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新盟舊約兩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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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錦雯記憶得阮天鐸曾說過,上都蘭哈拉山謁師覆命之後,即要入關行道,因此,沿途行來,也一直在留意希望,而且渴望,能遇到阮天鐸,故一見薛雲孃的劍法,和阮天鐸是一路時,不自覺的心喜,一問,等雲娘說出師承時,知自己猜測不錯,更是一驚。
因聽阮天鐸訴說過和薛雲娘一段情變,心中早在高興薛雲娘已作了侯門的命婦,誰知卻在此間遇上,而且她那麼情急,不用猜,準知她是逃婚而來,尋找阮天鐸的了。
胡錦雯又怎的不驚,不但驚,而且心裡甚不自在,酸溜溜地。
雖說妒由愛生,無妒不愛,但胡錦雯卻非世俗女兒,格又極其朗,人家本是一雙兩好麼!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是耳鬢廝磨的師兄妹,更又是山盟海誓情侶,因此,心中雖妒,但卻也同時真心讚佩薛雲娘情堅不移。
那薛雲娘可不同了,她之能為阮天鐸棄傢俬奔,可見其情愛之深,聽說他們曾同過房,而且阮天鐸把他們之間的情愛關係都告訴了胡錦雯,自然他們兩人的關係已不尋常了,因此,就不但先以為從胡錦雯口中,可得到阮天鐸的行蹤的希望,已經幻滅,而心裡因失望而難過,而悲,更是又妒又恨。
胡錦雯何等慧詰,早從薛雲孃的表情上,看穿了她的心,就說:“大概我的年齡比你稍長,那麼,我應該叫你妹妹了,雲妹,他說過啦!只等回山覆命之後,即要下山行道,雖說一往一返,要耽擱半月以上,這時怕不已到江南來了呢,慢慢地打聽,你們總有相見之。”說著,又故意縱聲笑道:“雲妹,你說我扮男人像吧!不但把你騙過了,而且把你那師哥,也騙得緊騰騰地,我和他相處了一天一晚,直到臨分手前,他還在叫我賢弟不絕口呢?”胡錦雯這麼一說,果然立時收效,只見薛雲娘眼睛一亮,先前那幽怨之光,暗淡之,已一掃而去,眉也舒了,面龐上也光彩了,頭也抬起來了。
果然,那薛雲娘心中想道:“我怎恁地多疑,我的心思向來就比師兄仔細,我尚且看不出破綻來,他怎會看出胡錦雯是女扮男裝。”胡錦雯心中暗笑,方又說道:“好啦,妹子,天過午了,我們也該走了,這兒可沒人管飯。”兩人並肩攜手,出了飛雲莊,雲娘方才記起此行的目的,就對胡雯說道:“這批賊子雖然逃了,難道我們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們嗎?要不,我們把他們這巢燒掉。”胡錦雯道:“我早想過了,他們匆匆忙忙地逃走,一定去得不遠,不過是暫避我們,他們那鬼心思,我早就猜著了,明知我們是路過,不會在此間久留,我們一走,他們也就回來了,我們何不將計就計,暫且離開,隔個三五天再來,那時準可將他們一網打盡。因此,這房屋暫不燒它,不然,毀了他們的巢,因而遠逃了時,要再找他們,可就不容易了。”雲娘一想,果然不錯,也就作罷。
兩人出得莊來,雲娘引吭一聲清嘯,那匹安南寶馬,已從水邊如飛跑來。
雲娘道:“姐姐你的馬呢?”胡錦雯告訴她,馬存在對岸,雲娘即要胡錦雯和她共乘一馬。
雲娘也一笑,那馬已來到跟前,即縱身上了馬鞍,胡錦雯也即躍身到了她的身後,圈著兩臂,將雲孃的細緊緊摟著。
雲娘一抖韁,那馬即邁開四蹄,往來路飛馳而去。
黃沙洲一望平陽,可以一直望到對岸,那馬尚未到得江邊,身後的胡錦雯突然一聲“哎呀!”雲娘道:“姐姐,你怎麼了?”胡錦雯道:“你看,這洲邊一隻船也沒有,我乘來船又已打發走了,怎生過得江去豈不糟糕。”雲娘道:“姐姐萬安,我自有過江之法,而且比船快得多。”說著馬已快到江邊了,雲娘就要胡錦雯站起身來,立在馬鞍之上,自己亦站起來,兩人輕功都高,馬又跑得平穩,因此兩人在鞍上,穩若磐石,待馬到得離江岸僅有兩三丈遠了,雲娘將手中韁繩恁地一抖,那匹寶馬即一聲長嘶,竟和騰雲駕霧般,騰空而起,直向水中落去,胡錦雯方喊得一聲:“你是怎麼了。”那馬已浮在水上,四蹄在水下划動起來,竟比船行快得多,直向對岸游去。
胡錦雯連聲稱讚道:“唷!妹妹,你這匹馬真不錯,哪來這匹寶馬?”想到馬,胡錦雯又想起她的那匹青花馬來,那也是一匹難得的龍駒。
想到馬,胡錦雯又思念起阮天鐸來,不知他可會替她收養那匹青花馬,心想:“要是有青花馬在,或許也能這般渡江也說不定。”思念間,馬到了岸邊,又已騰身上岸,容那馬抖落渾身水珠,雲娘這才再又騎到鞍上,招呼胡錦雯坐下,胡錦雯一摸那馬,身上竟連半點水漬也沒有,更是連聲誇讚。
雲娘又問道:“姐姐,你那馬呢?”經胡錦雯的指點薛雲娘即掉轉馬頭,向上頭而去不過三五里,到了地頭,胡錦雯向存馬的農家,取回馬匹,分騎返回江浦城而去。
到得客棧門首,店裡人早就瞧見了,見她平安回來,早奔出了幾個夥計,搶著前來接馬侍候,說:“姑娘,你回來啦!”夥計的個個都面驚喜之容,她回來了,黑煞神等自然是敗了,這麼一個美秀的姑娘,卻替地方上除了犬害,豈有不驚喜的,連那櫃檯裡的那個帳房先生,也直晃腦袋,旱菸杆也忘了了,口中唸唸有詞的說:“誠古人之不我欺也,紅線聶隱之又現於當世,愧矣哉,我昂藏七尺之鬚眉也。”不言他在搖頭晃腦,店外雲娘翻身下馬,夥計的都圍著侍候,卻沒一人去招呼胡錦雯,等到雲娘回身等她一道進店,夥計們才發現了她了,這才有人前去,將她的馬匹接過。
雲娘可就忘了,胡錦雯穿的是一身男裝,等胡錦雯上前和她走了個並排,雲娘就伸手去挽她,胡錦雯嘻嘻一笑,伸臂讓她挽著,昂頭,還真像個男兒。
那年頭,男女之分最嚴,女人,尤其是年輕的,拋頭面的已是少極,更不要說和男人當街親熱了,哪會像現今,男男女女,走在街上,不但當眾攜著挽著,而且甚至摟抱著。
雲娘一挽胡錦雯,胡錦雯偏又會做作,夥計還不會看得直瞪眼,那櫃檯裡的老帳房,可就已在晃腦袋了,大概因為酸句兒留在口裡了,酸不出口,就酸出口涎來了,那口涎就順著他那白鬚子梢兒,直向下淌。
薛雲娘驀見討好的夥計突然住了嘴,哈的也不哈了,笑的也不笑了,都瞪著眼向她瞧,心下疑惑,怔神一看,這一看不打緊,直把薛雲孃的一張桃花臉兒,變成了牡丹,紅得發了紫,忙不迭地一扔手。
那胡錦雯卻偏會作戲,人家羞得什麼似的,她反而要敞聲大笑,不但笑,而且故意向雲娘挨近身去。
雲娘羞得不得了,哪還讓她再惡作劇,丟下她就跑,剛進房,胡錦雯也趕到了,還要往她房裡走時,雲娘轉身將她攔住,氣道:“都是你,讓人家笑我,還要進來呢?看看你那一身。”胡錦雯故意低頭一看,說:“怎麼啦!小妹子,哥哥我這身並不寒蠢,難道配不上妹子你麼?”雲娘一跺腳說:“你再要玩笑!”頓得一頓,霍地一把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拉進房來,並順手將房門關上,胡錦雯更就響起了一片銀鈴似的笑聲,說:“瞧!光天白硬把男人往屋裡拉,小妹子,你這成什麼話。”雲娘且不理她,把她拉到邊,按著她坐下,然後將自己的衣衫從包袱中取出,說:“今天你要不換過了衣服來,休想走出這屋去!”女人哪有不愛美的,胡錦雯雖說最朗,但婦人總是女人,就在半推半就之下,任由薛雲娘給她換過裝,兩人的身裁竟是一般無二,胡錦雯穿上她的衣衫,竟還非常合身,而且這一換了女裝,更是光豔照人,又兼她弧犀常,編貝瑩光,越是明媚,直把個薛雲娘也看得呆了。
雲娘從來未有過姐妹,在家時尚還罷了,這一到了江湖之上,孤身一人,更孤寂萬分,除了在道上走,落店後就是關著門獨對空房,這一獲得了一個伴兒,不但美豔,武功又高,並且還識得自己的情郎,因為知道阮天鐸把她當作賢弟,更是大放寬心,自從南下以來,一直蹙眉緊鎖的,這會也不由展顏笑了,高興已極,胡錦雯心裡何嘗不也高興,雖說一想到阮天鐸,心裡就會酸酸地,但她是個女中丈夫,情豪邁,不下男兒,心地並不狹隘,又知人家早就是一雙兩好的情侶,因此,雖酸而不捻。
而且,胡錦雯身世慘痛,早年雖與北觀音鐵若蘭,親如姐妹,但卻是仇人之女,又是從小孤苦,這會兒見雲娘對她這麼親密依戀,亦是喜不自勝。
就這麼不到半的時光,兩人就已好得如裡調油,簡直比親姐妹還要好,自是無話不說了。
雲娘將自己和阮天鐸如何山盟海誓,怎生老父許婚,阮天鐸又恁地誤會,以及自己逃難離京,一路尋來的經過,盡皆說出,胡錦雯好生同情,更是義形於,定要助她尋得阮天鐸方罷,經此一來,那心中原有對阮天鐸的一點情愫,亦被掩抑住了。
當時雲娘得知,阮天已返都蘭哈拉山,謁師覆命,並未立即下江南之時,本就想此間事完,即刻北上,這時就把此意向胡錦雯說出。
胡錦雯道:“雲妹,你此時趕去,怕不是時候,我亦聽得他說過,覆命之後,即要人關行道,既然他已早向你說過,要到江南來,你此時北上,若他業已覆命後南來,你們兩人在途中錯過了,豈不是徒勞往返,你是想早找到他,那麼一來,豈不會更慢了麼?我的意思,你還是在江南等他為是,只要他到了江南,沒有不知道,也沒有找不著他的,你說是麼?”雲娘一想,此話亦是有理,這才打消了北上尋訪的念頭。
其實,若雲娘果真北上尋時,只在都蘭哈拉山中,兩人即可見面,因此一來,不但遲好些時候,才得相逢,而且陰錯陽差,面雖見了,卻又生出不少事故致令情海又生波瀾,造成彌天情孽,此是後話。
且說兩人越說越投緣,越說話越多。午時早過,連午飯沒吃也忘了,他們兩人在房裡談得起勁,久不出來,店堂外面,因已清閒了,更是猜得熱鬧,明明兩個是不相識的客人,一個是風倜儻的書生,一個雖然英雄了得,但是黃花閨女,恁地作怪,幾個時辰前,兩人尚且不識,哪知一回來,卻關在一個屋子裡去了。
就有個叫小三子的夥計說話了,這小三子有個綽號兒,叫做長嘴烏鴉,一天到晚喳喳喳,話是算他最多,這會他可就說話了,說:“你們猜怎麼著,我就看出這姑娘們得緊,別看她打敗了白花蛇,傷了花豹子,削斷了火鴿子的單刀,可是,你們看清了她的一招一式嗎?”有個夥計就說道:“這麼說,小三子,你可是看清楚啦?”那小三子一拍,說:“不是我長嘴烏鴉吹牛,若論一招一式,我小三子不敢稱能,但這娘兒們的那套功夫,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大家一聽,果然還信了他了,就有人催他說:“小三子,你別賣關子好不好,你知道就說來聽聽,我們也長個見識。”小三子道:“著哇!你這話還真說對了,白讓你們長一番見識,這娘們的功夫,有個名堂,叫做陰功夫,可不簡單,一個練不成,還要兩個人,而且是一男一女,並要把房門關起來。”說至此,其他的夥計都明白了,本來大家對薛雲娘都尊敬而又十分的,但因為適才她帶了一個被認為原是陌生的男人,進入她的房裡,大家對她這尊敬,就打了個折扣了。
因此,一明白長嘴烏鴉說的是玩笑話,大家心裡一樂,剛要起鬨,驀地裡人影一晃,隨聽啪啪地兩聲脆響,長嘴烏鴉就捧著個腦袋,稀里胡塗地,直喊哦唷!
大家忙看時,見身旁站定了兩個女人,一個正是薛雲娘,另外一個不用猜,也知是胡錦雯了,因她換了裝的緣故,看了半晌,那侍候胡錦雯的夥計,方才認出她來,心說,敢情你也是個女人呀!這就趕緊上前陪笑,哈、打拱、作揖,說:“姑娘你大人不較小人過,他胡言亂語,該打,只是仍請姑娘手下留情,饒他這一遭兒。”胡錦雯仍是氣憤不過,那夥計趕快把長嘴烏鴉趕走,其他的夥計也忙上前為他討饒。
胡錦雯和薛雲娘兩人,本是談得夠了,想起該飲食了,胡錦雯突然換了女裝,要她出去,饒她十分朗,也難免羞澀,但云娘卻不饒她,說:“不行,你穿了臭男人的衣服,關在我房裡半天,不出去亮亮,人家還不知怎麼在瞎猜呢?”胡錦雯又嘻嘻笑道:“怎麼說,別人穿著就成了臭男人,那麼你阮哥哥可是香的了。”雲娘紅著臉不依,要追著她打,胡錦雯這就奔出屋來,剛出得甬道,已聽得長嘴烏鴉滿嘴下話,就一晃上前,給了長嘴烏鴉兩個嘴巴子,直打得長嘴烏鴉變成啞嘴烏鴉,因為他那滿口牙齒,被打落了三十六顆。
雲娘隨後而來,雖沒聽出所為何故,想來定是這麼一回事,見胡錦雯已懲責了他,也就算了。
兩人這才在店堂裡用罷飯,返回房裡,已是申末時候了,胡錦雯乾脆搬到雲娘房裡去,這天夜裡,兩人又似畫眉兒似的,說了半夜話,方才同而眠,並決定了,雲娘隨胡錦雯暫赴江寧,一來因胡錦雯要等候百了神尼,而云娘又沒目的,只要不離開江南,哪裡去也行。
第二天起來,兩人就要算還店錢,奔江寧去,方招呼夥計算帳時,那店東說什麼也不收兩人的錢,因在昨晚半天,江寧城裡都知道黑煞神這般賊子,都給趕跑了,更是把薛雲娘看成天神臨凡,為地方上除了這麼一個大惡,供奉尚且不及,哪還要她的房飯錢。
兩人無法,只好上馬後,扔下一錠銀子,即奔江寧而去。
薛雲娘本來就是從江寧來的,往回走,更是路,兩人過了長江渡口,午後不久,即已到了江寧。
薛雲娘前在江寧時,住的是東大街的高升棧,兩人進得了城去即由雲娘帶路,仍住到高升棧去,薛雲娘才走不過兩天,夥計的對出手大方的客人,你要他忘,也忘不了,一見雲娘帶著個一般兒美貌的姑娘前來,早就搶步出,將兩人至上房。
兩人這一前來,竟是冤家路窄,誤打誤接的,和黑煞神走到一條道上,就在兩人到的黃昏時候,黑煞神韓錦,率領那批狐群狗黨,竟也投到這江寧縣來,因此,再又生出不少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