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一節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所以,謝不周起簾子進來,旨邑是驚喜的。他們幾乎一個月沒碰面了。他仍是個獷的髯夫。旨邑知道,謝不周找上門來,就是想她了。旨邑認識謝不周時,他下海撈了點。當時,他說老婆在美國讀書。謝不周並沒有騙旨邑,他在北京結過婚,離了,把當醫生的前送到英國留學,花盡了全部的積蓄;到長沙潦倒時,湖北女孩呂霜毅然和他結了婚,後來他搞地產策劃賺了,把呂霜送到美國學金融,又花了很多錢。呂霜尚未學成歸來,他遇到搞期貨的長沙姑娘史今。旨邑認識他時,他已經第二次離婚了(呂霜從美國回來後堅決離婚),正和史今同居。史今二十六歲的‮女處‬身給了他,他對‮女處‬十分盡責。

謝不周離過婚並且獨身(同居不算婚姻),這個獨身但不自由的男人一眼就看穿旨邑的結實股恰到好處(他幾乎生氣她身材總這麼好,股總是挑釁),瓜子臉似乎瘦了(她身上的柔弱與野奇怪的混合,說不出的滋味),更顯得桀驁不馴。

謝不周進門只是一味看櫥窗裡的贗品。

“又情竇初開了?”旨邑嘲他(他隔一陣就要從這兒買走一兩件女人佩戴的東西)。

“生意不錯,假jb東西還是有市場。”謝不周說(意味深長)。

“我們對這個世界瞭解得愈深,就越發現它的淺薄無趣。當然,只要你不去想它是假的,它就和真的一樣,為什麼非要去鑑別真假,讓自己不快樂?”

“老夫才無趣,盡吃閉門羹。以後別jb不打招呼就關門。”

“去藏區了,沒有信號。近段生活還愉快?”旨邑招呼他在仿晚清風格的桌椅旁坐下。

“睡康巴漢子了?老夫要是女人,一定會嚐嚐。”旨邑永遠不能從謝不周的表情裡判斷出什麼。

“沒有。淨身行走。你既已知道男人的快活,該體會女人的苦。你滿腦子混沌慾望。”

“真jb白去了。男人的苦你不知道。我他媽想你你信嗎?”謝不周轉身面對櫥窗,盯住一隻小玉豬。

小玉豬沉默,它以沉默為貴。謝不周沒指望它回答。

謝不周滿口順溜的話,旨邑聽慣了,不以為然,反倒覺得他是真實的——生活中偽裝的人太多了——他始終是個雅人。

旨邑閃到一邊接電話。

謝不周一簾子就走了(他從不說再見)。

沒過幾天,旨邑收到一個郵包:一套《中國玉器全集》,一本《影響的焦慮》、一本雙語《聖經》。水荊秋在履行他的諾言——要和她成為神上的深入糾纏者,他給她寄書,替她找她買不到的書,他深信她不同尋常。他對她的期望如此巨大,她自卑,不相信自己有什麼過人之處,她不過是賣贗品的個體戶(雖然暗底裡深信自己與眾不同),一個喜歡閱讀的虛無者,不可能和一個知識分子有深入的神糾纏(頂多只是狹隘的情)。

旨邑喜歡賣贗品。她依賴這一行為。她喜歡在贗品的光澤中幸福的臉們。水荊秋無疑是要把她拉到另一條路上去,那條路面對真相(自己)——他要呈現他對她的價值。而旨邑不過想做一個女人,要一場愛情,並順帶嘗試和他做“神上的深入糾纏”他和她的側重點顯然是完全顛倒的(這和各自的生活狀態不無關係)。這就表示他們要像摔跤運動員一樣,不斷地擊倒對方,讓自己站穩。在現階段,這種遊戲相當刺,並且毫不妨礙兩人的情。

他們僅見過兩次面。這個數據不能證明什麼。他們相互想念,想到身體近乎燃燒。每到晚上,她總會想他在幹什麼。是不是等孩子睡後,把孩子抱開,他和梅卡瑪睡在一起。每天早上醒來,她第一個念頭就是——他昨晚上是否和梅卡瑪做了。於是她晚上變得非常焦慮,撕咬自己。尤其是十二點左右,如果沒有他的短信回覆,她立刻想到他“不方便”了,整夜都不能入睡。第二天,她又完全相信他的解釋(他是獨自睡的,幾年來幾乎沒有生活)。

“幾乎”這個詞太曖昧,她又嫉妒,並在這個詞上糾纏了許久,直到他發誓除了旨邑,絕不和第二個女人做那事。事後旨邑反而後悔了,可憐起梅卡瑪來,她是多麼無辜啊!她甚至反過來勸他,放心去撫梅卡瑪(和她做那事),但別告訴她,要永遠瞞著她。

旨邑不是大度的女人,她想“做”大度的女人(她知道那樣他會更加愛她,他們的關係也會更進一步),讓他覺她愛他,甚至放棄了自己的立場。在贏得他更深切的動與愛意之後,她瞞著他,一個人放聲大哭,嫉妒的折磨令她崩潰。

他們每天蹂躪自己的手機。按鍵上的字體都磨掉了。他躲在書房看書,常常是整晚都在發短信。她的短信爆豆子似的,不斷地炸響。他打字慢,對付一個手機讓他大汗淋漓。如果梅卡瑪不在家,他會給她打電話,從發短信的焦灼中解脫出來(她故意怒他,讓他越急越亂)。

假若所有家庭的屋頂都是天的,用攝像機從上面俯拍,隨便就能拍到這樣的鏡頭:男人在一個房間用手機(網絡)‮情調‬(熱戀),女人在另一間房看韓劇(或者瑣事)——場面雖然滑稽,但這就是絕大部分人的婚姻生活(真相)——滑稽而不自覺的生活。至於到底是房間裡追看韓劇的女人幸福,還是男人手機(網絡)那一頭的女人快樂,難以定論。

即便是每晚互道晚安(受到水荊秋的愛),旨邑心頭仍跳動荒誕(介入一個家庭,可能使每個光明正大的人都變成小丑,連戴大框眼鏡的知識分子也不例外)——婚姻到底有什麼可期待的?

在旨邑的影響下,水荊秋徹底變了,也會和她說猥褻與放蕩的話,不總是像知識分子講座那樣正襟危坐。他說那些蕩的話,比旨邑更麻,她要好一陣才能適應過來。直到有一天突然停止——他意識到不能那樣墮落下去(或是對此到膩味也不一定)。總之他又瘋狂給她寄書、寫信、談神世界的話題。

她對他的關懷從身體到常生活無微不至。他便秘、冒、咳嗽,她立刻買好藥特快專遞過去,督促他準時吃藥,注意飲食。他告訴她每天的行蹤。去學校上兩節課。陪英國來的學者訪問。煮餃子。買菸。接兒子放學。帶兒子學小提琴。探望父母。朋友聚會。想她。但梅卡瑪從來不會出現。以至於旨邑懷疑梅卡瑪是他虛構出來的,本沒這麼一個人。有一次她忍不住問起梅卡瑪,他說梅卡瑪比他忙,在家的時間比較少。她不懷好意地提醒他,梅卡瑪可能有外遇了(她期望如此)。他只用鼻孔笑了一下(自信或者無奈)。

“你們曾經很相愛嗎?”

“應該是。”

“你很寵她嗎?”

“那當然!”他不假思索地說。

“很恩愛嘛!”她陰陽怪氣(他驕傲的語氣惹惱了她),她的醋勁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