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慢中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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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只好笑啦,直娘賊,那滋味可真不好受。”柳鶴亭暗道:“難怪方才笑聲那般難聽,原來如此。”又忖道:“那班烏衣神魔如此做法,又為的是什麼?”聽這漢子罵了兩句又道:“到了爺們進來,我不敢不說那些話,誰知道那班賊小子也是怯貨,看見你們進來他們就跑了。”邊傲天一直濃眉深皺,凝神傾聽,此刻他突地沉聲問道:“那班人是何面容,你可曾看清!”那漢子道:“那班賊小子頭上也都蒙著黑巾象是見不得人似的。”邊傲天皺眉道:“他們說話是何口音?”那漢子想了半晌道:“他們有的南腔,有的北調,也不知怎麼湊合在一起的。”邊傲天目光一轉,詫聲自語道:“這倒怪了!”俯首沉半晌亦在暗問自己:“他們如此做法,為的什麼?心頭突地一凜:“難道他們是想借此調虎離山?或是將我們誘到這廟裡,然後…”心念及此忙轉身向門外撲去!
柳鶴亭目光轉處只見孔明燈光從門外筆直人,那班漢子早已擁至祠堂門口探首向內張望,然而卻不見陶純純的行跡,心中不一驚:“她到那裡去了?”一衣腳向祠外掠去。兩人同時掠向祠外,柳鶴亭他快了半步,刷地騰身從門口人群頭上掠出,只見星燈耿耿,明月在天,亂草荒徑依然如故,然而風吹草動,月映林舞月下卻無一人影。
柳鶴亭心頭一陣顫動忍不住呼道:“純純你在那裡?”四下一無回應,但聞蟲鳴不已。
他不心膽俱寒擰身錯步刷地掠上荒祠屋脊再次叫道:“純純你在那裡?”這一次他以內力叫出,聲音雖不高亢,但一個字一個字地傳送出去,直震得林梢木葉籟籟而動。
叫聲方落突地一聲嬌笑,傳自祠後,只聽得陶純純嬌笑道:“你喊些什麼,我不是在這裡麼?”柳鶴亭大喜道:“純純你在那裡?”刷地一聲,筆直掠下,他這一聲“你在哪裡!”字句雖和方才和所叫完全相同,但語氣迥然而異。
只見陶純純衣袂飄飄,一手撫髮鬢俏立在一顆白楊樹下,楊花已落,木葉未枯,樹葉掩住月,朦朧之中直如霓裳仙子!
柳鶴亭身形一折,飄飄落在她身側,默然盯了她兩眼,一言不發。
只聽陶純純輕輕笑道:“你在怪我不該亂跑是麼?”柳鶴亭道:“你若是替別人想想…。”忍不住長嘆一聲:“你知道我多麼擔心呀!”陶純純嫣然一笑道:“你真的在擔心我!”柳鶴亭深深盯在她面上良久良久卻不答話。
陶純純秋波微轉,垂首道:“方才你為什麼當著別人面前罵我?”柳鶴亭長嘆一聲,緩緩道:‘久天長,慢慢你就會知道我的心了。”陶純純輕輕道:“難道以為我現在不知道?”突地仰面笑道:“難道你以為我真的生你的氣,我才躲到這裡來的?”緩緩伸出手掌,指向荒祠殿角,接口又道:“你看,那邊殿下堆的是什麼?”月光之下,她指如蔥,線細秀美,瑩白如玉,柳鶴亭順著她手指望去,只見荒祠殿角邊堆著一些物事,遠看不甚清楚,也不知是些什麼,他心中一動,掠前俯手一看,掌心不滲出一手冷汗。
只聽陶純純在身後說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柳鶴亭緩緩點了點頭,突地轉身長嘆道:“純純,這次若不是你,只怕我們都要喪生在這些硫磺火藥之下了!”只見遠處一人大步奔來,口中喝道:“什麼硫磺火藥?”銀髯飄飄,步履矯健,正是那“萬勝金刀”邊傲天。霎眼之間,便已掠至近前。柳鶴亭道:“那班烏衣神魔,好毒的手段,將我們引至祠中,卻在祠外佈滿火藥。”要知火藥一物,雖然發明甚久,但俱多用於行軍對陣,江湖中甚是少見。
邊傲天一聽火藥兩字,心頭不為之一凝,只聽他微喟一聲,接口又道:“若不是她,只怕…”忽覺自己“她”之一字用的甚是不妥,倏然住口不言,卻見陶純純一雙明亮的眼波,含淚而睇,愣了半響,轉身向陶純純當頭一揖,陶純純連忙萬福還禮。輕笑道:“這可不算得什麼,老前輩千萬不要如此客氣,只可惜我趕來時那班烏衣神魔已逃走了,我擔心這裡,是以也沒有追。不然將他們捉上一個,也可以看看這些能使得武林人聞之變的烏衣神魔們,到底是什麼樣子!”
“萬勝金刀”邊傲天一揖到地,長身而起,仔細瞧了她幾眼,突地長嘆一聲,道:“老夫一生之中,除了這位柳老弟的恩師之外,從未受人恩惠,姑娘今夜的大恩德,卻令老夫沒齒難忘,區區一揖,算得了什麼?”他一面說話,一面長吁短嘆,心中似是十分猶悶。
柳鶴亭道:“老前輩可是在為府上擔心,此間既已無事,晚輩們可隨前輩回去,或許還可助老前輩一臂之力。”邊傲天嘆道:“此事固然令我擔心,卻也算不得什麼,那班烏衣神魔,身手想必也不會有這般迅快,你我只要早些趕回去,諒必無妨。”陶純純含笑道:“老前輩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將出來,晚輩們或許能替老前輩分擔一二。”邊傲天一手捋須,雙眉深皺,雙目沉重,嘆息一聲,道:“老夫一生恩怨分明,有仇未報,因是有寨難安,有恩未報,更令我心裡難受。”突又向陶純純當頭一揖,道:“姑娘你若不願我心裡難受,千萬請吩咐一事,讓老夫能稍盡綿薄之力,不然的話…”連連不住嘆息。
純純忙還禮道:“晚輩們能為老前輩分勞,心中已是高興得很,老前輩如此說法,豈非令晚輩們汗顏無地!”邊傲天愣了半晌,長嘆幾聲,垂首不語。
柳鶴亭見她神情黯然,兩道濃眉,更已皺到一處,心中不又是佩服,又是奇怪。佩的是此人恩怨分明,端的是條沒奢遵的好漢,奇的是武林中恩怨分明之多,但報恩豈在一時,又何須如此急燥?”他卻不知道這老人一生俠意恩仇,最是將“恩怨”二字看得嚴重。
人若於他有仇,他便是追至天涯海角,也要復仇方快,而且死打纏鬥,不勝不休,武林中縱是絕頂高手,也不願結怨於他,人若於他有恩,他更坐立不安,恨不能立時將恩報卻,江湖中人人俱知“萬勝金刀”邊傲天的一句名言,那便是:“復仇易事,報恩卻難,寧人於我有仇,切莫施恩於我!”一生也當真是極少受人恩惠。
一時之間,但見他忽而仰首長嘆,忽而頓足搔頭,忽又嘆道:“姑娘若真的不願讓老夫效勞…”柳鶴亭忍不住接口道:“純純,你就求邊老前輩一事罷了。”他見這老人此刻毫無去意,想到莊稼漢子代‘烏衣神魔”說出的言語,心裡反而擔心,是以便示意陶純純隨意說出一事,也便罷了。
陶純純秋波一轉,道:“那麼,恭敬不如從命…”邊傲天大喜道:“姑娘答應了麼,快請說出來。”陶純純輕輕瞪了柳鶴亭一眼,突又垂下頭來,道:“老前輩你說吧。”邊傲天愕了一愕,來回走了幾步,頓下身形,思索半響,突撫掌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總算老夫幾十年還未白活,姑娘們的啞,也猜得中了。”大步走到柳鶴亭身前,大聲道:“這位姑娘,你可喜歡麼?”柳鶴亭不一愕,吶吶說不出話來,卻聽邊傲天又自笑道:“我知道是喜歡她的,只可惜既道無父母之命,又無媒灼之言,是以雖是兩情相悅,卻不能結為連理,是麼?”柳鶴亭、陶純純一齊垂下頭去,這莽撞的老人的一番言語裡,誤打誤撞地說到他們心裡。
邊傲天自左至右,自右至左,仔細瞧了他們幾眼,大笑又道:“那麼就讓老夫來作媒人好了。”柳鶴亭心裡一急,吶吶道:“但是…”邊傲天揚眉道:“但是什麼,這位姑娘慧質蘭心,美如天仙,難道還配不上你?難道你還有些不願意麼?”柳鶴亭道:“不是…”邊傲天哈哈大笑道:“不是便好,老夫一言為定,一切都包在老夫身上,包管將這門喜事做了風風光光地,你們放心好了。”不等他兩人再開口轉身飛步而去,只剩下柳鶴亭,陶純純你垂著頭,我垂著頭,突地兩人一齊抬起頭來,你望著我,我望著你。
兩人眼波相接,心意暗,只覺今夜的秋風,分外溫暖,今夜的秋月,分外明亮,直到那“萬勝金刀”遠遠喝道:“柳老弟,該走了。”他一連喝了三聲,柳鶴亭方自聽見。
早霞朝升!
臨沂城外的大道上一行數十人,跟著一輛蓬車,沿路而行,為首的那一位老人,便是城中大豪“萬勝金刀”邊傲天。
柳鶴亭、陶純純一左一右,將邊傲天挾在中間,並肩而行,這兩人誰都不敢抬起頭來,但偶一抬起,卻都會發現對方的目光也正在望著自己,邊傲天腳下不停,一捋長髯笑道:“數十年來,今老夫當真是最最開心的子。”忽地又不皺眉道:“那班烏衣神魔的腳程想必不會這般迅快,你我如今趕回一定不會出事的。”柳鶴亭、陶純純對望一眼,又自垂下頭去,心裡各各知道,這老人口雖如此說,心其實擔心已極。
但此刻天既明,路上又有了行人,他們勢必不能施展輕功,那虯鬚大漢跟在身後,忍不住道:“師傅,我先跑回去看看…”邊傲天回首道:“你先回去,又有何用!”又道:“老夫今當真是開心已極。”一人臨沂城,向左一折,便是一條青石大街,街頭是個小小的市集,但越走人跡越少,這一行人的腳步也就越急,柳鶴亭初至此間,心中自不免有一份陌生的旅客踏上陌生的地方那種不可避免的新奇之。只見街左街右節比鱗次的屋宇,青瓦紅牆,都建的十分樸實,來往的行人也多是風塵僕僕的彪形大漢,與江南的綺麗風光,自是大異其趣。
漸至街底,忽見兩座青石獅子,東西對蹲在一面緊閉著的大門之前,青蓋銅環,被朝陽一照,閃閃生光。邊傲天目光動處,濃眉立皺,刷地一步,掠上前去,口中喃喃自語著道:“怎地還沒起來!”伸出巨掌,連連拍門,只聽一陣銅環相擊之聲,震耳而起,但門內卻寂無回應。
柳鶴亭心頭一凜,道:“那班烏衣神魔已先我們而至?”邊傲天濃眉皺得更緊,面目之上,似已現出青,忽地大喝:“開門!”這一聲巨喝,直比方才銅環相擊之聲,還要猛烈多倍。
但牆內卻仍寂無應聲,虯鬚大漢雙足一頓,突然喝一聲,掠入牆內,接著大門立開,邊傲天搶步而人,只見一條青石甬道,甬通一扇花門,正中是穿堂,一面紫檀木架的青石屏風,當門而立。
邊傲天一步掠人廳門,目光動處,不又大聲一叫。
柳鶴亭為之望去,只見那青石屏風之上,竟隨赫然寫著兩行觸目驚心的大字:“若非教主傳諭,此宅已成火窟!”字亦硃紅,似是鮮血,又似硃砂,邊傲天鬚髮皆張,揚手一掌,向前劈去。
只聽譁然一聲震,青石屏風跌得片片碎落,出裡面的一間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