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女子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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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前田家仍頻頻派使者前去致歉。”
“芳院一向固執。”澱屋頷首道,又津津有味地談論女人的力量。
武士們愛面子。可照澱屋的看法,事實完全相反。無論哪位大名,都被女人的喜好左右,正是為了女人,他們才不斷講說悲喜故事。
“縱然是太閣大人,不也照樣受制於女人嗎?治部大人過於相信男人的力量了,所以,他有必要反省。”作左衛門方才明白,澱屋乃是在向三成建議,一定要在女人身上下足功夫,不僅是高臺院和芳院,在以澱夫人為首的其他女人身上,也要做足文章。
“我要說的也正是此事。雖然似乎有些遲了,但我家大人還是意識到了這些…”作左衛門忙把阿袖一事告訴了澱屋。當然,儘管有讓阿袖刺殺高臺院的想法,卻不能輕易出口。一旦被高臺院察覺,恐怕澱屋難逃干係。說畢,作左衛門悄悄擦了擦額上的汗。澱屋看似遲鈍,實則很是銳。可他今快地點頭答應:“沒問題,阿袖還為此求過我呢。”
“阿袖求過掌櫃?”作左衛門吃了一驚,忙道“此事當真?”
“常安何必騙你?阿袖甚是擔心,說治部大人有疏忽之處。”
“這也難怪。”
“她說,儘管治部大人遇事異常銳,卻完全忽略了世故人情。他把女人看成情的羈絆,從來不考慮利用女人的力量。”
“阿袖如此評說大人?”澱屋笑著點點頭“愚蠢的女人且不論,哪怕是尋常的女子,也能一眼看穿男子。而在聰明女人眼裡,男子就完全如懵懂無知的嬰兒。”
“阿袖這般說?”
“哈哈…這並非出自阿袖之口,而是常安的看法。總之,阿袖認為,治部大人完全忽視了高臺院,她很是著急,又擔心當面提醒,大人一定聽不進去,於是求我把她送到高臺院身邊去。”
“真不敢相信。”
“當時我也大吃一驚。看來,在治部大人身邊這些子,阿袖產生了母親般的關愛之心。”
“哦?”
“開始時她只是把大人看成一個孩子,後來發現這個孩子身上存在不足,便再也坐不住了。其實,女人對男人的情意,很大一部分源自母親般的關愛。愈發現男人的不足,愛得愈深,這便是女人。”澱屋猶如一個喜歡說教的老者,對自己的話到陶醉“於是,我便把此事告訴了島左近勝猛。石田大人若無異議,我也好作些安排。”作左衛門簡直不敢相信,若如此,他心中的疑慮不就刃而解了?
“那麼,我把這封書函給阿袖後,其餘的事就全給您了…您是此意?”
“正是。阿袖亦早有準備。”
“好。那就先讓我見一見阿袖。”作左衛門高興地對澱屋道“這一切都是天意…阿袖在哪裡?”
“就在舍下。我帶你去。儘管家人都勸我把她關到私牢,可我認為毫無必要。你看,她不是很自在嗎?”澱屋指著對面的一問小茶庵道。
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作左衛門恍如夢中。三成把寫給阿袖的書函給他,他忘了問口信;慶順尼主動與他同船,不費吹灰之力就從尼姑口中套出種種秘密,猛然發現高臺院乃比家康更為可怕的敵人…這一切讓人覺得是那般真切,但這不正說明高臺院氣數已盡嗎?她沒能生下豐臣氏嗣子,而澱夫人生下了秀賴,她最終搬出大坂城,都是由無形的力量在主導。照慶順尼的說法,高臺院身邊只有四五個侍女,因此只要接近她便可。恰巧在此時,阿袖又願意主動到她身邊——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作左衛門趿著木屐跟在澱屋身後,踏在鋪滿漂亮的那智黑玉石的庭院小徑上,心澎湃。庭院甬道入口處設有一道小小的木柵欄,大概是不許人隨意進出。澱屋把柵欄移開,朝裡邊喊道:“阿袖夫人。安宅給你帶來石田大人的書函。”只聽裡邊應了一聲,靠走廊的一扇小窗便打開,阿袖白皙的臉了出來:“客人遠道而來,快請進。”
“你既沒讓我進去,我就不便進去了。你們二位慢談。”
“呵呵,掌櫃還這麼小心眼。好,恭敬不如從命。”安宅作左衛門目送著澱屋離去,方才走進甬道。阿袖打開簡樸的茶室門,道:“請往這邊來。”進到門內,作左衛門方清楚阿袖當前的生活,不一陣心疼。四疊半大的茶室中央放著茶釜。旁邊乃一個八疊大的房間,想是待客用。與壁龕相連的睡榻邊放一張塗漆案几,阿袖就在這張案上抄寫經書。
深得三成寵愛的女人出身於煙花巷,後來又被寄放在澱屋家,這一切,作左衛門頗為清楚。殺之可惜,又不敢放了她,本以為她心中定充滿怨恨,實則不然,她非但沒怨恨三成,反而一邊悄悄抄寫經書,一邊為他謀劃…
作左衛門坐下,恭恭敬敬把書函遞到阿袖面前:“這是大人親筆所書,請過目。”然後,他開始猜測阿袖讀完書函後會提出什麼問題。她雖曾主動提出要到高臺院身邊,但還不至於產生行刺之念,因此,如何開口,就變得很是重要。假如一開始便被拒絕,之後再想說服她,就困難了。
阿袖打開書信,讀了一遍,方道:“信上說,詳細情況由您轉達。”她不過一個女!安宅作左衛門心中這麼想,阿袖的鄭重其事卻讓他的舌頭變得僵硬:“關於此事,我還想先聽聽夫人的意見。”
“我的意見?”
“是。我從澱屋掌櫃口中聽到您的想法。聽說到高臺院身邊,也是您的心願。”
“不錯,我是有那樣的想法。可是大人也該有他的考慮。所以,我想先聽聽。”阿袖柔聲細語,作左衛門著急起來。對方通情達理,反而讓他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