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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草原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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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無知覺地躺著,似乎我的努力對她完全起不到作用。

我的汗水糊住了眼睛。古麗大娘拉我:“算了,這都是命。”我甩開大娘的手,又低下頭去往孩子嘴裡吹氣。

朱依娜嗚地哭了出來。也就是這同一時候,懷裡的孩子也嗚地一聲,小小膛起伏,呼了起來。

我鬆了一口氣。

古麗大娘喜出望外:“活過來了!孩子活過來了!”朱依娜掙扎著爬起來:“給我看看!”我將孩子包好到朱依娜手裡。

朱依娜一看孩子,淚水唰地了下來,用本族語言喃喃著什麼。

古麗大娘撲過來抱住我哭:“阿啊,你就是天神派下來的啊…”我抹了一把汗,這才覺得手腳背都累得痠痛,一股坐在氈子上。扭頭看到朱依娜幸福滿足的笑容,也不笑了。

“是個女兒呢!”朱依娜深情地凝視著孩子:“女兒好,你們漢人有句話,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孩子似乎受到了喜悅的氣氛,終於放開嗓子大哭了起來。我接過孩子又檢查了一遍,孩子心跳呼都很正常。

朱依娜的丈夫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高聲叫子的名字。女人們喜笑顏開地將孩子抱出去給他看。

我還擔心男人會歧視女孩子,沒想那漢子一看到女兒,動得泣不成聲。

多倫克老爹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一個大禮。

我惶恐地扶起他:“老爹,你這是做什麼?”

“阿啊,你救了我兩個孫子,還救了我女兒,你就是我們族的貴人,是我們族裡永遠的貴客。這天大的恩情,要我們如何回報?”我笑:“救死扶傷就是為醫者的本分,我不過是盡職盡責而已,談不上什麼恩情,更談不上回報。”朱依娜的丈夫走過來,用生硬的漢話說:“姑娘,你救的孩子,給起個名字吧。”

“我?”我又驚又窘“可我不懂你們起名字的規矩。”多倫克老爹笑道:“那就起個漢人名字好了!”我看著那個皺著小臉正在哇哇哭泣的孩子,又看了看天邊燦爛的夕陽,說:“雖然是傍晚生的,可是歷盡艱險而來,脫胎換骨。夕陽無限好,只是盡黃昏。那你就叫朝雲好了。”朱依娜的丈夫興高采烈,連聲道謝。

多倫克老爹指揮族人:“快去殺頭羊,今晚我們要好好慶祝一下。”又問我“阿留下來吃晚飯吧。”我豪一笑:“這是自然。我可就當回家,不客氣了。”太陽還沒落山,篝火就已經點了起來。孩子們在不遠處踢著球。我這個偽球之前給他們傳授了新一套的比賽規則和一些膚淺的技法,倒被他們奉若寶典。反而讓我很不好意思。

我在旁邊看著,忽然發覺腳邊有影子移近,抬頭一看,正是先前那位憤的漢人大夫。他穿著一件不大合身的舊衣裳,頭髮有些亂,鬍子似乎好些天沒颳了。可雖然這樣,舉止卻還算優雅斯文。

我笑著同他打招呼:“大哥好啊!”這個白面書生倒也是個快人,咧著嘴回禮:“姑娘好啊。”我問:“大哥也是漢人吧?不知道怎麼稱呼啊?”書生撓了撓凌亂的頭髮,說:“在下姓程。”

“程大哥。”我說“大哥叫我阿就可以了。大哥是路過這裡嗎?”

“算是吧。”小程說“我遊歷在北,住膩了,想南走,十天前碰上老爹他們,便一同南下。本來打算今天就去西遙城的。你從城裡來的?”

“是啊。”我說“難怪以前沒見過你。大哥打算去那裡呢?”

“一直南下,離鄉多年想回家看看。”我笑了笑,忽然有點寂寥:“能回家真好。”

姑娘。”程同學在我身邊坐下,自來地說“既然是同行,想問問姑娘是怎麼救的那母女二人的。”我同他一見如故,如實把行針一事描述給他聽。

程同學聽著非常有興趣,瞅著我問:“不知姑娘師承何處?”我是學了張老爺子的書,可也不能這樣厚臉皮自稱他的弟子。便笑道:“師出無名。”程同學置疑地盯著我,他人雖然不修邊幅,鬍子拉渣,可是一雙眼睛泉水一般清亮人。這樣直視我,彷彿要在我的意念裡鑽一條通道直達真理。我猛地一陣心虛,大腦裡良心的大鐘轟地敲響了。

我一陣緊張。小程正要說什麼,阿梓一聲:“姐,過來喝茶!”我安了彈簧一樣跳起來,拔腿就跑。小程微弱的一聲:“你…”我已經跑出老遠。

太陽落山了,篝火熊熊燃燒,架子上的烤羊滋滋響,烤和美酒的香氣瀰漫四周的空間。歡樂的笑聲和歌聲繚繞。姑娘和小夥子們手拉著手在篝火邊唱歌跳舞。

小程同學離我不遠,正握著一個姑娘的手,笑眯眯地說:“看你這手像,將來肯定會嫁一個家裡牛養成群的丈夫,然後生兩個兒子。”那姑娘又是歡喜又是害羞。

小程鬆開她,轉向她身邊一個一臉不悅的小夥子:“啊呀呀,大哥你印堂發黑,似乎有血光之災呢!”

“說什麼呢!”那小夥子呼啦站起來。

我忙跑過去,一把拉起小程:“來來,各族人民是一家,一起來跳舞。”

“明明就是嘛。”程半仙還不死心。

我笑問:“半仙,那你看我面相如何?”小程笑:“一早就看過了。姑娘將來富不可言,母儀天下…”我手裡的羊串啪地掉到地上:“你說什麼?!”程半仙擺架子:“不說了,不說了。人命在天,道破天機要遭天譴的。”

“等等!”我拉住他“你這是自己看出來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小程半真半假地笑著“姑娘,我看你似乎不甘心。不論富貴貧賤,都是際遇,子還看自己怎麼過的。你看著茫茫草原,浩瀚無涯,其實走多了,也會走出路來。”想不到還會在這裡碰到魯迅先生的知己。我瞠目。

小程擺擺手,又跑一邊給人算命去了。

我正發愣,被阿梓一把拉進人群裡跳舞。這樣一笑一鬧,暫時把先前的顧慮給忘了。跳累了,阿梓呼啦往我手裡了一杯酒:“喝!”我不暇思索仰頭就灌。頓時一股火辣辣的體順著食道咕咚幾下落入胃裡,那熱力又反衝了回來,我眼睛一熱,丟開杯子嗆咳起來。

牧民們見我這模樣,哄得笑起來。

古麗大娘笑:“阿到底是南邊來的女孩子。”可是那股熱勁過去後,餘下的是深長的溫暖和滿口的芳香。我覺得這滋味很不錯,興致道:“我還要,再給我一杯。”牧民一聽,覺得很好玩,阿梓便又給我倒滿了一杯。

我這回喝得小心些。慢品之下,更是覺得這酒醇烈之中有種青草清香,非常口。喝一口,吃一塊烤羊,那滋味可真是美妙無窮。

正高興著,小程同學湊過來問我:“這是第幾杯了?”

“不知道咧。”我嘴巴有點忙不過來“好喝,你也來點?”小程扭頭衝其他人喊:“這丫頭不行了。怎麼都不攔著啊?”阿梓委屈地說:“姐看起來酒量很大嘛。”老爹的聲音有點模糊:“太胡鬧了。去泡點茶來。”我抱著酒罐子湊在嘴邊喝。小程哎呀呀地叫,連忙過來搶。我不讓,大叫:“不要動我的酪!”小程一頭汗:“你再喝,明天有得你受的。”我抱著酒罐子不放,看到小程同學那頭亂蓬蓬的頭髮下面的臉蛋其實也蠻清秀的,於是伸出魔爪去摸了一把,眯眯道:“還的。”小程大怒,一把甩開我連連後退,臉紅得似猴子股。

我哈哈大笑,放聲歌唱:“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風吹綠草遍地花…”雖然歌詞美,可是我沒有一個音符是在原來的線譜上。

老爹還很動:“姑娘真是知心人。”我被風一吹,中猛生豪邁盪之意,頓時覺得自己懷天下俯瞰四州。這麼一想,立刻掙扎著站起來,張開雙手要去擁抱這天天繁星的夜空,一瞬間覺得自己要騰飛了起來。

就這麼一折騰,頭暈目眩,咚地倒在草地上。人們關切地呼喚我的聲音似乎像吹過草原上空的風。火光黯淡,人聲漸隱,天旋地轉。

我閉上眼睛,在酒香中昏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在一間乾淨的小帳篷裡,身邊是阿梓的妹妹,睡得正。我頭痛得難以用語言描述,恨不能動手術摘除。外面飄來茶的芳香。我強撐著爬起來。

古麗大娘看到我,笑道:“阿起來啦。頭疼是吧?過來喝點茶。”我地捧著茶,裹了一張毯子在火邊坐下。東方的天空一片嬌的玫瑰,草原清晨的風很冷,我漲痛的腦袋被風一吹,清醒了許多。

大娘遞給我一張熱烘烘的饃:“吃吧。鬧騰了一夜,也該餓了。不過你倒醒得早。”我說:“前些子在制新藥,每隔三個時辰就要加配料,所以晚睡早起,養成好習慣了。”士兵中毒事件後,我就把全部重心放在毒經上,將那些可以長期存放的解藥全都製作出來。當年看金爺爺的書的時候,最是羨慕武林高手中毒後隨身掏出一點瓶瓶灌灌,倒點藥丸藥水就可以救命。現在自己也做了不少,全都給蕭暄送了一份,他可一直處在高危中。

說起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他的事情處理得如何?這麼大一份事業,他一人支撐著,卻從來沒說過辛苦。

茶喝完了,風似乎也大了一點。我站起來,向大娘道謝。

風中似乎有一絲異樣的氣息,我疑惑地望向風來的地方。茫茫草原,地平線呈一道優美的弧線。似乎一切看起來都正常而平靜。

我笑著搖搖頭,宿醉讓我神經不大正常。我拉著毯子往回走。

還沒有走出五步遠,又一股異樣的氣息飄蕩過來,其中似乎夾雜著一絲血腥。

我停了下來,而牧民的馬突然開始騷動。

正在忙碌的人們都停下了手裡的活,男人們警覺地朝著同一個方向望過去。極靜之中,我似乎覺到大地在顫抖。

“這…”

“狼盜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