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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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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騾上樹兮羊拽車,誰雲物不能奪?

馬鈴薯長棵秧上,年少農民樂趣多。

土豆曾經險些要了我的命。

那是三十幾年前,我給土豆畦澆水,天快黑了,隊長遲遲不下令收工。我的舊體抒情詩集《戀歌十八拍》裡收錄的最早的一首詩,就是那天當著農友劉寶成謅出來的:“風輕雲淡樹棲鴉,我望西山餐暮霞;水解青苗乾渴意,誰知我更渴於它!”歪詩不能解除飢渴,實在堅持不住了,我見到渠水入畦口處,土豆棵的土被衝出又又白的球,於是揪下幾個,洗淨,胡亂送入口中。結果是,收工後剛走進家門,就有中毒反應了,上吐下瀉,水食不進,既而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家裡人叫來隊的手扶拖拉機把我送到葛沽衛生院,人家不敢收,又轉到區醫院,搶救了大半個晚上,第二天早晨才清醒。出了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寫詩發洩對土豆的憤怒,尾聯是“千刀當剁馬鈴薯,小命險教赴九泉”從此跟土豆的仇恨不共戴天,總要伺機報復。

入伏是土豆的收穫期。那年我用鐵鍁刨土豆,偶然見到土豆長在棵子的下半部。土豆,顧名思義,就應該長在土裡,怎麼它們跑到土層外面?細緻觀察終於發現,天,土豆地施過從屠宰場買來的當作肥料的廢皮。那是上等底肥。土豆靠近地面的部,壅裹著一大塊厚厚的畜皮,使得局部不透陽光,長期處於黑暗狀態。我豁然貫通,戰勝土豆的辦法終於有了。

我見過鄰居龔大爺種過晚土豆,知道土豆可以一年兩。於是撿了一個底部裂開的破瓦盆,裝好拌上肥料的土,然後栽上兩棵土豆苗。過了十幾天,土豆秧緩過苗來,漸漸長茁壯了,我把瓦盆搬到自己睡覺的屋裡,放在見不到陽光的地方,並且,用一塊又黑又厚的布,把棵子的下部遮掩得嚴嚴實實,讓它絕對透不過一絲光亮。

整整一個秋季,我像一個最具愛心的母親侍養親生嬰兒一樣,殷勤備至地呵護著土豆棵兒。原來土豆棵兒的生長不需要太多的光亮,在背光之處,它照常長得茁壯蓬。直至二尺多高時,開花了,那鈴狀的白小花,成了我簡陋的小屋裡最美的風景,不過,當時我的注意力,我的興奮點不在那裡,而在用厚黑布矇蔽的部位。我要用那個部位產生的變奏,來報我被欺凌的一箭之仇。

臺榭搭好,道具排開,樂聲大作,演員就要登場,大幕徐徐拉開。

“有好戲看了。”——我抱著這樣的心情,揭起遮蔽豆棵兒上那塊厚布。哇!沒有讓我失望,果然,在泥土之上,在土豆棵兒被遮蔽的部位,掛滿了土黃的勝利果實。它們的個頭比菜畦裡的小得多,不過,這已經很難得了,畢竟它們是在侷促的環境裡生長的,畢竟它們幫助我完成了一次徹底的征服:土豆,長在泥土裡的豆兒,我偏偏讓它離開泥土,懸吊在棵子上!

一連好幾天,我都把夥伴們帶到我的屋子裡,去觀看破天荒長在特殊位置的土豆。學名叫馬鈴薯的土豆,原產於玻利維亞和秘魯的安第斯地區,18世紀傳整個歐洲,人類已有七千年的種植史了。但是,有誰採用過如此別緻新穎的種植方法,並且取得圓滿的成功?

比起成功帶給我的快樂,土豆當初帶給我的那點痛苦,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2009年7月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