄還有一個同黨在旁,正要點名索鬥。為首一賊雖與許氏弟兄有點過節,本已看出敵人甚強,只想使他吃虧丟人,不料上來便被打死一個,知道剩下一個也必生疑結怨,索借刀殺人,免留後患,剛將同黨止住,第二個又被敵人打殺。隨來同黨不知他的用意,俱都不忿,紛紛喊殺上前,再也不聽招呼。範顯哈哈笑道:“原來狗強盜借刀殺人,老爺一時疏忽,恨他兩弟兄為惡太多,全數殺死,不料上了你的大當。好在你們一個也逃不脫,既不要臉,早晚一樣。”隨指許賊同黨喝道:“我不殺你,可去告知江湖上人,代這姓金的狗強盜傳名,說他遇見強敵自不上前和借刀殺人的義氣。”那賊本領比二許還差,膽子更小,久聞敵人威名,一見這等厲害,早已膽寒,初次相遇,又不知許氏弟兄所這幾個賊黨的深淺,聞言雖未回答,卻是旁觀不上,隔不一會便自溜走。下餘七賊喊殺上前,範顯手取鐵杖,邊打邊罵,以一敵七,毫無懼,惡罵的話尤為刻毒。賊黨只管人多,反倒無奈他何。只賊頭一人在旁冷笑,一任敵人嘲罵,絲毫不以為意。
範顯武功雖好,那七個賊黨也無弱者,雙方打了一個難解難分。時候一久,雖有一賊為範顯打傷敗退,下餘六賊個個能手,怒極之下,反而越殺越勇。範顯畢竟吃了人少的虧,有好幾次,均幾乎受了暗算。旁邊還有一個強敵尚未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