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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高山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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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夫人只覺口一陣疼痛,氣憤難言。青陽,你是長公主又怎麼了,我家老爺還是內閣大臣呢!你若這般欺負我兒,咱們沒完!

“當初,便不該許了這門親事!”殷夫人推開上前服侍徐二太太,冷冷說道:“你是兒親孃,卻半分不疼她,竟把她推進火坑!”

“我若知道內情,打死我也不能答應!”徐二太太含淚說道:“我身上掉下來,豈有不心疼?那會子青陽緊,老爺和二爺又都點了頭,由不得我。”

“這青陽,什麼瘋?”殷夫人喃喃,“咱家和她素無冤,往無仇,她做什麼要害兒?對她有什麼好處?”徐二太太著淚站一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入秋之後,前往燈市口大街給阿遲添妝人漸漸多了起來,有王妃公主,有閣臣夫人,還有不少公侯夫人、武將家眷。

“姐,你發財了。”徐述、徐逸上學之餘,時常一臉嚴肅認真過來恭喜阿遲,“我倆親眼見著了,好大一樹紅珊瑚,枝條彷彿,高約六尺,應該是很值幾兩銀子。姐,恭喜發財。”時常是沒說兩句,就被聞聲而來大哥徐遜捉走了,“阿述,阿逸,功課呢?大哥要查檢。”不由分說,把兩個小搗蛋捉至書房,拘起來用功。

“哥,姐真是發財了呢,闊了。”小哥兒倆一頭看書本,一頭還惦記著各樣奇珍異寶。

徐遜溫和告訴他倆,“她臘月便要出閣,之後要對著一屋子陌生人。嫁妝,便是她依靠。”本來溫情話,卻被毫不猶豫鄙視了,“哥,糊小孩子是不對!姐姐要嫁給姐夫,姐夫對姐姐可好了,怎麼會嫁妝才是她依靠?”徐遜這做大哥,這件事情上,終也沒有說服年幼弟弟。

十一月下旬,徐郴親筆寫下終嫁妝單子,親自送給徐次輔過目。徐次輔也算見多識廣,看著那長長嫁妝單子也怔了怔,“郴兒,這麼多?”

“父親,不算多。”徐郴微微笑,眉目舒展,“跟仲凱聘禮正匹配,不算多。”那樣聘禮,正該有這樣嫁妝。

徐次輔看看長子,看看嫁妝單子,笑道:“這下子可好,素華闊了,竟比你我還要豪富。”自己私房,郴兒私房,都沒有這份嫁妝多。

“父親,我巴不得呢。”徐郴也笑,“巴不得閨女、兒子都比我豪富,都比我有出息,個個比我強。”果真如此,夫復何求。

徐次輔拈鬚微笑,好啊,阿遜比你強,阿述、阿逸也比你強,徐家有後了。

徐郴心情愉悅辭了徐次輔,出門上馬車,回了燈市口大街。下月阿遲就要出嫁了,想想,又是歡喜,又是捨不得。

回到家,子、三個兒子都。徐郴看了兩個小兒子功課,溫言勉勵幾句,打發他們早早歇息去了。徐述想說什麼,徐逸拉拉他,兩人肩並肩走了。

徐遜也很告辭,房中只剩下徐郴、陸芸夫二人。徐郴有點奇怪,“阿遲呢?”怎麼不見阿遲。陸芸不經意道:“她有些睏倦,早早歇息了。”徐郴也就沒有多問。

一宿沒話。第二天,張勱前來拜訪,“岳父,岳母,我昨晚才到,特地來給二老請安。”徐郴夫婦看見他十分開懷,如今已是十一月底,這臘月就要成親了,郎還路上,實不是個事兒。前兩天徐郴還跟陸芸嘀咕過,“娘子,萬一仲凱路上不順風,到時來不了,可怎麼辦?”張勱自從回了京城,每天晚上必定到燈市口大街報到,天天徐家蹭飯吃。他娶各項事宜早有爹孃兄嫂給備辦齊,他麼,什麼也不用管,安安生生等著當郎官兒便好。

“你怎麼又來了?”這晚他又來徐家,又“指使”陳嵐、陳岱把阿遲誑出來,跟他書房約會,阿遲不由抱怨。

“不怪我,被師公。”張勱低頭看著阿遲,眉目溫柔,“他老人家說,要我前來討你歡心。”

“陽奉陰違。”阿遲輕輕罵他,“你明明是來討債好不好,淨是騙師公。”回回盯著人家狠看,還理直氣壯說什麼“這只是利息,本金待往後再慢慢追討。”張勱幽深俊目痴疾盯著阿遲,溫柔繾綣,“債要討,佳人歡心也要討,兩不耽誤。阿遲,咱們成親之後,我聽你話,什麼都依著你,好不好?”愛耍賴、慣會甜言語!阿遲紅了小臉,輕輕啐了一口,“誰希罕?”以後就要和他朝夕相處了,有時心中甜,有時滿懷嚮往,有時又很害怕。

臘月初七,徐家大小姐過嫁妝。早早就有閒人等門口不遠處、巷子裡,等著徐大小姐發嫁妝。聽說徐家備嫁妝極豐厚,一時無兩,那是定要開開眼界。

一抬又一抬纏著大紅綢緞紅木傢俱、名人門畫,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貴重擺件,水般出了徐家,抬向魏國公府。路旁閒人頗有心情數著田畝數、鋪子數,一一品評,“這可真是十里紅妝了,令人豔羨,令人豔羨。”

“要不怎麼徐大小姐能做魏國公夫人呢,有這福氣啊。看看這嫁妝,夠咱們一家子過多少輩子了。”

“那會子看聘禮,便知夫家看重於她;如今看嫁妝,便知孃家也是很器重她。”一直到夕陽西下,圍觀開眼界老百姓才意猶未四散而去。多年後,提起魏國公夫人嫁妝,不少人還記憶猶,“十里紅妝,那才叫十里紅妝!”臘月初八,張勱身著大紅吉服,騎著高頭大馬,十幾名伴郎前呼後擁,後面跟著長長親隊伍,親到燈市口大街接娘。

吉時該是黃昏時分。不過,郎可不能那麼晚才到,他還要過五關斬六將呢,哪能輕易帶走娘。從大門、到中門、到內門,每過一道門,都費九牛二虎之力。

阿遲閨房之中,觸目都是喜氣洋洋大紅。阿遲本人則早已被喜娘心裝扮好,一身真紅錦繡喜服映襯著她欺霜賽雪肌膚,越發嬌豔清麗。那一雙明眸如秋水,如星,美麗動人。

結婚這天,阿遲早已打定主意,做個木偶就好了,喜娘怎麼代,就怎麼做,萬事有一定程,錯不了。想雖是這麼想著,坐一片紅豔豔喜慶之中,耳邊聽得鼓樂聲、鞭炮聲,暄鬧聲,阿遲心忽有些慌。結婚這事,生平頭一回,不呀。

“徐姐姐,你家郎官兒很厲害,已經過了後一關,如今廳中拜見高堂大人呢。”馮姝、程希都來送嫁,陪阿遲身邊,馮婉則是跑來跑去打探消息。這不,張勱一登堂入室,馮婉就來報告了。

喜娘把阿遲全身上上下下打量過,滿意點頭,“今兒我送一位美如天仙姑娘出嫁,榮慶之至。”輕輕替阿遲蓋上蓋頭,“仙女姑娘,入了房,這蓋頭郎官兒自會替你揭開。”接下來阿遲純粹是木偶,被喜娘扶著到了廳中,和郎並排跪下,辭別祖父母、父母。徐次輔、殷夫人都駢四驪六說了番訓誡話語,阿遲聽耳中,心中一絲漣漪也無。等到徐郴、陸芸一前一後開了口,同樣是官話、套話,阿遲卻是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掉下。

晶瑩淚滴掉青磚地上,刺痛了父母雙眼。陸芸淚如泉湧,沒多大功夫,哭溼一條手帕。徐郴衝動捉住阿遲小手,想替她擦眼淚,可是不行,她蓋頭,只有夫婿能替她取掉。

“仲凱,我和你岳母,把阿遲給你了。”徐郴概看向張勱,鄭重拜託,“仲凱,你和阿遲要互敬、互愛、互相扶持,白頭到老。”阿遲著眼淚,連連點頭,哽咽說不出話來。張勱恭敬叩頭,“是,岳父大人,我和阿遲定會互敬互愛,白頭到老。”拜別高堂,阿遲被喜娘扶著到了大門口,被徐遜背了上轎。娘轎子,照例八人抬大轎,轎外飾滿大紅綢帶,轎內也是描金繪彩,滿目珠翠,極華貴富麗。

八人抬大轎,已經非常平穩。阿遲坐轎中,慢慢收了淚,開始胡思亂想。八人抬轎子是這樣,不知張居正先生三十二人抬大轎,該是何等風味?可惜不好隨意嘗試,一個不好,會招來禍事----依制,只有皇帝能坐十六人抬大轎,三十二人抬,就甭提了,逾制。

魏國公府坐落定府大街,離不算太遠,一片暄鬧聲中,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阿遲蒙著蓋頭,不見天,昏昏沉沉拜了不知多少拜,才被送入房。

房中很安靜,並不暄吵。因為張並和悠然成親時候,還沒認回魏國公府,所以房之時極其冷清。但這冷清,悠然很喜歡,也極力跟兩個兒媳婦推薦,“嶸嶸,阿遲,到時你們是想讓親戚們全來,還是全不來?想安靜,還是想熱鬧?你們想怎樣,咱們便怎樣。安靜也是很好,折騰一天了,再應酬一眾親友,豈不勞累。”結果傅嶸和阿遲全選安靜。

阿遲身姿端莊坐上,張勱手中拿著刻了如意星裹了大紅綢雙鉤桿秤,屏聲斂氣、專心致致輕輕掀開阿遲蓋頭。阿遲得見天,心為之一,和張勱四目相對,眼中都有笑意。

接下來程序,該是張勱和阿遲並排坐到上,喝合巹酒、吃生餃子,取“合二為一,永結同好”和“生”美意。不過,張勱怎麼看自己娘也看不夠,明明該他坐下,他卻貪婪盯著阿遲狠看,沒完沒了。

喜娘催了兩遍,張勱猶自立前,面目含笑看著阿遲,只管不動彈。阿遲迅速橫了他一眼,討債鬼,你這樣會被人笑話,知不知道?

眼波嬌利,嫵媚動人,張勱為婚子目光所攝,乖乖坐了下來。坐下之後,竟很有自制力端坐著,目不斜視。

小巧酒杯上刻著展翅俗飛白大雁,寓意夫情義忠貞不渝,兩隻酒杯由一條美紅繩繫著,張勱和阿遲側著身兒,紅著臉慢慢湊近,甜甜喝了合巹酒。

喜娘端著盤生餃子過來,笑咪咪喂到阿遲嘴邊。姑娘你美如天仙,不過嫁人之後一樣要十月懷胎生孩子,吃人間辛苦,知道麼?阿遲硬著頭皮咬了一小口,輕聲回答喜娘,“生。”儀式完成,喜娘要趕張勱出去待客、敬酒。張勱哪裡肯任喜娘擺佈,衝一旁侍女使個眼,侍女會意,轉身悄悄出去了。

一名‮婦少‬打扮婉約美人,和一名少女打扮絕麗人聯手而至,笑著謝了喜娘,命人捧上厚厚紅包,“有勞,多謝,這裡有我們。”喜娘見狀,滿臉陪笑說了恭喜吉祥話,命了紅包,心滿意足告辭離去。

張橦打發走喜娘,接著麻利打發張勱,“二哥,出去敬酒去,多少客人等著呢。二嫂給我了,放心,包管不會餓著她,不會委屈她。”不由分說,把張勱糊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出自《詩經小雅車轄》,《車轄》寫男子娶途中喜樂以及對佳偶傾慕之情,很美。

景行,大路。

“巍峨高山要仰視,平坦大道能縱馳。”這是敘事、寫景,是比喻。婚子那美麗容貌和堅貞德行,不正像高山大路一樣令人敬仰和嚮往嗎?

這句詩本來是男子對婚子讚美,不過後來意思變了。

《史記孔子世家》,“《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之後,“高山景行指值得效法崇高德行。

前幾天沒拖延,今天又拖延了。

凌晨四點半,我倒是不困了,但是腦子裡很空,什麼也想不起來。

慚愧,食言了,說寫房,沒寫出來。

先到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