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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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
“對啊,旅行。”蕭愛說著,無故的笑起來,對著柯寄澎揮揮手,邊走邊說:“再見,何先生,我要去旅行了。”她邊說邊走遠,雙手抓著兩肩股的揹帶,像小學生要去遠足一般,遠去的背影細細小小的。
是啊,旅行。她怎麼沒想到!對失戀傷心的女人來說,旅行是再適合不過了。失戀了,旅行散心,也許有一場漫的邂逅一不!她不要再談戀愛了。她只想徹底的從這個世上消失。
可是,她能上那兒?何處是她的歸程?
她揹著揹包,在鬧市裡茫然走了一上午。看過山,也見過水,還買了冰淇淋坐在路邊吃,耳畔也隱隱響著悽美孤寂的配樂聲…熱鬧的等待,離家的少女,故事情節總是這樣出現在電影裡頭的。那個印象華麗又遙遠,夜景、燈火、漫的
足跡…沒想到她現在卻這樣真實的走在電影的街頭,一片一片地將腦海裡頭的印象連綴起來。
腳走酸,走累了,便隨便往路邊一坐,米白的長裙四處染得皺皺髒髒。難道就是這樣?隨便走隨便看,看山看水,吹風淋雨,累了就坐在路旁小歇,託著腮看著來往的群眾?
一對對的男女從她眼前大步跨過,誇張的笑聲,放肆的音符,隨意亂拋。戀愛中的人,看起來總是很幸福快樂,即使再平凡不過的臉孔,也總是散發著說不出的光采。
愛一個人究竟能受到怎麼樣的地步?她實在是不明白戀愛的事。聽說愛情能使人光芒四,而且更加增添光耀;唯獨失戀的心給該怎麼收拾殘局,她沒有聽說過。
大概是痛哭涕吧!
戀愛的甜造就了平凡
子的
華高
,光采得連自己都以為是小說的女主角。分手失戀卻是王子與公主美夢醒後必然面對的現實,不過,身經百鍊的女人卻能將它看得無所謂;失戀只是生活的一種新陳代謝,大哭一場後,就能恢復平常的生活,然後重新再找一個既新又好的男人。
其實,愛情是一種現實的東西。
“喂,小姐,你坐在地上發什麼呆呀?”冷不防一個大嗓門,聲
氣朝她吼著。
蕭愛先是一愣,才慢慢抬起頭,看清大嗓門來自何方。聲音是從一輛載貨卡車,外形看來很老的司機傳來。
“我準備去旅行。”她仍然託著腮,語氣淡淡的。
“旅行,你要去哪裡?”卡車司機問。
“我…”蕭愛放下托腮的手,想了想,然後說:“我要去山裡。”
“山裡。”卡車司機咧嘴一笑,聲說。
“我正要載貨回山上,上來吧,順路載你一程。”蕭愛略略看了司機一秒鐘,沒有多做考慮便坐上車。
“謝謝。”她輕輕說。揹包沒有取下,仍背在背後,仍像要是隨時準備遊四方,沒有終點靠站。
卡車司機又是列嘴一笑,邊開車邊問:“你一個女孩到山裡做什麼,山上有熊又有老虎,很危險的。”卡車駛離市區,轉上高速公路。
“真的嗎?我還以為只有在動物園才有那些動物。”蕭愛隨口回答,眼盯著前方的柏油路。路上的瀝青,經年累月的在車輪的旋速下,被開碾出道道深黑的線條往前方伸展著。
偏離了常生活軌道一上午,這時她才想起工作的事,然而即使此刻想起了,她卻一點也不
到牽心掛肚,甚至也不擔心這樣無故曠職是否會被開除。
反正她在這世上早已無親無故,那個家只是租來的窩,而那個工作…
她突然又愣了一愣,轉頭看看卡車司機,再將視線掉四眼前時而光耀傷眼,像是燙金的柏油路。
“那份工作,舍了也罷。”她這樣想,只是看著燙金的柏油路。
是啊,也罷!必在二十公尺見方的籠子裡,窗戶都關得密密實實的,連天空都看不到;成天面對著一堆不知所云的蝌蚪文,本是在
費生命,謀殺自己的心靈。也許她早該認清,她
本不適合這種制度的朝九晚五生活。
舍了!都舍了吧…
“…你們這些都市的小姐啊!就是這點不可愛!成天高喊什麼‘男女平等’,和男人爭這爭那,打打殺殺的;真遇上什麼事或壓力,就丟下工作或是辭職了事,沒有一點責任!”卡車司機洪亮
坯的嗓音,宣言著對新女
暢言兩
平等,爭權求立卻時有情緒發生的事情
到不滿。
蕭愛由愣轉笑,低頭看看自己。居然有人對她如此抬愛!她這樣子,看來會像是那些在職場上美麗與才幹兼具的女強人嗎?
“你是離家的?還是被男朋友拋棄一時想不開的?”卡車司機睨了蕭愛一眼。
“看你這副模樣,在公司被欺負了?”果然!蕭愛又對自己失笑一聲。原來是她沒將人家的下文聽完,自我陶醉誤會了。果然人家一眼就看穿了她,一眼就瞧穿她的失意落拓。
卡車司機見她不回答,索擔開了收音機,跟隨著機器裡的女高音哼哼唱唱。女高音以悲悽的哭調,娓娓泣訴著她坎坷無奈的戀情,並且一再重申著她對心所愛的人一腔至死不渝的
情。前方路途已偏高了公路主幹,越走越荒涼。
蕭愛微微皺眉頭,眉宇間頗有一種不耐。
不管是什麼,愛也好,情也罷,唱的總比說的來得好聽,好似加經旋律的潤飾與修容,什麼陳腔監調都可加為地老天荒,出世不朽的奇情經典。其實這世間那來每段邂逅都能像唱戲唱的那樣刻骨銘心?偏偏那些哀怨哭訴起來,總讓人懷疑好像只有他們談過戀愛!
她討厭聽到那些東西。雖然沒有情司說判初戀註定會失敗,可是她知道,從最初最開始,關於愛情和戀愛,她早就註定要失敗。而這些引人傷,自憐自怨自艾的東西,不聽也罷!
卡車由柏油路轉切入一條泥土小徑,前方的金光耀眼也被甩丟到車後,只剩熱情餘溫。隨著車行的顛簸越行越烈,兩旁的草樹也越來越高,有時拂窗而過,冷不防給人心驚的顫動。而偏陽,也早晃晃被群樹和山巒擋在背後。
漸行漸入漸有山的味道了,參天的枝椏,蔽遮不見天間的林蔭,陰涼的氣息,以及時而聆噪的蟲鳴鳥叫。
時間還很早,午後的昏寐才剛到,整個大地吐息的卻是山林的深幽和隔世寂寥。蕭愛臉抵著車窗,呼著山裡陰涼的空氣,林蔭深山的氣息闖入她的體內,讓她恍恍對這片林帶起了一份前世的似曾相識之
。
卡車司機轉頭看了蕭愛一眼,練的駛動著方向盤。山路很顛,時時將人甩蕩地懸在半空中。
“看這情形有場雨好下了!”卡車司機皺眉說。
眼前的路豁然開朗,枝椏不再遮天,遠處山巒層層,一重又過一重,覺很近,伸了手出去,又覺它褪得好遠。蒼天是一片墨褐
,間有灰白的空隙在雨雲中穿梭。
“我看你就在我家過一晚,明天一早我送你下山。山裡的天黑得快,這場雨下過後,要不了多久,四處就一片黑暗了。你是走不遠的!”卡車司機以識途老馬的姿態說。
“謝謝。不過我還是想到山裡去。”蕭愛回答。
“山裡?我們早就在深山僻林中了!不然你以為你身在哪裡?這裡周圍數十公里內,只有我們一戶人家。”
“呃…”卡車司機誤解她的意思了。她所謂的“到山裡”是指著不到人的地方,現在這時候,她只想一個人獨處。
前方出現了岔路。一條筆直走向另一處林深幽暗,走向層層山巒;一條通向經人工開闢成的小園場,居中一棟經歷風霜的石屋。
“待會兒我叫我老婆殺只雞,炒些小菜,你一定還沒吃飯吧?”卡車司機又咧開嘴笑。
不!不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她不想再待在人間,她想徹底的從這世界消失。
“停車!”她突然大叫起來。
卡車司機一嚇,緊急踩了煞車。
蕭愛連忙開門跳下卡車,朝前方密林地帶跑去,頭也不回的說:“謝謝你的幫忙,我在這裡下車。再見…”
“喂!你等等…”卡車司機失聲大叫:“你找死啊!山裡有熊你知不知道?待會雨來了,天立刻就黑漆一片,你不路也會凍死,或者被熊咬死…喂!你回來啊!聽到沒有?”他邊喊邊跳下車想追,但林深幽暗,蕭愛的身影一近林帶,很快就沒人樹影中,消失了形蹤。
幾乎與此同時,第一聲雷打落在林樹上方。然後,鬥而若雹,粒粒打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