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回無計託微波一往痴情投大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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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江小妹同了阮蓮,一半是因龍九公行時再三叮囑,不問途中如何艱難危險、有無事故,必須照著路單地圖而行,不可改變;一半是見江明、阮菡近形跡親密,似已發生情愛,均想成就這段好姻緣,故意避開,另走一路,好使二人親近一點,以為異求婚之計。以為山徑崎嶇,只隔一條長嶺,翻越過去,走不多遠便可尋見原路。過嶺一看,才知中間阻隔甚多,明見原路相隔不遠,就在前面,等人趕到,不是絕壑前橫,無法飛渡,便是中隔危峰峭壁,難於攀援。想由來路繞回,一則太遠,又恐二人先到,久候不至,心焦驚疑,只得隨地繞越,一路查看形勢,上下攀援,相機前進,於是越繞越遠。費了許多心力,好容易才繞到正路,仔細一看,離開先前去往嶺南的岔道只兩三里,二女想起好笑。
小妹見阮蓮情比乃姊還要聰明溫婉,連說“難姊難妹”讚不絕口。阮氏姊妹本對小妹姊弟愛重,親同骨,無話不談。小妹看出阮蓮和自己一樣心思,正想設詞探詢乃姊對於兄弟背後言論,託她作合,忽然瞥見左側面一條幽谷之中彩光隱隱,映著斜陽,奇麗奪目。初走長路深山,都無什麼經歷,因見那谷地勢頗低,形如口袋,並無通路,內裡奇花盛開,偏在一旁,相隔不遠,二女又均愛花,阮蓮首先提議,說雲霞怎會起自谷底,初次看見,又有許多從未見到的奇花,往便道一觀。小妹正有事託她,自己是大姊,耽擱不多時候,一看就走,未便拒絕,便同了去。
剛到谷口,忽然聞到一股桂花香味,甚是濃烈,方說“好香”忽然想起南方深山大澤之中常有各種瘴氣,其毒無比,這片彩霞下面都是汙泥,浮懸谷底,離地甚低,與尋常山川出雲、晚霞輝迥不相同,谷中形勢低溼汙穢,偏生著許多奇怪的花,莫要中了瘴毒?心念才動,便覺有些頭暈,急喊:“三妹快退!此是毒瘴。”阮蓮身有蛟珠,中毒雖然不重,但也覺著頭有點暈,同時瞥見谷中蛇虺伏竄,為數甚多,那些奇花,遠看十分美豔,這一臨近,多半幹醜惡,無什生意,並有父親說過的好些毒菌在內,聞言大驚,忙往後退,小妹已自暈倒,身軟如綿,立腳不住,這一驚真非小可,忙伸雙手抱起,情急萬分,忘了向前,反往回跑,心慌意亂,不覺把路走錯,岔入歧途。當時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一看手上所捧小妹,人已周身火熱,昏不醒,面卻比桃花還要鮮豔。心正悲苦,忽聽左側山上有人急呼:“你那同伴想是中了瘴毒,至多六七個時辰必死無救。我朋友家中制有解藥,不消多時便可痊癒。此時毒氣甚重,你切不可挨近她的頭,須防傳染。恐怕你也中毒,也許較輕,再要染了病人口中毒氣,一同昏倒,我只一人,身又有病,今正要服藥,勢難兼顧。你們都是年輕女子,許多不便,最好將人託遠一點。”阮蓮回顧,乃是一個英俊少年,邊喊邊跑,腳底甚快,轉眼已到二女身前,一面說話,一面朝二女面上細看,說完笑道:“還好,你和她同在一起,你又抱了病人走了這遠,居然沒有昏倒,只稍微中了一點毒氣,真乃幸事。如能支持,快些隨我走吧。”阮蓮早已頭昏眼花,四肢無力,只是神志未,此時託著小妹,覺著重有千斤,不能再進,急難之中,見那少年辭溫雅,甚是誠懇,似頗正派,心中一喜,又聽說毒氣如此厲害,少女天真,脫口說道:“這位大哥真好,請你幫我一幫,我再也支持不住了。”說罷,雙手發軟,朝前一撲。
少年躲避不及,又知形勢危急,惟恐跌倒,雙手一伸便接了過去,覺著觸手之處溫軟異常,猛想起對方是個少女,如何捧抱人家?雙手已將小妹捧住,同時,阮蓮整個身子也隨同雙手往前撲到。這一來越發不能鬆手,忽一轉念,事在危急,這樣好的兩個少女,眼看危在頃刻,事貴從權,救人要緊,不應再有嫌疑,忙將小妹捧好,急喊:“這位姊姊仔細!”阮蓮總算中毒尚輕,身雖疲軟,頭昏心跳,還能勉強行走,不過抱了小妹,情急心慌,拼命奔馳,力已用盡,加以不知厲害,見小妹周身火熱人事不醒,不時用嘴去親前額,試驗寒熱,兩頭相隔太近,又染了一點毒氣,先還強提著氣,掙扎前進,見有好心人來,心雖略寬,說了兩句話氣便散了好些,當時手中一軟,驚慌中惟恐把小妹跌傷,也忘了對面是個少年男子,等到把人接過,忽然想起已自無及,本身跟著朝前撲去,也快暈倒,只覺兩眼直冒金星,兩腿軟得發抖,心裡一急,雙手扶在小妹身上,晃了兩晃,方始立定。略一定神,忙看對面少年雙手平伸,雖將小妹頭頸腿腕托住,並未挨近身上,滿臉愁急之容,神態甚是莊重,心想:這人真好,事已至此,救人要緊,好在無人看見,且隨他去,等人救醒再說。
心方尋思,少年見她立定,面上微轉喜容,苦笑道:“小弟也在病中,不能太多用力,雖有朋友住在嶺南,相隔頗遠,只好把病人送到我那養病之處,再往取藥,比較省力。姊姊如能勉強走動,扶著病人緩步走去才好呢。”阮蓮忙道:“我姊妹誤中瘴毒,多蒙尊兄相救,謝不盡,無不遵命。”說罷,仍由少年捧著小妹,阮蓮扶著小妹,側身前行,一同走去。
阮蓮暗中留意,見少年捧著小妹,老是伸向前面,手臂從未往回彎過一次,看去腳底堅實,力頗強,方才偏說不能多用力,好生不解。先還當他恐染瘴毒,後來看出對方始終小心捧住,一面還要照顧自己,除偶然查看病人面外,目不斜視,神態莊重而又誠懇,越知對方少年老成,心更放定,無奈頭昏眼花,又不願男子扶抱,只得勉強掙扎,一步拖一步隨同走去,行約一里多路,越發吃力,方要探詢路還有多少遠,少年面越來越紅,人也由一山谷小徑之中穿出,眼前豁然開朗,現出大片花林奇景,耳聽少年笑說:“到了!方才我真愁急,惟恐中途只有一人力竭,就有救星也都艱險,居然走到,真乃運氣。前面便是荒居小樓,本有一人照料,偏又有事他出,請到林中暫時安臥,等我取了藥來,不消兩三個時辰,便痊癒了。”說時,已同走往林內。
阮蓮見林中繁花盛開,白如玉雪,中心空地上建有一幢小樓,樹上懸著一張軟,對面還有竹榻、竹椅、石凳用具,旁邊並有荷池、小溪,境絕清麗。當時只覺頭昏腿軟,行動艱難,只是心裡明白。少年先把阮蓮送往對面竹榻,請其臥倒,再把小妹捧往樹下懸之上放落,代她蓋上被頭,又取一被代阮蓮蓋好。阮蓮也實支持不住,只得聽之。
少年隨往竹椅上坐下,將眼閉好,似在調神運氣,隔不一會,面上紅漸退,依然面如冠玉,方去樓中取了兩粒藥丸,端了碗水,請阮蓮吃了一粒,將另一粒放在小妹口中,朝口內灌了點水,轉身笑道:“此是小弟平救急所服,專能定神止痛,服後病人必要醒轉,身上熱痛也可稍減,想解瘴毒卻是不能。此類解毒靈藥乃我好友陳二兄所制,本來這裡還有一點,今早被我同伴帶去,只好由我往取。這裡終年沒有外人來往,我去之後,如有一身材矮小的少年回來,可將前事告知。那人年紀比我小几歲,名叫童一亨,我名李玉琪、如其口乾,石桌上放有涼開水,並煮得有茶,但須重燒。取藥要緊,往返還有十來裡,不及奉陪,我先去了。”阮蓮見玉琪端水送藥,甚是謹細,自己伸手去接,立即放下,毫不冒失,後為小妹喂藥更是小心,先用竹筷將嘴撥開,把丸藥輕輕放落,再拿起水壺灌了一點,雙手始終不曾沾身,心想:江家姊姊貌美如仙,人又溫柔謙和,無論是誰,一見就愛,不捨與之離開,我們女子尚且如此愛她,何況男子。以前為了婚姻之事,還鬧過兩次亂子,至今仇恨未消。此人少年英俊,竟會如此老成,所居深山之中,風景這樣好法,定是一位隱居山中的高人。方才見他腳底頗有功夫,人也並非弱者,快到以前並未見他吃力,雙目黑白分明,英氣內斂,分明內功頗有底,不知何故面忽轉通紅,到後閉目調神方始復原,又是獨居在此,所說的病想必是真,不知怎會不能用力?有心詢問,偏是中氣不濟,聞言剛說“多謝尊兄”主人已匆匆走去。
阮蓮雖是年輕,從小便受高人指教,後來萬里尋親,姊妹二人往來江湖,頗有經歷;隱居望雲峰後,又聽父親和大姊阮蘭常時指點,人更細心機警,雖在急難之中巧遇救星,非此沒有活路,對於李玉琪仍極留心觀察。初服藥時,剛想起人心難測,大姊生得大美,萍水相逢,人還不曾看準,如何隨便吃人的藥?心方一動,猛覺滿口清香,那藥見水就化,又細又松,甘中帶苦,已隨口嚥下,當時覺著頭一涼,頭腦清了好些,這才認定對方真是好人,心中。見人已走,側顧石桌上,果然放有幾件壺碗等飲食用具,旁邊石條上還有兩個大小風爐,大的火己熄滅,小爐上面放著一個三腳陶壺,形式奇特,從所未見。歇了這一會,力稍復,身仍疲軟,懶得言動,幾次想往對面查看小妹病狀,均因頭抬不起,空自發急,無力起身。
不料小妹到時,人漸有點清醒,李玉琪走時所說全都聽去,心裡發急,只不知怎會到了人家上。因料阮蓮同在一起,必已中毒,難於走動,便在上閉目靜養,隔了一陣,心中煩渴已極,周身火熱,萬分難耐,還不知服藥之後己然稍好,否則再隔片時人便發狂,痛苦更甚,忍不住呻了一聲。
阮蓮此時人已稍好,加以有蛟珠,毒氣不曾深入,如非上來不知底細妙用,隔著一層絹袋,當時取出固可無害,便是初中毒時,用珠在小妹頭上滾過幾遍,再用雙手上一陣,也可痊癒,就這樣時候一久,所染的毒也被蛟珠緩緩收了去,那粒九藥又有清心健神、止痛減熱之功,漸漸好了許多,只還不曾復原而已。阮蓮自不知道,正在閉目養神,盼望李玉琪取藥早回,剛把心神安定,忽聽小妹呻,關心大過,一時情急,頓忘病體,口裡喊得一聲“姊姊”人便坐起。百忙中覺著熱退身輕,只力氣尚差,不曾完全復原,已和好人差不多,知是藥丸之力,不大喜,又聽小妹醒轉,以為和她一樣,好生高興。忙趕過去一看,小妹不特未愈,周身反更熱得燙人,臉也有些浮腫,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半睜半閉,顏如桃花,頭上披著幾縷秀髮,映著陽光越發嬌豔,人雖醒轉,翠眉深鎖,面容十分愁苦,最奇是身軟如綿,人和癱了一般,細一撫摸,不傷心,下淚來。
小妹想要勸她,口張不開,強掙著說了一個“水”字。阮蓮想起李玉琪行時所說病人醒來恐要飲水之言,忙將石桌上所放涼開水取來,與她喂下。水剩不多,小妹兩三口便吃完,面有喜容,彷彿舒服了些。阮蓮見她不夠,意似還要,趕往桌上一看,還有半壺涼茶,茶葉大得出奇,從所未見,不知那是武夷山絕頂所產,共只十幾株,散在絕頂無人之處,最為珍貴。玉琪走時匆忙,未說詳細,阮蓮又在頭昏腦暈之際,沒有聽清,只知有茶,不知是在哪裡,陶壺又小,再想起主人曾有當眼藥之言,見壺中茶葉共只兩大片,剪成十幾小塊,怎麼看也像兩片奇怪樹葉剪碎,絕不是茶。惟恐錯,轉身一看,見火爐上那隻形制奇特似壺非壺的陶器,內中竟有大半壺水,顏淡紅,隱聞清香,本想放在另一爐上燒熱端去,小妹又在呻,以為壺中必是冷茶,端了起來,先嚐了一點,覺著又苦又澀,雖不像茶,味甚甘芳,初入口卻是苦極,心想:許是當地特產山茶,溪水甚清,大姊病人,不應吃生水,我雖口渴,還能忍耐,茶又大苦,不合口味,不如送與大姊吃完再說,如無多餘,我飲溪水也是一樣,笑問:“姊姊,開水已完。茶水尚多,可要熱過再吃?”小妹此時口渴如焚,想吃涼的,又掙了一個“不”字。阮蓮見她說話吃力,頭現青筋,笑說:“姊姊不要開口,我知道了。這茶倒香,就是太苦,吃過才能回甘,你先吃點試試,”說罷提壺便喂,嘴對嘴,緩緩代她灌下。小妹吃得甚香,面上常現喜容,表示舒服,直到吃完,忽又說了一個“你”字,便將雙目閉上,頭不住息。
阮蓮見她吃茶之後,愁苦面容好了一點,忙說:“姊姊不要管我。不知怎的,我的毒氣輕得多,還抱你走了一程,現已差不多復原。只管放心養病,等主人回來,吃藥就好。這裡溪水甚清,爐火現成,不要管我,靜養好了。”說完,覺著口渴已止,便不再取水來飲,將椅子端過,守在小妹旁邊,細說經過。因恐害羞著急,只將被外人捧來之事隱起。說完,又談了一陣舊話,主人還未迴轉。心正盼望,猛覺身上有些發脹,血脈皆張,有異尋常,手腳也有些發軟,惟恐毒氣又發,萬一暈倒,恐小妹著急,推說想睡一會,便去對面榻上睡下,施展內功,運用真氣免費全身,覺著漸漸無事,人也復原,便坐起來。往看小妹,居然睡著,似比方才好了一點,心方稍。偶一回顧,林旁似有人影一閃。
正待轉身出林探看,忽見一人如飛跑來,手中拿著兩個小葫蘆,見面便說:“我名陳實,乃李玉琪至。他在此養病已有數年,上月才將所用靈藥尋到,制煉成功,化成藥湯,準備今服用。不料為救你們,用了點力,急於救人,又跑了一段急路,趕到我家,人便不能行動。他又不放心你們,固執同來,仍在這裡服藥,此時人在後面,因恐你們等得心焦,催我先來。此藥專治瘴毒,其效如神,服後只要一兩個時辰,便可將毒去淨,養上半,就和好人一樣。”說罷,便令阮蓮喊醒小妹,將葫蘆中藥對嘴灌下。阮蓮見那來人也是中等身材,年比主人稍長,也是一個美少年,人更秀氣,忙即稱謝,將葫蘆中藥,如法與小妹服下。
陳實忽然驚道:“他說共有二人中毒,均是女子,我配了兩份藥來,還有病人,如何不見?”阮蓮方答:“我中毒較輕,蒙李兄給我一丸藥,吃完人便好了許多,今已復原。”話未說完,陳實一眼瞥見石桌上所放三耳陶器,趕過一看,面驟變,忙問:“這裡面的湯藥,姑娘可曾看見有人動過?”阮蓮一聽便知大錯,又愧又急,當時粉面通紅,方說:“那是藥麼?”李玉琪已被兩人搭了進來,看來意是往樓中走去,一見竹榻空在那裡,忙又放落。陳實滿面愁容,趕將過去,將搭送的人遣走,便和主人低聲密語。
阮蓮知道方才心,把主人的藥當茶糟掉,再一側耳細聽,才知那藥十分珍奇難得。主人得有多年奇疾,病在心腹之間,雖是文武全材,內外功都到上乘境界,無奈有力難使,稍微用力人便病倒,並還越來越重,眠食不安。後經異人指點,說非千年黃和各種靈藥煉成的三陽大力丹不能醫治復原。這類靈藥均極難得,幸有幾個好友將他接來山中一同隱居,並在花林之中建了一所樓房與之養病,一面分頭四出,到處物,費了好幾年工夫,均未配全。前月聽說終南山中有一前輩異人藏有這種靈丹,如能得到成藥,還可免去九蒸九曬許多煩勞,已由一個姓畢的和姓歸的同門好友趕往求取。走了一月,病勢越重,正在愁急,另一好友恰在無意之中將最關主要的千年黃得到,在花林天之下,費了好些心力,連丸藥都來不及配製,剛將華提煉成水,準備當夜服下以求速愈,不料走時匆忙忘了告知,被阮蓮誤當茶水與小妹服下。經此一來,病人毒去以後雖要多受一夜苦痛,但是此藥靈效無比,最能強心明目,輕身益氣,服得又多,人好之後,不特延年益壽,從此病毒不侵,並還平添極大神力。小妹固是因禍得福,主人卻是危險已極,加以當救人又用了力,至多還有數活命。阮蓮最難過是主人好心救人反受其害,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強勸陳實不要介意,莫被病人聽見,語聲極低,如非陳實為友情急,聲音稍高,一句也聽不出,不愧憤集。
阮蓮正在無地自容,小妹耳目最靈,也差不多全聽了去,急得顫聲連呼“三妹”阮蓮心更難過,剛走過去,忽聽玉琪笑道:“死生有命,小弟為人尚堪自信,決不至於真有兇險。二哥高義,萬分,還望照我所說,明送她二位上路,只求那位姊姊行時與我一見便了。”陳實還未及答,忽聽樹後接口道:“恭喜琪弟!天緣湊巧,大力丹已蒙寇老前輩賜了三粒。我方才趕到,見你不在林中,卻有兩位女客,心還驚疑,不料全是自己人。軟上那位賢妹,正是上次我們所說改姓為江的那位師妹。歸途又蒙砂師聽你病在心腹賜你一粒小還丹。兩樣靈藥同時服用,正好卻病延年,福壽康強,比我們自煉湯藥功效更大。救的又是自己人,真乃大喜之事。等這位江師妹體玉復原,再作詳談吧。”說時,早由樹後轉出兩人,一高一矮,年約三四十歲。內中一個,正是方才所見人影,是個矮子,身子比江明差不多高,但是短小悍,動作輕快,雙目神光外,英氣人。
二女聞言,喜出望外。矮子隨對陳實道:“方才來時,因見內有生人,不知底細,在外偷聽。只知病人姓江,後聽說起此來用意,才知來歷。因病人不曾開口,雖知這位姑娘是她姊妹,未聽說起名姓,二哥、琪弟可知道麼?”阮蓮見來人都在對面榻前紛紛說笑,興高采烈,自己方才做錯了事,不是主人五行有救,幾乎誤了人家命,自覺慚愧,僵在那裡,正不知如何是好,聞言,料那來人必與父親師長有點淵源。對方只在樹後偷聽了幾句,自己不過把由黃山起身、與小妹姊弟同行之事隨便談了幾句,竟會知道小妹來歷,斷定不是外人,這幾人的氣度談吐又都光明義氣,由不得心生愧,連忙就勢走過,笑道:“真對不起。小妹一時荒疏,幾乎鑄成大錯,幸而吉人天相,二位兄長為友義氣,竟將秦嶺三公和吵大師的靈丹靈藥討來。大力丹我尚不知,吵大師的小還丹曾聽家父說起,妙用無窮,珍貴已極。二位兄長尊姓大名可能見告麼?”矮子笑答:“我知二位,決非外人,愚兄歸福,此是三兄畢定,賢妹尊姓芳名?師長何人?家居何處?可是江師妹同門姊妹麼?”阮蓮見陳、畢二人也同起立,隨同說笑,神態親切,李玉琪更是滿面喜容,笑答:“小妹阮蓮,家住黃山望雲峰。大家姊阮蘭,乃天台山拈花大師門下。二家姊阮菡和小妹同胞雙生,從小喪母,蒙義母峨眉山白老姑撫養,剛到黃山隱居不久。”陳、畢、歸三人同聲喜道:“你就是太白先生阮師伯膝下的世妹麼?我等同門弟兄五人,都是雙清老人門下,只大師兄餘一在此隱居,我四人剛來不久。先恩師歸真已十年了。”阮蓮一聽對方正是父親常時提起的平生至周雲從夫的門人,難怪江家姊弟身世來歷俱都知道,越發高興。
玉琪方告陳實:“童一亨原說黃昏回來,此時未到,無人煮飯。餘大哥不在家。來時匆忙,忘了提起。最好請歸四哥辛苦一趟,到餘家喊兩個人來,代為準備。”忽又趕來一人,正是童一亨,身量比歸福稍微胖點,年紀卻輕,神態有點慌張,見面便說:“今早出山,中途遇見兩人形跡可疑。暗中窺聽,竟是芙蓉坪賊黨,說要上黑風頂去尋那老怪物,因有同伴未到,恐將路走錯,正往回走。聽口氣,彷彿要在這一帶經過。這裡向無外人足跡,如被無心發現,雖未必能知我們底細,終是討厭。隔了這半天,可有人來過麼?”說時看見二女,面容一驚,接口說道:“二賊還曾提起諸家遺孤近在小孤山江中出現,內有兩個少女,雙眉一黑一白左右分列,這兩位女客怎會來此?”歸福笑道:“七弟就是這樣包。我和三哥早知道了,還沒顧得說呢。你快幫六哥煮飯去吧,這兩位世妹少時還要吃呢。”童一亨匆匆走去。
阮蓮忙道:“小妹眉正是一黑一白,由小菱洲起身時方始染黑,並且家姊和江大姊的令弟江明也在一起,因在嶺南分手,把路走錯,中毒遇救,蒙李六哥引來此地,詳情還未及說。想不到賊黨耳目眾多,我們蹤跡竟被發現。如今家姊、明弟尚在前面,天已將近黃昏,不知他們人在何方。我早留心,始終未聽響箭星飛過,想必走遠。賊黨就要來此,實在可慮。我意請諸位兄長同往尋找,不知可否?”玉琪等四人忙即問明來意經過,玉琪方說:“三妹不可離開,須要照料病人,以免不便。我請三位兄長分途前往接,就便查探敵人蹤跡如何?”歸福笑道:“六弟之言有理。我已有了打算,可命七弟多備酒食款待嘉賓,我們去了。”說完,三人匆匆走去。到了林外,分成兩路。陳實往尋阮菡、江明,連走兩條必由之路,均未發現,先疑無意之中走往餘家,因那芳蘭谷長只兩裡,一眼可以望過,不知二人坐在溪旁,臨水清談,被山石擋住,以為人行谷中,斷無不見之理,並又未入內細看,匆匆走過。快要到達,先遇歸福,說敵人並無蹤影,天已昏黑,計算途程,也該到達,意另走一路,被餘一命人追回,正埋怨陳實疏忽,沒有遠出探看,忽然發現一串星帶著輕雷之聲,在側面空中飛過,人也快到林內。
阮蓮聽得一點響聲,但未看出,見了二人,聽完前情,想取星迴應,也放一支引其前來。餘一忽又命人趕來,畢定也同走回,說是方才回家,得知救人之事,因有前輩尊客來訪,不能親來探病,命人趕來,看李玉琪服藥也未,童一亨可曾迴轉,二女瘴毒是否解去,中途發現星火箭,先已聽人說起,有好些賊黨能手要由當地經過,心頗生疑,到後一問,得知底細,便勸阮蓮不可再放,以防引賊上門,說罷走去。來人也是玉琪之友,但非同門,人甚謹慎,阮蓮不便再發。
人去以後,玉琪見阮蓮與小妹低聲耳語,似頗愁慮,陳實等三人又奉餘一之命,暫停片刻,吃點東西,月光一上,便要往前途探敵,不能再去,惟恐二女心急,笑說:“這位老兄也大小心。賊黨不來,山高路險,決看不見;如真由此經過,便不放火箭,也難免於生事。三妹只管照發,有諸位兄長在此,賊黨尋來,正好除害,怕他作什?”歸福笑道:“此言有理。我們每除了種地就是種花,正閒得沒事做呢,賊黨自投死路,再好沒有。我看令姊他們來路正是這一面,不久必到,給他們一個信號,免得天黑把路走錯。”阮蓮巴不得將星發出,聞言越覺主人真好,忙取星向空發去。小妹人也漸漸恢復神志,前後經過個把時辰,所中瘴毒已解多半,燒已減退,只是身軟無力,言動艱難,黃等藥又漸發作,周身筋脹痛,覺著氣血免費甚急,雖然難耐,但比方才毒氣未解時要好得多。第一支星剛發不久,忽然腹痛裂,知要走動,又羞又急,勉強提氣,急呼:“三妹快來!”阮蓮早知玉琪暗命童一亨在樓內準備木盆、草紙,又燒了一壺熱水,聞聲會意,隨聽玉琪急呼:“七弟,快些出來!”又喊:“三妹,應用諸物都已備齊。請將大姊抱進,再取熱水應用,只要把毒打下,便是好人。就是多吃了黃等藥湯,上來有些疲倦,氣血不調,到了半夜自會好轉。”話未說完,阮蓮看出小妹頭上直冒冷汗,手腳冰涼,腹中咕嚕亂響,面容苦痛,當著男子還想強忍,不願前往,知其決難忍受,忙即低聲說道:“這位李六哥志誠正直,樓中無人,患難之中拘什小節?你我又非世俗兒女。”邊說邊將雙手伸往小妹身下,將人捧起,匆匆往裡走進。
樓下明暗兩問,內裡還有一個小套間,似是主人沐浴之所。另一小門可通樓後,燈已點上,窗也關好,室中放有一個木桶,提手已新被刀削平,桶前還放有一把椅子,上面兩個枕頭,旁邊一個大木盆,中有小半盆冷水。阮蓮暗忖:這姓童的看去包,心思卻細,一個男人家,難為他想得這樣周到。再看手中、草紙,一切解手沐浴用具,除便桶是用水桶臨時改制而外,無一不備,桶邊上還放有一圈舊布,心中好笑。剛把小妹被頭去掉,人還未放到桶上,忽聽小妹急喊“不好”已是行動開來,下半身到處淋漓,奇臭難聞,羞得小妹顫聲急呼:“這怎麼好!”阮蓮笑說:“自家姊妹,這有何妨?大姊解完手就可洗乾淨,好在還有後門,又有溪水,包你不會被人看出。反正不乾淨也沒法勞動人家,有什相干?”小妹又羞又急,無可奈何,只得聽之。
阮蓮一則姊妹情厚,又想事由自己看花而起,即此心已難安,如何再避汙穢?忙把小妹下衣脫去,放在桶上,且喜上衣沒有沾染,天又溫暖,方說:“這位姓童的心思真細,如無這把椅子和枕頭可以伏在上面,我還沒法離開呢。”忽然想起小妹常說終身奉母,不再嫁人,今為想作成兄弟婚姻,執意分路,才被男子抱走一段。看主人對她這樣好法,自生重病,將多年心力尋來的靈藥失去,毫不難過,反恐對方聽去,於心不安。方才留心查看,好似全神貫注在大姊身上,目光老是注向一人,當靈藥初失,畢、歸二人未來以前,並有行時要見一面之言,對於自身安危,全未放在心上,分明心生愛好。只他為人正直,言行辭俱都莊重,不易看出,又不肯冒失,作那非分之想而已。像大姊這樣人,誰見都愛,也是難怪。大姊今九死一生,因禍得福,全是此人之力,又被抱了一路,萬一一見鍾情,如何堅拒?照她平心志,豈非巧成拙,反累自己打破成見?心正好笑。
小妹大瀉了一陣,覺著腹中輕快,奇痛已止,只是腥穢難聞,見她立在面前照應,好生過意不去,人又力軟氣短,低喊:“三妹,請快取水,容我自己來洗,真太對不起你了。”阮蓮見她燈光之下,臉重由灰白轉成紅,知毒已盡,忙將小妹雙手連身伏倒枕上,試了一試,笑說:“不是小妹看花,你還不致受這罪呢。坐穩一點,我取熱水就來。這裡無人走進,放心好了。”說罷,探頭往小窗外一看,離後門不遠有一深溝,山泉到此分成兩路,一條沿溪而,一條作人字形,順著山石直瀉溝中,珠飛雪灑,水霧蒸騰,斜月昏茫中看得甚真,少時收拾起來,連溪水也不至於汙穢。心中一喜,匆匆趕出,問知阮、江二人雖然未到,空中方才卻有火星微閃,並有輕雷之聲,陳實等三人因往外面有事,恰巧望見,想必就要尋來,越發欣,忙提熱水走進。
剛服侍小妹洗滌乾淨,忽然想起天氣溫暖,為圖省便,四人共只兩個衣包,別時因小妹還要翻山,上下比較費力,全被江明拿去。下衣已汙,沒有換的,想了想,只得先把屋中打掃乾淨,將便桶浴盆拿往後門外面匆勿沖洗乾淨,將桶盆放在瀑布下面,任其沖刷,再將下衣絞乾,就在外面樹上晾好,趕進房內。小妹已急得要哭,人又疲倦,不能走動。阮蓮再三勸,仍用被頭將小妹包好,捧到外面軟之上。見童、陳等四人已全不在,玉琪將面朝裡,知其有心迴避,暗告小妹,也覺這些少年男子真個難得。
阮蓮先去林外放了一支星,回來正將遇救經過錦上添花,說得主人好上加好,小妹自然動。跟著便見陳實等四人由外走回,說:“方才去往花林深處同用酒飯,因見世妹有事,又忙起身探賊防敵,故未招呼。酒食已準備好,本想請世妹一人先用,來時忽見前面大放光明,仔細一看,光中現出一男一女,好似令姊、明弟,相隔不遠,不久必要尋到,等他二人到後,同用也好。”阮蓮聞言,忙往外跑,忽然想起身有寶珠,何不對照?剛一取出,畢定回顧身後大放光明,先當二人走來,後見阮蓮也有一粒寶珠,問知覆盆老人殺蛟所得,正在讚美,玉琪忽令童一亨來說:“先聽前面珠光照耀,還沒想到這等亮法。三妹並未出林,這樣茂盛的花樹,珠光照揚上騰,臥處一帶已是光明如晝,遠看定必更亮。先未在意,因聽江家姊姊連聲警告,恐被來賊發現,特命轉告三妹,速將寶珠收起。井請陳實等三人急速起身,去往前途查看,遇見阮、江二人,也請其收珠速來。”正說之間,前面珠光忽隱,阮蓮也忙將珠收起,回到林內。等了一陣,正在談說經過,玉琪也轉過身來,由童一亨去準備酒食,將先用碗筷洗淨備用,一面和二女問答談話,並勸小妹閉目靜養,下去還有一點難受,但非痛苦,他也如此,過了今夜,人便復原,井有驚人神力。二女聽他辭誠懇周到,十分關切,人又那麼正直聰明,氣度高雅,不覺投機,彷彿良友重逢,並非萍水之。玉琪因陳實等三人去了好一會,阮、江二人還未見到,恐阮蓮腹飢,便問:“三妹,可要先用一點食物?”二女聞言,心中驚疑,正在商量令阮蓮出林呼喊,阮、江二人已然趕到,走了進來。先見小妹病勢不輕,以為受了重傷,二人全都傷心愁急,趕到身旁,剛在哭問,阮蓮忙把因禍得福經過詳細說出,小妹被玉琪抱來之事仍未明言。阮菡心細,方要追問,阮蓮忙使眼止住,又講:“前聽覆盆老大公說,蛟珠不但避水、夜明,並能去毒,想不到這樣靈效。早知如此,看花以前將它取出,大姊怎會吃這大虧?幸而因禍得福,不是這樣,怎會與李六哥和諸位世哥相見,結為患難之?先不知賊黨要往黑風頂去尋壺公老人,也由這條路走。他們人多,事出意料,早晚必要遇上,一不小心,便受暗算。今有諸位世哥相助,如能就此除去,豈非快事?否則因我一念之錯,貪著奇花,闖此大禍,以後拿什麼臉見明弟和老伯母呢!”阮菡料知中間還有隱情,不便追問,正說:“人生遇合,都是前緣。”童一亨已將酒菜擺好,來請人座,並說:“鋪被褥,少時有人送來。因江大姊不便移動,須睡軟,又要宿,六哥也是一樣。諸位姊妹和江賢弟均須在此住上一夜。方才已託來人帶信,許因六哥所用軟還要現制,須用雙層厚布,並有一個網將人綁住,方兔藥發作將人滾落地下,力氣又大,難於制服。雖然未必會失去知覺,但是藥力太大,不可不防,所以都要堅牢,不然早送來了。餘大哥本定今夜來此照料,因有前輩遠客新來,不能離開,又知畢、歸二兄已回,終有一人留下,我又迴轉,他多半不來了。江大姊是女子,我們男子不便招呼,子夜以前,還要吃點東西,我已備好,請二位姊妹和明弟早點吃完,萬一賊黨尋來,也好殺他一個痛快。”四人見他生得又矮又醜,不似歸福那樣靈,說起話來指手畫腳,搖頭晃腦,和黑摩勒的徒弟鐵牛一樣滑稽,側顧玉琪,又自坐起,似想陪客。阮蓮知他不宜勞動,忙即勸住,稱謝不已。玉琪只得應了。
三人剛一坐定,阮蓮偷覷玉琪常朝小妹偷看,面似喜似憂,似想心事,中間又把童一亨喊去耳語,聲音甚低,彷彿聽到“江家姊姊服藥太多,可將那粒丸藥放在粥內,更見靈效,井免少時藥大發,難免受苦”一亨意似不捨,說:“此藥共只一粒,如何送人?”玉琪似有怒意,又低聲說了幾句,毫未聽清,一亨方始應聲走去。因玉琪雖是客居,乃主人餘一同門弟兄,山中土地肥美,出產豐富,又有魚塘,百物皆備,方才來人帶來許多酒菜蔬,一亨烹調又好,擺了一桌,甚是豐美。一亨已先吃過,並未同坐,卻在一旁添飯端菜,往來奔走,又去備好麵湯,周到已極。三人實不過意,再三推謝。玉琪連說:“自己弟兄姊妹,你們初來不,並非客氣。明如其不走,便是大家動手。七弟和我患難骨,生死之,平形影不離,無異一人化身為二,他就是我,不必客氣。”後又談起一亨乃玉琪另好友,並非同門師兄弟,生有特,只服玉琪一人,無論何事,奉命必行,別人就差得多。三人見他人極天真豪,卻又聰明細,時候一久,俱都喜他。
吃完,天己深夜。陳實等三人未歸,眾人榻被褥已由余家命人送來。玉琪所臥軟須懸兩樹之間,樹幹既要堅實,相隔又不宜太遠。內有二枝均離小妹太近,玉琪執意不肯。後來阮蓮看出玉琪避嫌,再三勸說:“我們都是自己人,又非世俗兒女,患難之中,有什拘泥嫌忌?我們已多愧對,又不知藥發作是何光景。再如為了我們受罪,心更難安。並非兩都在一起,何必如此固執?”小妹本就覺著對方人好,再見一亨拿了軟,東尋西走忙個不已,除卻近處幾枝花樹,均不合用;玉琪似不願離開當地,想命一亨掛在對面高枝之上。一亨力說:“樹枝太弱,恐吃不住,並且一高一低,相隔太遠,好些不妥。”雙方爭執了兩三次,玉琪面已轉深紅。小妹料知藥將要發作,越覺不好意思。轉念一想,自從奉母亡,隱居富江上,先以打魚為生,家貧母病,又不敢出頭面尋訪諸位父執老輩求助,又受牙行欺凌,不許上岸賣魚,每出沒煙波,嚮往來舟船兜賣魚鮮,不知受了多少小人惡氣欺侮。幸遇虞舜民,將母女二人接往他家,方始苦盡甘來,由此深居簡出,不知不覺染了大家閨閣之氣,不喜和男子常在一起,尤其今,格外怕羞,身受主人救命之恩,如何反使為難?忍不住接口說道:“小妹此時周身酸脹,氣血動越快,藥恐要發作。六哥高義,萬分,彼此均在病中,何必拘什小節?掛在近處,彼此談天也方便些。”玉琪對於小妹原是一見傾心,自然愛好。始而只覺對方容光照人,從所未見,人素端正,並無他念,等將人救到林內,放向軟之上,不知怎的;越來越愛,雖然極力討好,連病體也不顧便往餘、陳兩家取藥尋人,也只覺得這兩個少女美豔如仙,英姿秀髮,心生憐愛,慘死可惜,急於救人,並無別的意思。及至病發昏倒,陳實勸他就在餘家靜養,命人將黃所煉藥湯取來,另命人往救二女。不知怎的,心思不定,剛一閉目,對方娉婷倩影和方才雙手捧抱之景老是湧上心頭,固執同去。後被人抬送回轉,見小妹臥在原之上,宛如海棠睡,人更嬌豔,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忽然警覺:自己仗義救人,如何生出雜念?忙自收攝心神,不再愉看。跟著,歸、畢二人趕來,得知小妹身世,正是近來常聽人說的奇女子,越發心生敬愛,由不得又偷看了好幾眼,加以靈藥失而復得,反多了一粒小還丹,心中喜。但知對方明病好復原便要起身,從此人面天涯,晤對都難,每一想到會短離長,心便有些發酸難過。繼一想,她是俠女,我也英雄,這等天仙化人,能得一見已是奇緣,不應再有他念。何況對方親仇未報,我又有恩於她,辭舉動稍微失檢,便有挾惠之嫌,招人輕視,豈不冤枉?想到這裡,心中一涼,剛把雜念去掉,無奈情芽正在怒生,怎麼也強制不住,耳目所及全在對方身上。始而自知不合,還在暗恨學養不夠,定力不堅,平生自負奇男子,如何剛見美便自忘形?再一轉念,絕代佳人有如傾國名花,稍微觀賞有何妨害?相愛不在婚嫁,只無他念,無傷大雅,這樣著意矜持反欠光明,轉不如從容說笑行所無事顯得自然。以後有緣再見固是快事,就是一別天涯,相逢無,有此一會,也足記念,永留回憶,豈不也好?何苦自尋煩惱,將這最難得的半夜光陰糟掉,只管胡思亂想,幹事無補?
主意打定,便和二女談說起來。阮、江二人一到,談得越發投機,只是心情矛盾,雖然拿定主意不再亂想心事,可是一到對方身上便格外留心,無論何事都惟恐對方不高興,更恐自己心事被人看出,辭之間自然有點異樣。阮菡、江明還不覺得,小妹恩心切,又聽阮蓮方才之言,有了先人之見,玉琪人又極好,以為師門淵源,互相投機,別無他想,自更茫然。只阮蓮一人旁觀者清,暗中好笑,玉琪也不知道,本恨不得兩隔近,可和小妹相對,稍微親近,但恐多心不快,執意不肯,及聽小妹開口,忙即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