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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北妖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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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老怪呆了一呆,舉步正待追去,耳際倏然傳來一陣噓噓怪嘯之聲,只見草叢中萬頭攢動,湧出一片蛇群,昂頭吐舌,直向他衝來,不由暗吃一驚。

陰風老怪久走江湖,對這類的毒蟲,並未放在眼裡,哈哈一陣狂笑道:“我知你蛇娘子就只這點看家本領,我倒不信憑這幾條蛇兒便奈何得了老夫。”雙臂一抖,一鶴沖天,身形已登上了一株白楊樹梢。

遠遠復又傳來紅衣女子的格格笑聲道:“你先別得意,還有呢。”驀地半空陡起一陣嗡嗡之聲,一群黑蜂,恍似一片黑雲般飛來,數量之多,幾可遮滿一二畝地。

赫連仲原先以為身在高空,可以不畏毒蛇侵襲,此刻卻成了蜂群攻擊的顯著目標,暗中四下一瞥,地下毒蛇已然佈滿,自己所處之楊樹,距離竹林,足有七八丈遠,若中途無法借力,決難飛渡,心中不由一懍。

事情也是真怪,那些蜂群雖將他四周佈滿,卻只是上下飛翔,並沒有立即進攻,遠遠又傳來紅衣女子的聲音叫道:“前輩你自信能抗擊我的蜂群嗎?”陰風老怪知她在脅迫,冷笑一聲道:“老夫闖蕩江湖數十年,大風大不知經過多少,豈懼幾隻毒蜂。”紅衣女子嗓音一變,沉聲道:“既是這樣,那就莫怪我們手段毒辣。”陰風老怪知她將要發動,倏然引吭發出一聲厲嘯,他內功湛,嘯聲猶如鶴唳九霄,久久不絕。

就在他引吭長嘯的同時,嗡嗡之聲大起,蜂群湧般向陰風老怪衝來。

陰風老怪早於發現蜂群之際,便折下了一支樹枝,他外號陰風老怪,練的是門陰風,真氣一經運集,奇寒澈骨,他一面揮動樹枝掃打,一面將陰功運出體外,一件黑袍恍如氣球般鼓起。

蜂群一經接近,不是被樹枝掃落,便是被那奇寒蝕骨的陰風凍死,無一能近陰風老怪之身。

再說杜君平所處的竹林,距離陰風老怪所立之楊樹約有七八丈遠近,把這些情景看得清清,心裡突然一動,已然思得一個破解之法,當下飄身躍下竹林,繞道飛向前村奔去。

遠遠便見紅衣女子,口含竹哨,站立在一株古樹之下,身後站立了兩個玄衣漢子,當下呼地一聲,直向紅衣女子撲去,沉聲道:“把那些毒蟲收回來。”紅衣女子一驚之下,疾挪五尺,沉喝道:“你是誰?”杜君平一抬步已到了她面前,冷冷道:“不必問我是誰,叫你收回來你就收回來。”紅衣女子一面驚訝這人身法之奇,一面暗中早已扣下一把烏芒刺,當下格格笑道:“就憑你一句話?”杜君平冷峻地道:“不錯,在下是先禮後兵,把話說在前面。”紅衣女子面一變,嬌喝道:“辦不到。”驀地把手一揚。

可是,手才舉起一半,只覺人影一閃,手腕已被對方扣住,頓時半身麻木,手上一鬆烏芒刺灑了一地。

紅衣女子身後的兩個黑衣漢子,見紅衣女子被杜君平制住,縱身上前搶救,杜君平冷笑一聲道:“除非是你們不想讓她活了。”用手一帶,把紅衣女子的身子著刀光推去,嚇得黑衣漢子趕緊撤招後退。

杜君平又一聲沉喝道:“快把那些毒蟲收回來。”紅衣女子正是北妖門下的蛇娘子,她倒確有一股狠勁兒,硬是忍著痛不作聲。

杜君平正待手上加勁之際,驀地裡,轟、轟,連續傳來幾聲爆響,幾團藍淡淡的火花,突在蛇群中爆炸開來,見風即燃,地下立時湧起一片火光,四處熊熊燃燒起來。

隨著這幾聲爆炸,竹林中復又亮起一片火光,晚風吹刮下,似有一股濃烈藥味,風飄散開來。

這空中的黑蜂,一嗅著這氣息,紛紛下墜,跌落地下,蛇群也似怕極這股藥味,俱都掉頭後撤,四散遊走。

樹上的陰風老怪厲聲叫道:“蛇娘子,你若再不把那些毒蟲收起,等會遊散開去,這一帶的農家可就被你害苦啦。”其實,不待陰風老怪開口,紅衣女子所帶的黑衣漢子,早已取出竹管,嗚嗚吹了起來,一個聲音十分尖厲悽愴,一個所吹的音調卻又沙啞低沉。

蜂群蛇陣,一聞竹笛,水般向林外撤去。

杜君平手一鬆,放開了蛇娘子,冷冷道:“今天饒你一次,下次再遇上我,可別怨在下手下無情。”蛇娘子是何等狡之人,細味他的噪聲,絕不像六十上下人,冷冷一笑道:“大丈夫光明磊落,何故藏頭尾,不敢以真面目見人。”杜君平冷冷道:“快滾吧,不用拿話我。”蛇娘子斜睨了他一眼,格格笑道:“是不是見不得人?”突地,陰風老怪從村口踱了出來,沉聲道:“轉告令師,老夫深她的盛情,他必有所報。”蛇娘子不敢再留,放步疾奔面去。

陰風老怪滿面陰沉,對著杜君平招了招手,杜君平緩緩行近道:“北妖門下,擅用這些毒蟲,倒不易應付呢。”只聽竹林中哈哈大陣大笑,李俊才手搖紙扇與王宗漢並肩行了出來笑道:“兄弟早就料到北妖門下,慣用這些毒物,是以才預備這些‮物藥‬,今晚果然派上了用場。”陰風老怪喟然嘆一聲道:“老朽也曾想到這事,是以借了幾顆霹靂彈來,總算把她們趕跑了。”長吁一口氣道:“咱們到那裡再談吧。”幾人重回屋內,杜君平忍不住問道:“她們這般迫前輩,除了請前輩加盟外,是否另有他意?”陰風老怪言又止,半晌方道:“世兄請不必多問,最好速離此是非之地。”杜君平甚詫異地道:“為什麼?”陰風老怪搖搖頭道:“不用多問,老朽不久便得離開此地。”跟著一陣狂笑道:“我倒不信這批惡徒能一手遮天,掩盡天下人耳目。”杜君平心知他必有難言之隱,不便再行追問,目視王宗漢二人道:“咱們走吧。”王宗漢起身來道:“咱們確實該走了。”三人辭出後,杜君平忍不住對李俊才問道:“李兄素來料事如神,可知北妖為何一再迫赫連仲?”李俊才搖著紙扇,徐徐道:“陰風老怪武功雖高,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而且他一向獨來獨往,從不樹幫立派,亦無勢力可言,北妖沒有拉攏他的必要,再說北妖既已投入天地盟,勢力強大,像陰風老怪這等人物,已不在她眼裡,她所以一再尋找陰風老怪,只怕是出於天地盟的授意。”杜君平恍然若有所悟道:“此話大是有理,可是她們太過小視陰風老怪了。”辛俊才搖頭道:“這也不盡然,一則他們是採取暗襲,再則過於依賴這些毒物,以為只要放出兩種毒物,陰風老怪即便翅難飛。”杜君平想了想又道:“李兄可曾料到她們的下一步驟?”李俊才沉忖有頃道:“如若陰風老怪對天地盟果真如此重要,今後必將寸步難移。”王宗漢突然言道:“陰風老怪必然持有天地盟的某些秘密,不然天地盟不會對他如此看重。”李俊才深以為然道:“令尊遇害之事,他並不曾目睹,更不知主使之人是誰,就算他在九九會期出面作證,也不能說是天地盟所為。”杜君平點頭道:“這話有理,可是除此之外,兄弟倒想不出還有什麼重要隱秘。”李俊才沉思有頃道:“一般人推想天地盟大權已然旁落,盟主已不是肖大俠了,但肖大俠究竟情況如何?那取得天地盟大權之人又是誰,沒有人知道,說不定這些事陰風老怪知道一點,是以天地盟不能放過他。”三人一路談論,不覺已到城邊,李俊才突然伸手一攔道:“咱們不用進城了。”王宗漢詫異道:“不進城又上哪裡去呢?”李俊才道:“北妖既已在金陵設立分壇,自然得廣佈耳目,咱們的行蹤,恐怕早已落在她們的眼裡了。”王宗漢笑道:“咱們正要尋她,她們知道了又能把咱們怎樣?”李俊才搖頭道:“此刻不是憑武功決勝之時,我想天地盟並非要殺死陰風老怪滅口,而是意從他手中取得某件東西,咱們要探聽這件事,就必須從暗中著手。”杜君平接道:“李兄的意思,咱們該怎麼辦?”李俊才沉了一會道:“陰風老怪乃是老江湖了,既知自身危機,自有趨避之法,只怕再不容易找到他了。如若咱們三人中,由一人來假扮陰風老怪,見機行事,或能從對方的口中,探出一點口風。”王宗漢搖頭道:“不行,此事太過冒險了。”杜君平朗聲笑道:“不入虎焉得虎子,就由小弟來扮陰風老怪如何?”李俊才想了想道:“以杜兄的武功自不足慮,但對這些毒物,恐怕不是你所能應付。”杜君平豪邁地一笑道:“凡事都得冒幾分風險才行,二位不必替小弟擔心,咱們就這樣決定了。”李俊才對杜君平臉上端詳了一會道:“杜兄這張人皮面幕取下稍加修飾即可應用,雖然難以瞞過真正行家,但仍可矇混一時,事不宜遲,杜兄請即隨我倆回旅店,咱們馬上開始準備。”王宗漢與李俊才是住在一家古老的客寓,房屋高大,佔地甚廣,二人佔的是一個獨院落的上房,倒是十分清靜,李俊才一進屋內,脫下杜君平的面罩,揣摹著描繪起來。

王宗漢去外面轉了一圈回來,悄聲對李俊才道:“咱們被人盯上了。”李俊才微微一笑道:“此是意料中事,北妖既在金陵立舵,哪有不廣佈眼線之理。”杜君平接道:“這樣倒好,趕到天明之後,兩兄可堂而皇之送我出去,小弟便不愁找不到她們的分壇了。”一夜之間,李俊才已為杜君平把面具妥,把王宗漢買來的黑袍穿上,果然與陰風老怪有七八分相似,又相互模擬了一番口音,這才由王李二人雙雙把杜君平送到店門前,相互一揖而別。

杜君平明著與二人說話,暗中目光探,已發現有兩個江湖打扮的漢子,往小巷內一閃而逝,心中不暗暗點頭。

他現在的身份乃是陰風老怪,當下一搖一擺,緩緩順著大街前行,暗中一瞥,已發現有一個江湖漢子,掩掩藏藏跟了上來,心中暗笑,一轉身徑往一寒酒樓行去,選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幾樣菜,徑自低斟淺酌著。

在酒樓呆了約有半個來時辰,杜君平已然有些不耐,起身正待離去,突然一箇中年文生緩步朝他行來,拱手微微笑道:“赫連兄久違了。”杜君平暗道:來了。當下也拱手一笑道:“請恕老朽眼拙,兄臺是…”中年文生後又笑道:“兄弟姓古,近從苗疆來。”杜君平細味了他的口音,似有幾分女腔,他這一提苗疆,心中立時大悟,哈哈笑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古大掌門,老夫幾乎不認識了。”中年文生微微一笑道:“小徒誤解兄弟之意,以致冒犯赫連兄,兄弟甚不安,風聞俠駕已來金陵,特地親來促駕。”杜君平朗笑道:“好說,好說,老朽痴長几歲,豈能與後生小輩一般見識。”中年文生又道:“兄弟下處高此不遠,此間不是談話之所,請到那面一敘如何?”杜君平略作沉道:“古兄一定要老朽前去,老朽遵命就是。”偕同中年文生雙雙行出酒樓,突然一個堂倌模樣的漢子,從後面追上道:“客官請等一等。”杜君平停下腳步道:“何事?”堂倌對他使了一個眼道:“還有多餘的銀子沒找給您老呢。”隨即遞上一些碎銀子,內中井有一個小紙球。

杜君平知有緣故,接過揀了一個大的遞給他道:“賞你。”順手把剩下的銀子往懷中一

中年文生似乎沒有留意這些,仰首傲岸地在一旁立著,杜君平轉過身來道:“風聞古兄已加盟天地盟了,可有此事?”中年文生冷冷道:“此是盟主的抬愛,赫連兄如若有意加盟,兄弟倒可為你略效微勞。”杜君平道:“這事以後再說吧,肖盟主久不在江湖上面了,不知現駐在何處?”中年文生怔了怔答道:“這個連兄弟也不清楚。”杜君平復又道:“古兄是何時見著他的?”中年文生道:“約在一月之前。蒙他看重兄弟,親來苗疆邀約入盟,盛情難卻,只得權充暫為他在金陵開創局面。”他回答得十分坦率,杜君平卻是暗暗心驚,事情十分明顯,天地盟如不是自信已有力量控制大局,絕不敢公然面。

此時二人已然行至一處巨宅之前,中年文生輕輕在獸環上敲了兩下,雙門立時開啟,中年文生側身一讓道:“赫連兄,請!”杜君平坦然大步行入,只覺這座宅子,不僅建築宏偉,而且佈置得十分氣派,儼然王公大臣的府第,所不同的是隱隱似籠罩著一層神秘恐怖氣氛。

中年文生把杜君平讓至客廳坐定,首先開言道:“赫連兄一向獨來獨往,近怎的竟也有了屬下?”杜君平故作不解地道:“古兄之言兄弟實在不明白,何妨明說。”中年文生冷冷道:“就以前晚之事來說,府上似乎藏有不少高手。”杜君平哈哈笑道:“古兄誤會了,前晚乃是幾位友人路過,適逢令徒前來,並擺出蜂群蛇陣,他們一時氣憤出手,可並非是兄弟的屬下。”中年文生冷峻地道:“那幾人是誰?”杜君平淡談一笑道:“幾個後生小輩,就是說出姓名來,你也不會知道。”中年文生哼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隨即面容一整道:“兄弟此番請赫連兄前來,乃是向你打聽一件事。”杜君平略意外地道:“兄弟近幾年來,深居簡出,對江湖之事知道得不多,但不知古兄所問的是什麼事?”中年文生冷峻地一笑道:“赫連兄請勿推辭,這件事你必然十分清楚。”頓了頓又道:“本盟正在尋找藥中王聞人可其人,此人乃是你的鄉親,亦是好友,你絕不會不知道。”杜君平江湖情形不本不知藥中王其人其事,當下因話答話道:“此人雖是兄弟的鄉親,但已多年不見了,老朽亦在尋找他呢。”中年文士哼了一聲道:“赫連兄何苦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你知此事於你何等重要,如若故意推辭,那可是大大的不便呢。”杜君平朗聲笑道:“好友多年不見,亦是人之常情,古兄這般苦苦相,那是明欺老朽無能。”中年文土森森一陣尖笑道:“兄弟原是尊重你幾分,是以才好言相商,如照總盟的指示,那就不是這樣了。”杜君平霍地立起身來,極為不悅地道:“老朽並非天地盟之人,總盟又當如何?”中年文上臉變道:“赫連兄如此不給兄弟面子,於你可是大大的不便呢。”杜君平只覺一怒火直衝上來,突然迴心一想,忖道:我此刻的身份乃是赫連仲,並不是為爭強鬥狠來的,何苦與她決裂,當下故作為難地唉聲一嘆道:“古兄要尋訪我那聞人兄,究竟為了何事?兄弟確然久不見他了。”中年文士面容稍轉道:“聞人可乃是當代神醫,平與人無爭,本盟所以尋他,無非是請他醫治幾件疑難之疾,別無他意。”杜君平點頭道:“若僅只是醫病,兄弟見著他時,一定將貴盟的話傳達。”中年文士搖頭道:“救人如救火,這等事情豈能等待。”杜君平故作無可奈何地道:“依古兄之意又該如何?”中年文士沉思有頃道:“一時之間兄弟也想不出適當之策,來來,咱們先行去喝兩杯,慢慢再設法吧。”隨即吩咐擺酒。

杜君平忙推辭道:“兄弟不擅飲酒,不必費事。”中年文士笑道:“江湖走動之人,哪有不會飲酒之量,赫連兄不用推辭了。”二人堪堪入座,突然行進了一個青衣漢子,低低在中年文生耳畔說了幾句話。

中年文生隨即起身道:“赫連兄請稍坐片刻,兄弟去安排一點事情就來。”杜君平道:“古兄只管請便。”容他進入屏風後,突然想起酒樓堂倌模樣之人,給紙團之事,隨即悄悄取出一看,上面寫道:“慎防苗疆蟲毒。”上下款均沒署名,也不知是何人所為,當下心中一懍,北妖生長苗疆,對使用蛇蟲毒之事,乃是她的看家本領,如果有相害之意,那可是防不勝防。

約有頓飯時間,中年文生已從後面行了出來,此時酒席已然擺好,中年文生揖客入座道:“兄弟與赫連兄神已久,今杯酒言歡,亦是人生一樂。”杜君平哈哈笑道:“承蒙古兄抬愛,兄弟實是愧不敢當,但願今後是友非敵。”中年文生也笑道:“倘蒙赫連兄不棄,兄弟倒有意委屈你在我這分壇充當一位護法。”杜君平搖頭道:“兄弟藝業低微,哪裡夠格。”中年文生微失望地道:“莫非赫連兄嫌我這廟小?如嫌太小,兄弟可以舉薦兄臺去總壇當一名使者。”杜君平笑道:“古兄會錯意了,兄弟懶散已慣,已不習慣受那拘束。”中年文生點頭道:“原來如此,實則充當護法也沒有多大的事情。”話風一轉又道:“有關藥中王之事,務必請赫連兄設法,如能在九月以前找到,事情就好辦了。”杜君平頗為難地道:“並非兄弟推辭,近幾個月來確實不知他的行蹤。”中年文生突然陰森一笑道:“總盟下令之時,曾指示本壇,在金陵為赫連兄體體面面辦一次喪事,訃聞發得越多越好。”杜君平大詫異道:“這是為什麼?”中年文生森森地道:“想那藥中王乃是赫連兄平生唯一好友,聞知你的死訊後,豈有不趕來弔祭之理?”杜君平哈哈笑道:“可是兄弟並不曾死。”中年文生冷峻地道:“死生之事任由你自擇,不過死倒是值得的,死後定然極盡哀榮,面且我們會為你留下一份足使藥中王信任的遺言。”杜君平斂去笑容道:“老朽闖蕩江湖一生,原沒有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不過我不想死時,要我死還不大容易呢。”說著霍地從座上立起身來。

中年文生端坐不動,微微一笑道:“此刻已經由不得你了,不過兄弟可以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如若你能說出藥中王的住址,或者把他找來,可以免你一死。”杜君平心中甚是憤怒,但仍強自按捺,暗暗運氣一試,竟發覺有些微中毒現象,知道已中了對方手腳,不過他此刻內功深,仍能強自支持,微哼一聲道:“你用這種手段對付老友,不嫌太以下嗎?”中年文生緩緩起立道:“此刻是你最後說話的機會,再遲便沒有機會了。”杜君平怒喝一聲道:“你休想從老夫的口中,得到藥中王的消息。”中年文生緩緩趨近道:“赫連兄一定不肯吐,看來我們只有採用最後一策了。”杜君平驀地往前一趨身,伸手往中年文生的手腕扣去,他這一招乃是蓄勢而發,出手疾逾奔電,中年文生明明見他出手,就是閃避不開,她乃一派宗主,武功自非等閒,當下手腕凝功,立時堅逾鐵,左掌一招“雲鎖神仙”攻向了杜君平前五處大

杜君平右手用力一帶,身形借勢斜挪,左手一式“披荊斬棘”封開了中年文生攻來一招,跟著手掌一招,拍向了對方的肩井

中年文生身為一派之主,在自己的分壇之內,被人將手腕扣住,心中惱怒萬分,一塌肩讓開了杜君子的一擊,張開五隻漆黑如墨的五指,猛向杜君平的面門抓去,手指未到,一股其寒澈骨的陰寒之氣,已撲面襲來。

跟著身後一聲嬌喝,一位身著紅衣的女子,從廳後飛而出,揮手一劍當頭劈下。

杜君平兩面受敵,猛地一聲,一抖手把中年文生摔了出去,就勢一挪身,閃開了攻來的一劍。

中年文生乃是北妖古蘭香所喬裝,她本就沒把赫連仲看在眼裡,不想一經手,對方的武功比起自己來,竟似要高出一籌,心中不大為駭異。

使劍的紅衣女子,乃是她的首徒蠍娘子杜珍娘,見師父被人懸空摔出,急上前問道:“師父,你老人家沒有受傷吧?”古蘭香一臉鐵青,冷笑道:“為師一時不察,幾乎被他暗算,可是他這一妄用真氣,毒發作得更快。”杜珍娘扭過臉來對杜君平一瞥,只見他一臉陰沉,靜立不動,以為他毒已發,她要在師父面前逞能,嬌喝一聲,忽地一劍削去。

杜君平驀地雙目睜開,舉手一指彈出,他此刻內力已達收發由心之境,雖在毒發之際,勁力仍然十分強勁,但聽噹的一聲震響,蠍娘子只覺手臂發麻,手中長劍已被震得脫手飛去,身不由主地被震退兩步。

古蘭香見狀心中大駭,她絕未想到對方內力,比自己想像中的竟要高出許多,心念一轉之下,殺機頓起。可是,杜君平在憤怒中發出一指後,面已然陡變,全身竟不住地顫抖起來。

古蘭香一陣得意尖笑道:“我以為你這幾年滔光養,潛習武功,必定練成什麼驚人之技,原來也不過如此。”杜君平因妄用真力,以致加速毒發作,一時間,只覺五內如絞,真氣已無法凝聚,不覺黯然一嘆。

蠍娘子長劍被震得脫手飛落,不覺羞怒進,伸手入懷滿扣了一把烏芒刺,揚手正待發出。

古蘭香沉聲喝道:“留他活口。”蠍娘子噘著嘴道:“夜長夢多,留著他終是禍害,乾脆把他殺了豈不省事。”古蘭香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麼,著家人先把他到後面去。”蠍娘子不敢違犯,立刻吩咐道:“把他拉下去。”古蘭香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道:“珍娘,你把這藥給他下去,可以暫保他的命。

蠍娘子甚詫異地道:“師父要替他解毒?”古蘭香冷笑道:“他已中了為師的無相消功散,此刻功力全失,十二個時辰後毒發身死,只是此刻還不能讓他死,故為師暫用丹藥,延緩他毒發的時刻。”蠍娘子心中雖然不願,仍然依言將丹藥進杜君平口中,隨即命人將他抬了下去。

古蘭香似是鬆了一口氣,緩緩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她覺自己一到金陵,便為天地盟立了這件功勞,心中甚是喜悅,雖然陰風老怪並非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但於天地盟卻十分重要,心中正自盤算如何解送陰風老怪之時。

突然一個蒙面宮裝婦人,緩步行了進來,冷冷道:“古壇主,你倒輕閒得緊,怎麼將杜君平當作陰風老怪赫連仲了呢?”古蘭香暗吃一驚,霍地立起身來,她在分壇四周,均已佈下了明樁暗卡,雖不敢說飛鳥難渡,但外人不經允許,斷難輕易進出,可是來人竟悄沒聲地行了進來,叫她如何不驚,當下面容微變道:“尊駕什麼人?”蒙面宮裝婦人緩緩從懷中取出一面龍紋金牌,託在手中道:“你該認識這個?”古蘭香又是一驚,斂容一躬道:“請令主賜示姓名。”蒙面宮裝婦人冷冷道:“姓孟。”舉起纖纖玉手,虛空做了一個手勢,隨即至椅前坐下。

古蘭香駭然暗驚,賠笑道:”原來是副盟駕臨。”蒙面宮裝婦人又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態,緩緩道:“事情辦得如何了?”古蘭香忙道:“幸不辱命,赫連仲已為屬下擒獲,只是他不…”不多時,由兩個青衣江湖人,將杜君平架入了客廳,在蒙面宮裝婦人面前立著。

蒙面宮裝婦人對他上下打量一番,冷笑一聲道:“把他的面罩揭下來。”古蘭香心裡一驚,暗叫慚愧不已,蠍娘子急步上前,輕輕在杜君平的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幕來,頓時面帶病容的陰風老怪,變成了一個風神俊逸的玉面少年。

蠍娘子過去認得杜君平,脫口驚呼道:“怎麼會是他?”蒙面宮裝婦人冷哼一聲道:“你為何要假扮陰風老怪,快說了?”杜君平冷笑道:“我要看看你們,為什麼到處尋找赫連仲。”古蘭香此刻心中十分難受,杜君平與她對面談了許多的話,她竟未發現對方的假冒,而宮裝婦人一經來到,便即識破,顯然自己差了一籌,為了挽回這個顏面,當下把臉一沉道:“你已服下了本門的無相消功散,如不給你解毒,子不見午,十二個時辰之內準死,如你能說出實話,本座網開一面,可以延緩你的死期。”杜君平瞥了她一眼道:“不用假慈悲了,在下從就沒有把生死之事故在心上。”蒙面宮裝婦人冷眼觀看,見他白玉似的臉上,果已浮現一層灰黑,知道他中毒甚深,心中忽地泛起一種異樣的觸,憐惜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對古蘭香一伸手道:“把解藥拿來。”古蘭香愕然道:“要為他解毒?”蒙面宮裝婦人冷峻地道:“不用問了,拿來。”古蘭香不敢違抗,只得將解藥取出,遞了過去,蒙面宮裝婦人接過遞給蠍娘子道:“給他服下。”蠍娘子偷瞥了師父一眼,姍姍向杜君平行去,伸手遞給他道:“拿去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