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兩個孝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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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姿貌端華,眉目如畫,赫然正是月前曾讓李綺節驚鴻一瞥的小沙彌。
數不見,他形容消瘦了許多,看去愈顯風骨凜然。
李綺節下意識地低頭看一眼身上的衣裳,噔噔幾步跑回房,脫下為遮擋灰塵汙跡才穿上的罩衣,出裡頭一件天縹刺繡卷荷滿池嬌寧綢長夾襖,對著水缸理理頭髮,拍拍衣襟,還隨手拿起銀剪子,從條桌上供著的一瓶垂絲花菊裡絞下一朵淺花苞,簪在髮鬢旁。
寶珠頭一次看自家小姐如此注重儀表容貌,不由奇道:“誰在外頭?
“放下面團,舉著兩隻沾滿漿粉、白乎乎的巴掌,走到窗前,踮起腳跟往外探看。
等在院子裡的門房一臉茫然:小姐的米還沒給孝孫呢,怎麼又跑回去了?
寶珠看清門外孝孫的相貌,認出是張家那個從小養在寺廟裡的外孫,眉頭輕輕一皺,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哪有這樣把人撂在門口不管的?
讓門房舀了一瓢淨水,站在樹下洗乾淨雙手,正代替李綺節去拿米升子,吱嘎一聲響,李綺節推開房門,自己出來了。
寶珠用罩衣擦乾雙手,朝李綺節擠擠眼睛。
李綺節假裝沒看見寶珠眼裡的促狹和詼諧,緩步走到門前。
少年長身鶴立,眼眸低垂,濃密的眼睫覆下一層淡淡的陰影,不出一絲思緒。
聽到腳步聲,他身子微微一側,眼角餘光瞥見鬱泥細褶裙的一角,裙上繡了浸潤在月中的翠荷、秋蟲、湖石、水鳥的池塘小景,團團簇簇,一派盎然生氣。想必穿衣裳的人,也該是面若桃花,眉眼帶笑,才不辜負繁密繡線繪出的富麗風光。
他沒抬頭,纖長的十指攥著麻布口袋,往前輕輕一遞。
饒是大大咧咧如李綺節,也不好意思盯著小沙彌多看,哆嗦著手把半升米倒入麻布口袋裡,便退回門檻內。
頭戴麻花包頭的大丫頭上前,輕輕推一下少年的胳膊。
少年把麻布口袋遞到大丫頭手裡,退後一步,跪在地上,向李家正門叩首。
李綺節嚇了一跳,正想躲開,寶珠在她身後輕聲道:“三娘,這是規矩呢!
“李綺節只好僵立不動,硬著頭皮看小沙彌磕完頭,待他要起身離去時,忍不住道:“十八姨可還好?
“看小沙彌身上穿的孝服,他家中去世的應當是一位祖輩親戚。這讓李綺節有些替他慶幸,他的父母分別十幾年才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盼到一家團聚,若是這時候突然撒手走了,未免也太不幸了。
小沙彌腳步一頓,回頭看了李綺節一眼,長眉入鬢,神光內斂,眼神理應威嚴凌厲,但他的目光卻似摻了碎的水光,清淡如水。彷彿清晨時分縈繞在江面上的薄霧,瀰漫著終年化不開的疏冷之意。
他沒回答李綺節的話,只微微頷首,輕聲道:“勞你記掛。
“嗓音還是一如往昔的清亮鏗鏘。
直到小沙彌走遠,李綺節還站在門檻裡,怔怔地出神。
穿孝服的大丫頭不住回頭打量李綺節,偷偷瞥一眼沉默不語的小沙彌,試探著道:“少爺,你認得剛才那家人嗎?是不是太太家裡的親戚?
“小沙彌神情淡然,乾脆道:“不認得。
“大丫頭將信將疑的喔了一聲,沒再接著問。
李家院裡,門房合上大門,支起門栓,嘴裡嘀咕道:“真是怪了,城裡沒誰家辦喜喪啊?
“李綺節和寶珠仍舊回灶房忙活,才剛穿上罩衣,繫上帶子,又聽得門外幾聲叩響。
寶珠把蒸好的重陽糕擺在一隻白瓷花口盤子裡,淋上一層褐桂花,上彩旗,隨口道:“是來討花糕的吧?
“正值重陽節,除了秋遊登高之外,家家戶戶要為自家的老人們預備新衣裳、新鞋襪,小孩子則可以成群結隊,去親近人家討要花糕糖果子吃。誰家敢怠慢上門討果子的孩子,轉眼就會被編進兒歌裡去,讓縣裡的孩童們一直嘲笑到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