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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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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懷鏡回辦公室上班幾天了,好像不太習慣,坐了不久就想打瞌睡。這時劉仲夏微笑著進來,將門輕輕虛掩了。朱懷鏡就猜到劉仲夏一定是有什麼神秘的事情同他講了,就客氣地請他坐。劉仲夏在他對面的桌子前坐下,身子儘量往前面傾著,輕聲道:“懷鏡,剛才人事處揭處長他們找我,主要是瞭解你的情況。”劉仲夏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意味深長地望著朱懷鏡。朱懷鏡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心頭不一喜,背膛上發起熱來。

卻不好說什麼,只是笑著哦哦,等待劉仲夏接著說下去。劉仲夏說:“懷鏡,同你共事這幾年,我對你很佩服。揭處長他們瞭解得很細,我也就全面而客觀地介紹了你的情況。”朱懷鏡一臉真誠說:“說真的,這幾年是我工作最愉快的幾年,這主要是同你合得來。”劉仲夏謙虛了幾句,又含蓄道:“今後不要忘記兄弟們啊!”劉仲夏沒說破,朱懷鏡也只得裝糊塗,含混道:“我倆永遠是兄弟啊。”劉仲夏笑笑,說當然當然。

正扯著,電話響了,朱懷鏡一接,竟是李明溪,他便笑著罵了起來,說:“你這瘋子,這麼久沒有你的消息,我以為你失蹤了呢!去北京了嗎?哦哦,回來了?怎麼樣?”李明溪說:“你有空過來一下嗎?我不太願意去你那裡。”劉仲夏見他的電話一時完不了,就揚揚手告辭了。朱懷鏡也揚揚手,再對著電話說:“我下班過來吧。”朱懷鏡看看手錶,見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心裡便急得慌。他給玉琴打了電話。他已有好幾天沒見著玉琴了。從荊園賓館回來那天起,他再沒有去過玉琴那裡。那天凌晨,他倆早早就醒來了,再也沒有睡意。玉琴知道他要回去了,情緒不怎麼好。他不知怎麼安她,只是抱著她親吻個不停。玉琴的雙臂和‮腿雙‬緊緊纏著他,淚滿面,說:“我不是不知道會有這個時刻,沒有必要回避現實。我應該清楚,我倆的愛情是不正常的,所以就不可能像正常人那麼過。我既然愛你,就該聽憑你來去自由。”朱懷鏡聽了這番話,只覺得五臟六腑一古腦兒絞在一起。眼看著時間不早了,他想起身離開,臉皮卻像結了冰,硬硬地生動不起來。玉琴送他到門口。下了樓,寒風一吹,似乎一切都真實了。

電話響了,玉琴已在外面等著了。朱懷鏡整理了一下頭髮,拉上門出來了。走出辦公樓,見玉琴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玉琴從裡面開了車門。他一低頭就見了笑的玉琴,不渾身發熱。他偏頭望著玉琴,見她今天臉比平時更加紅潤。朱懷鏡伸手摸摸玉琴的手。玉琴不說什麼,只是笑笑,出手開了車。車出了大院,朱懷鏡說:“找個地方吃些東西吧。我那朋友是個瘋子,我倆不自己吃了飯去,說不定會餓肚子的。”兩人隨便吃了些東西。朱懷鏡吃得快些,吃完了就望著玉琴。

一會兒就到了美院。兩人上了樓,一敲門,一頭亂髮的李明溪拉開門出來了。朱懷鏡說:“玉琴,這位就是我向你多次說起的李明溪先生,著名畫家。這是玉琴,我的朋友。”玉琴對李明溪說聲你好,就伸過手去。李明溪卻沒有握手的意思。玉琴的臉立即紅了起來。朱懷鏡忙笑道:“玉琴,你別同他握手。他那手髒兮兮的,別把你的手玷汙了!”朱懷鏡這麼一玩笑,玉琴就不再尷尬了,只文靜地笑著。李明溪就看看自己的手,嘿嘿著,也不叫人坐,朱懷鏡就說:“玉琴你自己找塊稍微乾淨些的地方坐吧,他不會請你坐的。這一套他還沒學會。”玉琴左右看看,實在找不出一個可以坐的地方,就說沒關係,依舊站在朱懷鏡身旁。

李明溪說:“這回上北京,該見的人差不多都見著了。只是黃老先生去意大利了。”他說著就拿了些字畫出來,都是當今中國畫壇名家送他的,上面題了些褒揚或勉勵李明溪的話。朱懷鏡知道這些都是寶貝,不嘖嘖起來。等朱懷鏡欣賞了一會兒,李明溪又取了一幅畫來,說:“這是吳居一先生格外開恩,邀我合作的一幅畫,又送給了我。”吳居一是當今中國畫壇最響亮的名字,他的畫在市場上是天價。只見李明溪展開的畫題為《寒林圖》。畫的是一片落了葉的寒林,或三五棵雜然叢生相對如閒士,或孤零零一棵背林而立,獨顯傲骨。而遠景則森然如墨,直達天際。畫的雖是寒林,卻並不顯得蕭索或落寞。旁有吳居一先生題款:寒林有佳木,樹樹風骨,枝枝冷峭。後生明溪君,畫風卓然,情怪異,憨態可愛。老夫奇之,邀與同作寒林圖共娛爾!一旁又有李明溪的幾個字:學墨吳老先生。朱懷鏡邊看邊倒涼氣,直說了不得了不得。李明溪也有些得意,說:“正好碰上吳老先生高興,不然我只怕望他的背影都望不見。不想卻有幸同他共作一幅畫了。”朱懷鏡見他這情態,就調侃起來:“說得謙虛,實際上是忘乎所以。

可見吳居一先生錯看你了。老先生以為你是這寒林中的某棵樹,天自然,其實你也是個俗人。”玉琴不知道他們在一起總是這麼你說我我說你的,就偷偷捏捏朱懷鏡。朱懷鏡卻說:“你不知道,他這人整天像個夢遊的,要我說說他才清醒。”朱懷鏡這麼一說,玉琴倒紅了臉。李明溪卻只是笑,不還朱懷鏡的嘴。兩人接下來就聊畫展的事,朱懷鏡好像比李明溪還在行些,說出一套一套的策劃意見。李明溪只是木然點頭。

朱懷鏡突然問起:“你為柳秘書長作的畫怎麼樣了?”李明溪說聲好了,就取了來。展開一看,是幅山水。朱懷鏡先不看畫怎麼樣,只隱約覺得這幅畫比送劉仲夏的畫幅要小些,就問了李明溪。李明溪聽了這話,立即瞪圓了眼睛,說:“我說你是外行你就是不承認!欣賞畫連個高下都不知分,只看畫幅大小。”朱懷鏡笑道:“你說得太對了。欣賞畫我是外行,但應付官場你是外行。一般的人哪知你畫作水平的高低?只看畫幅大小。柳秘書長明明見過了你送劉仲夏的畫,卻見你送他的畫還小些,肯定就不舒服。”李明溪哭笑不得,說:“官越大送的畫就要越大,這真滑稽,我今後再也不給當官的送畫了。”朱懷鏡正經說:“今後就不要管了,先送好這一次再說吧。太拖久了也不好,你有沒有現成的,有現成的就隨便挑一幅吧。”李明溪無可奈何的樣子,說:“已裱好一部分,由你挑好了。”他說罷就到角落的櫃子裡抱了一堆來。朱懷鏡只揀畫幅大些的了幾幅,展開來斟酌片刻,選了一幅,也是山水。李明溪就取筆在上面題了字:請柳秘書長雅正云云。題罷擱筆,李明溪笑道:“選畫只認大的,你是狗吃牛屎,只圖多!”朱懷鏡不理他,只說:“明天晚上八點鐘,你到我辦公室來,我倆一道去把這畫送了。”李明溪不想去,朱懷鏡說:“你不去,人家說為你辦畫展,連你的面都沒見著,還說你架子大哩!明天把頭髮理了,我替你出錢都可以。你不可以這個樣子去見領導啊!”李明溪就恐怖地笑笑,很為難地答應了。朱懷鏡就起身告辭。臨走又想起什麼,說:“原來畫的那幅,也一併送他算了,反正你題了字是送他的。”朱懷鏡和玉琴出來下了樓,李明溪只站在樓上朝他倆笑,手也不知招一下。玉琴說:“你這朋友也真有意思。他雖說不懂世故,但我看同這種人打道,一定很安全。”朱懷鏡很有觸,說:“是啊,像這麼率真可愛的人,如今真的難得了。”玉琴問:“你和他不是一個地方人,又不是同學,又完全是兩種不同格的人,很難想象你們怎麼成的朋友。”朱懷鏡笑道:“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是偶然的,人們不理解它,就說是命運。

就說你我,是偶然還是命運?”玉琴側過臉望他一眼,說:“我問你和李明溪間的事,你就說到我們倆了。不過有時我也願意相信我倆的愛情是順乎天意的,這樣心裡踏實些。”到了龍興大酒店,玉琴沒有讓朱懷鏡先下車,徑直把車開去車庫。放了車,玉琴便挽了朱懷鏡。兩人得走過酒店前面的停車場,這裡燈光明亮,朱懷鏡有些怕見人,但又不好掙脫玉琴,只得硬著頭皮同她相依相偎地走。走過停車場,前面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大路,兩邊路燈很亮,一條是小路,從林間婉蜒而過,幽暗僻靜。朱懷鏡想讓玉琴走小路,但玉琴卻牽著他走大路。玉琴一路說著話,很高興的樣子。走過這段路,拐了個彎,就到玉琴屋子後面了。這裡過路的人很少,朱懷鏡心裡就放下了。慶幸剛才沒有碰上一個人。玉琴卻突然停了下來,抱住朱懷鏡,臉兒直往他的懷裡鑽。兩人便擁抱著親熱了一會兒。

上樓進了屋,玉琴又撲進他的懷裡。朱懷鏡便湊嘴去親她,玉琴卻用手攔了,笑著問:“你猜猜,我剛才在下面為什麼突然想擁抱你?”朱懷鏡說:“這還用猜?你想我啊!”玉琴說:“誰想你?我是獎賞你啊!”朱懷鏡一臉糊塗。玉琴把臉柔柔地貼了過來,說:“你不知道,我今天有意挽著你從燈火通亮的地方走過,就是想看你敢不敢隨我走。”朱懷鏡抱起玉琴坐到沙發上去,說:“我巴不得天天同你一起走啊!”兩人幾不見,這會兒便都顫抖不已,正要死要活的,朱懷鏡的手機突然響了。玉琴便呻著說:“不接,不接。”朱懷鏡說:“萬一有什麼大事就不好了。我革命生產兩不誤就是了。”他便繼續動著身子,接了電話。玉琴怕自己出聲,就咬著朱懷鏡的肩頭。

電話原來是方明遠打來的“懷鏡嗎?你在幹什麼?”朱懷鏡說:“我在同朋友麻將。你有什麼指示?”方明遠說:“不敢啊。我告訴你兩個事,你那裡不方便,就只聽著,不要說話。一個是好事,你要請客,皮市長授意辦公廳,讓你去當財貿處的處長。”朱懷鏡忙說:“謝你老兄對我的關照。”其實今天下午劉仲夏同他說起人事處來考察他,他就猜到八九成了。方明遠說:“還有一個事,就不是好事了。向市長出事了,他去廣西考察回來,飛機出事,遇難了。”朱懷鏡驚愕地叫了一聲。玉琴覺到了什麼,身子軟了下來,也不咬他的肩頭了。朱懷鏡便又動了起來,一邊嘆息,一邊勇武。

玉琴又忍不住想叫喚了,就又咬住了朱懷鏡的肩頭。他被咬痛了,止不住哎喲一聲。方明遠問怎麼了。朱懷鏡忙掩飾,說:“同你說話,分了心,剛才放了一炮。”方明遠說:“喂,你記得袁小奇說皮市長喜從天降的話嗎?一定要再代他一次,讓他千萬別在外面亂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好吧,明天有空再說吧,不影響你放炮了。”掛斷了電話,玉琴就說:“你好壞,說在放炮!”朱懷鏡忍不住笑了起來。玉琴不再理會朱懷鏡的玩笑,緊緊抱著他,眼睛白著一翻,又慢慢閉上,深深沉入了甜甜的幻境裡。兩人摟著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去浴室洗了澡。回到上,朱懷鏡深深嘆了一聲。

玉琴愛憐地問:“是不是累了?”朱懷鏡說:“向市長遇空難,不幸那個了。”兩人一時無話。好一會兒,朱懷鏡才嘆息道:“難道袁小奇真的是個奇人?前幾天他說皮市長最近會喜從天降。現在向市長從天上掉下來了。”他想方明遠顯然也意識到這對皮市長是喜事了,才打電話來,特別代不讓袁小奇亂說。剛說著向市長遇難的事,朱懷鏡就不便告訴玉琴他馬上要當財貿處處長的喜事。兩人不再說話,依偎著睡下了。

上班,關於向市長的噩耗已傳開了。同時遇難的還有谷秘書長、財政廳長、工商銀行行長、向市長的秘書小龔以及其他隨行人員,共十一人。遇難者的屍骨尚在廣西的某個大山谷裡,市裡已連夜派出一個工作小組趕赴事故現場去了。

同事們見面都把笑容收斂起來,只是微微點頭。朱懷鏡知道同大家湊在一起說這事不太好,會讓人覺得你在獵奇。他便坐在自己辦公室,心不在焉地翻著文件。這時柳秘書長夾著包走過他的門口,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來了。朱懷鏡忙站起來,請柳秘書長坐。柳秘書長擺擺手,說不坐了,還要去開個緊急會。柳秘書長只站著,不說話,眼睛紅紅的,一臉倦容,一定忙著做遇難者家屬的工作,通宵未眠。他站了片刻說:“時候再專門同你扯吧。”朱懷鏡小心道:“畫好了,今晚送來,您有空嗎?”柳秘書長說:“你晚上再打我手機吧。”朱懷鏡便望著柳秘書長低頭匆匆上樓。谷秘書長遇難,只怕就是由柳秘書長接任那個位置了。朱懷鏡猜想柳秘書長想同他說的就是讓他任財貿處處長的事。朱懷鏡回到辦公室,給方明遠掛了電話。方明遠問他是不是找過袁小奇了。他說找過了。其實他本沒有去找,一來昨天晚上太晚了,再說他怕巧成拙。因為找袁小奇只能通過宋達清,而宋達清本來不知道袁小奇說過皮市長最近會喜從天降的話,這會兒神神秘秘去找人,反而多讓一個人知道那句話了。方明遠語氣不像昨天晚上那麼輕鬆,朱懷鏡就不好說上他那裡去坐,就道了再見。

中午下班,回到家裡,香妹臉不怎麼好。他知道她是怪他昨天晚上沒有回來。他也不解釋什麼,說了幾句閒話就坐下來吃中飯。吃到半路,他告訴香妹要當財貿處長的事。香妹只埋頭吃飯。朱懷鏡也不再說什麼,便想起現在要提拔幹部了,大家都來討人情。他知道劉仲夏一向對他不怎麼樣的,現在看到他得到皮市長和柳秘書長的賞識了,他攔也攔不住了,就放肆做順水人情,向他透人事處考察的事,一再暗示自己為他說了好話。方明遠只是得了信息,他不可能在用人的事上在皮市長面前說話,卻也向他通風報信,討個人情。最有理由找他談話的是柳秘書長,卻偏碰上出了這麼大的事,讓他不出身來。但柳秘書長卻在萬忙當中也要匆匆向他暗示一下,好像怕人家搶先做了人情。朱懷鏡心裡當然明白,到底是誰在他提拔的事上作用最大,但他必須對這所有向他討人情的人都表示謝意。多讓一個人高興,你就多了一份支持,對你總有好處的。

一會兒有人送來了報紙和信件。朱懷鏡見自己有封信,信封是《荊都民聲報》社,就猜到是曾俚。拆開一看,果然是曾俚寄來的一篇新聞調查。題目是:“皇桃黃了,誰家賺了”下面的副標題是:“烏縣五萬農戶兩千萬血汗錢付水,三年來盼致富終成夢”他一看這題目,心裡就想事情不怎麼好了。朱懷鏡在烏縣工作時,張天奇當縣長,主張發展特水果引進外省優質皇桃,建十萬畝皇桃基地。規劃大了些,但幹了三年還是建成了五萬畝。那些按照縣裡統一號召栽了皇桃的農戶,到了果園該掛果了才發現成片的桃園裡桃種五花八門,就是沒有一棵皇桃。農民被惹怒了,可事情就拖著一直沒個了結。曾俚的文章介紹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那位負責桃種採購的人是烏縣有名的水果專家,高級農藝師,並不是個容易上當受騙的人。朱懷鏡知道曾俚說的那位水果專家就是烏縣農業局局長劉玉龍。劉玉龍是張天奇中學同學。張天奇一直有意讓劉玉龍出任分管農業的副縣長,因為皇桃假種案,事情太大了,劉玉龍也就上不去。劉玉龍不上,但也不下,仍坐著農業局長的位置。皇桃一案在縣裡是鬧得沸沸揚揚,只是悶在裡面鬧,對外卻瞞得天緊。地委也只是幾個領導知道這事,市裡本沒人聽說過。朱懷鏡心想,這文章說不定會給張天奇惹麻煩的,有機會還是說說曾俚,別老把自己到尷尬的境遇裡去。

這時,烏縣駐荊辦主任小熊敲門進來了,他忙招呼小熊坐。小熊從包裡掏出張報紙說:“這麼個事,向您彙報一下。《荊都民聲報》寫了篇文章,報道了我們縣裡皇桃的事。這事發生好幾年了,還在處理之中,卻叫他捅了出來。二十分鐘前,縣裡打電話來專門說這事。報社我一個人不認識,我想您說不定在那裡有人的,張書記也是這意思,叫我向您彙報一下。”朱懷鏡沒想到張天奇的反應這麼快。《荊都民聲報》只是市政協機關報,影響不是很大。同小熊客氣時,朱懷鏡不經意就另外拿張報紙把桌上那張《荊都民聲報》蓋住了。

這會兒他接過小熊的報紙看了看,說:“朋友我倒有幾位。試試吧。”沒說曾俚是他的同學。小熊便奉承道:“我知道朱處長你就是門路寬,在荊都走得開。張書記的意思,很謝《荊都民聲報》對烏縣工作的關注和支持,同時要說明,烏縣縣委、縣政府對皇桃假種案是很重視的,只是現在經濟糾紛處理起來很麻煩,有個過程,請報社的同志理解。《荊都民聲報》發行範圍不大,發了就算了,張書記沒有明說其他什麼意思,我理解他只想請這位記者朋友,一來不要再向別的報刊投稿了,二來不要再在這事上做文章了。是不是請朱處長您約一下他們,我請客,大家聚一下,把事情說說?”朱懷鏡想想,說:“沒有必要。我同人家是很隨便的朋友,你專門請他們出來談這事不太方便。我就這幾天時間約他們出來玩玩,只當是順便說說,你看呢?”小熊忙說:“那當然好。

你還是請他們吃頓便飯吧。不好意思,我給你三千塊錢,由你做主怎麼樣?”小熊說著就拉開了手中的皮包。朱懷鏡忙擺手,不讓小熊拿錢出來,說:“我自己解決吧。”小熊走過去把門虛掩了,回頭說:“你們朋友平時聚是另一回事,這次是為縣裡的事找人家,當然不能由你自己買單呀!”朱懷鏡只好說:“就給兩千吧。”小熊仍數了三千塊,遞了過來。

事情說好了,兩人再不提起這事,就說閒話。朱懷鏡有意無意間問起烏縣的一些人,便聽了一些人是人非。有些人原來並不怎麼樣的,這幾年發達起來了。有些人前些年很行得開的,這幾年卻不聲不響了。最讓朱懷鏡嘆的是原任公安局長黃達洪,在縣裡很算個人物的,早就說他要當縣委副書記,管政法。可因為嗜賭如命,被他的對手告了。

張天奇找他談過幾次話,他當面答應得好好的,可晚上又去了。還一邊賭一邊開玩笑說,張書記才找我談過話,我向他保證再不上牌桌了。各位兄弟證明,我可沒有上牌桌啊,我這是坐在凳子上哩!張天奇一怒之下就撤了他的職。這黃達洪的職被撤了,本就出來了,班也不上了,當起了“雞頭”帶了一夥女的下深圳做皮生意去了。朱懷鏡只是嘆命運無常。

晚上,朱懷鏡如約在辦公室等候李明溪。直到八點一刻,李明溪才偏著頭進來了。

朱懷鏡發現今天李明溪還算聽話,真的理了發。平時看慣了他蓬頭垢面的樣子,今天見他理著寸斤平頭,怎麼看怎麼滑稽。那刮掉了鬍子的嘴皮子,反而覺得厚了許多。朱懷鏡叫他把畫再打開看看,確認是他昨天看過的那兩幅畫才放心。卻又不馬上打電話同柳秘書長聯繫,只是反覆代李明溪不要人家領導同你握手,你死人一樣不知道伸出手來。

這才打了柳秘書長的手機。柳秘書長說才回家,歡兩位。

朱懷鏡打開櫃子,取了一箱秦宮,同李明溪一人提著一頭包裝帶抬著。開門的是小伍,笑地叫道朱處長好,接過秦宮,搬進了裡屋。柳秘書長正在燙腳,不好起身,揚揚手招呼二位坐。朱懷鏡見了這個場面,心裡就笑自己剛才教李明溪如何同柳秘書長握手,純屬多此一舉。坐下之後,他就介紹李明溪。柳秘書長靠在沙發上,雙手含含糊糊打了個拱,笑道:“久仰大名!”李明溪笑著搖搖頭,算是道了哪裡哪裡。朱懷鏡見李明溪仍是木人一般,就拿話岔開,問:“今天柳秘書長忙吧?”柳秘書長苦臉一笑,說:“事情都湊在一起了!偏在這時,你餘姨又住院了。”朱懷鏡就不好說什麼了,只搖頭而已。他聽方明遠說才知道柳秘書長同餘姨結婚不久,餘姨就下肢癱瘓了,幾十年來一直不見好轉。兩人便一直沒有生育小孩。夫倆相濡以沫過了幾十年,在幹部當中很有口碑。

小伍過來為朱李二位倒了茶。這時柳秘書長洗完了腳,小伍為他揩乾了,又躬身端走了洗腳水。柳秘書長便對朱懷鏡笑笑,說這小伍不錯。朱懷鏡叫李明溪把畫打開讓柳秘書長批評批評。先打開的是那幅大的,柳秘書長仔細看了看,點頭說好好!再打開那幅小的,柳秘書長又細細看了看,卻站了起來,說:“好好!總的說來兩幅都不錯,但我更喜歡這一幅。當然那幅大的也很好,掛在客廳裡最好不過了。這幅小的我還捨不得掛出來哩!”李明溪就得意地望望朱懷鏡,那意思朱懷鏡立即明白了,這是說他的眼力不及柳秘書長。

看完了畫,柳秘書長就扯著李明溪說話。李明溪這下話就多一些了。柳秘書長同李明溪說了一會兒,就代朱懷鏡:“李先生畫展的事,你就多些心。有困難同我講。

這樣的人才,我們荊都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一個城市,沒有幾個一的藝術家,那裡的文化品位就上不去。”朱懷鏡忙說:“柳秘書長的領導意識就是不一般,很有文化意識。不是我說得難聽,現在的一些領導,別看他們都是讀過大學的,有的還搞了張碩士文憑,可就是缺乏文化意識。沒有文化意識,就很難談得上現代意識;而缺乏現代意識,就免談開拓神。”柳秘書長就接過他的話頭,說起了朱懷鏡的大事:“所以我就是一貫主張要大膽起用年輕的、有開拓意識的幹部。懷鏡哪,組織上準備給你壓壓擔子啊。

你在下面幹過管財貿的副縣長,我相信你幹得好這個財貿處長的。我這幾天很忙,就不再找你談話了。今天算是正式談話吧。財貿處處長的位置也空了很久了,你將這邊的工作,就馬上上任吧。”朱懷鏡說著些謝的話,柳秘書長抬頭看了下牆上的掛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