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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官道劫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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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君平默默起身告辭,回到客寓換了衣服,重又回到鏢行,進入房中,只見厲若花獨自一人,手託香腮坐在那裡,不由一怔道:“你有什麼事嗎?”厲若花輕籲一口氣道:“我想找你聊聊天。”杜君平揮去身上的塵土道:“宮主降尊紓貴來到一個鏢師房中,不怕人家物議嗎?”厲若花冷笑道:“他們敢。”隨又輕嘆一聲道:“整天談的都是打、殺、斬,真是膩了,要不然就是宮主長,宮主短的喊個不停,一派巴結恭維,叫我怎能不煩。”杜君平道:“外面玩膩了,可以回到爹孃身邊,膝下承歡,享享天倫之樂。”厲若花喟地道:“要是娘還在時,還用你說嗎,我爹他是成天不在家的,叫我跟誰說話去?”此時娥已替他們掌上燈來,輕聲道:“宮主,後面有事請你。”厲若花不耐煩地道:“等會再說,去拿飯來,我和杜護法在外間吃。”杜君平道:“不必了,我已經吃過了。”厲若花道:“吃過了陪我吃,快去拿來。”娥答應著退了下去,不一會便在外間擺好了杯筷,跟著酒菜也送上來了,厲若花硬拉著杜君平一同坐下,她似乎內心很煩悶,一上來便連幹了二三杯酒。

就在這時,人影一閃,似風吹落葉般飄下來了一個高大的青袍老者,緩步跨入廳內,陰森森地道:“你們吃酒怎麼不通知我一聲。”厲若花一見來者,興奮地跳起身來,張口便喊道:“爹…”老者忙對她使了個眼,厲若花會意,於是忙改口道:“賈伯伯,你幾時來的?”老者徐徐地道:“剛才不久。”厲若花又為杜君平引見道:“這是我爹爹最好的朋友賈伯伯,他最是疼我。”杜君平站身行個禮,隨即讓老者上坐。老者也不謙讓,坐下後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令尊也是武林中人?”杜君平搖頭:“在下自幼便是孤兒,身世一點都不知道。”老者思索了一會道:“武林姓杜的不多,有個杜飛卿你可知道?”杜君平心頭咚地一跳,忖道:這不是秘笈上的那個名字嗎?

但表面仍然搖搖道:“沒聽說過。”老者呵呵笑道:“這樣一位有名的劍客你會沒聽說過?”杜君平道:“在下從未在江湖上走過,是以孤陋寡聞。”老者又道:“那麼令師又是哪位呢?”杜君平道:“是一位玄門道長,但不知他的法號。”老者笑了笑追:“這也是常有的事。”厲若花打斷了話題道:“這位杜兄的武功不錯,人也老實的,侄女已作主升他護法,賈伯伯你說好不好?”老者皮笑不笑地點頭道:“你的眼力很不錯,怕只怕是雞窩裡養不住鳳凰。”厲若花並未聽出他言外之意,又道:“你如認為護法不合適,等過些時候再著他主持一個分號不就行了。”

“你說的對。”老者哈哈笑道:“我明天便叫你爹派他去管個分號如何?”厲若花興奮地道:“真的?那我真要謝謝你啦。”老者突然面容一整道:“再幾天便是你孃的忌辰,你明天一早就趕回去吧,你爹爹在家等你呢。”厲若花不高興地噘著嘴道:“過幾天不行嗎?”老者沉聲道:“你爹說過,非回去不可。”厲若花無可奈何地道:“去就去好了,爹總是這般不近人情,人家還沒有玩夠嘛。”老者立起身來道:“我們後面去吧,你爹還有話要我告訴你呢。”厲若花等走後,杜君平回到房中,料想厲若花此一去不會再來了,關門睡下,等到兩個丫環走去,立即翻身躍起,溜出客房,展開飄香步法,疾向後宅飛去,這宅子雖是戒備森嚴,仍被他巧妙閃過,潛上房簷,偷眼對裡一看,只見裡面燈火輝煌,坐著不少人。

上座是那位秦總管,四下散坐著約有十幾個高矮不一,服裝各異的江湖人,而且有幾個是帶著傷的,容城分號的鐵算盤盤周通也在座。只不見厲若花和那老者。

只聽秦總管道:“東主對這件事很震怒,不僅把輕易不面的四位護法派出,自己也親自進入江湖,料他逃不出手掌,只是九洲鏢行自成立以來,還沒栽過這麼大的跟頭,如果我們不能查出一點端兒,也太顯得無能了。”鐵算盤周通苦著臉道:“來人身手矯健,出劍如電,屬下若不是一把漫天花雨的鐵算子,只怕也已命傷劍下。”另一個年約六旬上下的黃衫老者接口道:“這批人乃是處心積慮,存心一舉把鏢行整垮,是以一動手便拔去了好多分號,路上走的鏢也全數被劫,這證明是一夥武功極高的幫派。”秦總管捋著頷下鼠須道:“由帶傷弟兄傷口看來,極似海外的那一派,現在什麼都不用說了,大家從此刻起,留神戒備,老朽推想,他們該向總號下手了。”鐵算盤周通壓低嗓音道:“屬下覺得那位新來的…”秦總管搖手打斷他的話頭道:“他決不是一路,此事東主已知道了,不必提他。”目光掃過全場,正待繼續開言,驀地一抬頭冷哼-聲道:“朋友,既然來了為何不大大方方亮個相呢?”杜君平一驚之下,以為自己行藏敗被看破,正待撤身退下,驀聽房脊一陣森森怪笑,白光連閃,篤,篤,一連七把銀小劍,似一串寒星,在秦總管的面前茶几之上。

秦總管怒喝一聲,呼的長身而起,灰鶴般撲向簷頭,杜君平此刻已看清了來人乃是一個長身玄衣人,而且連頭臉都被遮住,他此來似乎是察看動靜,小劍擲出,人已如一道青煙般向牆外飄去。

來人和他同仇敵愾,一念好奇,竟身不由己的,也展開身法,尾隨迫去,飄香步法為武林一絕,而起步又和來人不差先後,是以追了個首尾相接。

黑衣人似乎極意外,冷笑一聲,霍地回身出劍,好快的劍法,剎那間已連攻了七劍,這七劍就和七個人同時出招一般。

杜君平料不到他出手如此狠毒,而且一聲不響,但情勢由不得他出聲分說,也許是關時本能的反應,這一擊便用了全力。但見一陣劍光連顫,不僅封開了對方攻來的七式,還在間不容緩中回敬了三式。

黑衣人嘿嘿笑了兩擊,長劍一撤,殞星瀉地似地向一條黑巷中落去。

杜君平原為結識對方,不想竟引來一場誤會,黑衣人一走,倒把他怔在那裡了。這時秦總管和鏢行中人都紛紛追到,秦總管朗聲道:“是杜護法嗎?”杜君平應聲道:“在下無能,竟被他跑了。”秦總管拍著他的臂膊道:“來人好辛辣的劍法啊,剛才幸虧是你老弟,換了別人,只怕早傷在他劍下了。”杜君平笑道:“總管誇獎了。”秦總管嘿嘿笑了兩聲道:“他既來到京城,那是自投羅網,不怕飛上天去。

隨又吩咐道:“各位且請去歇息,老夫自有道理。”於是,各分號撥來的人,都紛紛散去,杜君平也回到自己房中。

九洲鏢行之事,到此暫時擱下。

且說京城各家鏢行,自從九洲鏢行開業後,生意見蕭條,牌子老、歷史久的還可勉強支撐,一些小的鏢行早已關門大吉。

這天鎮遠鏢行大鏢頭金刀無敵黃大中,閒著無事,正在院內逗著畫眉鳥,突然鏢夥引來一位頭纏白布的波斯人,對他打躬道:“家主人請黃大鏢頭過去談談生意。”黃大中看了他一眼道:“貴上是什麼人?”波斯人道:“珠寶商,他家世代都以經營珠寶為業。”黃大中點點頭道:“好吧,老朽這就過去,但不知貴上住在哪裡?”波斯人道:“就住在前門不遠的一棟宅子裡,大鏢頭若去時,小的會在門口等候。”波斯人走後,黃大中對鏢夥們吩咐了幾句,披上了件英雄衫,隨即出門上馬馳去。果見那波斯人站在一所小合院的古宅前,於是跳下馬來道:“就是這裡嗎?”波斯人點了點頭,突然一陣馬蹄聲響,一連又馳來了三匹馬,也在門口停下,黃大中抬頭一看,竟都是同行,一位是金龍鏢行的鏢頭,鐵臂虯龍鄭經,稍後是四海鏢行的鏢頭八卦刀郭南翁,再後是長風鏢行的鏢頭八步凌波宗子榮。可說都是京城歷史悠久的一鏢行。

鐵臂虯龍鄭經等見黃大中來到也是一怔,彼此拱手打著哈哈道:“黃兄也是來這宅子的?”黃大中斂去笑容道:“正是。”八卦刀郭南翁滿面不悅地道:“什麼貴重的東西,值得把四家鏢行都請了來。”黃大中道:“不管怎樣且等見了主人再說。”波斯人不大純的京話道:“幾位請進來吧,家主人正在廳中等候呢。”四位老鏢頭互望了一眼,隨著那波斯人,來到客廳前,波斯人搶前把簾子搭起。跟著一位身著錦衣長袍的俊美公子了出來,含笑舉手道:“幾位請坐。”賓主坐定,錦衣公子不待大家開言,開門見山便道:“在下有一批寶物,必須限期送到金陵,因九洲鏢行近一再出事,是以勞動各位來商量一下。”黃大中道:“但不知這批寶物價值多少?”錦衣公子道:“這很難說,除了銀子約有三五十萬兩外,珠寶的價值是難以計算的,至於酬勞一節對鏢行來說,三年也賺不到這麼多的銀子。”數目雖大,可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顯然心裡都在盤算考慮著。

錦衣公子若無其事的從懷裡取出一疊銀票來,揀出四張,每人面前放了一張道:“銀子可以先付,但得四家聯合保送。”默然半晌,八卦刀郭南翁才開言道:“一則貨物的數目太大,再則近路途不清靜,容我們商量妥了再回答你們如何?”錦衣公子搖了搖頭,輕喟地道:“就因為近出事太多,才找你們四家聯合保送,想不到你們竟不敢承擔,看來只好再去找九洲鏢行商量了。”金刀無故黃大中哈哈-陣狂笑,朗聲道:“老朽決定接下這筆生意了。”看他的舉止表情,似是下了最大的決心。

八步凌波宗子榮不甘示弱,隨聲接口道:“好吧,姓宗的也答應賣這趟命。”錦衣公子目光轉向鐵臂虯龍鄭經二人道:“已有兩家答應了,二位的意思怎樣?”八卦刀郭南翁徐徐接口道:“他們二位老哥既已答應,我們還有什麼話說呢。”錦衣公子大喜,對著四人一個羅圈揖道:“那就-切拜託了,東西是現成的,因為金陵方面催得緊,明天就請上路,行不行?”四個鏢頭把銀票納入懷中,告辭道:“既接下了這筆生意,什麼時候上路都行,我們回去稍稍打點一下,就是明天上路吧。”四人行出了那棟四合院後,心情不約而同地沉重起來,鐵臂虯龍鄭經首先開言道:“此人來歷不明,付出許多銀子保這趟鏢,其中定有蹊蹺,黃兄不覺答應得太利了。”黃大中嘆了一口氣道:“你我都是刀口上舐血的人,混了一輩子,雖略具虛名,誰又積蓄了多少?是以兄弟決意答應下來。再說此去金陵乃是官道,合你我四家之力,料想不會出差錯。”他這番話說在大家心坎裡,是以大家都無異議,各自回家準備。約定次五更出城。

一宿過去,次城門才剛剛開啟,六輛滿裝箱籠的大車,在二三十匹怒馬簇擁下,威威武武奔出城來,平由京城出來的鏢車也不在少數,但數這趟鏢特別,每一輛車上,都著四家鏢行的旗號。

江湖上的消息傳播得最快,也不知是誰首先把這消息傳出,瞬刻便傳遍了江湖,黑道豪強、綠林巨盜,處處快馬飛傳,約集高手,意圖劫掠這批波斯來的寶物。

古語說得好:“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這行鏢車一經出城,便已被人盯上。

就在鎮遠等四大鏢行,聯合保這趟鏢的消息傳出的同時,九洲鏢行也得到了這個消息,秦總管立即調兵遣將,暗地佈署,但卻嚴把這事洩漏給杜君平。

而杜君平卻因鏢行連沒有動靜,也懶得去見秦總管,樂得清閒自在,每都到街上閒逛,有時也去看看名勝古蹟。

這天,偶爾在一家酒館,聽到四家聯合保一趟鏢的消息,心裡不一動,暗忖:近九洲鏢行連續失事,被劫的珠寶銀兩不在少數,四家鏢行居然敢接生意,倒有些蹊蹺呢!於是匆匆趕回鏢行,一徑入內求見秦總管,一個丫環出來答道:“秦總管已出去了,今晚只怕不能回來,杜護法如若有事,明天再來好了。”杜君平心中頓時瞭然,付道:“他這番出去,只怕與那趟鏢有關呢。”迴轉房中,推說不舒服,著娥等不必打攪,徑自閉門睡下,暗中卻把那套花匠的衣服換了,悄悄躍出牆外,一路循著大道向南奔去。

再說金刀無敵黃大中等一行人,沿著大路南下,為了謹慎起見,決定每按著驛站的路程走,不到天黑便歇下,免得貪趕路程出事。如此一天也不過走六十里而已。

哪料出城走不到四五十里,便已出了亂子,鏢車被一行江湖人攔住,當先一人,赫然竟是九洲鏢行的秦總管秦奇。

黃大中十分動怒,拍馬上前拱手道:“秦老哥也是吃鏢行飯的,難道要在光天化下公然搶劫?”秦奇哼了一聲道:“黃大鏢頭請別誤會,兄弟只是想看看鏢車裡的東西。”黃大中把臉一沉道:“辦不到。”秦奇冷笑道:“黃兄在江湖上混了多年,怎的一點人情世故都不通。九洲鏢行連續出事,失去珠寶鏢銀不計其數,這批寶物來路不明,我們查看一番,於老兄的面上並沒有什麼過不去。”黃大中道:“貴號的鏢銀是在什麼地方丟失的?須知我們是由京城出來的呢。”秦奇冷冷地道:“兄弟不想同行傷和氣,請你們的東主出來說話,再不請把貴東主的姓名和店號說出,果是有名有姓的正當商號,兄弟立即讓路。”這一席話頓時把四個老江湖問的張口結舌。

半晌,八卦刀郭南翁方道:“我們開的是鏢行,東主既信託我們,便得把東西平安保送到地頭。”黃大中接道:“中途查看人家的東西,那是吃鏢行飯的大忌。”秦奇冷笑道;“替強盜保鏢你們也幹嗎?”跟著把臉一沉道:“兄弟不想多羅嗦,貴東主既沒來,那就請幾位把鏢車退回去,容見了貴東主把事情查明以後再上路。”於是黃大中也把臉沉下道:“鏢車既已上路,便是我們的責任了,貴號如果想查看,不妨派人跟去金陵,要我們再走回頭路,那是絕對辦不到。”秦奇仰面一陣嘿嘿狂笑道:“好吧,幾位既一昧貪戀著那幾兩銀子的花紅,兄弟只好得罪了,等見過真章後,再去找你們的東主來評理好了。”黃大中一回手,把金刀撤在手中,朗聲叫道:“秦老哥要手底下分是非,那就由兄弟來奉陪了。”秦奇鷂眼一翻,寒聲道:“此事本來是冤有頭,債有主,與你們毫無關係,而你們要往渾水裡淌,以後都別後悔莫及。”這話聽在四個鏢頭的耳內,心中頓生警惕,只是事情已如箭在弦,不得不發。

秦奇驀地一聲震喝道:“憑你們幾個哪配老夫動手,來人啦,先把鏢車與我看住。”喝叫聲裡,身後羅列的高手,早向鏢車撲去。金刀無敵黃大中大喝一聲,金刀化作一道長虹,面截住,可是對方似乎早已安排好了,一陣狂笑聲起,人群中飛起四條人影,分向四個鏢頭撲去,立即展開一場兇猛絕倫的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