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裙帶資本4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姜松巖到z省近十個月的時間裡,在接觸的地級市黨政負責人當中,席鳴一是與他往最多也是最深的一個。姜松巖分管的工作得到了他的積極配合和支持,其中最棘手的沿江環境保護專項治理、違規用地的清理工作,幾乎都是他打頭炮。沿江低碳生態圈已經初具規模,到年底將來國家級驗收;z省國土廳整頓違規用地約談市長在全國開了先河,作為第一家被約談的關港市,被參加旁聽的國土部觀察員評價為“對自身違規現狀有清楚認識,更有明確具體整改措施。”其後國土部借鑑z省經驗,約談多地市長。姜松巖想作的《z省環境保護白皮書》,只是向席鳴一提了一下,很快地便有關港市的人大代表提出了這方面的議案。在環保工作方面,姜松巖知道不能步子邁得太大和走得太快,但由這種方式促成的事情,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2009年9月裡,對席鳴一來說是一個多事之秋。
月初姜松巖聽席鳴一說,藉著到省裡來開會的機會,他專門找了分管組織工作的省委副書記和組織部長,意調整寶川市的領導班子。他要做的不是微調,而是大換血。當然,這不是他個人意志,中共關港市委常委會為此專門討論研究過,給省委和省委組織部有過專門的報告。席鳴一急著找省委領導,是他覺得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自然這要有一個過程,是否有這種需要,以什麼方式調整,都是省委要研究和考慮的問題。
到9月中旬,寶川市發生了兩件在全國有嚴重不良影響的事。
一是網上披寶川市政府有關部門印製了《拆遷動員手冊》,在這本其實是類似經驗介紹的小冊子裡,將拆遷工作歸納為“文攻武衛”四字要訣。
在“文攻”篇裡,有將拆遷區域包乾到片、分解到部委辦局直至公務員的“上下一盤棋”;有怎麼樣到拆遷戶門上軟磨硬泡的“思想攻堅”;有追究釘子戶的公務員或者經商者親屬的“連帶責任”
“武衛”篇裡,有怎麼樣利用地方條規“依法行政”;有協調公檢法司和城管等其他行政執法力量的“法律維穩”;有消除開發商後顧之憂的“配套措施”;有動用社會人員針對釘子戶的“發動群眾”
“武衛”篇還舉了很多實例,指導“拆遷工作者”怎麼樣面對被拆遷戶的糾纏,怎麼樣對他們進行“肢體接觸”怎麼樣處理拆遷現場的自殺、暴力對抗等等。
第二件事是江蘇省某市公安局打掉了一個竄作案的盜竊團伙,在犯罪嫌疑人使用的電腦包內袋裡,發現一張寶川市政府許明歧市長的名片。經過審訊,犯罪嫌疑人待這隻電腦包是在廣州市某酒店大堂盜竊幾個旅客的,當時裡面有現金20萬元。辦案警察調查當地公安局,並沒有報案記錄。查那家酒店的入住記錄倒是發現期間住過寶川市宣傳部來穗出差的三位同志。
按照身份證上登記的姓名,警察到z省找到寶川市宣傳部,哪知道三個人都不承認在廣州有過鉅款失竊的事。贓款不要人家警察樂意,可不做失主的證詞回去無法結案。辦案人員只有做三個人當中職務最高的一位副部長的工作,並對他曉知利害,說他們可以帶嫌疑人來指認。最後怕是不得已,也或者是請示了領導,副部長承認了這件事,解釋這麼做是“事出有因”寶川市好吃好喝的招待了辦案警察,事情本該到此為止。哪知道一家省級電視臺的法制節目調查到有隱情,要對事件做深入的採訪。本來應該由分管環保的副市長李小萌和宣傳部的人接待記者,李小萌不願意就這件事拋頭面,市長許明歧見她為難得眼圈都紅了,就將此事擔了下來,由他親自出面。
這天中午許明歧為招商引資的工作陪客商喝了不少酒,下午與記者見面時極其興奮,說話也就十分隨便。
當記者質疑地方政府為什麼用汙染企業的錢封口,去向媒體公關的合法時,許明歧說,出了事由政府出面給新聞媒體一個實事求是的報告,幫助他們瞭解案情這是正常的。至於用錢的問題,是順便與媒體做了廣告,不存在收買媒體的情況。對於質疑,他還說政府的人拿私人老闆的錢代他們去做廣告,是服務,是為民營企業排憂解難。
當記者問帶到廣州的20萬現金是準備上哪些媒體公告,為什麼發覺被竊都不報案時,許明歧說這個情況他不瞭解,不便說,應該去問當事人,問辦案機關。
這家採訪許明歧的電視臺做成節目在衛視上播放以後,被一個非常有名的法律時評作者阿從多方面切題,做了文章登載在國內一些有影響的報紙上。引起了廣泛注意,和比較大的社會反響。
大家由此知道一些地方的汙染企業有政府撐,記者可以花錢封口,媒體可以用廣告“屏蔽汙點”政府官員對這些理直氣壯,編織種種理由…
在此之前被披的《拆遷動員手冊》也因為這件事再次被提起,又被炒熱。網上有自稱是地產商的人出10萬元求《拆遷動員手冊》一本。以訛傳訛的,《拆遷動員手冊》還被一些人說成《關港拆遷寶典》。這麼說大概是寶川的名頭不如所隸屬的關港市響。
寶川市的事情通到關港市,作為市委書記的席鳴一免不了緊張,連姜松巖都覺到了。這段時間席鳴一打給他的電話特別多。
姜松巖想了解一下這個傳說中的手冊究竟有什麼內容,問席鳴一能不能找一本來看看?席鳴一說他還真的不知這個什麼寶典、秘籍的真面目,但據說有人已經將這個東西送到了正在z省的中央巡查組領導手上。
席鳴一說許明歧告訴他,李盛文要就關港市的一些問題去見中央巡查組的組長。他不無擔心地姜松巖說:“我怕的是有人不實事求是地反映問題。”中央巡查組到z省來之前姜松巖就知道了,北京有人給他透過消息,得知組長還是他悉的一位領導。2008年初,姜松巖參加過中央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活動巡迴檢查組的工作,這位組長當時是副組長。席鳴一要調整寶川市的領導班子,首當其衝的是李盛文的一些利益,動的是包括他的女兒和幾個他培養、提拔和安置在寶川的人,李盛文有所動作是極有可能的。但姜松巖知道許明歧與李盛文的關係很不一般,他怎麼會告訴要“搞”他的席鳴一情況呢?席鳴一再說到的一件事讓姜松巖相信了可能。
為了搞好寶川市的工作,席鳴一多次找寶川市的書記徐為民、市長許明歧談話,但幾乎不起作用。但是在席鳴一到省裡要求調整寶川市領導班子以後,與許明歧的一次談話後卻發生了席鳴一怎麼也不敢想象的事。
那次談話是在一次會議以後,席鳴一留許明歧吃飯,席間還有三、四位關港市區縣領導在場。許明歧大概以為那幾位都是席鳴一的心腹或者鐵桿兄弟。飯吃到一半,他突然站起來說了一句:“席書記,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我是您的人…”席鳴一還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他的身子已經矮了下來,席鳴一以為他是被絆倒的,再一看卻是雙膝跪在地上。
許明岐沒有要起來的意思,等著席鳴一認了他的話,親自來拉他。
席鳴一沒有拉他,在座的其他人也沒有拉他。他們大概還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是真的。
席鳴一氣得拍了桌子,聲俱厲地說:“你起來,這裡不是你所以為的江湖。你該做的不是我的人,而是一名黨和政府的公務員。”姜松巖聽了席鳴一的描述慨道:“你不是喜歡稱兄道弟嗎?他要認你做老大了。”席鳴一承認他以前處理同志之間的關係太了,姜松巖不好說的是,他對此還有過短暫的欣賞。
對許明歧的這一跪,姜松巖也很震驚。要知道,這是嚴重的政治品德問題,這樣素質的領導在他手上也會堅決地辦掉的。他不贊成席鳴一對寶川市動大手術的主張,這麼做不利於關港市的政局“維穩”李盛文站出來後恐怕還會有受利益衝擊的其他人跳出來,有更猛烈的動作在後面。
姜松巖說了句寬席鳴一的話:“有些事情如果成為問題,巡查組會找我瞭解的,我也可以主動找他們去反映。”席鳴一為什麼要做這麼大的動作?這是姜松巖其後想到的。
他應該是一個有政治智慧的人,他一反“推選”事件以後的低調,從接受南方某報的專訪,到搞出寶川市大換血這樣要冒極大政治風險的動作,說明他不想再沉寂下去了。在市委書記這個崗位上,他的年齡已經臨界,這或許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席鳴一的情況蘇可可居然也瞭解,她在姜松巖面前再次說到席鳴一,是將他作為反面教員。
蘇可可連席鳴一要對寶川市領導大換血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這讓姜松巖大吃一驚。她每天在百度上搜姜松巖、z省環保、z省土地等與他工作有關的關鍵詞,姜松巖是知道的,但沒想到她還關注起席鳴一來了。她對席鳴一的瞭解不單純是百度搜索引擎提供的媒體或者政府網站的簡單政情,也不單純是他最近的一些舉措,還涉及到他一些人所不知的事情。
說席鳴一的時候,蘇可可說官場的裙帶關係其實有正、負之分。
在她說來,作為省部級領導幹部子女的席鳴一,當初在走上領導崗位的時候是多少依靠了父親的人脈關係或者影響力的,父親為他的仕途鋪平了道路。席鳴一很爭氣,能力也很強,他的重要提升都在他父親離休以後。而在z省,他還有一個老鄉,現已升任中央某部部長的陶建輝。他與席鳴一的經歷非常相像,也是回到父親曾經生活和戰鬥過的地方工作,一步步地走上了領導崗位。
按道理他們這兩個人應該互相幫助,齊頭共進才是,可問題偏偏就出在這種關係上。
他們不是一般的同鄉,是同一個縣,同一個村子的。以他們的父輩說,那個小地方一下子出了兩個省部級高官,他們之間不攀比,鄉親和家人總會有看法的。
老輩們沒有比出高低,兩個人的兒子也都有出息的情況下就會接著比。
很難說陶建輝和席鳴一的父親是否心存芥蒂,但陶建輝和席鳴一的微妙關係是能夠讓人看出苗頭的。席鳴一到關港市做代市長的時候,和他級別相當的陶建輝調到了外省任團省委書記,得到了曲線提拔,再回到z省的時候,已經是席鳴一的領導。席鳴一在省人代會上的“推選”事件,是在陶建輝擔任省委書記的時候發生的。z省發展最好的地級市一把手進省領導班子應該是鼻涕往嘴裡淌的順事,可偏偏有民意都不行,這裡面是有原因的。可見他們是分別系在兩互相排斥的裙帶上。
蘇可可說:“什麼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夫榮顯,子憑父貴之類是正裙帶;反過來變成負裙帶就是牽累,寒齒亡,父債子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樹倒猢猻散的典故多著呢!那樣的裙帶就是上吊的繩子了。”她還以自己的弟弟蘇迪南作為論據,他在平江市的遭遇也是受到了裙帶關係的負面影響,被負裙帶勒得不過氣來。說蔡未末邀他們到泊州,現在絕對不能去。不要過早地暴蘇迪南的身份,讓人皆知他姐夫是誰,絕對是弊大於利。
許是蘇可可見到姜松巖聽得認真,她還順便數落了他兩句:“我平時說到一些看法的時候,你總是對我掉臉,想法訓斥我幾句。其實我心裡很清楚,你這是心虛的表現。人不隨大不行,吃虧的、給人墊背的總是那些落伍的,不緊跟的人。有些話,只有家裡人,你最親近的人才會對你講。你除了聽黨的話,還要聽誰的?聽家裡人的,黨不會害你,家裡人更不會。聽我一句話——你一定要離席鳴一遠一點!”
“什麼亂七八糟的的?”姜松巖聽聽有些不那麼入耳了。
他知道蘇可可現在接觸到的人多了,信息來源廣,思想複雜了起來。蔡未末介紹給她的人當中,有富商的女人,也有身份很高的官太太。至於都是些什麼人的家屬,她們的真實背景,他覺得在有時間的時候該掌握一下了。
蘇可可說的“負裙帶”讓他玩味,他忽然聯想到了李開平鮮為人知的一件事。
李開平在a省做到省委書記的時候,龔老到a省視察。在飯桌上李開平給龔老敬酒時說:“我敬老大哥一杯!”這在過去他們做正副手時應該很正常,常這麼公開和私下裡稱呼,可這回龔老當作沒聽見,也好像不知道他站著敬酒一樣,與在座的其他人談笑風生。尷尬的李開平站了片刻灰溜溜地坐下,再起來敬酒,稱呼龔老的職務,這回龔老才應他了,和他喝了一杯。
對李開平到a省以後再也沒有發展的原因大概是要聯繫到這件事的,在姜松巖看來,李開平是說錯了一句話而毀掉了很好的關係,或者是別人對這種關係的誤解耽誤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