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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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微笑競有些妖冶。
“我就知道紅顏禍水,長得太美也給自己惹禍啊。當初離開施南之時,太子勸我用刀先給自己毀容,我沒聽他的,現在想來真是後悔呢。”他的笑容剛隱去,便語氣一沉,“卻不知郭大捕頭到底查出了我什麼?”
“你與康種秘密往來,而康種一直是反帝派中態度最進的一個。”
“這又怎樣?康大人也覺得我與他過世的女兒長得很像,所以進京之時找我閒聊幾句,這犯了王法?
冰尚旗冷笑道:“與康種閒聊不算犯法,但你串通施南,私自扣鉀囚兩位公主和太子之事,就是罪上加罪了。”楚瀾光將眼睛一瞪,“你在胡說什麼?我幾時囚他們了?公主不是你救回去了?我剛剛在這裡找到孝威公主,正要送回宮去,至於太子,難道你已經知道他的下落了?”懶得看他演戲,將手一擺,“請孝公主出來!”不過片刻,易微塵便被兩名黑衣捕頭帶出了小院。她起初不知道這兩名黑衣人是誰,但已知事情不妙,再看到此刻的景象,不臉都變得蒼白了。
“郭捕頭…”她含糊地叫了一聲,“別衝動,楚大人是救我的好人。”
“是好人還是壞人、是救您還是害您,會由陛下定奪,微臣只是奉皇命接公主回宮。”冰尚旗對她簡單地躬了下,算作行禮,但就在他微微彎下的這一刊那,原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歐陽譁,驀然像豹子一樣捷地一躍而起,銀光一閃,劃傷了他握著弓弩的右腕,那隻號弩立刻掉在地上。
同一時刻,楚瀾光已化身閃電,出拳飛腳,將扶持著易微塵的兩名黑衣人選速放倒。
陡然間,形勢逆轉。
冰尚旗震驚地瞪著眼前這兩名已並肩站到一起的男人,冷笑連連,“好,好,打獵的老鷹倒讓兔子叼了眼,你們兩人這齣戲演得不錯。”楚瀾光又出那懶散的笑容,“這要多虧歐陽譁這塊大石頭,居然看得懂我的暗示。謝了歐陽譁,我欠你一個人情,但不能現在把腦袋給你。”他的劍尖已經搭在郭尚旗的脖子前,聽到身後的動靜,急問道:“你又要千什麼去?”一手抓著易微塵的手,楚瀾光勾將編貝般皓白的牙擊微微出一條縫隙。
“既然陛下想知道我是誰,我就當面去和他說個明白。是恩是怨、是愛是仇,十八年了,總要做個了斷。”楚瀾光帶著易微塵回宮的對候,宮中大為震動,因為之前一直盛傳她已經隨著馬車墜崖身亡,卻沒想到她毫髮無傷地手安歸來了。
鎊宮的妃子,包括剛剛脫離險境的岳雲霓都趕來想看望,卻都被楚瀾光輕輕一句。
“先向陛下報喜”給檔了下來。
他帶著易微塵走迸了皇帝的寢宮中。
得到消息的皇帝,卻彷彿對於他們的到來顯得過於冷靜。
嶽鬱庭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點點頭,“吉人自有天相,微塵,你受了驚,先去梳洗一下,遠嫁之事擇再議。”這是讓她離開的意思,易微塵明白,她微微地屈膝,又深深看了眼楚瀾光的背影,一步步倒退著走出寢宮的大門。
“我以為會是郭尚旗和你一起回來。”再度開口對,他神情更加凝重。
楚瀾光一笑,“郭捕頭累了,我留他在那邊先休息休息再回來履命。再說,只要我站在陛下面前,他是否回來已經不重要了。”皇帝此刻看著他的眼神異常複雜,說不清是懷疑、是恐懼,還是憤怒。
“楚瀾光…這是你的真名嗎?”
“微臣叫這個名字已經快十八年了,對於微臣來說,這就是真名。”
“十八年…”他慨道:“你終於說了句實話,先前你和朕說,你二十二歲了。”
“微臣怕陛下嫌微臣太過年輕,不能重用,所以故意將自己年齡說得老些。”他這時關容燦爛,活脫脫就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
嶽鬱庭又望著他良久,忽然站起身,燒過書案,踏著青瓷磚,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緩緩的、輕顫著將手抬起,試探地觸碰到他的臉頰,喃喃道:“當年,我和韻兒說過,如果生女,就取名岳雲靜,若生男…就取名岳雲龍。雲龍,你該為人中之龍啊—”楚瀾光渾身劇震,像被什麼汙泣的東西碰觸到似的,嫌惡地倒退幾步,冷冷一笑,“雲龍?怎麼沒聽說陛下有這麼一個孩子?看來他命中不是什麼人中之龍,而是人中之鬼吧?”嶽鬱庭直著背脊,望著眼前這張既悉又陌生的面龐,“我不知道你當初是怎麼活下來的,但我知道,除了韻兒,不會有第二個女子能生下你這樣的孩子。你這張臉、這雙眼,都和她一模一樣。孩子,我知道你心中有許多恨,但是當年我是有許多無可奈何和身不由己的。你不該這麼恨我…”
“身不由已?”楚瀾光的視線有些蒙朧,“真有趣,今天我已經是第三次聽到這個詞了。是啊,我們活在世上,都有那麼多的身不由己。但今天有個人告訴我,身不由已不過是我們給自己找的籍口。是我們從一開始就選擇了這條路,等到發現自己不能回頭了,就推說是身不由已…但其實,我們都是大騙子。”他甩了甩頭,似是要把淚水甩去,他努力平復嘴角的顫抖,鄭重地問:“關於那一晚,我一直是道聽途說來的。真正的實情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我娘,一個是你。娘已經不能說話了,或許你可以告訴我,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嶽鬱庭目光離,似是陷入記憶深處,回到十幾年前一“那一晚…是父皇要禪讓皇位的大子的前一晚。幸虧我有心腹偷看到了禪位語書,才讓我奪得先機。我一直以為,雖然父皇向來偏心,但我總歸是太子,此等大事他必不會有所偏袒。沒想到,他競要將皇位讓給我的二哥!”
“所以,你提前調動人馬,發動宮變。我娘因為知道你的心思,偷傳消息給先帝和二皇子,被你發現,便被殺人天口?”他咬牙質問。
“你娘身為太子妃,一旦我即位便是正宮皇后,她放著大好的榮華言貴不要,競要和我講什麼父慈子孝、仁義道德,你不覺得可笑?”嶽鬱庭冷笑一聲,“換了誰可以容得下這樣的子?”楚瀾光忍著心底的痛,繼續道:“你們也曾有過恩愛之情”面對結髮子,難道你就真能下得了手?”他突地想到自己在小屋時易微塵說的話。他們果然是父子啊,都只要最親近的人順從自己,但他真不想和這人一樣…
“若是換做別人動手,也許她會死得更痛苦,就因是我親自動手,她只要疼一下就行了。”嶽鬱庭說的越是簡單,楚瀾光心底的嫌惡和痛恨就越是滋生退速。
他不由得大聲說道:“拭父兄,奪皇位,殺天子,陛下在這個皇位上一坐十八年,您真坐得安穩?夜午夢迴之時,就不曾聽到冤魂啼哭嗎?”他斥責嘲諷的語氣令岳鬱庭陷入回憶而皺緊的眉心抖了一下,帝王之心讓他在這一刻又變得菜鶩起來,“那你想讓我說什麼?想讓朕一死給你母親抵命嗎?哼。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和康種那老骨頭在搞什麼鬼。太子是你們綁走的吧?你最好儘快把雲飛給我平安無事地送回來,否則康種等人也休想活命!你要想罵我沒有人,可千萬別忘了,雲飛也是你的親弟弟!”這一刻,他不再是個思念兒而懺悔的父親,他只是個自私又暴皮的君主。
楚瀾光冷眼旁觀他的表情,淡然道:“原本我是這樣想的,但是現在看到你,又聽到你這一番話,我改變想法了,也忽然明白娘當時為什麼寧死也不離開你。”
“因為她愛你,卻又無法改變你,留在你身邊裝作看不見那一切她辦不到,而與其心灰意冷地離開,任由自己冷血旁觀你的所作所為,不如直接死在你的劍下,一了百了地永遠不必再看這一切。”從上解下那把他所贈與的長劍,“這把劍就是你當初殺她的那一柄吧?”嶽鬱庭緊張地向後退了幾步,盯著他,“怎麼?你現在要殺父拭君嗎?”他輕蔑地冷笑一聲,將長劍重重地丟抑在地上。
“陛下還記得嗎?當您曾親口許我一個承諾,無論微臣犯下什麼樣的過錯,都可以饒我不死。若陛下還是個守諾的君主,那我只想用此一諾來與陛下做個易。”
“易什麼?”
“換一個人的自由。”
“誰?”楚瀾光揚聲道:“微塵,你進來,我知道你一直躲在外面偷聽。”此時,寒寒章竄的衣服摩擦聲俏然響起,她從門口祛怯地探進身子來。
他用手一指,“微臣希望以這一諾換取這可憐姑娘的自由之身。”易微塵和嶽鬱庭一聽全都呆住。
她急奔過去想阻止,可因為跑得太急,卻又被長長的裙襬絆倒,摔在地上,她也顧不得疼,連聲說道:“陛下,微塵的命長。草莽螻蟻一般,不足憐惜,只望陛下放過楚大人的命!”說著,她連連叩首,因為磕得極為用力,青瓷磚都發出咚咚之聲。
楚瀾光心疼地將她一把樓住,“做什麼?誰讓你搖尾乞憐了?我的生死用得著你來求嗎?”嶽鬱庭看著這一雙小兒女彼此關切的真情,霍然明白了什麼。
他望著已經將額頭磕出淤血的易微塵問:“你為了讓他活,可以做些什麼?”
“易微塵可以去死。”她斬打截鐵地回答。
戚慨地看向楚瀾光,“你有這樣的一個紅顏知己如此傾命相隨,真的是你的福氣。”他惆悵地嘆道:“當年你娘也是這樣的,可惜我沒有珍惜…”他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好久,然後跟艙地轉身,擺手—“你們走吧。”易微塵一時不解,還在追問:“陛下肯饒楚大人一命了?”楚瀾光何其聰明,立刻明白了,趕緊拉起她一語不發地就往外走,足不停歇地一連出了三道宮的門後,終於長呼一口氣。
“好險…”
“是好險…!易微塵這才明白也呼了口氣。
他斜睨著她笑道:“你這女孩子真是不懂剛才到底有多危險。”知道自己的身分一旦被嶽鬱庭識破和懷疑,就已經有生命危險了,不僅是自己,還有外祖父康種一族,都有可能遭到牽連。
他冒險入宮,冒險當面見駕,只為了賭一把父子情對嶽鬱庭的影響有多少,若嶽鬱庭心中還有對當年之事的愧疚,或是為人父的柔軟溫暖,或許他會因一念之仁放過所有人,否則便只有選擇玉石俱焚這條路了。
其實,他明白剛才嶽鬱庭讓他們離開,除了是為了那一絲父子之清,也是因為這個丫頭那決絕剛烈又織熱執著的深情觸動了他。
所以,也是託她之福啊,不過一“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出宮,出宮之後,我還有話要和你說。”他倉卒地丟給她這句話後,就急忙帶著她奔出了宮!。
不管周圍侍衛婢女詫異的眼神,也顧不得所有等待的繽紀皇戚的紛紛議論,楚瀾光現在的衝動都只為了一個希望—讓手中握緊的這個女孩可以在他的庇護下永遠幸福平安!
這,便是現在讓他活著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