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癲龍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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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堂,下蘇杭。
蘇州為江南靈秀之所鍾,風景佳麗,無出其右者。
所謂:“枕江而依湖,會海濱之饒,擁土膏之利,民殷物繁,田賦所立,吳郡之於天下,如家之有府庫,人之有腹也。
三代之後,東南之財力,西北之兵甲,並能爭雄於天下!”這一大江下河的地方,為兵家必爭的要地。
自古以來,姑蘇文物,秀絕江南,盛絃歌,園堆花石,虎邱靈巖之勝,膾炙人口。
杜苟鶴有詩曰: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故宮閒地少,水鄉小橋多。
這首詩極為篤實,益以吳儂軟語,學士名媛,至稱第一。
蘇東坡有這麼兩句:“地入江南最有情,傭夫販婦皆冰玉。”誇之妙甚。
甚至於大街小巷,皆冠以蘭名。
其實,吳宮遺韻,千載百芳,又豈止名閨畫苑而已也。
蘇州為歷史名都,多名人故宅,相傳伍子胥宅在胥門旁,專諸宅在閶門內專諸巷,范蠡在太湖的後山。
漢時朱買臣的故宅,在穹窿東麓下,有磐石高廣丈許,俗稱為朱買臣讀書檯。
三國時孫權母吳夫人宅,即今之“開元寺”麓。
周公謹宅在讓煞寺內,當時的舊井尤存。
“姑蘇”另有一名古蹟,那就是天下皆知的“姑蘇臺”
“姑蘇臺”又名“胥臺”在吳縣西南三十里橫山西北麓姑蘇山上,為吳王闔閭所造,所謂旦食鯉山,盡遊蘇臺者是也。
後由夫差增築,費工鉅萬,高見三百里,設宮千人,別立“宵宮”為長夜之歌,並作天池,游龍船,與西施為嬉,及越入吳,一把火焚之無餘。
這一天中午,風清朗,晴空萬里無雲,橫山西北麓,也就是姑蘇山上,灑脫飄逸地登上了一個人來。
這個人,儒衫飄飄,步若行雲水,看那頎長的身材,加上那襲雪白的儒衫,只一眼就令人覺得超拔不凡。
可是這個人不能看臉,那滿臉病容的一張臘黃臉,看一眼也就會令人倒足胃口,暗歎造物之人。
這個人,就是來自“濟南孔家店”的教書黃先生黃玉。
黃先生這位讀書種子,在這時候上“姑蘇山”必然是雅興登臨,覓點詩料,再不就是憑弔這吳時古蹟,搖頭晃腦地嘆一番。
黃先生步履不慢,他未見吃力,很快地他就登上了“姑蘇山”只再轉過一處山壁,眼前便是“姑蘇臺”故址。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了聲音,聽見了有一種怪聲從即將轉過的山壁那一邊傳了過來。
他詫異地停了步,凝神一聽,敢情是有人在振吭狂歌:“姑蘇臺前楊樹黃,百花洲上蒼涼,吳王飲酒不知醉,越女唱歌空斷腸,蔓草寒煙走慄鹿,芙蓉秋水浴鴛鴦,魚船蕩槳石湖去,坐看青山到上方…”黃先生書讀萬卷,蘊極廣,他一聽就知道這是元詩人玉山顧瑛的“過姑蘇臺”一詩。
黃先生微微為之動容,令黃先生動容的,並不是玉山顧瑛的這首“過姑蘇臺”詩,而是唱歌人的歌聲。
那歌聲,悲愴、雄渾、豪壯,如金聲玉振,裂石穿雲,鏗鏘直長空,好湛的內功真氣。
這是誰?是哪位武林異人奇客先他而至,也來此雅興登臨,覓詩料,風高立,振吭狂歌?
黃先生眉鋒微皺,正思量。
只聽適才作歌之人大笑說道:“千里迢迢,遠來登臨,盼只盼一睹敖光,聞些昔吳宮脂粉香,卻不料眼前荒涼一片,廢墟一堆,所見不過狐鼠野兔,所聞只是溼黴味兒,令人倒足胃口,好不失望,走了,虎丘走一趟,莫讓人久盼!”黃先生一聽這人要走,匆忙間他未加思索,立即輕咳了一聲,這一聲輕咳驚動了那人,只聽一聲輕“咦!”:“怎麼,我之後又有同好到,想必也是位慕虛名而來的雅士,誠如是,則我當不虛此行也…”此人有點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