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08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曼哈頓“上東區”的街道,如同某些人對紐約的印象:宛如一個瀕臨戰爭邊緣的前站。公寓建築就是要,二十四小時由叫做傑瑞或帕特或客格的保安人員負責巡邏。私人屋宇經過改裝,以對抗入侵:三道鎖鐵門、林立的鋼條、防盜系統、重到可以防彈的窗簾——除了家用火箭筒和具殺傷力的地雷之外,所有的安全措施都展示或標示出來。而這是該市最安全的區域。這些都市地堡乃是富裕與特權的大本營,位於寸土如金的地點,房地產的換手都在七位數以上。

安德烈轉離公園大街,沿著第六十三街駛去,他暗忖,存活在一個永久被圍攻的狀態下,會是什麼樣子。它會不會變成你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最後甚至連注意都不曾注意?想到這種監獄式的家,讓他覺得相當可怕,然而對某些人而言,這很正常。譬如狄諾伊,不管是在法國或巴哈馬,他的子都是在壁壘之後度過的。從房子的外觀看來,魯斯-派因也是如此。

那是一幢相當傳統的四層樓褐砂屋,也許比大部分的同型房子寬一些,而且顯然照顧得很好。門前階梯洗刷得潔白無瑕,前門以及保護較低窗戶的鐵製品,都上著油亮的新鮮黑漆,黃銅門鈴按鈕在中午的陽光下,極為耀眼。門上無招牌顯示該企業以營利為目的,不過它又幾乎不是那種依賴“快速易”或“衝動購買”的生意。

安德烈按下門鈴,透過對講機表明身份。六十秒之後,門被一個像是剛從第五街瘋狂血拼回來的人打開——一位苗條的年輕女子,看起來就好像她花了將近一整個早上以及她父親大筆的金錢逛街,以購得當天所需的行頭。一件喀什米爾衣、一條絲巾、一件窄短但華麗的法蘭絨裙,還有那種以盎斯定價的鞋子一一跟以及薄如紙的鞋底。從她對安德烈微笑的方式看來,她可能已經等了安德烈有一輩子之久。

“請跟我來。”她說。他愉快地聽從她的指示,她領著他走過鋪有黑白瓷磚的走廊,進入小書房。

“派因先生馬上下來。您要喝咖啡、茶或葡萄酒?”安德烈點了白酒,招待得如此周到,他覺得有些不安。他打電話給派因已經顯得唐突;雖然他提到年輕畫商的名字以及“尚”這個神奇字眼,但並沒有詳細說明造訪的目的。派因一定是把他當作上門的顧客。他撫平夾克,低頭看鞋子,在書房紅棕的鑲木地板上,顯得黯淡無光,於是以一腳站立,在自己的褲管上拭去鞋頭的灰塵,就在此時,女孩回來了。

“來。”她給他另一個微笑,還有一隻凝結著水汽的水晶杯。

“他剛講完電話。請坐,不要拘束。”她走出去時把門帶上,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香水味。

安德烈放棄處理鞋子,開始打量房內的擺設。它很像是歷史悠久的紳士俱樂部內安靜的一角——護牆板、皮製扶手挎、一塊細緻但褪的東方地毯、兩張上等的十八世紀樣式備而不用的桌子、蜂蠟的香味。安德烈驚訝地發現,四周並無畫作;或是任何能夠暗示派因職業的物品。房內推一的圖畫是兩幀很大的黑白照片,井然掛在小壁爐的上方。他走過去瞧個仔細。

照片因為年久而發黃的調,跟上面的年輕人成了明顯的對比。在左邊,一群正要長成大人的男孩,穿著正式的黑外套以及漿過的高領衣,手在口袋裡,對著相機展示出各式裝飾用背心。往後梳著油亮頭髮的臉龐,圓而嚴肅,近乎高傲,凝視著遠方,彷彿攝影師不在那裡。人物下方的文字說明是:伊頓,一九五四。

另一張照片上是較不正式的一群。更多的年輕人,這次穿著打網球的衣服,衣垂掛在他們的肩膀上,老式的網球拍隨意地被握在身前。他們有著曬黑的膚,在燦爛的陽光中微笑著。哈佛,一九五八。正當安德烈從一幅望到另一幅,看看能否找出一張相同的臉孔時,門打開了。

“我就是最左邊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好像他的鼻子底下有氣味。你好嗎?凱利。抱歉讓你久等。”安德烈轉身看到魯斯-派因滿臉的笑容以及伸出來的手。

他很高,有點駝背,滿頭銀髮往後梳在寬廣的額頭上方,一雙犀利的眼睛和令人印象深刻的長眉。他著歐洲款式的灰斜紋軟呢西裝、一件淡藍襯衫,還彆著一個牛油的絲質蝴蝶結。就像他的房子,他看起來保養得相當完善。安德烈估計他的年齡在六十左右。握手乾涸而有力。

“謝謝你接見,”安德烈說道。

“我希望我沒有費你寶貴的時間。”

“哪裡會。跟大衛的朋友會面,總是很有趣。非常聰明的年輕人,大衛。他父親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大學時在一起。”安德烈對著照片點頭。

“你的學歷很有意思。”派因大笑。

“我有愛四處的父母——從來都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想要待在大西洋的哪一邊。”他走向照片,指著其中一個網球員。

“那是我在哈佛的時候。你可以看到我的鼻子下面不再有氣味存在。一定是留在伊頓了。”安德烈試著找出他的英語是哪個地方的腔調,一種人、高雅的混合腔,似乎介於波士頓和聖詹姆士之間。

“不過你是英國人,對吧?”

“這個嘛,護照我還留著。但是我已經四十年沒住那裡了。”他瞄瞄手錶。

“好了,我實在不想催你,不過我的生意都是用刀叉談成的,恐怕半小時後,我就得去赴一場午餐。讓我們坐下來吧。”安德烈在椅子上將身體往前傾。

“我敢說你對尚的《女人與瓜》很。”派因點頭。

“其實我跟那位小姐並不,雖然我很想。這幅畫已經至少有七十年沒有出現在市場上了。”他咧嘴而笑,安德烈得以在一剎那之間看到照片裡的那個年輕人。

“你是要買還是賣?”安德烈也笑了,已經開始喜歡上他。

“二者皆非,”他說。

“雖然我很想。讓我告訴你事情的經過。”派因坐著不動,他的下巴棲息在合的雙掌上,未曾打斷安德烈的敘述。他從前聽過類似的故事——不再通的畫作,之後跟隨著無法證實的謠傳,說它們在瑞士、在沙烏地阿拉伯、在加州、在本。他自己曾經一兩次協助別人以謹慎的方法,減低遺產稅。價值以百萬計的畫作,往往貴得無法保留。在這段時間,你必須留意你何時、何地、如何死掉。安德烈說下去時,派因開始興趣起來。像這樣詭異的小事件,在一個曾經被描述為“暗人兜售亮”的行業中,理應嚴肅看待。

安德烈說完後,拿起杯子。

“派因先生,讓我請教你一個問題。你認為這幅畫值多少錢?猜猜就可。”

“啊。你在說的時候,我也想到這個問題。讓我們先談談我們知道的事情。”派因若有所思地撫摸著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