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番外秦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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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華蓋滿京城。
少年秦初站的極遠,怔怔看著那個應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影被倉皇而動的人們扶進輦車,隔的太遠了,他本無法看清那人的長相,更無法知道,他是否真的與他一模一樣。
看著看著,心中突而浮現出這麼一句話。
雖不恰當,卻是應景的很。
從此之後,那個人便是那個昭白於天下的人,而自己則永遠是隱藏在暗夜中的影子,永遠不可見天。
旁邊有人輕輕出聲,聲音裡掩不住的憐惜,“雋兒,我們也該走吧。”他默默抬頭,定定看向身邊美麗華貴的女子,冷靜的道,“姑姑,從今兒起我是秦初,別忘了。”皇長公主一窒,眼眶微微泛著紅,下意識側過頭,不忍讓身前侄兒看到自己眼底的淚,心底全是酸澀。
這一切跟這孩子有什麼關係,他不過是出生在了一個錯誤的家庭,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卻因為這個不得不跡天涯,永遠做人世間最見不得光的孤魂野鬼。
秦初卻恍若沒看到,怔怔看著那本該屬於他的輦車消失在視線內,煙塵微起,終是散盡。他慢慢收回自己的視線,突然想起一事,下意識低頭在寬大的袖子裡掏著,卻沒有掏到應該存在的那物。
他後知後覺的想起,那件屬於皇長孫的袍子已經收回了宮裡,他穿著的不過尋常百姓的衣服罷了,連帶著袖袋裡的東西也不屬於他了。
皇長公主察覺到他的動作,柔聲問,“怎麼了?丟了什麼東西了麼?”秦初遲疑了下,到底是少年心,“姑姑,我有件東西落在宮裡了,您能不能幫我拿回來?”皇長公主悚然一驚,忙追問道,“什麼東西?”為了這次偷樑換柱,他們是儘可能的抹殺掉了秦初在宮殿裡存在的痕跡,本以為已經是天衣無縫,原來還是出了岔子嗎?
眼角瞥見正盯著她的少年以及少年眼底掩不住的脆弱,她心神一凜,恍然醒悟過來自己的表情太,確確實實是傷了這個即將背井離鄉的孩子的心,心下又是憐惜又是痠軟,抿了抿,趕緊將自己的慌亂收拾起來,放緩了神,“什麼東西?我幫你拿回來就是了。”秦初沉默一瞬,勉強笑了笑,“沒什麼,就是一塊小石頭,要不要也不打緊的。”說話間,腦海裡卻想起前幾那人厚著臉皮纏在他身邊,“長孫殿下,我這次可是又得了第一,你是不是該拿什麼來獎賞獎賞我,我別的是不要的,只聽我爹說太子殿下寢宮裡的孔雀石最漂亮不過了,你送我一塊可好?”他當時漠然不語,隔了一卻鬼使神差的真的偷去了東宮,歡喜喜的撿了孔雀石,一抬頭才發現面前書齋裡有動靜…
興致所來的一眼,徹底改變了兩個人的一生,在那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個兄弟在外躲藏。
時也命也,當真怨怪不得誰。
只不過,當真是不怨不恨,怕是誰也做不到。
他今天的光景,全是拜那個坐在九五之尊位子上的男人所賜!
孩童清澈眼底黯沉如墨,隱約浮著孩童不該有的凝重,深沉的恨意已經在心頭擱下,生發芽,只待時機一到便能破土而出,直上青雲。
皇長公主聞聽是一塊小石頭,心下一鬆,不敢再耽擱下去,“既然不打緊就算了,我們走吧。”
“嗯。”※時光荏苒,八年已過。
八年時間,倉皇而逃的孩童已然成為清冷少年,京都四野外卻似乎絲毫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喧鬧繁華,本不知道京都裡又多了個人,只是連這個人都不知道他是過客還是永遠停留。
面如冠玉的青衫少年端身而坐,聽著窗外喧譁,一邊分神注意著對面人的絮絮叨叨,眼底略略滑過一抹厭煩,但臉上神卻絲毫不變,八年時光已經將所有脆弱所有仇恨都完美的壓在最深不可見的地方,即使最狡猾的獵人也沒辦法看出他心底的想法。
“…母親說您待會直接進東宮,東宮的守衛我們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什麼事的。”身邊莫帖的絮叨總算是停止了下來。
“辛苦你了。”秦初很客氣的答道,對面俊朗的年輕人卻有些不自在的轉開臉,臉上還微微泛著一點紅,看起來竟然有一分靦腆羞澀,“自家人說什麼客氣話,都是應該的。”秦初一笑,莫帖是皇姑姑的獨生子,也算是為數不多知道他底細的人之一了,他這些天也都是他負責照顧的。莫帖比他還大上四歲,據說也是在外面風自在的主,現在看起來倒也是言過其實。秦初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只是眼底卻是一點笑意也無,八年歲月轉不僅是磨礪了他的心,連他的笑容都磨礪光了。
“不該這麼說的,如果不是我心大意丟了鎮國玉璽,也不會累的姑姑跟你勞心勞力,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
“那也不是你的責任,誰知道容雋會派人找到你那去了呢,也不知道是哪裡洩了你的消息,如果給我查出來,我非要了他的命不可!”莫帖鄭重其事,抬頭看了眼眼前清俊的少年,分明跟宮裡那個一模一樣的長相,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眼前這人比容雋儒雅尊貴了百倍千倍。
他心裡一動,脫口而出,“而且這裡是你的家,你早該回來了!”秦初手指微微一顫。
莫帖脫口而出便知道自己說的不對了,一貫風自在的子,難得有了體貼溫存的心思,結結巴巴的想要說些什麼,但看著少年神不動的側臉,倏覺所有話語都單薄乏味的很,他左想右想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惱的恨不得甩自己兩巴掌。
轎子裡氣氛冷了下來。
外面突然一陣喧譁。
莫帖像是找到了什麼救命的稻草,匆匆掀了靠近他那邊的簾子往外一看,卻見得對面有人騎馬快奔而來,馬是白馬,白的沒有一點雜,馬上的人卻是紫袍,紫袍微微揚起,竟然是說不出的風肆意。那人非但體態風,金冠束髮,玉也似的面龐輝光如月,一雙鳳眸熠熠生輝,言笑間神采飛揚,竟然是讓人轉不開眼的好面相!
莫帖嘖了聲,“原來是他這位爺。”秦初隔著車帳看不分明,卻也知道那疾奔過來的人有多麼神采飛揚,是他這輩子也學不會的自在肆意,他無意識伸手捂住自己隱隱作痛的心扉,那裡比尋常人跳的還慢些,卻也不知道能持續跳下去多久。
“這是誰?”如果他記的不錯,京都重地可是不準當街縱馬的,這人如此理所當然,倒也是奇怪。
莫帖撇撇嘴,“定熙王的嫡長子,大雍的睿郡王,前不久也應詔進京,明眼人都知道他質子的身份,但這位小爺卻玩的樂,生生一紈絝子弟。”秦初看著睿郡王一騎紅塵擦肩而過,“哦,原來是他。”
“怎麼,你認識?”
“傳聞已久,不曾蒙面。”秦初一笑,笑中隱有深意,“幫我跟姑姑說一聲,這人必須得防著。”莫帖皺了皺眉,應了聲,看神是真的記下去了。
東宮雖然早已人煙稀少,這車轎也是進不了東宮的,東華門外轉小轎,內宮偏門前再轉輦車,七繞八繞左拐右拐,等秦初從輦車裡走下來時,縱使他已經冷靜的一點情緒沒有,看著眼前富麗堂皇的亭臺樓閣,象徵皇家的尊貴體面,還是不由自主的一陣恍惚。
真沒想到,他自己還能再回到這裡。
處心積慮了這麼久,故意洩消息讓容雋知道他還活著,又是故意放任蔣欽偷走那個要命的物是,一步一步的籌謀,卻總算是真真實實的站到了這裡。
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心裡明白的,如果當容雋真的察覺到他的存在時,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這個人跡罕至偏又不設防的東宮。
他絲毫不懷疑皇姑姑的聰明,一個女之輩能夠在混亂朝局中站穩腳跟,絕對不是單靠她皇長公主的身份。所以他安安心心的等著東宮大門向他敞開。
站到了這裡,他的打算,也算是成功了一小步。
早已侯在前方的內侍一看見他立刻了上來,這內侍也是知情人之一,一見他蒼老眼裡熱淚盈眶,幾乎要當時要拜了下去,顫巍巍的道,“殿下…”秦初卻是神不動,他已經過了存著妄想的年紀,這殿下二字,他本不在意了。至於以後能不能重獲,他還需要再看看。
隨著內侍在蜿蜒小道上慢慢走著,四下裡當然是無人的,只那內侍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三言碎語,大抵是太子殿下思之甚深的意思,秦初不置可否,他對他那位父親殿下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
他隨意說了兩句,一抬頭,腳步突然頓住。
隔著偌大的景陽湖,對面涼亭裡有人站著,一身青衫在蒼茫冬裡幾乎是唯一的亮,分明看不清楚模樣,他卻近乎奇蹟的看到那人角微微揚起的笑容,三分傲,五分清,還有兩分似嗔還怒的喜。
那人似是站的累了,懶洋洋的轉了個身,隨即便倚靠著亭柱坐著,活像是曬太陽曬的舒坦的貓。
內侍在旁邊低聲道,“哦,那是袁太傅的三公子,老奴記得,當年他與殿下關係真的好。”當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