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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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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駕駛的小小車輛在圓形小廣場停了下來,廣場上的街道通往五個方向。一個黑皮膚、灰白頭髮的女人和與她同行的八爪蜘蛛下了車,車就空了。八爪蜘蛛和那個人慢慢離開廣場,車內的燈光熄滅,車也開走了。

尼柯爾和藍醫生在黑夜中邊走邊談,一隻大螢火蟲就在前面飛。尼柯爾注意強調每個詞,這樣她那異族朋友看口形才不會有困難。藍醫生知道她懂得簡單的句子,就用寬寬的光帶來答話。

死衚衕最後面有四幢一層樓的房子,他們到了第一幢,八爪蜘蛛從地面上抬起一條觸鬚跟尼柯爾握手。

“晚安,”她有氣無力地笑了笑答道。

“今天太為難你了…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藍醫生進了自己的家門後,尼柯爾走到裝飾噴泉跟前。噴泉在街中心形成一個小島,齊高的水柱從四個噴頭不斷噴出。她湊上去喝水。噴到臉上的水掉落在水池中,淺淺的池水濺起一陣陣水花。燈光昏暗,但尼柯爾還是能看到水中來回遊蕩的生物。到處都有清潔工,她想,特別是你到處走動的時候。碰到我臉上的水馬上就淨化了。

她回過身。向死衚衕裡另外三幢房子中最大的一幢走去。她一跨進家門檻,螢火蟲立刻沿大街朝廣場飛去。她輕輕拍了拍門廳的牆,幾秒鐘之內,一隻略小一點的螢火蟲還沒有完全點亮,就出現在她面前。家裡有兩間洗手問,她進了其中一間;然後又在本的門口停留了一會兒。他正睡得鼾聲如雷,尼柯爾望著兒子的睡態,足足看了一分鐘,然後又沿走道朝她和理查德共享的主臥室走去。

理查德也睡著了。尼柯爾輕輕招呼他,他沒有回答。她脫掉鞋子,出了臥室,來到書房。她又敲了兩次牆,光線增強了。書房裡到處擺著理查德的電子元件,那是幾個月來,他讓八爪蜘蛛為他找來的。尼柯爾繞過那一堆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走到書桌前,不住心裡好笑。他總有項目可幹,她想。起碼翻譯機就會很有用。

尼柯爾在書桌邊的椅子上坐下,打開中間一個屜,拿出便攜式電腦。八爪蜘蛛到底為這部電腦提供了可以接受的新電源,還有輔助儲存系統。她從菜單裡調出自己的記,開始在鍵盤上打字,不時停下來讀讀顯示器上寫下的東西。

第221天——到家已經很晚了,正如我所料,大家都睡了。真想脫掉衣服,鑽到理查德身邊躺下。但今天實在太不平常,趁頭腦和情上的東西都還記憶猶新,強迫自己寫下來。

跟平時一樣,我和全家人在天亮後一個鐘頭吃早飯。奈談到孩子們睡了一覺後在教室裡要做些什麼;埃波妮娜告訴大家,她心裡發燒和早上的噁心都沒有了;理查德抱怨說“生物魔術師”(當然指的是我們的東道主八爪蜘蛛)是二的電子工程師。我很想跟他們一起聊天,但我心裡老惦記著今天早上要跟八爪蜘蛛醫生見面的事,而且越來越不安。

早飯後,我到了金字塔建築的會議室,心裡緊張得直想作嘔。藍醫生和他的同事都準時出席,他們立即對本的檢查結果進行了長時間的討論。醫學術語就是用母語也很難懂一他們用顏來表示,我常常是不知所云,只得老讓他們重複。他們的答案沒用多久就明白了。是的,經過比較,八爪蜘蛛已經看到了本的基因組跟別人有哪些不同。是的,他們一致認為,第十四號染體上的一串基因組幾乎可以肯定是產生韋登翰綜合症的源。但是,不,很遺憾,他們還沒什麼辦法可以治好他的病——就是用我所說的基因移植方法也不行。太複雜了,八爪蜘蛛說,涉及太多的氨基酸鏈,他們治療人類疾病的經驗不多,發生意外的機會太多了…

等搞清楚他們的話,我哭了。我在期待另外一種結果嗎?我是想那種使埃波妮娜逃脫rv-41病毒折磨的神奇醫療技術,也能夠成功治療本的先天不足嗎?絕望之中,我意識到自己心裡非常瞭解先天疾病與病毒染之間的巨大差別,但確實也希望出現奇蹟。藍醫生儘量想安我。我這個當媽媽的人,當著八爪蜘蛛的面,就下了眼淚。我知道,回家告訴其他人需要多大的勇氣。

奈和埃波妮娜一看到我的臉,就知道了結果。奈最喜歡本,對他不管有多大困難也要學習的決心,從來是讚不絕口。本也確實了不起。他在自己房裡一呆就是幾個鐘頭,努力學習。一個九歲的聰明娃娃半個鐘頭就能學會的分數或小數的概念,他要奮鬥好幾天才能掌握。上個星期,本臉上充滿自豪的神,跑來表演給我看,他已經找得到1/4、1/5和1/6相加的最小公分母了。

奈是他的主要老師,埃波妮娜是他最好的朋友。埃波妮娜今天早上的覺也許比誰都要糟糕。由於八爪蜘蛛那麼快就治好了她的病,她覺得本的問題當然也會向他們的醫療魔法投降。但事實則不然。埃波妮娜今天早上泣泣地哭得那麼厲害,哭了那麼久,我都開始為她肚子裡的娃娃擔心了。她拍拍起的肚子,叫我別擔心,哈哈一笑,說她的反應很可能是因為荷爾蒙過分活躍的原故。

三個男人顯然都很不安,但外表上沒有表現出來。帕特里克一言不發,轉身出了房門;麥克斯冒出一大堆少見的花花哨哨的話,來表現他的失望覺;理查德扮了一個鬼臉,又搖了搖頭。

在檢查之前,我們說定了,不要告訴本八爪蜘蛛作檢查的真正目的。他會知道了嗎?他會猜到出了什麼事嗎?也許。但是,今天早上我告訴他,八爪蜘蛛的結論是,他是個健康的小夥子。從他的眼光中,我沒有看到他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的絲毫跡象。我緊緊地抱住他,使勁忍住就要衝破眼睛上的閘門進而出的熱淚。回到自己的房問,我又一次深深陷入了對兒子殘疾的悲哀。

肯定理查德和藍醫生在一起商量好了,那天不讓我的腦袋空下來。我在房裡還沒有呆上20分鐘,便有人來敲門。理查德解釋說,藍醫生在門廳裡,另外兩個八爪蜘蛛也在會議室等我,問我是不是忘了已經安排今天給我詳細介紹八爪蜘蛛消化系統的事?跟八爪蜘蛛的討論是那麼引人入勝,我真的暫時忘掉了他們的醫學魔術也無法醫治我兒子的殘疾。藍醫生的同事把八爪蜘蛛內臟的複雜解剖圖攤在一張大桌子上給我看,這些圖是畫在某種羊皮或者什麼獸皮上的,用以表明他們消化系統的主要器官。八爪蜘蛛用彩語言向我解釋食物在它們體內消化的全過程。

八爪蜘蛛消化過程中最不一般的特徵是整個體系末端的兩個大袋子,或者說是緩衝儲存器吧。他們吃的各種東西都直接進入一個食物儲存器,在那兒停留30天。他們身體本身按各自的活動情況,自動決定口袋裡食物進入的速度,化學分解,再作為能量分給各個細胞。

另外一邊是一個廢物袋,八爪蜘蛛的身體不能轉化為有用能量的任何東西,都會排放到這裡。我懂得了,每個健康的八爪蜘蛛,都有一個叫做“消耗者”的動物(這是我對那種小小的,像百足蟲一樣的動物的最佳翻譯——他們在講述這種動物生活規律的時候,一個醫生放了兩個在我手中),住在廢物袋裡。這種動物由其生活在這個八爪蜘蛛體內的母體產下的極小的卵孵化而成。消耗者基本上什麼都吃,一個月之內長為成蟲,可以消耗廢物袋裡99%的廢物。消耗者長大之後,又產兩個卵,其中一個可以孵化;最後離開它與之生活的八爪蜘蛛。

那個食物儲存器就在嘴背後的下面。八爪蜘蛛很少吃東西,但一吃就要吃個夠。對他們的飲食習慣我們討論了很久。藍醫生告訴我的兩件事實真叫人大吃一驚:第一,食物儲存器一空,八爪蜘蛛就會在一分鐘內死亡;第二,八爪蜘蛛的幼兒必須經過教育,才能學會控制食物供給的狀況。簡直難以想象!幼兒竟然天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肚子餓!藍醫生看到我臉上驚異的表情,笑了(一陣突然爆發的短短的光帶)。然後又連忙告訴我,突如其來的飢餓並不是八爪蜘蛛死亡的首要原因。

我睡了三個鐘頭的午覺(八爪蜘蛛的一天很長,如果不睡午覺,我至今還沒法適應——我們這一群人中,只有理查德可以不睡午覺);午睡後,藍醫生通知我,由於我對他們的消化系統特別興趣,他們決定讓我看看他們生理上的其他幾種特徵。

我跟那三個八爪蜘蛛上了車,出了我們地界兩道門中的一道,穿過了翡翠城。我想這一次野外旅行也是為讓我進一步忘掉本的事而特意安排的。旅途中藍醫生提醒我說(我真的很難注意他在說什麼——有一次,剛剛出了我們的地界,車後以及街道兩旁出現了許多引人入勝的動物,其中包括幾個月前我們第一次拜訪翡翠城見過一面的物種),八爪蜘蛛是一種多態物種,佔據拉瑪號飛船的特殊八爪蜘蛛物種中,有六種表現得比較成

“請記住,”他用顏對我說“一種可參照的區別就是大小。”20分鐘之後,我所見到的東西,實在叫人難以有什麼心理準備。在一個大倉庫外面,我們下了車。這座沒有窗戶的建築四個角落裡。各有兩個嘴裡著口水的巨無霸型八爪蜘蛛。它們腦袋的直徑至少有七米,身子看起來像一架軟式小飛艇,長長的觸手不像平時這些蜘蛛那種黑和金的,而是暗藍灰的。藍醫生告訴我說這種特殊的變異蜘蛛,只有一種惟一的功能:作部族的食品儲藏室。

“每個‘儲物蜘蛛’(我從藍醫生的光帶翻譯過來的)可以儲存好幾百個普通蜘蛛食物儲存器可以容納的食物,”藍醫生說。

“因為我們每個蜘蛛的食物儲存器可以儲存存活30天的食物,如果節省一點,可用45天。你可以看出,幾十個這些儲物蜘蛛可以代替多大一個倉庫啊。”我正在留神觀察,五個八爪蜘蛛走到它們一個大塊頭兄弟跟前,用顏說了些什麼。幾秒鐘之內,那巨無霸蜘蛛身子往前一傾,頭都快觸到地上,從的眼睛下面的大嘴裡,噴出一些濃濃的漿來。五個普通的八爪蜘蛛就擠在那堆漿旁邊,用觸手取食。

“我們每天都要讓每個儲物蜘蛛這樣練習幾次,”藍醫生說。

“這些變異品種必須練習,因為它們並不很聰明。你一定注意到了,它們誰也沒有用顏講話,它們沒有語言談能力,機動特別有限。它們的基因組就是這樣設計的,儲存食品很有效,可以長期儲存。按要求迴出來供應部族的蜘蛛。”我還在想那些巨無霸儲物蜘蛛的時候,我們的車到了一個說是八爪蜘蛛學校的地方。經過場的時候,我心裡打量著,這個大設施看來已經空置了。另外一個醫生說了一些關於這個部族沒有得到“最新給養”的事,要是我翻譯的彩語言沒錯的話,但是這個話,我從來沒有得到明確的解釋。

在學校的後面,我們進了一幢沒有傢俱的小屋子。裡面有兩個大蜘蛛。大概還有二十來個少年蜘蛛,體積只有大蜘蛛的一半大小。從活動情況來看,顯然正在反覆練習什麼東西,但是我跟不上那些少年和他們老師之間的對話。這有兩個原因:其一,八爪蜘蛛用的是全部彩字母,包括紅外線和紫外線;其二,少年們沒有按照我學過的整潔而規則的光帶來“講話”藍醫生解釋說,我們正在觀看的,是他們“測量課”的一部分。學生正在學習如何測定自己的健康狀況,包括估量食物儲存器裡食物的多少。藍醫生還告訴我“測量”是青少年最初學習課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此之後,我問起有關青少年使用不規則彩的問題。藍醫生說,這些蜘蛛還很小,還沒有完全通過“第一彩”還不會表達明確的概念。

回到會議室,他們問了我一系列有關人類消化系統的問題。這些問題非常複雜(比如說,我們一步步討論了克雷布斯檸檬酸循環,還有我還依稀記得的人體生物化學的其他元素),我再一次為他們瞭解我們勝於我們瞭解他們而震驚。像平時一樣,我的答案絕對用不著重複。

多麼難忘的一天哪!一開始,是發現八爪蜘蛛不能治癒本的痛苦;後來,我急於對八爪蜘蛛進一步瞭解,才真正擺脫了絕望,也才意識到人類心理上的適應有多強。對人類情的包容量,我一直頗為震驚一我們的轉變和適應有多迅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