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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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白瓔還不知道真嵐皇太子是如何強硬地反對這門婚事,她只知道自己是不願意的。但是失去母親後、自幼在繼母面前養成的柔順,讓她本無法開口說出反對的話來——只是私下對著和自己最親的師兄哭訴了一句,最後還是按照所有人的意願進入了白塔。
眉心被大司命塗上硃砂的十字星封印,開始與世隔絕的婚前修行,心如止水地等待著、等待那個沒有見過面的夫婿在她滿十八歲時娶她為妃。
然後,命運的急席捲而來,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出師的最後一堂劍術課、居然成了永訣,那之後這兩位同門師兄妹再也沒有見過一面。
百年後重逢時,狂喜地、他探出窗外用力擁抱她。
然而,剎那間他的懷抱是空的——他的手穿過了她透明的身體,毫無阻礙。
他震驚地看著自己空空的兩手,然後抬頭看著小師妹。
“我已經死了,大師兄…”白瓔看著西京,微微苦笑起來“九十年前、為了打開無城,六星已經一齊隕落在九嶷山了——你應該也有所耳聞吧?那時候我已經死了。”
“我忘了。”有些尷尬地,他張著空空的手,看著面前的幻影,苦笑“阿瓔,師兄對不起你——當年師傅託我照顧你,我卻只顧著自己買醉、本沒有盡到責任。”
“哪裡的話,都是命中註定…”白瓔看著滿面風霜的西京,眼裡也有苦澀的笑“當年葉城陷落時,你家人的事、我也略聽說一二——百年來,師兄也很辛苦吧?以前你是滴酒不沾的,如今變成這樣…”
“別說了,我不值一提。”顯然不願多說下去,西京改了話題,關切的“無城裡大家都好吧?”
“不見天,都是十萬活死人而已。”白瓔淡淡回答,低下頭去。
“真嵐皇太子殿下…如何?”西京嘆息,問“你們現在在一起,還好麼?”
“好的。”說起真嵐,白瓔倒是微笑起來了“就是他嘴很壞,我可鬥不過他。他經常說如果師兄在就好了,無論鬥嘴還是打架、都正好是對手。”
“呵呵…你們相處得很好?”西京有些意外,看著她,打量“我還以為你們一輩子都處不到一塊兒去呢,沒想到還真成恩愛夫了?”
“什麼夫?有看過我們這樣的夫麼?”白瓔微笑,那樣的笑容讓西京想起來眼前的師妹已經孤獨地活了一百多年。她微笑,笑容裡卻是一言難盡:“不過說恩愛…那倒是有的,恩大於愛而已——沒有真嵐,這百年來我可真不知道怎樣過下來。師兄百年來也不是一個人過的吧?”頓了頓,白瓔微笑起來,看著師兄:“剛才師兄脫口喊的那位叫‘汀’姑娘,看來是師兄的子麼?”西京愣了一下,尷尬的苦笑:“不是…她是個鮫人,被我救了出來,就賴著不肯走了。”
“鮫人…?”白瓔微微一震,喃喃“你莫非介意她是鮫人麼?”
“不是。”西京回答了一句,又不說話了,許久才慢慢道“你也知道…你嫂子死的早。有些事情,不是時間長了、就能忘記的。”——彷彿觸動了什麼的話題,兩人忽然都是沉默。
風好像越來越大,有雨的氣息,微涼地拂動在兩人之間。
“喂喂,你們兩個累不累啊?光站著說話,也不進去坐?”沉默中,忽然有個聲音終於忍不住開口抱怨了,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西京一怔,此刻才從重逢的驚喜中回過神來,看見了片刻前被趕出去的少女,站在白瓔身後,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兩個滔滔不絕敘舊的人。
“嘿嘿,本姑娘我又回來了!”那笙著他的目光,得意洋洋——看兩個人方才的情形、聽得那番對話,她也隱約猜到了西京和太子妃情非淺,不由嘿嘿笑著看著西京,心想這回看你怎麼回絕?
“師兄,是我把那笙姑娘帶回來的。”白瓔拉過了那笙,一起跳入房內。
“哦?”西京的眼神慢慢凝聚起來,看到了兩位女子相握手上、那一對銀的藍寶石戒指相互輝映。他緩緩抬頭,看著師妹:“你是為了她來找我的?”
“嗯。”白衣女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低下頭,請求“這位那笙姑娘是皇天選中的人——她已經破開了真嵐身上的第一個封印,我想拜託師兄照顧她,直到她打開下一個封印為止。”
“什麼,東方的封印已經破了?”西京不自地詫異,隨即點頭“難怪…難怪皇天會到了她手上。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納悶呢——真嵐的右手能動了吧?恭喜了,那小子身首分離也夠久了,苦頭吃的不少。”
“滄帝國在派人追殺那笙姑娘,所以想拜託師兄照顧她、讓她能去解開剩下的四個封印。”白瓔看著西京,請求“你也知道、我們冥靈無法白裡行走在雲荒。目下能行走於大陸上的空桑人,只剩下了師兄一個人了。”
“呃…四個封印?”西京頓了一下,回想“東方的‘王的右手’已經迴歸無城,加上被你奪回的真嵐的頭顱——那麼剩下的四個在北方的九嶷空桑王陵,西方的空寂之山冰族祭壇,南方鏡湖入海口海底…最後軀體部分還在伽藍聖城白塔底下!嘖嘖,全部破開‘六合封印’,可不是一般的折騰人啊!”
“所以才專程來拜託師兄,”顯然也知道事情的艱難,白瓔微笑“空桑人亡國滅種,能行走於雲荒、又有這個能力的,也只有殿前驍騎大將軍、西京師兄你了。”西京沉,不知道心裡想著什麼,只是拿起桌上的空酒壺一個個晃盪,終於找到了一個還發出聲音的,抓起,眼睛卻是看著外面夜空高聳入雲的白塔,慢慢問:“阿瓔,現在,你是以師妹的身份拜託我、還是以皇太子妃的身份命令我?”
“師兄?”顯然沒有料到西京忽然問出這個問題,白瓔愣了一下。
“老實說,我看到這個小姑娘起、就料到她和空桑有關——但是我依然趕走了她。”西京一仰頭,喝下酒去,眼神散淡“阿瓔,和你直說吧,我真的不想摻合到什麼戰爭啊復國啊裡頭去了…一百年來,我早看淡了,只想喝酒。”白瓔看著鬍子拉碴的男子,眼裡神劇烈變幻著,咬緊嘴:“師兄,你難道忘了你也是個空桑人嗎?你、你忘了當年你是怎樣死守葉城抗擊冰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