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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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喬伊常說:“我最喜歡綠的眼睛。”甯浩說:“你就喜歡虛無縹緲的東西。”
“這裡就像一個黏稠的、溼噠噠的夢境,我們都是別人夢境中的人物。”
“不會吧?那我生意上賺的錢也都是虛的嘍?”
“那是實的。”
“你不是說咱們都是別人夢境中的人物嗎?我可不希望真是那樣,要真是那樣我可就慘了,我為賺錢勞半生,結果是大夢一場,醒來後依舊兩手空空——早知道要成為別人夢境中的人物,我就什麼都不幹了。”
“連戀愛也懶得談了?”甯浩看了她一眼,把手伸過來摟住她,一臉嚴肅地說:“錢可以不賺,戀愛不能不談。”這時候,樓下酒吧傳來一陣幻的音樂,他倆看見四周的幾對坐在燈影裡的情侶都在忘情地擁吻,像是受到傳染似的,甯浩和喬伊也開始接吻,那是記憶中他們吻得最長的一次。
汽車在夜的霓虹裡緩慢穿行,汽車上的人不經意間看到了風景:屋頂臺上那宛若玻璃一般的世界裡,幾對情侶正在長吻。他們姿態各異,被時間凝定在鏡框裡——那是他們一生中所能見到的最美的一幕,也許到死都會記憶起那一幕。
天涼臺上空無一人,喬伊還坐在老位子上,等待甯浩的到來。由於這場“白瘟疫”的緣故,做小吃、點心的廚師已經不見了,條案上只擺了一些用細長玻璃杯裝著的飲料,喬伊過去取了一杯。
那些接吻的情侶,彷彿1秒鐘之前還在那兒,一轉眼工夫就不見了。喬伊坐在那兒,四周黑森森的,那些綠串燈滅掉許多,不知是因為生意淡了的緣故故意關掉的,還是因為燈壞了,總之臺上的氣氛與從前大不一樣了。什麼都變了。
“喬伊,你變了。”喬伊想起甯浩在電話裡忽然冒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如果他真的覺出什麼,不如就把事情的真相和盤托出,把什麼都告訴他算了。但事情的進展並不像喬伊想象的那樣順利,那天晚上,喬伊竟然沒把想分手的事說出口。
甯浩邁著頗為穩健的腳步走上黑森森的臺。他中等個兒,西裝常選純黑的,汽車也是黑的。甯浩說他的黑東西不少甚至包括手絹。喬伊以前常嘲笑他,說那是懶人和盲的做法,不過倒是可以省掉許多麻煩。喬伊說她以前採訪過一個影視名人酷愛白,連吃冰淇淋都不吃有顏的。
“怎麼樣,玩得還好吧?”甯浩拉過一把椅子,一面解開西服紐扣一面坐下來,一臉從容,沒有一點異樣的痕跡。他身上有一種天然的灑脫,雖然這種東西他本人可能意識不到,但那確實存在。
“還好。”
“那邊吃的怎麼樣?”
“可以。”兩人說話的時候,隔著一段距離,由於四周的黑暗,這段距離變得就像一口深井,深不可測。甯浩說最近受到瘟疫的影響,生意很不好做,又問喬伊最近電視臺裡情況怎樣,節目還在繼續嗎,受沒受到白瘟疫的影響。
喬伊不做聲,想著該怎樣把跟他分手的事說出口。可甯浩就是不給她機會,一直在談他生意上的事,並掏出一塊黑手絹來不時擦拭額上的汗。現在用手絹的人已經很少了,大多數人都使用紙巾,但甯浩覺得還是手絹好,他說雖然他年紀不大,但卻是個戀舊的男人。
“怎麼樣,上我那兒還是上你那兒?”結完賬之後,他問。
“我…我想回家。”喬伊猶猶豫豫地說。
“不去我那兒了?咱們可好長時間沒‘辦事’了。”喬伊聽到“辦事”兩個字,覺得很不舒服。她說:“算了吧,我得回家。”甯浩就幫她拿著包,兩人下樓。那樓梯又窄又陡,下面一片黑暗。底下酒吧裡因為沒有客人,燈關掉一大半,只留著鬼火似的幾盞。酒吧老闆是個染著紅頭髮的男人,他拿出一顆煙來請甯浩。他說:“嗨,這瘟疫鬧的,客人都不敢來了。”其他酒吧都已經關門了事,生意做不下去了。
“獨創舞步”還硬撐著往前走了幾步,不過據酒吧老闆說,下星期再沒有人來,可能就要關門了。
他們走到黑沉沉的底樓,酒吧裡傳來莫文尉和黃品源的歌:《那麼愛你為什麼》。
“也許吧,他愛你比我多…離開你是錯是對…如果是種解脫,為什麼還會有眷戀在我心中,那麼你愛為什麼…”甯浩的車就停在酒吧門口。
暗淡的霓虹映在他晶亮的車上,看得出來,車擦得很亮。他是個乾淨的講究生活品味的男人,他的皮鞋他的車他的臉面,永遠是乾乾淨淨的,而喬伊給他的生活履歷表上帶來了汙點,雖然這個汙點還沒有被揭示出來,但早晚它會浮到水面上來的。喬伊想,甯浩一旦知道她跟別人好,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因為他不能忍受被一個女的甩了。
——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
兩輛車正好開向兩個方向,並且越走越遠。
對月獨舞的女人回到家裡,喬伊心情煩躁,本來可以痛痛快快把那件事跟甯浩說的,可心一軟又什麼都沒說。喬伊想起她曾經採訪過的一個演員,他的事業非常成功,他不經意間說過一句話“幹什麼都不能心軟”喬伊坐在自己的房間裡,覺那天下午演播室的強烈燈光猶在臉上。她和那個著名的演員面對面坐著,他善於談,幾乎不用怎麼提示,就能滔滔不絕。那天他說了許多重要的話,但喬伊一句也沒記住,她記住的只有這句“幹什麼都不能心軟”這句話就像對她說的。
那個演員曾經離過五次婚,但他看上去依舊很年輕。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年齡,他的年齡經常在變。喬伊隱約知道,那個男演員是小姨媽柳葉兒的暗戀的對象,所以在採訪結束之後,她請男演員在她的筆記本上籤了個名。
男演員很高興,把名字簽得眉飛舞。
“你很喜歡我演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