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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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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面牆而立,看不清容貌,只覺背影悉,一時想不起是誰,忙雙掌護,陡然縱身躍入暗影,閃目一望,不覺一楞,原來是荊孃的父親,洛陽武術名家神鏢金鉤荊懷遠。

荊懷遠見牟漢平詫愕的神情,微微一笑,向他招招手。牟漢平走近他的身邊,荊娘遠壓低聲音說:“老弟怎的在此處發楞,一崖三堡的人物皆在附近,他們尋你正急,怎的不知隱蔽點身形?”牟漢平道:“晚輩正出城。”荊懷遠道:“可是往蜀中?”牟漢平詫異地道:“正是。”荊懷遠道:“你不須奇怪,因你追蹤唐智,江湖人物俱皆知道,小女荊娘可是和你在一起嗎?”牟漢平道:“月前在關外時,她因尋你,曾與小可同行,但回洛陽貴府後,匆匆一別,即未,前輩不是帶她一齊外出嗎?”荊懷遠道:“老朽在她離家後不久即四處尋找。”牟漢平道:“小可猜想荊姑娘可能已獨自他往。”荊懷遠點點頭,道:“此非長談之地,老弟既南下蜀中,途中有機再作詳談,眼下天光就要大亮,如要出城就請趕快,路中老朽自會尋你。”說畢,拱手作別,急急離去。

荊懷遠走後,牟漢平也匆匆跨出城門,直奔向南而去。

中午時分,進入米倉山之前,在巴峪關打尖。牟漢平處處留意,果然在一些險隘必經之地,皆有指刻或劍劃的梅花痕跡。

他循著梅花痕跡找到一家客棧,詢問之下,果然韓梅蕊留下話,叫他沿米倉棧道而行,她在前邊自有訊息傳遞。

牟漢平草草吃過飯,又備辦了一些乾糧帶在身上,就動身進入山區。

米倉棧道自古為險隘之地,但見群山重疊,峽谷萬仞,岩石森林,一望無涯,滿眼一片蒼愁。棧道狹隘而綿長,牟漢平匆匆趨趕,落時候,來到一座狹谷,心尋處僻靜之地,略作休息,進些乾糧再往前趕。

他閃目四下一望,不覺微微一愕,望見前邊不遠一棵濃愁的古松下,有個矮小的身形,正倚樹倒臥在地下,沉沉睡。

牟漢平大為詫異,想此深山棧道之中,本已甚少人跡,且時已近暮,天眼看即要落黑,望那身形似是一個稚齡童子,此時此地,一個稚齡頑童在此睡,寧非怪異?

他幾個縱躍欺近樹邊,只見那孩童鼻息均勻,睡得很是香甜,但他睡的姿勢很是古怪,把整個頭臉都深深埋在臂彎裡,牟漢平走近他,彎下想把他推醒,但剛伸出手,那睡香沉的孩童卻猛然抬起頭來。

牟漢平嚇了一跳,擰縱身急退數步,那孩童齜牙向他作個鬼臉,牟漢平卻大吃一驚,這時看清那孩童面目,卻是昨夜力戰武當青虛道人的那個銀鼠堡的孩子。

那孩子咧嘴一笑,嘻聲道:“少幫主走累了,也要歇歇嗎?”牟漢平楞了一會,拱手笑道:“兄臺小小年紀,當真不凡,請問銀鼠堡銀髯仙鼠殷松老前輩與兄臺怎樣稱呼?”那孩子坐起身來,用手拍拍衣上塵土,漫聲道:“那是我爹。”牟漢平道:“哦,原來是少堡主,在下失敬了!”那孩子嚷著截斷他的話道:“哎呀!你不要這麼酸好不好?有人把你誇獎得什麼似的,你卻這樣又酸又迂。你已跑趕一整天,不要坐下來歇歇腳嗎?”牟漢平笑道:“好,還沒想教兄臺大名?”那孩子噘起嘴,道:“你這人怎麼搞的?非要咬文嚼字…我爹都叫我葆玲兒,你也喊我葆玲兒吧!”牟漢平笑著就坐下,道:“也好,我帶得有乾糧,你可願吃?”殷葆玲拍手道:“你怎不早說?我正餓得慌呢!”於是牟漢平由懷中掏出乾糧分開,兩人就在樹下大嚼起來。吃完以後,殷葆玲撫著肚皮喊道:“啊,好飽!”牟漢平道:“葆玲,你鬥青虛道人時,那趟掌式真厲害,尤其你腳下踏的那路步法,我倒看得眼的很,神秘極了。”殷葆玲鼻尖一皺,小眼滴溜溜的數轉,哼了一聲道:“你當然看得眼了。”牟漢平道:“怎麼?”殷葆玲故意搪道:“什麼怎麼?”牟漢平詫異的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對這步法悉嗎?”殷葆玲道:“當然啦!”牟漢平不解的道:“那為什麼?”殷葆玲詭譎眨著小眼道:“你以後自然會知道,現在就不要問了。”牟漢平疑惑的望著他,再追問,殷葆玲搶著道:“喂,昨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那個漂亮小妞兒,姓薛是吧?”牟漢平愕然一楞,半晌道:“你看見過她嗎?”殷葆玲道:“當然看見過了,要不是她,昨晚我還真不一定能脫出那個賊道人的糾纏呢,你怎麼沒跟她一路?”牟漢平淡然道:“她仍留在漢中。”殷葆玲嚷道:“你騙人!”牟漢平道:“真的。”殷葆玲呸道:“哼,你睜眼說瞎話,我剛才還瞧見她騎馬過去呢!”牟漢平驀地一驚,強笑道:“也許她有自己私事,在下並不確知她的行蹤。”殷葆玲詭譎一笑,道:“就算是吧…但那沿路給你留下梅花記號的,總是跟你一個鼻孔出氣的吧?”牟漢平陡地將臉一沉,不悅的道:“這是在下私事!”說著,怫然站起身來,就待離去,殷葆玲嘻笑著連忙道:“哎呀!你別光火,我不過受人所託,不得不問問你,你這麼大火氣幹嘛?”牟漢平寒聲道:“你受誰所託?”殷葆玲為難的道:“這…這個人她說過,不叫我告訴你的。”牟漢平道:“既然如此,在下並不強人所難,告辭了。”說畢,滿心不悅的轉身揚長而去,耳邊聽得那孩子“哎哎”的叫了兩聲,他裝作充耳不聞,仍向前走。

盞茶工夫以後,他已奔去很遠,忽然心中一動,腳步立時慢了下來。他邊想邊走的又走了一程,越想心中的意念越覺肯定,他不自覺的停下身,蹙眉沉思一會,忽然反身一躍,向來路奔去。

待奔回方才那孩童跌倒臥之地,地下除仍殘留一些乾糧的碎屑以外,已毫無人跡,他慨嘆一聲,大為後悔,那孩童已在他走後相繼離去。

他突然想到荊娘,會不會是她誤會自己,而要這孩子來探聽消息7但他素知荊家和銀鼠堡向無瓜葛,她卻如何與這孩子相識?

也許不是她,那麼是誰呢?

他停立在樹下出神好久,天早已昏暗下來,他索在那孩子倒臥過的地方,就地坐下,想好好的作一回深思,也藉機恢復一下神。

約莫‮夜午‬時分,他由調息中清醒過來,忽然由山路上隱約傳來一陣談話聲,說話的人聲音很濁,語氣十分狂傲,只聽他斷續的說道:“老朽是何等人物,豈能與你們鬥口稱能…我剛才說過…有關那玉-之事…”牟漢平聽得“玉-”二字,心中陡地一凜,極力側頭傾聽,話聲卻被海嘯般的松濤湮沒。他暗自籌思一下,輕輕站起身,約略辨認方向,身形如箭“嗖”地向右邊叢林中竄去。

在林中他披枝拂葉,悄悄掩進。夜中,遠遠望見四五條人影圍站一處,當他認清被圍在當中兩人的背影時,不渾身一顫,嘴中歡欣狂的輕呼一聲:“郭叔叔。”原來那被圍的兩人,卻是荊楚雙柺郭氏兄弟,站在四周虎視眈眈的是鐵狼堡眾人,那聲音濁,語氣狂傲的正是身形彪偉、面目兇悍的鐵狼堡主鐵叔同。

牟漢平霎時血脈賁張起來,喉頭似鯁了一塊什麼東西似的,異頭酸澀,眼淚險險湧出眶來,他正撲向前去,忽聽站在鐵堡主身邊的惡屠夫貢泯暴聲叫道:“你兩人聾了嗎?堡主問話為何不答?”奔雷拐郭盛寒聲道:“你是什麼東西,這樣狂叫?”貢泯大怒喝道:“混賬,你敢罵我?”郭盛卑屑地道:“像你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罵你真汙了我的嘴。”貢泯一聲狂吼,就要撲出,鐵堡主揮手將他止住,向郭氏兄弟道:“你們闖蕩江湖,成名不易,如今青龍幫瓦解,人手已經七零八散,作人何不識點時務,如能坦誠回答我的問話,老朽一言九鼎,不再難為你們就是。”金風拐郭義“呸”了一聲,道:“鐵鬍子,你少裝模作樣,像你這號人物,還沒放在我兄弟眼裡。”瘦書生查良陰惻惻的斥道:“堡主對兩位已一再忍讓,兩位如再出言頂撞,可別怪兄弟要招呼併肩子出手懲戒你們了。”郭義道:“你這酸鳥也配在爺們面前張牙舞爪,忘了五年前在黃河北岸的醜態了?”查良立時然變,閃目向鐵堡主一望,鐵堡主頷首示意,他“刷”地由頸後衣領中,出描金摺扇,戟指著郭義切齒道:“查某不才,再領教幾招。”郭義冷嗤一聲,正跨步向前,猛聽身後叢林中一陣急遽譁響,一人如蒼鷹下攫,凌空躍落,郭氏兄弟認清來人身影后,不喜極出聲。

牟漢平躍落地下後,動得聲音顫抖著喊道:“郭叔叔。”金風拐郭義衝前住,兩隻堅硬的手臂,緊扣著牟漢平的肩膀,只見他稀疏的灰鬍子簌簌顫抖著,兩眼緊緊的盯住他,半晌,聲音澀啞的道:“孩子,你沒事嗎?”牟漢平有滿腹的哀痛和委曲,像決了堤的河口似的,在中洶湧的撞起來,淚水在眼眶中不停的旋轉著。他咬牙強忍著,咽聲道:“叔叔,我很好。”郭盛也趕過來,舉手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豪壯的大笑著道:“我早就說你這小子不凡,果然不錯,嘿嘿…”他笑著笑著,突然環眼中一顆晶亮的淚珠,順著虯髯橫生的面頰,了下來,半晌,他沙啞的道:“孩子,終南山你可曾去過?”牟漢平哽聲道:“去過…”郭義道:“那麼一切事你都知道了?”牟漢平點點頭,一時如火的恨毒,皆在中燃燒起來。樊成所描述的那副屍橫遍野,老父慘死的景象,又在眼前浮現出來,他的面目漸漸火赤,眼眶逐漸淤血,正在切齒憤怒如狂如痴之際,突覺背後一陣寒風壓體,要躲閃,已自不及,猛見身旁人影電閃,隨聽一聲悶哼,血光崩現,奔雷拐郭盛佝僂著,左手捧著肚腹,搖搖的倒下地來。

牟漢平一聲厲吼,狀如瘋虎,和身向掄刀偷襲的惡屠夫貢泯撲去。

貢泯刀疾退,一邊嘴中喝罵道:“算你這小雜種命長,有個替死鬼…”話未說完,牟漢平一招“搖山撼嶽”拳頭已重重的正擂在他上,貢泯龐大的身軀,如紙鳶似的平飛丈餘以外“砰”地落地,狂噴一口鮮血,舉在手中的牛耳尖刀,軟軟的垂了下來,掉在地上,‮腿雙‬一陣劇烈的搐,轉眼氣絕。

牟漢平擊殺了貢泯以後,雙眼赤紅似血,身形不停,轉向鐵堡主撲去,鐵狼堡眾人眼見他如此威勢,無不心膽皆裂,紛紛狼奔豕突,四散閃避。鐵叔同一見情形如此,知已再無可為,且他在西北曾與牟漢平數度手,功力已知相差無幾,而今在盛怒之下,一夫拼死,其銳難當,於是揮袖擋了一招,也轉身逸去。

牟漢平尚待追趕,陡聽郭盛嘶啞的聲音喚道:“平兒,不要追了…”牟漢平煞住腳步,轉身奔過來,郭盛正被郭義扶持著,坐靠在一棵大樹旁,牟漢平衝過去,緊抱住他的‮腿雙‬,嘶聲喊道:“大叔,你不要緊嗎?”郭盛強笑著點點頭,急促的著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這副身子是鐵打銅鑄的,這點小傷怕什麼?”牟漢平道:“我這裡有藥…”說著,由懷中摸出邱伯起給他的玉瓶來,他打開瓶倒出一粒烏黑的丸藥,向郭盛口中去,郭盛偏過躲開他道:“我沒事…這種藥糟蹋掉可惜,這可是神拳無敵邱前輩的‘烏靈丸’?”牟漢平點點頭,郭盛息著又道:“真是皇天有眼,讓那位老前輩看上了你,上個月在關外曾聽得很多江湖朋友談起,說你跟他在一起,我跟你二叔還不大相信,唉!你剛才那一拳也是他教的嗎?”牟漢平道:“是的。”郭盛嘆道:“怪不得這樣厲害,當真名不虛傳。”牟漢平央求道:“叔叔,你把這藥吃下吧,這藥…”郭盛環眼一睜道:“怎麼,你以為我這個身子是紙紮的嗎?”牟漢平求助的望著郭義,卻見郭義一臉奇異的神。牟漢平不覺一呆,喊道:“叔叔。”郭義像驀然由噩夢中驚覺似的,轉過目光,死死的移注在郭盛臉上,陡地,他臉紙樣的慘白下來,牟漢平突然渾身一陣顫慄,猛然回頭,見郭盛含笑如故,卻斷了氣息。

牟漢平只覺腦中“轟”然一聲,一時眼前事情都模糊起來,半晌,突然聽得郭義發出一陣低沉痛極的慘笑,笑聲逐漸由低轉昂,最後穿雲裂石,直上霄漢,牟漢平驚恐的望著他,一會,笑聲又由高轉低…

牟漢平推著他,喊道:“叔叔。”郭義止住笑聲,抹去眼角淚珠,道:“孩子,你大叔說得不錯,像他那樣鐵打銅鑄的身子,沒有人能夠傷他,除非他自己願意死掉。”牟漢平哽咽著望著郭盛的屍體。郭義向著屍首道:“大哥,咱們兄弟幾十年,一直沒有分開過,現在看樣子咱要分開一些時候了。牟大哥待咱們恩深似海,咱們總得有點還報,你先走一步,等把牟大哥的仇報了,兄弟自然會來尋你。”牟漢平淚如奔泉,再也忍不住奪眶湧下來,模糊中驀聽得郭盛一陣敞聲大笑,豪壯的說道:“我這副鐵打的身子,誰能傷得了我?”又聽郭義道:“大哥,就這麼辦吧,你慢著點走。”恍惚又聽得郭盛答道:“好,就這麼說,那一切都偏勞你啦!”牟漢平神恍惚中,突覺有一隻手掌,輕輕的拍在他的肩上,他淚眼濛的抬起頭,只見郭義神慘白的向他道:“把你背上的劍取下來,就在這裡掘個坑把你大叔葬了吧!”牟漢平出背上斷劍,郭義詫聲道:“這劍原來就是斷的嗎?”牟漢平道:“不,這是北腿朱老前輩的遺物。”郭義更為訝異,道:“鐵腿裂天朱恨天嗎?”牟漢平道:“是的,此話說來話長,待會再向叔叔詳細稟告。”兩人就地挖坑將郭盛草草安葬。臨行,郭義囑牟漢平以劍劈樹作記,以使將來方便尋找移葬。

牟漢平滿腔悲憤,尋得一棵巨樹,掄起斷劍運力猛砍,不意“咔嚓”一聲,合抱巨樹被齊截斷。

郭義在旁囑道:“平兒,此是寶劍,不須太過用力。”話聲未畢,牟漢平像瘋狂了一樣,又將一棵大樹砍倒。郭義知他傷痛過度,思發洩,也不再攔阻,轉瞬之間,墳墓四周樹木皆被砍倒,牟漢平輕輕舒了口氣,始將斷劍回背上,跪地向郭盛拜別,和郭義離去。

叔侄兩人沉痛的沿棧道而行,牟漢平藉機將數月經歷,一一詳告郭義,金風拐清瘦的臉上時而欣悅,時而憤慨,時而慈愛的望著他,眼光中充滿了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