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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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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那位把電訊遞給南雲的軍官不敢正眼望他的臉。在世界上任何海軍中,下屬在戰中拍發這樣的電訊會被看作是侮辱行為;在本帝國艦隊中,這是自殺的膽大妄為。這個人山口,被看作除山本以外海軍中最卓越的軍官,他是註定要繼任山本的。他當然明白自己這一行動的嚴重。他顯然認為,戰役的勝負可能取決在這一剎那,因此拿自己的前程做犧牲也在所不惜。

上了年紀的人是不能被這樣推著上陣的。南雲馬上幹出截然相反的事來:命令把所有的飛機——包括山口手下的飛機——送下去,並指示整個特混艦隊回收飛機。事情就這樣定局了;將作一次全面的協同進攻。

這時,他第一次打破了無線電令,報告那個帶著主力艦隊的七條戰列艦和一條航空母艦在三百英里外閒蕩的山本元帥:他正出發去殲滅一支由一條航空母艦、五條巡洋艦和五條驅逐艦所組成的敵方艦隊。從廣島灣出發以來,直到這時,已經過了漫長的十天,這個總司令對他進攻計劃的執行情況始終全不知曉。

因此97型飛機又被推到升降機上;它們又下降到機庫甲板上;換裝武器的工作又開始了。起先是用炸彈來替代魚雷,現在是用魚雷來換下炸彈,而這些飛機始終沒離艦起飛。擴音器裡號叫著旗艦艦橋上播發的訓令,在這些訓令的驅使下,有些本兵一邊幹著裝彈手的繁重活兒,一邊可能不住咕噥著埋怨“上邊那幫白痴”不過即使這樣,他們一定還是心平氣和的。這些水兵親眼看到美國俯衝轟炸機在空中迸裂,朝海里直掉,燃燒著下墜,象星般劃出一條線,一批批地被殲。他們看到b-17型轟炸機為了使零式飛機無法對付,膽怯地飛在高空,扔下大炸彈,一點也沒造成損害;還看到不中用的美國魚雷歪歪斜斜地前進,迸裂開來。他們聽到上空傳來從中途島勝利歸來的第一批出擊的飛機的轟隆隆聲音。一場比偷襲珍珠港更輝煌的勝仗就在眼前啦!這些打著赤膊、汗如注的苦幹著的小夥子,一邊把一千七百磅重的炸彈雜亂無章地卸在甲板上,並且發狂似的安上重磅魚雷,一邊毫無疑問地會這樣想。

一小時不到,四條航空母艦上的人員回收了所有的飛機,給它們再裝上武器,灌滿了燃料,安在飛行甲板的規定位置上,準備起飛。南雲無疑對這出的成績、對自己那絕不倉卒行事的堅決打算到滿意,他朝東北方向飛駛,為了擺脫中途島上的轟炸機的騷擾,為了去打擊那條美國航空母艦。

這時太陽昇起已經快四個半小時了。

“企業號”上那些沒有護航的俯衝轟炸機,飛到參謀部導航人員預測會與敵人遭遇的地點,一看四面八方五十英里以內什麼都沒有,只有雲影斑駁的洋麵。他們繼續朝西進發。華倫的油表指針在半滿的標誌下面顫動著。他計算了一下,如果二十分鐘內就折回,他們也許能趕回“企業號”因為這母艦也在穩步前進,縮短雙方向的距離。但是帶著滿滿的炸彈架回去怎麼行啊!多少年來,他幻想著在實戰中朝一條敵人的航空母艦俯衝,如今眼看快實現啦!從斯普魯恩斯少將直到麥克拉斯基少校那些負責人中,有誰知道自己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嗎?這種冒冒失失的穿過雲端的“輕騎兵的衝鋒”可不是本野蠻職業軍人作風的對手啊。他能不掉在水裡,再看到“企業號”嗎?

一個龐大的俯衝轟炸機編隊,排成井井有條的梯隊隊形,滿載著炸彈出擊,從空中呼嘯而下,可是沒有目標,只有一片水——這好象真是個又可憐又笨拙的圈套。敵人已經掉到後方和東北方去了。這一點華倫是拿得穩的。布朗寧的參謀部導航人員準是以為本人會繼續以全速向環礁進,但是為了避免捱到中途島來的轟炸機的襲擊,也許也為了打發自己的飛機起飛,他們顯然放慢了速度。他受到不準用無線電通話的限制,怎樣把這一點通知麥克拉斯基呢?此人這時正在前面幾百碼外的上空,駕機率領這批密集的藍轟炸機。華倫有資格這樣做嗎?再說,這位大隊長到底會不會聽他?

他衝動地把沾有一條條油跡的座艙罩朝後推開。稀薄而凜冽的空氣把懊熱的座艙裡的香菸煙霧和隔宿的機油氣味吹掉了。他呼困難,如同在高山頂上一般,但是他不想使用氧氣;溼漉漉的面罩叫人難受,他呢,情願菸。燃料用盡的問題並不叫他太擔心。那回轟炸馬爾庫斯島回來,被打壞的發動機停了,只得被迫降落,砰的撞擊在花四濺的大上,如同在陸地上墜毀一般;可是他和他那後座機槍手,科尼特的前任,從下沉的轟炸機裡取出了救生筏,吃吃巧格力,談談說說,漂了六個小時,才被一艘驅逐艦救起。水面迫降雖然不愉快,卻是種容易掌握的手段。

兩個俯衝轟炸機中隊就這樣白白轉游著,使他怒火中燒。他冷漠無情地希望“大黃蜂號”和“約克敦號”上的飛機,或者吉恩。林賽的魚雷轟炸機中隊,會發現該死的本鬼於,給他們一些厲害看;或者希望麥克拉斯基不再把三十三架無畏式飛機拋棄不管,而是轉向東北,或者拐回去,裝滿汽油後再來。

在這關頭,韋德。麥克拉斯基倒當真下令轉向東北了。

華倫無法知道——對他說來倒也是好事——這次美國的整個出擊正淪為一出糟糕透頂的滑稽戲。

本人這次對中途島的進攻,由四條航空母艦上的一百零八架飛機——戰鬥機、俯衝轟炸機、97型飛機——一合併起來,作為一個攻擊大隊一起出擊,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戰鬥任務,排著整齊的隊形返航。但在這次美國的出擊中,每條航空母艦在不同的時間零零碎碎地派出自己的飛機。速度較慢的魚雷轟炸機大隊不久就跟戰鬥機和俯衝轟炸機失去了聯繫。沒有一個美國駕駛員知道除他自己的中隊以外其他中隊在幹些什麼,更不用說本人在哪裡了。簡直不可能再有比這更無組織的情況了。

“大黃蜂號”上的俯衝轟炸機和戰鬥機,全然空忙了一陣,已經退出了戰鬥。飛到那一無所有的截擊地點,他們的大隊長下令朝南拐彎指向環礁,這樣背離了南雲的艦隊。這大隊跟著就散了攤兒,有幾架直飛中途島去加油,其餘的折回“大黃蜂號”後者中的大多數將因發動機沒油而濺落在海面上。

當麥克拉斯基率領的“企業號”上那兩個中隊冒冒失失地朝西進發時“約克敦號”上的飛機終於起飛了,那時九點已過了好久——不過它只派出了一半飛機。弗萊徹少將保存了另一半以防萬一。南雲的幾條航空母艦這時正朝北破前進,他那支完好無缺的空中部隊加了油,重新配備了武器,準備用一百零二架飛機在十點半起飛,進行一次全面的協同進攻。

這場幾乎快打完的牌局中只剩下一個不可捉摸的因素,就好象是一張“百搭”:那三個速度較慢的美國魚雷轟炸機中隊。它們在彼此看不見的情況下,無計劃地隨意行動。每支魚雷轟炸機中隊都一點不知道另一支在哪兒。這些脆弱而過時的飛機的指揮官,名叫沃爾德倫、林賽和梅西,是三頭頑強的路的牛,在各自為自己領航。發現本人的正是他們。

“十五架魚雷轟炸機,方位130!”南雲和他的參謀人員並不覺得意外,儘管沒有戰鬥機護航——又是這麼樣!——這一點準使他們震驚。這方位說明這些飛機正是從南雲在迫近而企圖殲滅的那條航空母艦上飛來的。十五架飛機,一箇中隊;美國佬的航空母艦當然企圖先下手啦。但這位中將自以為在艦隻和飛機方面擁有四比一的優勢,並不擔心。他哪裡知道他正在駛近三艘航空母艦呢。

“利號”巡洋艦上那個水上飛機駕駛員始終沒報告還有另外兩條。

冥冥中叫人啼笑皆非地安排了這個偵察機駕駛員。他起飛遲了半個小時,因此他那關鍵的發現也相應地推遲了。他起初看見了一條航空母艦沒認出來;此後也沒提起那另外的航空母艦。作出了這番拙劣的表演,他在歷史中消失了;象咬死克莉奧佩特拉的那條毒蛇,他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物,但一個帝國的命運在短時期內竟令人悲痛地取決於他。

這十五架朝南雲撲來的飛機是“大黃蜂號”上的第八魚雷轟炸機中隊。中隊長約翰。沃爾德倫是個情暴躁、意志堅強的飛行員,據要求,率領他的部下穿過一層高炮彈片和煙霧的厚幕,以及零式飛機的密集進攻,筆直地以慢速度飛來——我們無法記下他當時的心情,因為他是第一批陣亡者之一。沃爾德倫的這些飛機企圖展開隊形,朝這兩條航空母艦的頭部襲擊,卻一架接一架地著火,迸裂開來,掉在海里。只有幾架來得及發魚雷。發出魚雷的也沒什麼戰果,因為沒一顆命中。幾分鐘之內就結束了戰鬥,本人又一次大獲全勝。

就在第十五架飛機在“赤城號”艦首附近猛地燃燒起來,冒著濃煙扎進藍海水的當兒,從一條護衛艦上傳來一個刺耳的警報,使旗艦艦橋上的人個個不知所措:“十四架魚雷轟炸機來犯!”又來十四架?難道正象某些叫人骨驚然的古老傳說中那樣,死人從海里爬起來,乘上被打爛的飛機為他們的祖國繼續作戰嗎?本人的頭腦是富於詩情的,這種想法很可能在南雲的頭腦裡閃現過,但是實際情況卻是相當清楚而令人震驚的。美國每條航空母艦上只有一個魚雷轟炸機中隊;這就是說至少還有另外一條航空母艦在前來對付他。

“利號”上那架可惡的水上飛機的報告當然是一文不值啦。可能還有四條航空母艦,或者七條呢。誰說得準那些詭計多端的美國人在搞什麼鬼名堂?本的情報工作徹頭徹尾地失敗了。就象南雲一度偷偷地襲擊珍珠港一樣,敵人難道不能把幾條新的航空母艦偷偷地開進太平洋嗎?

“加速一切準備工作,立刻起飛!”這道慌張地下達的放棄協同進攻的命令,發到了四條航空母艦上。空襲警報響起來,屏護艦隊的高炮通通通地吐出一團團濃濃的黑煙,航空母艦打破了隊形躲避來犯的飛機,零式飛機本在慢騰騰地爬升到戰鬥巡邏的高度,這時改為朝這又一批沒有護航的飛機俯衝。這是“企業號”上吉恩。林賽的中隊。當麥克拉斯基朝西搜索前進時,這位臉有傷疤、身體不適的中隊長率領他的部下徑直奔向敵人。十架飛機被擊落,林賽的也在內。四架避開了劊子手,發出魚雷,調頭飛返航空母艦。即使有哪個魚雷擊中的話,它可也沒爆炸。

又是一次大捷!但是這支航空母艦突擊隊的陣勢卻完全給打亂啦。規避動作使“飛龍號”開到了遠遠的北方,幾乎看不見了,使“赤城號”、“加賀號”和“蒼龍號”從西到東排成了一線。屏護的艦隻被打散了,從天邊到天邊,冒著煙,一道道又長又彎的尾跡互相叉。水兵和軍官們在航空母艦的飛行甲板上保持著旺盛的鬥志在繼續作。他們剛才為中途島上來的幾十架轟炸機焚燒著墜落而歡欣鼓舞,如今又有兩批美國佬的魚雷轟炸機被零式飛機擊成粉!四塊飛行甲板上盡是飛機;一架也還不能馬上起飛,但已經全都加好油,裝好炸彈,而甲板上遍地都是雜亂無章的加油管、炸彈和魚雷,水兵們興高采烈地淌著汗水在清理,這樣飛機才能陡直地升空去殺敵。

華倫。亨利曾把“企業號”看作一隻八百英尺長、滿載著炸藥和人的鐵蛋殼。這兒正有四隻這種鐵蛋殼;更貼切地說,四個龐大的水上燃料彈藥庫,沒有遮蓋,擦火柴就能點上。

“敵方魚雷轟炸機,方位095!”隔了短短的一段靜寂,傳來這第三份警報。零式飛機正朝預定的位置直飛,從那裡可以從高空擊退俯衝轟炸機,或再擊落些在較低空飛掠的魚雷轟炸機,反正不管哪一個先來都行。四條航空母艦正掉頭風,準備彈飛機;可是現在又得迂迴前進,躲避空襲,而所有的眼睛都注視著低飛來襲的敵機,以及自己的戰鬥巡邏機群,它們一陣風似的俯衝下來,想再來一場泥鴿擊。

“約克敦號”上的十二架飛機軋軋地飛來。他們確實有幾架護航戰鬥機不顧死活地在上空躲躲閃閃地飛行,但是也幫不了什麼忙。十架被擊落了;兩架徒勞地丟下了魚雷後逃生了。三個魚雷轟炸機中隊如今都被殲滅了,而南雲的航空母艦突擊隊卻完好無恙。這時是十點二十分。

“起飛出擊!”命令傳遍整個艦隊。第一批護航戰鬥機從“赤城號”甲板上騰空而起。

就在這當兒,有個參謀發出一聲驚叫,幾乎聽不出是他的聲音了,這聲驚叫也許一直在南雲耳中震響,直到兩年後在班島受到雷蒙德。斯普魯恩斯指揮的另一支特混艦隊襲擊而陣亡時為止:“俯衝轟炸機!”深藍的飛機排成傾斜的兩行,頂端伸進高空的雲層,朝旗艦和“加賀號”直衝而下,沒有受到一架戰鬥機的阻截。零式飛機都在接近水面的低空,它們在那裡擊落了許多魚雷轟炸機,正在繼續搜索。從較遠的地方,有個監視哨兵指著東方,只聽得傳來一聲叫喊:“俯衝轟炸機!”只見另一行深藍飛機,一條虛線,正朝“蒼龍號”矢般直扎。

這是一次完美的協同進攻。時間確得簡直不差一秒。這是個異乎尋常的偶然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