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麟閣崢嶸誰可見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

“我現在若是不回去，就自會有人來接應。到時候你可別怪李老爺子無情了。”秦宜又畏縮地退了退，羅中夏心中一喜，心說得手了，起身就走。突然羅中夏覺得右腿一酥，登時整個人摔倒在地，動彈不得，渾如癱瘓了一般。

秦宜放聲大笑:“小夥子，我幾乎被你騙到了。”

“怎…怎麼回事？”

“你這人真有意思，老李什麼時候姓過李了？”羅中夏聽了後悔不迭，直罵自己胡亂發揮，反了破綻。

“不聽話的孩子就得調教。”秦宜打了兩個響指，啪啪兩聲，羅中夏的左腿和右臂也是一酥，也都陷入癱瘓。他能恍惚覺到，自己三肢之內的神經似是被三把重鎖鎖住，陰陰地往外滲出痠痛，如蟻附體。

他難受地在地上打滾，張口大呼，秦宜居高臨下道:“如何？咱們再換個滋味吧。”又是一聲響指，痠痛之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奇癢，百蛆蝕骨，更加難耐。這種覺持續了一分鐘，秦宜又打了一個響指，柔聲道:“現在如何？”奇癢瞬間消失，一股難言的興奮從他的下腹悄然升溫。

“別以為姐姐只會待別人，在我手裡仙死的男人可多了呢。”秦宜調笑著拿眼神向下掃去，親切地說“只要你告訴姐姐，姐姐就用這麟角筆好好謝謝你，豈不比你雙手省力？”羅中夏不知道，這麟角筆本源自西晉名士張華張茂先。當年張華作《博物論》洋洋萬言，獻予晉武帝，武帝大喜，遂賜其遼東多麟角筆。若論年代，麟角尚在詠絮、青蓮之先。麒麟本是祥物，其角能正乾發陽，故有“麟角如鹿，孳茸報”之說；所以這麟角筆天生就可司掌人類神經，控制各類神經衝動。只要被它的麟角鎖住，就等於被接管了一身覺，要痛則痛，要酸則酸，要則。

秦宜一邊使麟角筆繼續‮撫‬他的興奮神經中樞，一邊問道:“你到底說還是不說呀？”羅中夏心想若是被你知道我有青蓮筆，只怕死得更快，於是抵死不吭聲，只是咬緊牙關硬扛住下腹一波波傳來的快。

秦宜見他如此，臉一翻，縱身跳進屋子裡把適才那個小竹筒握在手裡，冷冷對羅中夏道:“我說，我已經夠客氣的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羅中夏只是閉目不語。

“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問了，反正等我把你的筆靈收了，就知道是什麼貨了。”秦宜恨恨說道，高舉起那個小竹筆筒，頭上麟角筆光彩大盛，一股巨大的疼痛瞬間爬滿羅中夏所有的神經。

“啊！”羅中夏痛苦地大叫起來，秦宜絲毫不為所動，繼續施加壓力，直至要把他的神經全部碾碎為止。就在此時，羅中夏的身體驟然發抖，肌以極高的頻率顫動起來，到了極致時，一縷青光盤旋而出，繚繞在身體四周。

原本因為寄主不懂運用的法門，體內筆靈能力雖盛卻無處發洩，如今卻生生被強大的外部壓力發而出，其勢便變得極猛極強。青蓮筆自中擴散而開，靈波所及，‮腿雙‬和右臂上的麟角鎖立時被反震至粉碎。

秦宜早預料到這種事發生，她既喜且驚。喜的是畢竟出了這年輕人的筆靈，可以一睹真面目；驚的是這筆靈威力竟至於斯，一出手就震碎了自己的三把麟角鎖。只見繚繞在羅中夏周身的青光愈盤愈盛，最後凝聚在他頭頂，匯成一枝筆形狀。這筆輕靈飄忽，形態百變；一朵青蓮妙花綻放於筆端，花分七瓣，寶相莊嚴。

秦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不到，想不到竟然是青蓮遺筆！”羅中夏此時悠悠恢復過來，看到青蓮花開，心頭一陣大——只是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卻仍舊茫然不知。

秦宜面變得神采奕奕，她習慣地擺動了一下肢，不由得喜道:“老天爺真是眷顧我，先讓我得了無心散卓，又把青蓮遺筆送上門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她把那個竹製筆筒對準羅中夏“能成為我收藏的一部分，你也算幸運！”言語之間，彷彿已經篤定能把青蓮收入囊中一般。

“靠，好大口氣！”有青蓮浮現，羅中夏膽氣也壯起來。

“那，你要小心了哦。”秦宜說罷，身形忽地消失，整個院子只聽到極速的腳步聲在四面牆間迴盪。麟角筆飛至半空，筆毫散落，每一毫都化成一件奇物，有鎖有劍，有龍有魚，一時間漫天紛雜，洶洶撲來。張茂先以博物而聞名，見識廣博，麟角筆秉其氣，自然也就變幻無方，不拘一類。

羅中夏看得眼花繚亂，意抵擋，卻發現無從下手。

他心中暗念“動啊”青蓮紋風不動；他又高喊一聲“動啊”仍舊不動。剛才青蓮綻放，純粹是因為外部壓力過大給出體外。若是寄主不能與之心意合一，還是無濟於事。

他不動，敵人卻在動。

只聽砰砰砰砰數聲悶響，毫無抵抗能力的羅中夏被這些東西撞了個正著，這些奇物皆是靈氣所化，甫一入體，紛紛變回到麟角鎖，把他周身關竅俱重重緊鎖。

羅中夏整個人登時癱軟在地，與植物人無異。

見一擊得手，秦宜現出身形，輕啟紅，衝羅中夏飛了一個吻:“再見了，不老實的小傢伙。”她緩緩舉起兩手指，只消那麼一，麟角鎖就會立時收斷神經，讓羅中夏二十三年的人生畫上一個句號。

羅中夏情知局勢已經嚴重至無以復加，自己無力迴天，絕望之際，腦子忽然電光火石般地閃過小榕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觀詩如觀心，相知愈深，相悅愈厚。

觀詩？

觀什麼詩？

啪。秦宜二指響，麟角鎖轟然發動。…〖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一首七言絕句，二十八個字。

一字一響，青蓮花開，麟角寸斷。

羅中夏自地上緩緩爬起，頭頂青蓮遺筆復振於雲端，恰朝陽晨曦，金光萬道。

這一首〈望廬山瀑布〉乃是李白壯年遊至廬山時乘興而作，千年以來傳極廣，雖三歲小童亦能牙牙默誦，乃是萬古開蒙必讀。羅中夏雖不諳謫仙妙，於這首詩卻是極而，遇到要緊關頭，自然不假思索，本能反應而出。

歷代大家評價此詩，無不以“大氣”、“奇瑰”稱之，蓋其響徹天地之能，號稱古今景嚴第一，極具衝擊。詩意煌煌，正合了詩仙義所在，是以立時貫通寄主筆靈，使人筆合一，靈匯。若換了第二首，必不能如此輕易地衝破麟角鎖。

秦宜在大好局面之下，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猛然遭此劇變，臉上霎時脹得紫紅。

此時青蓮筆為靈氣牽動，一動則風雲翕張，再動則青氣四。麟角筆受此壓力，略有畏縮之意。小院內的落葉被呼呼吹動，旋成朵朵旋渦。

“沒道理！”她不甘心放棄，四指一併，麟角筆呼呼又放出數枚麟角鎖，直鎖羅中夏心臟。只消能鎖住心臟肌腱，便可置敵於死地。只是現實永遠不如理論那般美好，麟角鎖飛至一半，羅中夏橫手一掃，朗聲道:“照香爐生紫煙。”此時天光大亮，金烏東昇，正合了照之象。只見陽光所及，紫煙嫋嫋而起，阻住了麟角的去勢。

“遙看瀑布掛前川。”紫煙漫展開來，竟在羅中夏與秦宜之間形成一道屏障，高約十米。這屏障如海升紫，洶湧翻卷，不時有頭直立拍起，彷彿這堵煙牆隨時可以化作巨拍擊下來，席捲一切。

秦宜也知道羅中夏唸的是〈望廬山瀑布〉，她想到接下來的一句是“飛直下三千尺”一張俏麗的面孔登時變了顏。只消羅中夏念動這一句，都不必“疑是銀河落九天”自己就已經被洶洶煙活活拍死了。麟角筆只是小巧之物，面對這等攻勢無能為力——張茂先雖賢，卻怎及李太白！

瀕此絕境，秦宜銀齒暗咬，把麟角筆召回，閉目凝神。麟角筆似乎覺到了主人決心，飛至人前不住鳴叫，隱有鏗鏘之聲。秦宜猛睜開眼，雙臂一振，竟從麟角筆管中掣出兩柄通鋒長劍。

一名龍泉，一名太阿。

張茂先當年曾在吳中窺得龍光大盛，親往試掘，得古劍兩柄，持之若寶。是以麟角筆變幻雖多，卻以這兩柄寶劍最臻化境。秦宜平時總不肯以這招示人，現在使出來，實在已是萬不得已。

她高舉雙劍，於頭頂，一股靈氣自頭頂百會蒸騰而出，挽狂瀾於既倒。

“飛直下三千尺。”隨著一聲輕，煙幕勢如滔天巨，先自驚起千丈，再從天頂飛而下，訇然擊石。

整個偏院一時間都被紫淹沒。

濤過後，院中無人，地上空餘一個小巧竹筒與兩柄殘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