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狀積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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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平線上驟然生，直向中天告雨情。

黑帶伸延龍叱吒，怪雲翻滾勢猙獰。

帝閽震毀雷霆怒，宇宙崩塌河漢傾。

一霎風光何所有？水簾垂掛亮晶晶。

在氣象觀測中，據雲底高度和雲的基本外形特徵，將雲分成高雲、中雲和低雲，再將高雲分為卷層雲和卷積雲；中雲分為高層雲、高積雲；低雲分為層雲、層積雲、雨層雲；再據雲的濃淡、變化，分析天氣狀況——這些，是我上世紀七十年代初讀了一本《看雲識天氣》的小冊子後學到的常識。而常年與大自然打道農民，不靠書本，僅憑經驗，就可以準確判斷天雨天晴。

我二十歲那年，村南五六里外，有集體的近百畝耕地，因為離村遠，去那裡幹活的人，除捎帶乾糧，遇上陰天，還要帶上雨衣或雨傘。有一個暑天，早晨出發時天空萬里無雲，人們都沒帶雨具；可下了水田，剛撓了半趟秧，只聽帶隊的龔起發大哥急促地說:“要來暴雨了，誰家門窗沒關好？大家快回家防雨！”我小學畢業那天，有位叫潘仰峰的老師送給我一本《十萬個為什麼？自然捲》，我反覆閱讀，對書中介紹的天氣諺語、氣候常識記得很清楚，那天，分明看不到燕子低飛，螞蟻搬家，天上一絲雲彩也沒有，怎麼會有暴雨呢？正狐疑間，龔大哥又說:“來不及回家了，大家快到屋裡避雨！”大約一里地外有兩間舊土房，是我們中午休息吃饃之處，龔大哥發完令，我們一部分朝那裡跑去，另一部分惦記家的，多數是婦女，則撒開丫子往北跑去。

我一邊跑一邊抬頭觀看，原來看似晴朗的天上，正南方天地相接處，正有一條烏雲組成的大道朝天空的正中央直直鋪展而來，其中每一朵雲，都彷彿積聚了無窮的能量，醞釀著磅礴的情，亟待噴發，亟待釋放，攪動著，翻滾著，碰撞著，暴怒著，一尺尺一丈丈地噬著天空蔚藍的領地，那樣神速，那樣無情，而那蔚藍的領地，又全部轉化為它們的養料，膨脹著它們的軀體，旺盛著它們的鬥志，轉眼間，那條鋪過人們頭頂的黑帶同時向東西兩翼蔓延，擴散成一幅無邊無際的帳幕，遮蔽了整個天空。天低了，天黑了，天破了，天漏了！狂風呼嘯，大雨傾盆，霎時間，雨幕遮住了眼簾，天空，方才還萬里蔚藍澄澈如洗的天空，彷彿不能接受這瞬息萬變的事實，爆發出一聲又一聲憤懣的抗議——那震耳聾的雷鳴。

那些惦念著家的人，不及跑到半路就捱了雨澆，蹲到水塘裡避過暴雨，等風停雨住回到家中，橫飛的雨水早已透過門窗灌到屋裡。

那天的特殊天象一直印在我的腦子裡，直到我在書店買到《看雲識天氣》的小冊子，才在上面看到與那天一樣情景的彩圖，並且知道，那雲叫“帶狀積雨雲”它預兆著暴風雨驟然襲來。正巧，當我敲打鍵盤寫這篇小文的時候，夜間發生了一場暴風雨，當年與我一道放羊的農友劉寶成打來電話，說他看見了，雲象與當年從我那本小書上看到的帶狀雲一樣。果真如此的話，間隔三十七八年，不早不晚，偏偏在我回憶並寫作帶狀積雨雲的時候，那罕見的天象再次降臨。這，大約就是心有靈犀的天人應吧？

2009年7月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