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兩個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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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特部族的牛頭人一個接一個繞著柱梯向下走著。漸漸的，地面的景物清晰起來，已經可以看到無數螞蟻般大小的居人在田野上勞作。

小因斯特跟在唐。奧德的後面，無奈地看著老牛頭人磨磨蹭蹭地往下挪。唐。奧德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小因斯特又好氣又好笑，好像他要檢查每一個臺階是否滑膩、每塊石頭是否鬆動似的。

隊伍後面傳來一陣歌聲，不知是那個無聊的牛頭人在唱的，附和的牛頭人越來越多，漸漸歌聲從隊伍後面一直傳唱到前面，又以更大的聲音傳回後面。裡特部族的牛頭人們，唱著祖先傳下來的古老歌曲，繞著柱梯向尼貢的土地前進。

伴著歌聲，部族成員們通過了柱梯，穿過居人忙碌的田野，跨過一道道溝渠，向自己的目標——尼爾城進——到達平地以後，小因斯特從唐。奧德的身邊溜走，粘在了強。德森的旁邊。沒有比強。德森更合適的導遊了——隊伍裡除了他本沒有其他牛頭人來過尼貢。

尼貢平原太遼闊了。如果小因斯特以前見過最廣闊的空間象一個臥室的話，尼貢就是一個能容納成百上千人的巨大殿堂。小因斯特從沒有看見過這麼平整遼闊的土地和筆直寬敞的大路。尼貢的土地上生活的部族也格外多，每走一段路就能看見居人聚居的群落，一頂頂象蘑菇圓蓋一樣的建築是居人的住所，周圍往往是大片綿延不絕的苔類作物種植區。

強。德森不時指點周圍的景物，不只小因斯特，其他牛頭人孩子也聚集在他的周圍，甚至有些成年牛頭人也豎著耳朵在留神聽講。

“看，這些地上用石頭壘起來的一道一道的東西是居人修的暗渠。這些暗渠有的有幾百里長，一直連到安因河。旁邊這些圓形的是用來存水的立井，暗渠裡水多的時候就會到立井裡。誰渴了可以去那打水，別忘了蓋井蓋就行。”

“快看，這邊地裡正在收尖叫芋。你們沒見過這種東西吧，把這些小玩意從地裡拔出來的時候，它們可是叫的很大聲。”話音未落，地裡傳來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吱吱——呲嘰”牛頭人紛紛捂住耳朵抵擋這種可怕的聲音。

“這東西是活的嗎？”小因斯特問。

“不是，只不過是從地裡出來遇到空氣變形時出的聲音罷了。鷹身人很愛吃這種東西，不過他們可種不了。也就居人聽力不好，才能忍受這種東西。”一路上數不完的新鮮事物，裡特部族的牛頭人看的目不暇接，一晃眼三天就過去了，牛頭人們翻過一道長坡，然後看見了格外壯麗的景。

安因河。

所有的牛頭人都聽說過這條地底唯一的大河，不用奇怪，地底雖然有很多的暗河，但都隱藏在厚密的岩土中，只能通過溪、泉眼和頂落下的水滴才能窺見它們的身影。只有在尼貢這麼開闊的地方，大河才能毫無保留地展現她的壯麗。

浩蕩的河水翻湧著打著旋奔而過，在河心的暗礁上撞起白朵朵。牛頭人們從高處遙望的安因河是寧靜秀美的，只有到了她的身旁，才能體會到她是如此富於動，就像無數生機的個體組成的偉大存在。也許只有她的名字才能形容她自己——“安因”在居人語言裡是奇蹟的意思。

幾個奇怪的房子從河面上飄了過來，許多牛頭人一生中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船”出現了。

接近以後，牛頭人現這種能飄在水上的房子是由木板構成的，扁平的尖形船體上搭著一個木架和茅草構成的棚子，前進的動力似乎是船尾一個探進水裡的搖把提供的。讓他們吃驚的是，晃動搖把的居然也是牛頭人！

唐。奧德登上看起來年紀最大的牛頭人的船，主動打起招呼，“你好，我是裡特部族的唐。奧德。”

“你好，尊敬的唐，我是休德。”唐。奧德注意到他沒有提到部族的名字。

“你們沒有部族嗎？”

“以前有過。後來我們離開部族巡遊，到這裡加入了尼貢。尼貢有很多像我們一樣沒有部族的牛頭人。”

“巡遊的時候是單獨的，不過你們定居在這裡，沒有部族能行嗎？吃用怎麼辦，不想成家嗎，如果有孩子誰來照顧呢？”

“吃用尼貢會提供的。我們暫時還不想成家，如果想的話，可以搬到尼爾城去。孩子也可以給尼貢養的。總之，尼貢也算一個大部族吧，只不過大家沒有住在一起，聯繫也不太緊密罷了。再有就是議事會說了算，不是唐。”

“你們為什麼幹這個？是尼貢安排的嗎，你們不喜歡打鐵和修建巖嗎？”休德停了一會，說道，“尼貢確實希望牛頭人來這裡擺渡，居人的力氣不夠，鷹身人不用船，美杜莎又怕水。不過我們是自己想留在這裡的，我知道有些背離傳統，不過來到安因河，我們都被她住了。雙臂用力的划水，作著渡船躲避礁石，破開波，或者在平靜的水面上慢慢的漂，風從兩邊刮過，呼著清新的水汽，每當這個時候，我就忘了斧子、石頭和鐵，只想永遠呆在這裡。也許有一天我會厭倦這裡的生活，到時候我又會背起行囊去巡遊。不過現在，我覺自己的生命和安因河是連在一起的。”唐。奧德沉默了，他的目光和休德一起望向了白茫茫的河面。在旁邊，小因斯特一點也不理解他們的談話，正在用岸上撿來的小石塊打水漂。跟所有孩子一樣，小因斯特很快掌握了讓石子在水面上彈跳三下、甚至四下的把戲。

船到了對岸，和休德揮手告別，裡特部族繼續前進。

地勢漸行漸高，路上已經不見了居人種植的作物，變成了大片的草地。不時有美杜莎手持長鞭，悠閒地放牧羅斯獸群。

在路上，大家注意到一個奇怪的淺坑，直徑有數十米。坑裡的草長得十分蕭瑟，不時出地面上焦黑的碎石。強。德森把大家的好奇心全吊起來以後，才神秘地說，“這是黑龍吐的大火球砸出來的。”

“啊，黑龍——”所有牛頭人都了一口涼氣。

“沒錯，是黑龍。第二次尼貢戰爭的時候，特曼的軍隊追擊到這裡，他們有龍騎士和聖者，還有很多魔法師，氣勢洶洶的。這時候，咱們終於和黑龍達成協議，黑龍也早就看人類不順眼了，而且人類是帶著銀龍來的，這可是黑龍的死對頭。所以黑龍支持我們，在這裡和特曼人大幹了一場。”

“那誰打贏了？”

“還用說嘛，要是輸了咱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兒了。”牛頭人們看著地上的大坑，想象著巨龍的火焰從天而降，無數的人類兵馬在烈焰中掙扎化為灰燼，地上的沙石被高溫融成玻璃，牛頭人心中充滿了敬畏。

“從這個方向過去，”強。德森用手一指“走上十幾天，就會到達黑龍的地盤。一片光禿禿的荒原，被巨龍的火焰燒的什麼都沒有。黑龍住在巖壁上的裡，大部分時間在睡覺。如果走運——或者倒黴的話，能看到清醒的巨龍在天空飛翔，還有他們嘴裡噴吐的火焰。”

“幸虧黑龍站在咱們這一邊。”

“黑龍現在可是尼貢的驕傲啦，地表的人類一聽見就怕得抖。”

“他們吃什麼？”

“好像是牛羚、駝馬一類的。”牛頭人們議論紛紛。

“好了好了，咱們別在這兒耽擱了，到了尼爾城，還有的是新鮮東西吶！”強。德森招呼大家。

遷移的隊伍又行進起來。穿過傳說中的戰場，他們沿著一條平整過的道路又走了兩天，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尼爾城。

尼爾城座落在尼貢平原的中心位置，聯盟的議事會就設在這裡。

尼爾城的四周是天然形成的環形山脈，依託山勢修建起了巨大的城牆。最早的工事還是特曼人佔領時期修建的，在那之前尼貢沒有城防的概念。尼貢光復以後，因為仍然面臨著人類捲土重來的威脅，尼爾城的工事又幾經擴建。

因為山體的關係，尼爾城的城牆不是直立的，而是一個向上傾斜的拋面。但如果認為能很容易攻打上去，那就大錯特錯了，城牆上的石頭都經過良好的堆砌和打磨加工，嚴絲合縫，加上坡度很陡，徒手是很難爬的，由於城牆的傾斜角度，攻城車沒辦法直接登上城頭，撞城錘也沒辦法破壞這麼厚的山體。

城頭上還聳立著高高的瞭望塔和箭樓，如果遭到攻擊，防守者除了放箭，還會把加熱的油脂拋到城牆上。另外防守者還有另一種恐怖的利器——巨大的鑄鐵滾筒，表面佈滿了尖利的鐵釘，栓在長長的鐵鏈上，可以順著城牆滾落下來，還可以用絞盤收回。

在城體部，居人開鑿了幾個很長的通道作為尼爾城的出入口，但通道並不是筆直的，接近出口或入口的兩頭，通道拐了幾個連續的急彎，兩個城門就修建在拐角後面。這樣的設計，保證城門不會受到攻門錘的打擊，而且敵人突破一道，還有另外一道城門。在通道的側面和上面，有不少藏兵和擊孔，整個通道是一個巨大的死亡陷阱。

特曼帝國的地底總督曾經驕傲的宣稱“尼爾城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城堡，除了巨龍，誰也攻不下尼爾城。”地底的獨特地勢條件，加上居人舉世無雙的工程建造能力，這確實不是大話。只可惜，特曼的殘暴統治不得人心，堅固的尼爾城還沒有揮作用，就在第一次尼貢戰爭的時候，被一向受人輕視的居人從內部攻陷了。第二次尼貢戰爭，特曼的大軍帶著巨龍，打算一舉攻克尼爾城，結果在路上遭到黑龍和地底聯軍的伏擊，敗退而回。結果尼爾城空有堅固的城防，卻從來沒有使用過。

穿過兩道城門，裡特部族來到尼爾城裡面。強。德森帶著大家穿過幾個街區來到了驛站。驛站的生活區是由牆壁圍成的許多小方格組成的，這些方格都沒有屋頂，在地底沒有曬雨淋，也沒有太大的氣溫變化，除了喜歡呆在封閉空間裡的生物外，所有的屋子都沒有屋頂。在這裡，牆壁的作用也只是提供一個私密的空間而已。在住宿區旁邊，有一個很大的飯堂和水井，是住宿者飲食的地方。

由於強。德森在城外的時候委託巡邏的鷹身人帶回了訊息，驛站已經做好了準備。在幾十米的長桌上，擠滿了石盆、石盤等器皿，苔餅、切成片的木瓜和塗滿醬料的菜卷堆得高高冒出尖來，巨大的石杯裡裝滿了清水。驛站裡有幾個牛頭人招呼裡特部族用餐。

受到招待的牛頭人吃完飯，紛紛散去休息。這時得到消息的唐。赫斯趕了過來。

“嗨，奧德，好久不見了。”

“嗨，赫斯，是啊，有五個年頭了。”

“五年前咱們就應該一起來的，不過來了總比不來好。我代表尼貢的議事會，歡部族的到來。我自己作為裡特部族的一員，也早就盼望這一天了。”

“謝謝。我們今後怎麼安排，議事會有什麼建議嗎？”唐。赫斯注意到“建議”這個詞，“是的。先要和議事會簽訂一個協議，宣佈加入部族聯盟，將部分部族權力授權給議事會，主要是部族成員的戰鬥指揮權，以及同非地底種族的貿易權。議事會不干涉部族的治理。”

“按照傳統只有通過所有試煉的牛頭人才能參加戰鬥。通過試煉的牛頭人可以自主決定是否呆在部族裡，部族也不能違反他們的意志。至於和非地底種族的貿易，裡特部族本就沒有。”

“議事會尊重傳統。我們不會強迫沒有通過試煉的牛頭人參加戰鬥，協議的目的在於確保所有具備資格又留在部族裡的牛頭人都得到召集，同時服從尼貢的統一指揮，這對確保戰鬥的勝利很重要。貿易權是一個必要的限制以防止可能出現的情況，議事會將合理分配和使用貿易獲得的收益，尼貢不會向部族徵稅，全部依靠對外貿易維持。”

“那加入尼貢的部族能得到什麼？”

“得到尼貢的保護，再不受到地表人類或者其他種族的壓迫。在任何困難的時候，都可以得到尼貢和其他聯盟部族的支援。”

“到底是尼貢保護部族，還是加入的部族在保護尼貢？尼貢是否會把我們的牛頭人拖入一場無意義的戰爭，讓他們血？”唐。奧德注意到，五年前和唐。赫斯在討論是否加入尼貢的問題時，唐。赫斯完全是從部族角度出來考慮的，不像現在一口一個尼貢或者議事會，所以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唐。赫斯凝視對方的眼睛說，“相信我，所有的部族只有團結起來才能互相保護。尼貢是把大家聯繫起來的紐帶，如果大家像以前一樣，特曼或者其他什麼人遲早要重新奴役我們，只有我們團結起來，地底的種族才有出路。如果不抵抗，無論遷移到哪裡，貪婪的侵略者都會追蹤而至，最後遲早無路可逃。尼貢非常需要地底部族的加入，尤其是咱們牛頭人。但估計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牛頭人部族加入了我們，而一半的居人已經加入了。這是為什麼？是因為我們受的苦難沒有居人那麼深，還是我們自由獨立的個太強烈了？請相信我，尼貢不會做出損害部族利益的事情，動無謂的戰爭也本無法得到議事會的同意。尼貢存在的全部意義在於抵抗侵略，以前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如此。”唐。奧德基本認可了這個回答，但沒有立刻做出答覆。

“我老了，考慮問題沒有那麼快，我和部族能否在這裡多住一陣子，我得好好想一下這個事情。”唐。赫斯笑了，“奧德，你還是一貫的那麼謹慎呀。好的，你想住多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