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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魔女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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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既是江湖六君子,杜君平心裡的疑竇去了一半,隨在六人身後而行,到了一處依山傍水的巖前停下,杜君平四下打量,只覺四面亂石堆積,只有巖前有一片平地。

杜君平滿臉惘地道:“各位約我來此,究竟是何用意?”奚容突然雙眼一翻道:“你可知道父債子還這句話?”杜君平怔了怔道:“你是說家父對你們有什麼負欠?”

“正是。”奚容沉下臉道:“可惜你爹已死,這筆帳只有算在你小子的頭上了。”杜君平莫名其妙地道:“可是在下至今還不知家父的姓名呢!”奚容道:“那不相關,只要我們明白就行。”杜君平道:“好吧,如果家父真有什麼對不起你們的地方,在下自應擔當,只是仍望告知家父的姓名,這樣就是在下死於諸位之手,也可死個明白。”奚容道:“好!我先替你引見這幾位仇人。”指著文生打扮的秀土道:“這位是五柳先生公孫柳、那是天河釣客姜天龍、秦嶺樵夫聞人可、滇池大俠馬強、妙通道長。”他把其餘五人都引見過了,復又道:“我們六人曾被你那父親幽在石之內,足足十年,我們曾經發誓,出困後照樣也要把他幽十年,可是不幸的是你父親已經死去,就不得已只有把這筆帳算在你閣下頭上了。”杜君平厲聲道:“他為什麼要幽你們六人?內中定有原因,若是你們罪有應得,那便於先父無關了。”奚容朗笑道:“你的話果是有理,只是武林中恩恩怨怨,很難斷出一個是非來,因此我們也無法和你說明。”說著一指石道:“幽我們的石,和這石差不多,我們準備也把你幽在這石之內…”杜君平直覺怒火上衝,冷笑一聲道:“世間竟有這等事情,在下連家世還不明瞭,各位竟要我替父頂罪。”語聲一頓,接道:“你們以六個成名人物的力量,也許能將我強制幽,可是在下不會束手就縛,寧為玉碎,不作瓦全,除非諸位能說出,令我心服的理由。”但見公孫柳輕輕咳了一聲,道:“我們六人練有一個爻陣,此是十年幽所悟的玄機,原準備用來對付你父親,如今他既死去,那只有用在你身上了,不過老夫事先聲明,僅用三五成力量來對付你,這樣總算公平吧?”杜君平冷笑道:“以六位的武功造詣,用一個來對付在下也夠了,何況合六人之力?在下並不便這個情,儘管全力施為,縱然血濺五步,在下雖死何憾。”奚容朗笑道:“有志氣,有襟,我們再給你一個機會,三天之內任何時候你能衝出去爻陣,這筆帳便一筆勾銷。”此時六人已分佔六角,盤膝坐下,低眉閉眼,不言不動,就像老僧入定一般。

杜君平心中暗暗思忖:這真是一場無妄之災,但事已至此,好歹得拚一拚,於是暗中將真氣調勻,驀地一聲大喝道:“諸位小心,在下要進攻了。”聲隨人起,飛身一掌向正面的萬里獨行客劈去,他原不指望一擊便能衝出,目的只在試探,是以掌力發出,也不管對方反應如何,腳下突然一滑,已向左側的秦嶺樵夫衝去,不容對方發招反應,陡的一個翻身,又撲向了背後的天河釣客,身法輕靈,捷速電閃,這當然是飄香步法的神妙處。

奚容高聲喝采道:“虎父無犬子,果然與眾不同。”不過話雖這般說,而他的這一輪攻擊,並不發生任何效力,對方六人不僅沒有-人發動反擊,幾乎是連身子都沒有挪一下。

杜君平立定腳步,定了定神,腦際儘量思索著秘笈的功夫,如何能一擊制住對方一人,便有出圍之望了。實際他是白費心機,六君子早年便已馳名江湖,十年面壁,更是功力大進。

就在這時,五柳先生倏然開言道:“我們如果不把陣勢發動一下,你不僅不知利害,同時也無法去思索對策,快準備好,我們這就發動了。”喝叫聲中,如一般暗勁,已從側面捲了過來,杜君平本能地一挪身,疾向右方閃去,哪料,腳步尚未拿穩,一股迴旋氣勁,已匝地捲來,倉促中,舉掌-封,硬擋了過去,只覺身子一輕,一連幾個翻滾,踉跑衝向了妙通道長。妙通道長大袖一舉,立有一股絕大的力,將他身形住,而天河釣客的釣索,靈蛇般攔捲到。

杜君平一著失誤,頓陷危境,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只覺體內生機蓬,真氣洶湧澎湃,腦際靈光連閃,有若神助一般,左掌驀發一式斬將奪旗,截斷了妙通道長的玄功引力,,右手長劍倏撤,錚的一聲將釣索擋開。就勢劍法施開,猛向滇池大俠衝去。

東西南北不分,自然是無法衝出了,還幸他心思靈,一經覺出情形不對,立即穩住身形,全力施展劍法自保。這一轉變,果然壓力大減,六人又恢復了原來的坐姿。

杜君平長長呼了一口氣,劍歸鞘,也在中央盤膝坐下,自顧自的調息運起功來。這一運息,足足耗有一頓飯的工夫,耳聽奚容高聲叫道:“小子,你自問可衝出去嗎?”杜君平驀地睜開雙目,豪邁地朗聲笑道:“六爻陣法果是神奇,但在下已略有領悟,終有一天可以破解。”奚容大笑道:“廢話,我問的是現在。”杜君平冷冷地道:“我不想再試了,殺剮聽便。”奚容詫異地道:“這就怪了,為什麼轉變得這樣快。”杜君平道:“問題很簡單,若想破解這陣,最低限度功力得超過你六人中的任何一人。

我功力不及你們,縱然想出破解之法又有什麼用?”奚容高叫道:“對啊,這是一針見血的話,你能見得到是見理解超人一等。這樣吧,我們如果現在幽你,那是以強欺弱,有失君子之風,我們給你十年的期限如何?”杜君平料想不到他們竟轉變得如此之快,當下慨然答道:“不必十年,在下如能查明當年家父確有不對的地方,我情願替父領罪。”奚容搖頭道:“老叫化向不發違心之論,你父幽我們十年,實際於我們有益無損,一則避免了許多強敵的尋仇,再則十年面壁,竟使我們兄弟功力大進,壞就壞在我們已對天發誓,有生之年定報此仇,即令本人死去,也要把這筆帳算在兒子或者弟子身上。”杜君平慨嘆一聲道:“既是這樣在下別無話說,我願意承擔一切便了。”奚容立起身來道:“我們今天雖給了你十年的期限,但無異為自己加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杜君平詫異地道:“這話我不明白。”奚容道:“事情很明顯,在這十年之內,我們得設法保全你的生命,萬一你被人殺死,豈不讓我等遺恨終身?”這真是聞所未聞的奇談,杜君平聽後真是有些啼笑皆非,奚容好像事情已了,齊聲道:“此事就此一言為定,我兄弟還有旁的事情要辦,望你前途保重。”說完不待杜君平再說什麼,各自展開身法,飛奔而去,杜君平搖了搖頭,舉步正待下山,只聽山之內突起一陣哈哈狂笑,一個銀面白髮的老者,徐徐走了出來。

杜君平認得這人曾在華山救過他,不奇道:“你是誰?是什麼時候躲進山的?”銀麵人笑道:“江湖上的事,有時不得不用點心機,老朽略施小計,便替你找到了六個義務保鏢。”杜君平知道他所說的保鏢就是六君子,遂道:“前輩知道他們和先父有仇?”銀麵人點頭道:“當年六君子嫉惡太甚,樹下許多強敵。但又自負得很,不願約人助拳,是以令尊才想出一個釜底薪的辦法,約斗六君子,並言明敗者須面壁十年,結果令尊施展無上神功,將他們一一折服,並令他們進入預先尋好的山面壁。”杜君平道:“他們倒不愧是君子,說的還是老實話呢。”銀麵人笑道:“就因為他們是君子,所以老朽才故意透你的身世,並約來到雲夢山區,剛才你就是不說那番話,老朽也要出來把話將他們套住。”杜君平道:“照此說來,前輩一定是先父的朋友,可不可以告訴我先父的名諱?”銀麵人疾忙搖手道:“此刻尚非其時,告訴你有害無益。”杜君平又道:“那位紅臉老人你認識嗎?”

“當然認識。”銀麵人道:“他老人家才是令尊的知好友,老朽怎敢高攀。”杜君平若有所悟地道:“我明白了,想是先父遭仇人殺害,而仇敵的勢力又極強,是以不肯把真情告訴我,免得我輕舉妄動,對是不對?”銀麵人嘆了氣口氣道:“不用胡思亂想了,總之有他老人家為你作主,你決不會吃虧便了。”頓了頓又道:“你此刻便可恢復本來面目,趕去京城投效九洲鏢行。”杜君平詫異地道:“這是他老人家的主意?”銀麵人道:“不錯,九洲鏢行財雄勢大,龍蛇混雜,你若投入,也許會有點收穫。”杜君平道:“莫非與殺死先父的仇敵有關?”銀麵人道:“很難說,一切都得你去細心體會,老朽也無法明說。”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道:“這是九洲鏢行金陵分號的一封薦書,你可遞去九洲鏢行投送,至於怎麼做,那就要看你的機智了。”杜君平接過薦書又道:“如若天地盟舊事重提,派人來找麻煩呢?”銀麵人點頭道:“這是意料中的事,也可說是我們所希望的,你不用怕,既著你去,自然是早有安排。”杜君平豪放地朗聲笑道:“我懂了,不入虎焉得虎子,由此看來,武林的亂源或許就出在九洲鏢行。”銀麵人默然半晌,復又道:“江湖人心險詐,任你武功多高,仍得處處留心,不然就容易落入敵方的陷阱。”杜君平此刻已經明白,不再多問,把手一拱道:“在下一切遵命,此刻便起程。”銀麵人點了點頭道:“請吧,老朽也得去覆命了。”杜君平一聳身躍上馬背,徑自尋路往山下疾馳,一路曉行夜宿,這天未牌時分已然進入京城,街上一打聽,才知這座鏢行就在東牌樓。

行近東牌樓,遠遠便見“九洲鏢行”四個斗大的金字,發出耀眼的光芒,八字門前還站了四個青布包頭的鏢夥。於是上前抱拳道:“請通報一聲,在下求見秦總管。”鏢夥翻著眼,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什麼人,找秦總管何事?”杜君平道:“金陵分號薦來的鏢師,有書信面向秦總管投遞。”鏢夥哼了一聲,見他設有遞送紅包的意思,竟別過頭去不理不睬。

杜君平心中大為惱怒,一腳踏上臺沿,大步往裡走去。

四個鏢夥齊聲喝道:“這是什麼地方,可由不得你小子亂闖。”嚓!嚓!四把鬼頭刀閃著寒芒,面截來。

杜君平哈哈一陣狂笑,直震得四人耳鼓嗡嗡作響,手掌輕輕一揮,四把鬼頭刀齊折斷,把四個鏢夥驚得呆了,他卻頭也不回地直往大廳闖去。

突地,門內一陣呵呵笑道:“小兄弟,好俊的內功啊。”杜君平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青緞夾袍,手執旱菸杆的老者,緩步走了出來,心知必是秦總管了,於是抱拳道:“在下是金陵分號來的,只因…”老者一擺手道:“有話裡面說吧,那幾個小兄弟也太不長眼了。”隨著老者進入客廳,從身上取出薦書,雙手送給老者。老者匆匆看一遍,抬起利刃似的兩道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會,哈哈笑道:“老弟有這等身手,屈留在分號確是委屈了你。”說著話風一轉,捋著頷下三綹鼠須,徐徐地道:“本行雖是一個鏢行,可是和普通鏢行稍有不同,這點你在分號也許知道了,凡用一個人,第一要有真才實學,第二要將來歷待清楚,若果是有所為而來的,最好是趁早別打那主意,敝東家可不是好說話的人。”杜君平道:“在下的來歷,早在金陵分號便已待明白,至於手底下如何,請總管依規矩看著辦就是!”秦總管陰沉的臉上,展出一個極為勉強的笑容,點點頭道:“老弟說話也快,老朽也就不和你客氣了。”說著扭頭吩咐道:“去把前幾天來投效的兩位鏢師也請來,請他們都到後面練武場去。”杜君平跟著秦總管穿過一條長廊,來到了練武場,此時場中已站立了不少人,另有兩個少年站立在場邊,一個濃眉大眼,年約二十七八,兩支判官筆,一個文生打扮,手搖紙扇,年僅二十上下。卻是一派斯文,想來就是所說的兩位新來的鏢師了。

秦總管首先開言道:“老夫秦奇,現為本號總管,遇事還作得幾分主,希望三位儘量把武功施展出來,老夫決不委屈你們。”目光對著三人一掃,隨即對人群招手道:“傅師父和魯師父請過來。”立時應聲走出了兩個人,一位手橫鋸齒刀,橫眉怒目,一身都是匪氣,另一個年在五旬上下,生得鷹鼻鷂眼,陰沉沉地,令人見了極不舒服。

秦總管指著老者道:“這位是崆峒派的劍客傅德芳,那位是芒山閃電金刀顧大俠的高足魯曾,現都是本行的一等鏢師,你們能和他們打個幹手便行了。”判官筆的濃眉大漢,大步行了出來,抱拳道:“在下王宗漢,極願先見識一下閃電金刀的秘傳絕學。”魯曾傲慢地揚著臉道:“閣下既然看上了我,那就亮兵器吧。”王宗漢雙筆到左手,虛虛一拱道:“恭敬不如從命,在下得罪了,接招!”倏地雙筆一分,刷地一道烏光疾對方面門。魯曾暗吃一驚,腳下微偏,手上的鋸齒刀已掣電般劈出了七刀,但見金光連閃,端地快速已極。

王宗漢馬步沉穩,雙筆大開大合,著閃閃金芒,突入刀光之內,但聽一陣呼呼風聲,王宗漢驀地撤身暴退,雙筆仍左手朗笑道:“果然高明,在下甘拜下風。”魯曾著金刀,一臉都是得意之容,秦總管面一沉,冷冷地道:“好一式‘紫府鳴金’,魯鏢師你還不與我退了下去。”魯曾低頭一看,兩隻袖上每隻都添了五個透明的窟窿,不醜臉飛紅,往人群中鑽去。

再下去就是那年青文生了,他慢條斯理地搖著紙扇跨前二步徐徐地道:“這一場該輪著在下向崆峒傅大俠請教了。”傅德芳有了前車之鑑,也不敢再託大了,暗中提氣凝神,先行把劍撤下,擺了一下門戶,沉聲道:“請!”年青文生搖著紙扇道:“在下姓李名俊才,年輕識淺,一切還請傅大俠多包涵。”傅德芳沉喝一聲道:“少廢話,接招!”劍式驟發,長劍挾著一溜寒芒,劈面點去。

李俊才手中紙扇拍的一合,以扇代劍,驀地一式“煉石補天”硬從劍影中遞準了去,傅德芳心頭一驚,劍化天女撒花,撒起一片劍幕,誰料,對方這式原是虛招,紙扇一搖,幻出萬點寒星,又遞到了面門。

著著制住對方先機,頓使他心膽俱裂,猛的一撤身,橫劍大喝道:“他也是崆峒派的?”李俊才搖頭微笑道:“傅大俠不必多疑,在下無門無派,只是瞎貓抓耗子,碰巧用上罷了。”秦總管臉上掠過一絲獰笑,仍然若無其事地道:“兩位都已合格,現在請王師父和今天來的這位杜師父比試一場。”說著對身旁的杜君平揮了揮手。

杜君平心頭電轉,緩步進入場中,對著王宗漢拱手道:“在下比二位可差遠了,還望手下留情。”王宗漢打量了他一眼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我們以十招為限如何?”杜君平撤出長劍道:“在下一切遵命。”王宗漢為人豪放,也不虛套,左手判官筆一點,口中喝道:“接招!”呼的直取前,他這招用了三成功力。

杜君平舉劍一揮,他化解了這一招,但沒就勢還攻,王宗漢中有細,暗中點頭忖道:“此人倒像頗有來歷。”猛的手上一緊,連攻了三式。這番不僅功力加到六成,招式也辛辣無比。

杜君平沉著應付,從容地又化解了對方三招,跟著一聲清嘯,揮劍還攻,一片劍光閃耀中,連續攻出攻式,用的都是玄門的正宗劍法,老練純,無懈可擊。

王宗漢喝采道:“好劍法。”雙筆揮,擋開了劍式,倏地一撤身。雙筆至左手朗笑道:“十招已過,咱們就算平手吧。”杜君平收住劍笑道:“在下能不能合格還是問題呢。”王宗漢正容道:“有無真材實學,自有秦總管的法眼評斷,杜兄何須客氣。”此時秦總管已滿面風地走了過來,大笑道:“幾位都出身名門,學有專長,為本行又添高手。”隨即高聲吩咐道:“快著廚房備酒為三位大鏢師接風。”這席酒直吃到深夜方才興盡,秦總管除在席間談論了些江湖各派的武功外,絕口不問二人的出身來歷,對鏢行的情形,也極少談到,杜君平幾次提起,都被他輕描淡寫地岔開。

秦總管道:“夜深了,三位也請安息吧。”三人隨即起身,立有人上前接待,王宗漢和李俊才被安頓在東客房,杜君平被安頓在西客房,進入房中一看,不僅被褥是新的,連桌椅等陳設,都極其講究,隨即兩臂一伸,打了一個呵欠,把長劍解下往上一扔。

此時已有兩個丫環走了進來,一個替他沏上香茗,一個便去展開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