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一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今年十五,你瞧起來稍長我幾歲,在稱謂上,我實該喚你一聲姊姊…若你不願,總要將姓名告之,要不,我如何稱呼你?一直姑娘、姑娘地喚,總是生疏。”他咧嘴笑開,淺淺兩個酒窩,有十五少年的稚“你叫什麼名字?”姊姊!她冷哼一聲。心想,真要比年紀,他喚她“祖”字輩都不夠格。

不理會人,她偏開頭,將手中油燈盞置於桌上。

屋中擺設極為簡陋,牆上掛著一張弓和幾把箭,讓灰塵掩蓋著,結著蜘蛛網,兩柄柴刀丟在角落,刀刃長滿鐵鏽,一張竹、一張竹桌、幾隻竹椅或立或倒,整間木屋乏善可陳,好似荒廢了許久,不如尋常住家,如今來了兩個人,倒有些格格不入。

常天賜隨意環顧,最後視線落在女子的背影,忍不住又問:“姊姊還沒道出姓名。”

“我說了我不是你姊姊!”她扭過頭,惡狠狠地怒瞪。

“不喚姊姊,那要喚什麼?”中的嗓音帶著無辜。

“我是虎娃。大虎的虎,娃娃的娃。”唬地轉過身,她雙手叉,銘黃衣衫在搖曳的火光下顯得明亮可愛,口起伏著,臉紅潤,脾三兩下就教人挑起,嚷道:“誰要當你姊姊!你、你那麼壞、那麼惡毒,滿肚子壞水,做盡壞事,當你姊姊豈不是自貶身分!我才沒那麼倒楣!”自懂事以來,還沒誰這樣辱罵過他。

愈聽愈奇,他嘴邊自顧噙笑,淡淡頷首。

“天賜何時得罪了虎娃姊姊,竟教姊姊這般氣惱?這中間是不是誤會了?姊姊不說明,我何以理解?”他還是“姊姊”長、“姊姊”短地叫,一派溫和地望住姑娘氣紅了的俏臉。

“你還辯解!還敢說!”她邊說,腳一跺。

心中的氣憤經他撥如泉急湧,她兩手握成拳頭揮舞著,話是壓不住了,一古腦兒喊將出來…

“我都聽見了,我知道!那群大漢子是受僱於京城裡一戶常姓人家,他們上長白山地不僅為了挖野山參,還要設陷阱獵老虎,他們不敢面對面挑戰,只會暗地裡設機關,引著虎兒傻傻掉入,我、我都瞧見了…他們好殘忍、好過分,把受傷的大虎從陷阱裡拖了出來,那虎兒已奄奄一息,還讓好幾頭獵犬撲上去咬它,那些該死的犬類,只會仗著勢頭撿便宜,卑鄙無恥!下可恨!”要不是姑婆不准她惹事,見虎兒們受此凌辱,依她脾,早已施出手段懲治那群大漢子和那些可惡復可恨的狗腿子。

她不懂姑婆為什麼不讓她開殺戒,對人類的惡行為什麼能視若無睹!只因她們是修行的靈,脫去凡胎血,而世間生命自有輪轉,生死定數,她們只能冷眼旁觀、心中清明,要保持無動於衷,讓心緒不受干擾,才能更接近神,為的便是如此嗎?

她不懂,也做不到。

見虎兒們被這般凌,教犬類欺陵,虎族的尊嚴掃地,她怎能容忍!

泵婆對她這衝動熱情的子不以為然,說她野未脫,常教旁事觸動心絃,心中波瀾,慾望橫生,想要成仙正道難上加難。

她朝竹近一步,炯炯明眸燃燒怒意。

“虎兒死了,他們還拿出大刀短匕扒它的皮、它的筋,把削落煮成食物,拆下一骨頭,拔它的牙和爪子綁成項鍊,大剌剌地掛在頸上耀武揚威。”字由齒縫中僵硬地擠出,怒不可遏。她半點兒也不希罕修成正道,愈是清心愈現寡情,而自己這子,怕是再三百年也依然故我,無可改變。

“這一切都是京城常家指使的,我聽到了…我還聽見他們喊你少爺,你、你們家、你的爹爹和孃親為什麼這樣壞?大虎哪裡惹了你們,要如此殘酷的殺害?”她觀念簡單,認定常氏一家全是指使者。

此次,她瞞著姑婆出走。暗夜中,本想現身咬死這群惡人和惡犬,聽他們談話,才知幕後尚有主事者,他們住在京城,花大筆銀兩僱人上山獵虎,這一聽氣血奔騰,決定從長白山地尾隨而來,她要那個惡人中的惡人死在她利齒之下,以洩心頭之恨。

面對她的指控,少年蒼白臉上掠過困惑,一閃即逝,眼神像兩潭深井,幽暗中隱藏著什麼。他端詳著她,片刻才緩緩啟口“為了利益,人可以做出許多意想不到的事。常家重金僱用經驗老到的獵戶上山獵虎,是為取虎骨制藥,賺取包多錢財:而那些獵戶便為豐厚的酬勞甘冒奇險,這世間是這樣的,複雜卻又簡單,人殺虎、虎噬人,人與虎之間並無真正的仇恨,一切以利益當頭,從來都是如此…姊姊,你可曾想過?”他的神態太過平靜,語氣淡然,在這寂寥夜中添上詭譎之情。最頭一個問句將虎娃差些失神的意識抓了回來,她似乎又被惹惱了,因為對方的反應與自己原先設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好詭異,這瞬間,他話中語氣竟教她聯想到姑婆。

“我不是你姊姊!”甩掉那荒謬的念頭,她握拳咆哮,口劇烈起伏,虎牙隱約可見。

她生氣,氣憤人類的濫殺,也氣自己的莫名其妙。

適才,他兀自昏,而自己徘徊在竹邊,她張嘴想咬斷他的頸項,利齒已磨上他的皮膚,卻怎麼也無法施勁,他周遭的氣息不知何時安定著她躁動的脾,等回過神來,才發覺她的鼻頭連在他頸邊,依著本能在他身上輕嗅,舌已伸出,友善地舐著他。

友善!她便為了這一點氣怒驚心。

蜷在角落,她抱著頭思索許久,一幕幕虎兒們落難的景象浮現腦中,整個心都揪了起來,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她告訴自己,等這少年醒來,要當面質問清楚,她仍要咬死他,在他意識清明時下手,好好享受他眼中的恐懼,替那些慘死的虎兒報仇。

可是想歸想,事實擺在眼前,她可以迴歸真身,撲上去咬死他,卻跟他在這兒你一句、我一句地羅唆。

他臉上沒半分驚惶,面容蒼白,薄淡無血,頸頰連接處和額角浮出細細的青血筋,他的皮相文弱無力,采的是那對眼睛,深沉靜默、黑幽幽的,像要把魂魄進去。

“虎娃兒…”他出聲喚著,把“姊姊”兩字刪去,瞥了眼她的小腿肚,靜靜指出“你受傷了。”她下意識垂眼瞧著,腿肚上的傷是眾人圍攻她時讓長槍刺中的,深及筋骨,了不少血,她隨意包裹著,以她的靈能可能得花上三、四才會復原,她是氣得忘記疼痛了,又是跺腳又是走動,血滲出布條紅成一片。

“你坐下來,我幫你瞧瞧,好不?”他邊說,‮腿雙‬已跨下,嗓音輕和“我隨身帶了些金創藥,是照顧我的劉大夫給的,對付外傷很有療效…”他主動拉她的手。

虎娃一把甩開他的掌握,惡狠狠地道:“不要你管!”這個傷也是人的傑作,她恨死他了,才不希罕他的恩惠。

他尚且矮她半個頭,稍稍仰首,對入她冒火的美眸。

“你不讓我替你裹傷,也得想辦法止住血,這麼放任著,再強悍的身軀也承受不了,血盡氣虛,靈臺渾沌,你該明瞭。更何況你是姑娘家,身上留著傷痕總是不好。”

“你、你…”莫名地,她心頭一震,覺得捉住了什麼,又不十分確定。她仍瞠著圓眸瞪住身旁少年,怪異地打量著,忍氣問道:“你為什麼不害怕?”

“我為什麼該害怕?”他反問。

“你不記得嗎?”她語氣揚高,圓臉湊得更近,神情顯得有些急迫。

“你本來跟那群大漢子說話,有好多載貨的馬車從長白山地轉回,然後你掀開其中一輛的車簾子…”她一頓,他眉跟著挑高,聲音持平“接著呢?”少年的表情泰然無比,虎娃怔了怔,小口“接著你就在這兒了…你難道一點印象都沒有嗎?”若他不害怕、不驚懼、不惶恐,那還有什麼搞頭!她的心血豈不白費!

“喔…”他漫不經心地應著,搖了搖頭苦笑“自小,我就有這個病,心頭沒來由的疼,常是痛得暈厥過去,周遭發生的事沒一件記住,總要旁人提點…經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她嘿嘿地冷笑。

“你記住了嗎?”他太陽,苦惱地淡擰眉間“只知道我掀開車簾子,心口一痛,人就暈了,其他事就記不得。虎娃兒,我怎會跟你來了這裡?”唬!真會被他氣死!虎娃又是跺腳,也不理腿上的傷。

“你怎麼了?唉唉,血又出來了,你都不疼嗎?”他嘆氣。

“不干你的事!少碰我!”他不在意她的壞脾氣,傾過身想要幫忙,她卻不讓他瞧,一把將他推開,手勁之大,把他整個身軀推翻過去,一聲悶哼隨即響起,就見他倒進竹裡頭。

“不用你假殷勤!”她高聲罵著,頓時眉目飛揚。

忽地,她身子跳上竹本不理會小腿肚上的傷,以四肢支撐身軀,肩背隆起。她陰沉沉地瞪住少年,四肢如同獸類的四足抵在竹上,動作自然無比,又輕又緩,卻透著殺機。

她擋住了火光,那模樣像極一頭勁力十足的大獸,鎖住自己的佳餚,正考量著該以何種方式享受眼前大餐。

“你忘了嗎?不打緊,我會慢慢地告訴你,讓你知道自己曾錯過什麼。”在心中,她暗暗發誓,定要好好享受他的恐懼,定要緊盯住他臉上一分一毫的表情變化,她要替虎兒們報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下一秒,震撼天地的咆哮響起,屋頂落下塵灰,幻化瞬息,銘黃衣衫的少女已不見蹤影,竹上,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黃金燦的大虎,它甩動渾圓巨首,齜牙咧嘴,對住裡頭的少年狺狺低咆。

她要讓他痛不生,要一口一口慢慢地咬死他,要聽夠他的求饒,那些虎兒斷氣前的哀號教她記憶鮮明,不能忘、不敢忘,她先要了他的命,再回頭尋那群惡漢子,血債血償。

但,事實上,除了獸類重的氣息,聽不到其他聲響。

這又同自己原先想像有所出入,莫非他嚇得說不出話?

大虎的喉間滾出疑惑的低唔,暗金的瞳眸一沉,偏開龐大軀體,讓燈盞的光線再度照出竹裡的情景。一瞧,不由得怔然…

那少年伏在竹上,兩手緊捂左,眉峰皺摺,一張臉慘白似鬼,透著細汗,早已不省人事。

難不成在自己變回真身時,他老病正巧犯了,口又痛得厥了過去?

那、那他到底有沒有目睹她的幻化?有沒有讓她嚇著啊?

惱呵…大虎又是咆哮,對住一個昏不醒的少年咬牙切齒,利牙磨得霍霍亂響,沮喪復無奈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