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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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的歌曲,有很多客人沉默著動容,但卻絲毫妨礙不到另一些人的買醉狂歡,你的悲傷,在另一些人看來,無非塵埃草芥。
葉連成靠窗坐著,身邊挨著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孩。
季棠棠的目光落在兩人疊的手上,奇怪的是,心情居然沒有起伏,像是一汪安靜的通透的水。
她低頭點著了一支菸,就在街對面的暗影裡坐下,看著對面的葉連成,就像看著框框裡的電影默片。
季棠棠嫻地吐出菸圈,有好幾次,故意讓葉連成的臉罩在菸圈裡,菸圈擴大了便模糊開,像是終將模糊的記憶,能在古城遇到葉連成,她到底還是心懷的。
再給自己一支菸的時間,看著他,想想以前的事情,然後離開。
煙到一半時,那頭忽然起了爭執,葉連成憤怒地推翻那女孩剛端過來的托盤,也不知道究竟灑了些什麼東西,那女孩在葉連成面前站了很久,忽然一轉身就離開了。
季棠棠看的有些發愣,菸頭上積了一截菸灰都沒有發覺。
不一會兒,那女孩從夏城出來了,伸手著眼睛似乎是在擦眼淚,又過了一會似乎是手機響了,她一邊接起一邊往這頭僻靜的地方走。
走到近前才發現地上還坐了個人,身邊有個大包,應該是來旅遊的,那女孩看了她一眼,稍微轉過身去,對著手機說話。
季棠棠聽到她聲音有點哽:“沒事,沒事,我沒要哭。真的,過兩天回學校,輔導員問起,幫我搪一下啊。”也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麼,她有點吐吐:“阿成心情不好,昨天古城出了點事,聽說是人命案,我中午到的,子華說阿成一直不吃東西…我還想著我勸他肯定吃…沒事,心裡有點難受,沒什麼…”
“我沒一直遷就他啊…我知道,那我就是喜歡他啊,是啊是啊,我知道你是姐妹,為我好,我現在就是…控制不住…”季棠棠的角出一絲微笑。
多麼悉而又幸福的場景啊,這女孩應該還是大學生吧,身後有一堆寢室的好姐妹為她出謀劃策,她喜歡上了不靠譜的男人,有人鼓勵她勇敢追求,有人潑她冷水讓她儘早回頭…
多像當初的場景啊,當時,葉連成剛剛追求她的時候,寢室的姐妹們是怎麼說來著?
“小夏,一定要抓住啊,英俊又多金,將來我要做你伴娘的!”
“小夏,帥的一般都花心,我覺得吧,皮相不重要,關鍵是內在,要老實、靠得住。你看美女一般都不跟帥哥在一塊,咱小夏是美女吧,將來估計不配帥哥,跟葉連成不合適,不合適…”
…
那女孩打完了電話,深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正想重新回去,季棠棠叫她:“哎,姑娘,你過來。”那女孩嚇了一跳,回頭看季棠棠,見她指間夾著煙,心裡先生出了三分警惕,季棠棠笑了笑:“出什麼事了?”
“關你什麼事啊?”季棠棠並不生氣,她看著窗戶裡的葉連成:“吵架了吧,為了什麼,說不定我能幫你啊。”那女孩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明顯愣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裡多了幾分遲疑:“你…認識阿成?”
“的,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季棠棠彈了彈菸灰“要不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說不定,我能給你支招的。”那女孩還是猶豫著不說話,間或用忐忑的目光打量著她,季棠棠一點也不著急,她很有耐心地把一支菸完,在臺階上把菸蒂掐滅,臺階上留下一個黑的圓圈,低頭一吹就淡了很多。
“也…也沒什麼事。”那女孩終於避重就輕地開口了“就是…出了點事,阿成一直不吃東西,怕他餓壞了,一直他吃,他發火來著…”
“哦。”季棠棠嗯了一聲“那真是太不懂事了,這世上那麼多人填不飽肚子呢,讓他吃東西,居然還發火。”
“不是不是,他是心情不好。”那女孩趕緊為葉連成說話“他煩的,我還在邊上叨叨…”季棠棠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你跟他什麼關係?你是他女朋友?”那女孩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不是…,算是朋友吧,我不是他那種…女朋友。”季棠棠哦了一聲:“瞭解。”那女孩訥訥的,也不知該說什麼,頓了頓想走,季棠棠又開口了:“你想讓他吃東西是吧,那你得拿他愛吃的東西給他。”那女孩點頭:“都是愛吃的啊,牛排、茄汁魚,還有卡布奇諾。”季棠棠笑起來:“我的意思是,也可以試試他從前愛吃的啊。”她讓那女孩幫她看著包,自己去街頭的小賣店,回來的時候,手裡拿了袋瓜子,小包的恰恰香瓜子。
那女孩瞪大了眼睛:“阿成喜歡吃瓜子?”季棠棠沒吭聲,她坐到臺階上,從包裡翻了紙巾出來,出兩張乾淨的墊在地上,撕開袋子的口,倒了一堆在手上,開始剝瓜子,剝好的瓜子米兒堆在一起,瓜子殼堆另一張紙上,那女孩忍不住又問她:“他喜歡吃剝好的瓜子?”季棠棠嗯了一聲:“坐下跟我一起剝吧。”大半夜的,跟一個奇怪的說不清來歷的女孩一起剝瓜子…
那女孩怎麼想怎麼覺得怪異,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不要了,我先回去吧。”季棠棠沒看她:“那隨便你,你回去了,他照樣還是不吃東西的。”那女孩沒吭聲,過了一會,她小心翼翼地挨著季棠棠坐下來,也從袋子裡倒了一小堆瓜子在手上。
季棠棠很專注地剝著瓜子,食指和拇指的指肚很快摁地生疼,有時候手指的力量實在剝不開,只好放到牙齒中間先磕一下。
葉連成喜不喜歡吃瓜子她是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是真的很喜歡吃瓜子,也真的很討厭剝瓜子。
那時候,都是葉連成剝給她吃,剝著剝著就向她訴苦:“手真的疼哎,小夏,買那種一包一包剝好的吧,也不貴多少。”
“那種不好吃啊,”她可憐兮兮看葉連成“我就喜歡吃這種的啊,做人家男朋友,就得能忍,我看好你的。”葉連成內牛滿面。
他剝了一陣子,又問她:“小夏,你不是一輩子都喜歡吃瓜子吧,那我給你剝的瓜子殼,不得堆成一座富士山了?”她想了想,出鬼子一樣的笑:“所噶。”葉連成嘆:“這年頭,討個老婆不容易啊,你看得會多少技能啊。”她給他畫大餅:“堅持!下次我也剝給你吃的。”葉連成絕倒:“得了吧你,這話你說八百遍了都…”季棠棠笑起來,當初給葉連成畫的大餅,現在終於和麵下鍋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吧,記憶中,她好像是遇到了葉連成之後才開始愛吃瓜子的,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吃過——這個習慣,到底是她的,還是因為葉連成而養成的?
…
那女孩捧著一紙包剝好的瓜子,自己也覺得好笑:“好傻的樣子哦。”季棠棠吩咐她:“就說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別說是遇到了我教的。”那女孩俏皮的笑:“我知道。”頓了頓她神秘兮兮靠近季棠棠:“其實,我猜到了,你應該是他以前的哪個女朋友吧?”季棠棠點頭:“還真讓你猜對了。”那女孩有點悵然:“我覺得你好的啊,你這樣的都跟他長久不了,唉…”她往夏城走,走到後半程,步伐又輕快起來,到底是年輕的女孩子,即使覺挫敗,也能很快鼓起勇氣,和繼續爭取的信心。
那個框框裡,她看到葉連成打開了那個紙包。
淚水毫無徵兆的突然間奪眶而出,季棠棠拿手擦了擦眼淚,輕聲說了一句:“阿成我走了啊。”——————到車站時是凌晨三點鐘,這裡應該沒有夜班車,整個車站黑魆魆的,像是趴蹲在黑暗裡的龐然大物,看大門的老頭打著呵欠不讓她進:“最早去昆明的一班車五點半,至少五點車站才開門,你到時候再來吧。”季棠棠很有耐心地求他:“大爺,你看都半夜了,我也沒地方去,你就開個門讓我進去唄,我在裡頭打個瞌睡也就天亮了,不會違反規定讓你難做的。”說到這時,自己都詫異於自己的刻意委曲求全和低姿態,似乎在路上走的久了,就更加習慣於陪著笑說軟話,越來越不在乎別人的生硬和盛氣凌人,硬碰硬有什麼好處呢,適當地放低身段,彎彎膝蓋,能得多少方便就得多少吧。
老頭看了她一會,似乎對這種漂亮的城市女孩子對他這個鄉下看門的小老頭如此好聲好氣很是受用,想了想取了叮呤噹啷一串鑰匙:“那你到大廳睡會吧,五點鐘就能往裡放人了。”大廳裡黑的,老頭幫她開了一盞小壁燈,電壓不穩,黃的幽暗燈光一閃一閃的,只能照亮就近的一排位置,季棠棠謝過老頭,自己從包裡把裹好的睡袋取出來,權當是枕頭,挨著椅子就躺下了,老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關上大門時,季棠棠聽到他低聲嘀咕:“像民工一樣睡覺…”季棠棠差點笑出聲來,她閉著眼睛想:民工也好,富豪也好,睡著了也就是身下墊著那一塊地方,能睡得安穩,就都舒服的。
——————嶽峰比季棠棠先到車站,看門的老頭對被他擾了清夢非常不滿,玻璃窗推開一小口,很兇地吼他:“五點!五點才開門!”嶽峰只好悻悻地離開,路上越想越蹊蹺:這丫頭不去車站,哪去了呢?半夜在古城溜達?去找葉連成了?還是去後山那間小破屋了?
總之,他是沒找到,眼看著天就要亮了,心裡終於開始慌了:可能是走岔了吧,那還是去車站蹲守比較靠譜點。
再次趕到車站,五點過十幾分,車站的門開著,早點的攤頭陸續出攤,幾個趕早班車的在攤頭前指指點點:“拿個茶雞蛋…兩油條…有包子不?餡的不?”嶽峰直接進的大廳,一眼就看到季棠棠躺著睡覺,大廳裡還坐了稀稀落落十來個人,都在打著瞌睡。
找了大半夜,真找到了,反而邁不開步子了,嶽峰突然就覺得跑來送行也是一件很傻的事,他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過來,就在這當兒,季棠棠突然騰的一下就坐起來了。
毫不誇張,騰的一下,好像是相機上閃光裝置的忽然彈起,嶽峰沒提防,嚇的一顆心砰砰跳,他看到季棠棠茫然地坐了一會,緊接著就站起來,慌亂地理著頭髮,從身上往下拍什麼東西,最後甚至坐到座位上,把鞋子脫下來,口朝下磕了又磕。
嶽峰茫然:她這是…幹嘛?
季棠棠原地站了一會,好像發現了什麼,匆匆把睡袋進包裡,拎起了就走到車站裡的牆報佈告欄邊。
那裡貼著一張雲南省的地圖和一張中國地圖,嶽峰走近了些,看到她伸出手,在地圖的西北位置移動著丈量,最後停在了一個方位。
隔著太遠看不真切,嶽峰大致記住了位置。
就在這時,進站口的門開了,有個女的持著大喇叭出來喊:“昆明昆明,早班車昆明,憑票上車,沒票的先上車後補票,保證有座,保證有座…”大廳裡候著的人多半是趕這班車的,聞言拎起行李就往進站口跑,外頭還有豆漿稀粥喝了一半的,拎著包就往站裡衝,相比較而言,季棠棠相當沉得住氣,直到入站口都快沒人了,她才背起包往進站口走,走兩步還若有所思地回頭望望地圖,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回頭的時候,忽然就看見了嶽峰。
季棠棠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伸手朝嶽峰擺了擺,嶽峰也朝她招了招手,正想上前去,那個持喇叭的女人急了:“哎,這姑娘,你走不走,再遲沒座位了。”這話一下子就把嶽峰釘在原地了,季棠棠衝他笑了笑,說了句話。
看口型,似乎在說:“別送了。”大廳裡一下子冷清下來,只剩下打著呵欠的保潔工拎著掃帚簸箕開始上工,嶽峰沉默了一下,走到那副地圖邊,依著剛才記住的方位,伸手出去比了比。
大致是在甘肅北部,已經靠近新疆,很多悉的地名,嘉峪關、酒泉、安西、敦煌,嶽峰輕輕嘆了口氣,隴北他是去過幾次的,大片的戈壁,地圖上看寸長的位置,現實中是望不到邊的廣袤,現在是冬天,那裡最低溫度應該得有零下二十度吧。
看來,到了昆明之後,季棠棠會往北走,否則她剛剛看的,就應該是雲南省地圖而非中國地圖。
只是,隴北很大,具體,她會去哪個城市呢?
嶽峰站了一會,忽然想起了什麼,一回頭看到保潔工快清掃到季棠棠剛剛睡的位置了,忙趕過去:“先別掃!”在保潔工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嶽峰慢慢蹲了下去。
地上,覆蓋著厚薄不均勻的一層沙子,沙粒有些,的確是戈壁沙漠的風格,聯想到她剛剛一直在身上拍打,難道拍打的就是這些沙子?其它的座位都乾乾淨淨,只有她待的位置有沙子,不應該是睡前沾上的,看起來,倒像是她曾在睡夢中,去過什麼地方——這一點固然匪夷所思,但之前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不都讓人費解嗎?
保潔工不耐煩地拿掃帚往地上頓了頓:“哎,哎,還讓不讓人掃了?”嶽峰說了句“不好意思”又折回到那副地圖面前,想了一會之後,確定了一個位置。
敦煌。
隴北固然是戈壁沙漠的地形,但是說到典型的沙丘沙漠,敦煌佔了兩個,一個是市內的鳴沙山,那是著名的星級景點,管理上比較完善,聯想到季棠棠一貫的去處,似乎另一個的可能更大些。
地圖上沒有標這個點。
距離玉門關以西75公里,大片的雅丹地貌,面積約400平方公里,北部直連新疆羅布泊,內裡無數風沙蝕刻的巖體,據說入夜時大風颳過,會發出讓人骨悚然的怪叫聲,當地人稱之為雅丹魔鬼城。
【完】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寫的很長,恨恨,要是分成兩章發,就會顯得我相當勤快了,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