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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友是AV女優】(1-4)作者:喵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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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喵餅

字數:5388

一、赤山安娜

對於那天的告別,我清楚地記得它的開始,卻唯獨記不清它如何結束。

——李安·《少年派的奇幻漂

「硬了?」安娜問我。

「沒有。」

安娜用手抓住我的褲襠,用鼻尖靠近我,説:「真是不錯啊,硬到這個程度了。」

她蹲下來,用手着我的褲襠,用鼻子輕輕地蹭着,時不時地深着。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也看着我。

「為什麼要説謊?好孩子不説謊。」

「沒有。」我辯解。

「是看到什麼時候硬成這樣的呢?是看到阿綠吃別的男人的雞巴的時候,還是看到我吃別的男人雞巴的時候呢?」她拉下我褲襠上的拉鍊,練地把我的陰莖掏了出來。握在手上,用很慢的速度上下套着,時不時地和她姣好的面容摩擦,「看到自己的女人吃別的男人的雞巴,就能硬起來嗎?好低級啊!可是姐姐最喜歡你這樣了,興奮了嗎?阿綠的嘴巴有多,你一定知道吧?她平常是不是總是幫你?好啊,天天你這麼大的雞巴,難怪技術這麼好,難怪齊藤老師他們這麼喜歡被她……」她含住我,誇張地發出「嗚嗚」的聲音,充滿了得意。

然後把我的陰莖吐出來,又發出了一聲誇張的「啵」的聲音。我看到一條靡的粘稠的體連接着我的龜頭和她的嘴;她的嘴和下巴全濕了。

眼前的這個女人,像蛇一樣纏着我的大腿和分身。她嫵媚的眼角化着誇張的灰黑的眼影,緻的鼻尖有微微的汗,口紅也是誇張的桃紅,在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晶晶亮。她着氣,用一種誇張的,曖昧的眼神看着我,彷彿要把我整個人都食掉一樣。我聞到一種荷爾蒙散發的,不可抑制的味道。她發情了。

她誇張的部低垂着,那是雪白的柔軟的部。

真是個美人!

我這麼想。

她俯下身,用葱白般的手指扳着我的陰莖,開始我的丸。她細的鼻尖毫無保留地頂在我陰莖的部,一口將我的子孫袋全部了進去。真是誇張地嚇人。總之凡是和安娜有關的,都是誇張的。但這種誇張卻讓我很受用。我知道她對的飢渴,以及為了得到愛的快樂而奮不顧身的往事:被捆綁,被快樂而痛苦地輪姦,被待,被侮辱。我望過她的頭頂,目光越過棕褐的秀髮,落在了她俊的雪白的股上。這對誇張的大股,象徵着難以抑制的慾的股,真的像他們所説的那樣,有着難堪的過去嗎?她被那個叫齊藤的男人狠狠地撞擊過嗎,就像現在阿綠經歷的那樣?

「帥帥的小哥哥,你不認真哦!」安娜的聲音把我拉回到了現實。這時候我的整個下身和大腿內側都濕了,全是粘稠的體,分不清到底是我的分泌還是安娜的口水。我並不是很喜歡這種粘稠,這種不合時宜的矜持和潔癖也許也是阿綠對我不是很滿意的地方。但安娜看起來並不介意。她不顧我對濕漉漉的下身的難受,又一次把我整個陰莖都了進去,深入喉嚨。我到自己被一種温暖濕潤的氣氛團團包圍了。我看到安娜閉着眼睛,把我的陰莖得一點也不剩。她顯然被頂到難受了,想幹嘔卻又嘔不出來。但是她仍然不介意。她的眼淚開始從眼角往外淌;她的肩膀哆嗦着,好看的股也哆嗦着,不由自主地收縮。我到她的喉嚨忽然收緊了一樣,有一種難以抗拒的肌的搐動刺到我龜頭最的部位。

我的大腿肌痙攣了,一股濃濃的噴瀉而出,直接進了安娜的喉嚨。安娜掙扎着,喉嚨裏發出難受的咕嚕咕嚕的聲音,但並沒有掙開,反而把了進去。

「真是舒服啊!」安娜吐出我的陰莖,也不顧嘴角出來的,誇張地着氣。「想不到你可以堅持這麼久,真是意外,真是意外咯!」

她發出咯咯的笑聲,朗而直接,在我聽來也還是誇張的慾參雜在其中。

接着,她又開始像一隻温順的小貓一樣,誇張地着我還沒有完全軟下來了陰莖,發出嘖嘖嘖的的聲響。

「能做到這種程度,真是厲害哦。」她邊奮力地着,並用嬌媚地語調説着這些話,邊開始揭開自己的裙扣,摩挲着褪下灰呢格子裙,「我想要你我,狠狠地我,就像齊藤老師他們阿綠一樣。你知道嗎,阿綠現在也在快活呢。你是不是喜歡聽這樣的話?是不是喜歡聽到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做?真是好呢!

你真應該好好看看阿綠平常滴出水來的樣子,她在攝影棚裏對着一堆男人,張開腿,用手扒開小讓他們看,讓他們的樣子,真的是很讓人害羞呢。你想看嗎?

下回我帶你去看好不好,只要你現在能我的小……「

她邊説邊張開雙腿,快地坐上了我的分身,一杆到底。她發出舒的聲音,很主動得開始動自己的部。我看到自己的分身被緩緩地吐着,不斷消失在安娜神秘的花園裏。我的龜頭被慢慢摩熱,重新變得堅了起來。

真是個妖

我這麼想。

「真是好情啊,帥帥的小哥哥。」安娜開始慢慢加快速度,不再管我的節奏,自顧説着下的話,「阿綠説的真的不假,你的雞巴和別的男人的不一樣。

你興奮嗎?每次我一説阿綠被別的男人,你就變得特別硬,真是讓人吃醋呢…

…你這麼好,下次,下次我和阿綠一起來讓你舒服好不好?「

安娜開始變得嚶嚶啼啼,不斷髮出嬌弱的,歡樂的聲音,像一首好聽的音樂一樣。她上下啓動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豐腴的啪啪啪地砸在我的腿上。我到我的龜頭又是一陣雄熱,覺馬上又要來襲了。

「安娜,我要了!」我喊着,想推開她。

進去!給我!」安娜變得有點歇斯底里,股像賭氣一下更加發狠地砸下來。她忽地發出一聲高亢的叫喊,我一下子無法把持,把一股股地排進了她的下體。

安娜趴在我的身上,微微搐着。她閉着眼睛,像是在享受着愛之後的餘味。過了很久,她的呼才慢慢平穩下來。她摸着我的頭髮,像一個世故的大姐姐一樣微笑着,問:

「怎麼樣,帥帥的小哥哥,要不要再來一次?」

她稍稍抬起股,讓我已經軟掉的陰莖滑出了她的下體,幾滴了出來,滴到了我的腹部。

「不要了。我做不動了。」我説。

但是她像沒有聽到我説的話一樣,跪在我的跟前,再一次含住了我的陰莖,讓我一陣酥麻。

「不要了。」我有點慌張。這個女人的慾實在是太強了,如果她有男朋友,絕對會被她榨乾。可是,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她有沒有男朋友呢?我自己也覺得奇怪,她又不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我這麼想,此刻正在這個樓裏的某處,和其他的男人做愛吧?

安娜抬起眼睛看着我,不停地着我的龜頭。她的齒間故意輕輕劃過龜頭最的部位,讓我一陣陣難以抑制的酥麻。雖然我已經硬不起來了,但是這樣難以自持的覺真的很舒服,讓我一下子不想逃離。然而這時候,工作間的門忽然開了。

「安娜!你們在做什麼!」

一個窈窕的身影打開了這扇門。

門口站着的驚訝的少女,着肩膀,只用一條灰黑的化纖浴巾裹着身體,出健美的大腿;勻稱的胳膊和雙腿上有被繩子縛綁過留下的痕跡。透過光滑緊緻的肌膚,她的臉緋紅,把她本來健康的膚映襯得格外好看。她的脯包裹在浴巾裏,不甘寂寞地堅着,起伏着。她就是阿綠,安娜一直喋喋不休的水野綠。

她是一個AV女優。

她也是我的女朋友。起碼到現在為止,還是這樣的。

二、張艾林

從小愛惜名譽,就像愛惜衣服一樣

——普希金·《上尉的女兒》

我的名字叫張艾林,生在新時代,長在紅旗下。按理説是一個三觀很正品德優良的好青年。我媽給我取了這麼一個女化的名字,據説純粹是因為那時候她喜歡張愛玲。在懷上我的時候,我那個學歷並不出眾的媽一下子從家裏最沒地位的人躍升成了這個家裏最受照顧的人。從懷孕五個月開始——據説——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躺在牀上,等吃等喝,看書看報。那個時代還沒有智能手機,所以她只好把大量的無聊時光花費在看家裏的藏書上。她把家裏不多的書看了一遍又一遍,在一堆天書一樣的機械工程類書和毫無營養的炒股學成功學的書中,她找到了張愛玲的小説集,並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這個女人的辛辣和世故。我爸則完全沒有她文學豪情,他始終是一個古板的,看起來似乎不通人情的理科男。他大學本科學歷,實打實的高材生,不知道為什麼當年會看上洗頭房裏給人家當學徒的我媽。也許我媽年輕的時候的確漂亮,笑起來的時候出淤泥而不染,兩個酒窩分外人。值得慶幸的是,我多多少少繼承了一些我媽良好秀氣的容貌,這讓我幼年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被人誤解為一個女生。當然,這也有部分是歸功於我這麼一個女化的名字。在我看來,我的父母的結合是錯誤的,而且在我童年的記憶裏,他們也總是沒有停止過爭吵——這讓這個家庭顯得並不是那麼和睦友善。

一個低學歷的心猿意馬的漂亮媽媽,和一個教條的不懂漫的書呆子爸爸,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好的組合。我甚至可以想象我來到世界前的某一個下午,正在看着《傾城之戀》的我媽忽然合上了書,轉頭對正要給她喂鴿子湯的爸説:

「孩子生下來,我們叫他張艾林吧!」

於是我的童年大部分的快樂時光就這樣被毀了,毀於我媽毫無名狀的文學夢。

她在懷孕的時候忽然被民國文學撞擊了一下,衝昏了頭腦。她一定在那時候想象着她的生不逢時,到自己心澎湃,可能還滿心歡心地期待着一場轟轟烈烈的婚外情。然後我就有了一個女人的名字。然後她的這種熱情很快就沒有了,在我降生後便像水一樣褪去。她很快被繁重的家務所淹沒。她合上了書,把它們都放回書架上,關上了門,就像葉璇的歌裏唱的那樣,再無人相問。她自己也忘記了她曾經不可自拔地愛上過一個半個多世紀前的女,並迫切地希望在這個鬼魂的身上找到共鳴點。只有很湊巧的時候,當有人再問起為什麼我會有一個這麼女化的名字時,她才會想忽然睡醒那樣,眼神閃光了一下,但很快重新變暗淡。

她也許會和人解釋當初自己喜歡張愛玲的小説,但不會再提起有多麼瘋狂。她只會輕描淡寫地説,自己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而她對我起名這件事情,在我看來,這是不對的。並不是當你喜歡什麼的時候,就一定要把自己的孩子的名字也跟着命名。比如我知道有一個節目主持人,因為喜歡巴蒂斯圖塔,就把自己的孩子起名叫巴蒂。這實在是可笑。再比如我爸,雖然看起來木訥,但是他也有過自己崇拜的偶像。他喜歡過希特勒——當然,他並不敢在任何場合説過這個話——他甚至還讀過《我的奮鬥》,這在當時幾乎可以算是一本書。但他就不會想過管我叫張希特勒。而我,我還曾經過一段時間的哈姆太郎,難道我應該管我將來的孩子叫張哈姆,或張太郎?

「怎麼可以管自己的孩子叫太郎呢,太不像話了,那是本人啊!」有一天,當我把這個想法告訴媽時,她這麼説,「本人都不是好東西!」

媽對本人的這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討厭,也許只是出於宣傳手段的原因,是一種被輕易挑逗起來的民族主義情結的發。又或者,她純粹是因為不喜歡我爸對本的喜愛。因為他們兩人的關係,在絕大多數的時間裏都太緊張了,所以只要是爸覺得好的東西,媽就必須要找出一個可以説服自己的理由來唱反調。爸幼年的時候趕上中月期的尾巴,自學了語,並在我很小的時候教我唱《星》和《風繼續吹》。那時候的本,在官方的宣傳口徑中,還是一衣帶水的近鄰,一個遠東的重要的戰略伙伴。櫻花還是一種美的象徵,和服還是一種中華文化在海外的遺珠,年輕人嚮往的還是高倉健的成男人味和雪凝中悽美的愛情。而現在,這些紛紛演化成了情文化和周邊,動漫文化和周邊,宅文化和周邊的「文化侵略」和政治上的互相詆譭和厭惡。也許,我是説也許,有那麼一點點的這個原因,不太關注時的媽也開始對本討厭起來,以一個高瞻遠矚的家庭主婦的姿態在內心要求和本算清我們的歷史遺留問題。可是諷刺的是,我還是來到了本留學。

留學生涯的前三個月是枯燥的。我住在國分寺內藤一丁木的私人學生宿舍裏,每天早上六點半起牀,自己做早飯和午飯。步行一刻鐘到達西國分寺車站,然後坐中央線一直到新宿,最後再步行十分鐘到達柳玉語言學校。整個過程要花費一個小時的時間。得益於從小被爸填鴨式的灌輸教育,我的語水平比其他的外國留學生都要好一些。雖然我的語法有時會意外地很糟糕——這應該歸咎於我爸本身自學成才的問題。我在語言學校的課程完成之前,就通過了留學生考試,趕上了入冬前的最後一次面試機會。開後,我以候補生的名義進入了外國語大學,主修英國文學史,並在兩個月以後轉為正式註冊生。我搬進了新建在坂町的留學生宿舍,距離防衞省只有不到十分鐘的步程。我一下子從偏西的小村民,成為了大東京的城市居民。為了支付高昂的宿舍費和伙食費,我一直打工賺錢。起先我在一家中餐館做打包外賣,每週工作三個晚上,每個晚上四個小時。中餐店的名字叫紅寶石,開在緊挨着新宿歷史博物館的四谷,主要服務的都是周圍的工薪階層和留學生。主廚師傅姓田,福建移民,大家都叫他老田,是個笑起來滿臉褶子,看不見眼珠子的老實人。除了偶爾會剋扣工資,每小時只給不到700元以外,其他的都好。店裏的生意一般,除了颳風下雨的壞天氣時訂外賣的人會稍微多一點,平常的好天氣裏就是週末了客人也很稀疏。也正因為如此,我也做得很愜意。

開學後不久,我通過學校組織的勤工儉學機會解決中心,又找到了一份教小學生英語的家教兼職。説是家教,其實是一所私立的英語小學堂,每堂課5到10人不等。我每週上兩個下午的課,拿到的工資不菲。我把這個消息告訴爸媽,表示自己很興奮。

「別教他們罵人的話!」媽説,「別玩出花來被人開除了就行。」

就這樣,我在本難以言喻的絢爛的生活正式開始了。


评论列表 (2)

艾爾梅瑞 2024-08-18 19:48:30

作者:喵餅

字數:6309

三、水野綠

「哎!男人為什麼都喜留長髮的女孩子呀?簡直是法西斯嘛!真無聊!」

——村上樹《挪威的森林》

當生活和學業都安定下來以後,我就開始期望能夠到一個女朋友。這倒並不是説我有去別人的衝動和天賦,而純粹是一種出於絕望的孤獨。這麼描述也許讓人覺得有點孤僻和冷峻,也稍微帶點裝的文藝腔。但情這種事情,對我來説,真的可以像是一種特殊的電閘開關一樣。當開關開啓的時候,電就來了;但當我把開關關閉的時候,就什麼也沒有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杯水主義的新解。不過我一直相信,人世間那麼多死去活來的情,並不是情非得已而產生,那只是一種人類情的自我欺騙,一種假象。我們相的時候,不過是在那一刻我們做出了相的決定罷了。

也正是因為正課的無聊和業餘生活的空虛,讓我開始期望能夠到一個女朋友。我的宿舍的對門,有一個從關西來的男生,名字叫遠藤保人,像極了一個本足球隊的國腳的名字。他比我大兩歲,但和他在一起,我總覺得自己才是更成的那一個。他曾經服過兵役,但是據説因為違反紀律的問題被開除了。到底違反了什麼紀律,他總是不願意細説。關於自己的身世,他一直是諱莫如深的,就像他一會説自己是大阪人,一會説是伊丹人,一會又説是神户人一樣,總是沒有一個準數。他長得光秀氣,但幾乎從來不打理自己的頭髮,以至於每次見到他,我都擔心能在他一堆躁的頭髮裏找到鳥窩,孵出蛋來。出於彼此的生活又都很無聊,這讓我們成為了還算過得去的朋友。我週末不打工的時候,他都會帶着一本書,在我的房間待一整個下午。因為他主修的是生物化學,所以我們在一起時並沒有太多共同話題。

「艾林,你知道嗎,我們專業的女生,就跟恐龍一樣珍貴。」保人是個自來,很快他就不再對我用敬語了。但這反而讓我覺得很自在。

「我知道。」我説,「也像恐龍一樣醜。」

他哈哈發笑,説:「我要是也去和你一起上上你們的課就好了。」

「你不是有女朋友嗎?」我這麼説。他的女朋友,或者説女朋友們,我是見過一些的的。雖然他總沒法和任何一個固定的對象保持長久的關係。

「太浮躁,這個世界太浮躁!」

這似乎像是在説他自己。

四月末的一天,保人同樣和我在一起看書。他忽然説:「艾林,明天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喝酒?」

我知道他是不喝酒的。

「不去。」我説,「我明天要打工。」

「我的一個朋友明天生,請我過去。他説他叫了很多漂亮姑娘。我就説我帶個人去。」

他的際圈,我也是知道的,否則他也不會總是沒事往我這裏跑。我可以想象在他們嘴裏的漂亮姑娘的質量到底怎麼樣。

「和我一起去吧,艾林。我的朋友認識很多漂亮姑娘,看看能不能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保人堅持説。

「不去!」

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我還是穿戴整齊,和保人一起站在宿舍門口的小公園裏,準備出發了。説是個小公園,其實除了兩條鞦韆和一隻搖搖馬以外,什麼也沒有。在我剛搬進宿舍之前,其中一個鞦韆就已經斷了麻繩;搖搖馬也長久沒有人光顧,長起了青苔。在一片還算繁華的市中心,忽然多出了一個這樣略微破敗的小公園,顯得突兀而且不和諧。

「請假了嗎?」保人問我。

「請假了。反正今天天氣這麼好,晚上也不會有生意。」我説。

過了一會,保人口中的朋友開車來了。一輛老舊的棗紅福特停在了我們面前,車窗搖了下來,探出了一個睡眼惺忪的腦袋。

「上來吧!」腦袋衝着我們喊。

我們上了車,腦袋並不着急開走。他打開自己的書包,開始在自己的膝蓋上捲起煙來。邊卷還邊説:「累死我了,保人,昨天……啊,不,今天早上我和西葛他們那邊那幫人一直喝到天亮才回家。結果到了早上八九點,宿舍裏開始火警演習!火警演習吶!警報一直響了半個多小時,簡直沒法忍。」

保人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向我介紹腦袋:「這是我朋友,小向君。」

腦袋像是這才發現我的存在一樣,轉頭看我,然後向我伸出手,説:「叫我勇直就行。保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我和他握了握手,手上沾上了些煙草。

「生快樂。」我對小向説。但他不在乎地「哦」了一聲。

向卷好煙,用舌頭煙紙,遞給了我。

「我不。」我説。他也沒説什麼,就給自己點着了煙。他深一口,緩緩吐出,很享受地呼了一聲,一股像臭栗子烤了的濃濃的煙味上充了整個車廂。我才知道這不是煙,是大麻。

「走!」小向自言自語道。叼着煙掛了擋,福特車就像快散架了的大鐵皮盒子一樣衝了出去。一路上小向一直在説自己凌晨的奇遇,嘴裏不斷蹦出我聽不懂的名字。保人似乎很崇拜他,一直像復讀機一樣重複着小向説過的話。我則像看戲一樣看着他們。小向的車雖然破,但是他的駕駛技術似乎很好,開得飛快。他對各個小巷都很悉,七拐八拐地一直在僻靜的道路上穿梭。有時候他應該是開進了狹窄的單行線,對過的來車不斷衝他閃頭燈,但他毫不減速地就衝了過去,瀟灑地甩下生後憤怒的喇叭。

「艾林你是個思想開放的人嗎?」小向忽然説。

「是的。」保人替我回答了。

「不是的。」我糾正他。

朗地大笑,説:「那就好,那就好。保人説你想一個女朋友。保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啦,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啦。我一會給你介紹一個很漂亮的女生,你一定會喜。」

被他這麼一説,我居然開始有點期待起來了。

我們在一家裝潢考究的小酒屋門口停了下來。酒屋的門口的房檐掛着兩盞的大燈籠,上面用行書寫着大大的漢字:「桃句」;酒屋的大門是用磨砂玻璃做成的,棕褐的相梨木格成一個個小小方格,扶手的地方掛着牌子,上面用英文寫着:「private」。我看看酒屋的前後,完全是一片漆黑的小巷子,偶爾有幾盞微微閃光的燈火。整個酒屋就像是從崎駿動畫裏冒出來的一樣,孤鶩而且奇特,在一片黑漆漆的氛圍中鑲嵌着一顆發光的夜明珠。巷子東邊很遠端的地方有一盞昏暗的路燈,已經有點失修了,偶爾會忽然閃幾下暗掉。

「接觸不良。」我這麼想。

「進去吧。」小向衝我一仰頭,一笑,出了潔白的大門牙。

他拿出口氣清新劑,朝自己的嘴裏了幾下,用手了一下劉海,推門進去了。裏面已經有不少人了,門一打開,一下子就像是安靜的夜晚忽然湧入了喧鬧的人羣一樣。

「Everybody!」小向用英語朝屋裏的人喊。幾個人發現了他,爆發出一陣呼聲。有幾個跳起來,向他跑過來,和他擊掌擁抱,然後又向保人擊掌擁抱,最後轉向我,也擊掌擁抱。我並不認識他們任何人,但所有人都像認識了我很久一樣。保人似乎比我更加悉這種親密的場面,雖然他也並不認識這裏的所有人。

「我叫保人!」在一片嘈雜聲中,他向幾個人介紹自己。

我找了個稍微僻靜一點的地方坐下來,一個穿着鵝黃和服的女孩子端着托盤朝我走來,問我要喝什麼。

「J2O。」我想了一個我經常聽到的飲料的名字。

她從手上的托盤裏胡挑了一個藍的杯子,放到我的面前,也沒要錢就走了。我拿起杯子嚐了一下,一股辛辣的酒味,混着像汽油一樣刺鼻的櫻桃味。

我不確定我喝的到底是什麼。

就這樣,喝着我手裏的汽油櫻桃,我默默地看着酒屋裏的人狂着。有些男生穿得很講究,西裝、領結,還配着口袋方巾,而有些也像我和保人一樣,只穿了運動服;但幾乎所有的女生都心打扮過,化着妝,穿着形形的高跟鞋;

有些還穿着超短裙,人的大腿。這一片狂的中心,就是今天的壽星小向。他顯然很受,一直在和人喝酒唱歌。而自從進了屋子以後,保人也不管我了,很自然地和他剛認識的新朋友打成一片,反而讓我顯得很不合羣。

我看到小向和幾個超短裙女生在低頭耳語着什麼,其中有幾個化着很濃的妝,不時地朝我這邊看。我發現在這些超短裙之間,有一個深褐梨花頭短髮的女生長得格外別緻。從遠處看,她有着讓人垂涎的大長腿,膚健康而且閃亮。

我想起小向和保人都説過要給我介紹女生的事情。

「要是介紹的是她就好了。」我這麼想。

就像是聽到了我內心的召喚一樣,小向朝我招手,示意我過去。我一下子變得有點侷促和不安,因為隱隱約約覺得,這麼好看的女生,是不會看上我的。

「這是我朋友,張君。」小向這麼向四五個女生介紹我,「外國語大學的高才生,語很好。」

然後他轉向梨花頭身邊的一個黑髮女生,介紹説:「這是安井,你們成為好朋友吧!」

我在這個叫安井的女生旁邊坐了下來。小向拉着梨花頭的手,邊和她耳語着什麼,邊一起走開了。説實話這讓我有點失望,心中對梨花頭的憧憬一下子落空了的覺。但出於禮貌,我還是努力和安井搭話。

「你語説得真的很好。」安井説。但臉上絲毫沒有誇獎的表情。我不太能和陌生的女説話,心思仍然還在梨花頭那裏。隔着喝酒的空隙,我掃了一眼整個屋子,發現梨花頭也正在看我。

「你好像不是很能喝酒。」安井繼續説。

「哦,我不太會喝,怕會頭疼。」

「真是會考慮後果啊。」

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評價我。

安井在找話題,説:「你平常喜做什麼?打網球嗎?」

「不打。但是我會下一點圍棋,下得不是很好。」

「哦,圍棋和網球,有關係嗎?」安井問。

「並沒有特別大的關係。」

覺我和安井之間並不來電,這樣有一茬沒一茬的話題快要進行不下去了。

我決定打聽一下梨花頭的情況,便問:「這裏的人你都認識嗎?」

「不,我只是和我的幾個朋友認識勇直。」安井説完,沒有再繼續介紹下去。

我又望了一眼梨花頭的方向,發現她正在點煙。她似乎也發現了我,這次朝我笑了一下。或者,是朝安井笑了一下。因為安井也在朝着她的方向點頭示意。

「她也是你朋友嗎?」我問。

安井的臉上這才有了一點表情,但是我無法用語言描述這是一種怎樣的表情。

「是的,她叫水野。是我們中最漂亮的一個,男孩子們都喜她。」

安井最後一句「男孩子們都喜她」説得特別重,像是故意的一樣。

當我第三次抬起頭去尋找水野的時候,安井似乎有點不高興了。但我並不是故意要惹她不高興,而是完全出於下意識的動作。這時水野夾着一煙走了過來,俯下身和安井耳語着什麼,完全把我晾在一邊。我喝着不知道是誰的酒杯裏的酒,看着身旁的兩個女生説着悄悄話。水野穿着一身黑的雪紡連衣裙,裙子短到不能再短,讓人的目光不自覺要延伸到大腿部的極限。她翹着股,手指間微微發亮,細長的煙嫋嫋而升。她的曲線温柔卻霸道,結實的大腿顯示着平經常鍛鍊的證據,彷彿只要她願意,就可以用這雙人的大腿把我的脖子夾斷一樣。這時,她發現了我在不懷好意地打量她的腿,居然很主動地一跨步,在我的另一側擠了進來,隨之帶來一陣好聞的海鹽香,讓我有點魂不守舍。就這樣被兩個女生夾在中間,讓我一下子又變得極為侷促。

「我叫阿綠。」她自我介紹道,「舞子説你修的也是英國文學。」

「是的。」

「第一年嗎?我也是。我不記得我在上課的時候見過你,你是不是經常缺課?」

我努力回想,不記得自己在學校裏見過她。外表這麼出眾的女生,我覺得我一定會有印象。

「我從來不缺課。我倒是沒有見過你。」我説。

「哎呀,真是沒有情趣的男人!」阿綠笑着抖動着自己的頭髮。她輕輕了一口煙,吐出來,然後把剩下的煙頭滅掉,説,「好啦好啦,是我都沒有怎麼上過課。想不到能在這裏遇見你,世界真是小呢!」

「可不是嘛,」我説,「你知道藤村老頭子的課很嚴,如果你選了他的課,不去上的話,期末考分也會被掛的。」

「藤村?」她看着我,問,「哪個藤村?」

「藤村小次郎。」

她仍然很茫。我只好説:「西方哲學史。這周已經教到霍布斯了。」

「你説話還真是冷酷無情呢!」她説,「我想起來了,我真的有這門課。太可怕了!」

「為什麼這麼説?」

「因為如果我掛科了,這個學期的獎學金就沒啦!」

我很驚訝,這麼一個幾乎沒有上過課的不良少女,居然能拿獎學金。

「我很厲害的。」像是誇耀自己一樣,水野把自己的頭髮甩向一側,得意地用鼻孔看我。她説:「我聽説這門課的老頭是個老頑固,接下來可能還會突擊檢查,做小考,然後記總分,是真的嗎?」

我點頭表示肯定,目光仍然被她柔順的梨花頭鎖定着。

「哎呀,這麼説來我不去上課真的是不行了。」她想是知道我喜她的頭髮一樣,又把頭髮甩回來,看着我。她這麼甩來甩去的瞬間,海鹽香變得稍微濃郁了一些,沁人心脾。

「你的頭髮真好看。」我忍不住説。

她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彷彿計謀得逞了一樣,顯得很開心。

「你真的喜這樣的頭髮?」

「是的。」

「真有趣。」她説,「我的朋友都説女生換個髮型就能換換運氣。但是男人們好像都不喜短髮。你説是不是很變態?」

「是有一點。」

她繼續説:「不過你還真可,想不到你還懂得欣賞女生的頭髮。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咯!」

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的。正説着,她又練地點了一煙,然後遞給我一。我表示我不

「真是個乖孩子。」她説,「不會煙就不要學了,煙不好。」

説着的時候,她自己又猛了一口,「我高中的時候跑得很快,還是新御茶的女子400米冠軍,你相信不相信?但是自從開始煙,體力就變得越來越差。

現在要是跑起步來,就會覺接不上氣,整個肺就像是要炸掉一樣。真是恐怖。「

「那就戒掉好了。」

「好的。」她掐掉了才了幾口的煙,説,「既然張君都這麼説了,那我為了你就把煙戒了吧。」

我覺得她簡直就是像在開玩笑一樣。怎麼可能有人為了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就把了多年的煙給戒了,這太天方夜譚了。這時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就站起來,然後對我説,「我過去一下。下週如果你見到我,要記得像不認識我一樣哦。」

「為什麼?」我問。

她像沒有聽見我的問話一樣,對我俯下身,親了一口我的臉。只一秒鐘的時間,似乎像過了一整年一樣漫長。我聞到了她嘴裏淡淡的薄荷味的煙草,混合着説不上來的酒的問道。這麼熱情直接的女生,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轉身離開,我看着她扭動的股和隱藏在身下的柔軟的肌,有點心猿意馬起來。我想象着握着這兩片,後入她會是什麼樣的覺。我很少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女生有這樣猥瑣的想法。但現在我卻忽然覺得並不難堪。也許是因為水野大大咧咧的格讓我覺得如此。而且我在心裏想,似乎她並不介意我這麼去想她。我回頭找安井,想再多瞭解一些水野的情況,但發現安井早就已經不知去向了。我並不覺得沮喪,反而更加想念起水野來。這和我來這裏之前的侷促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水野的嘴鮮紅滴,那種充惑的温度還留在我的臉上。我看到她此時正在和別的男生笑做一團,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許是我太過自作多情了。我看到一個穿着方格子襯衫的男生把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方格子襯衫顯然已經喝多了,不斷湊過去想和水野説話,但是水野似乎並不介意。也許這對於這個熱辣的前運動健將來説,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場景吧。我有點發愠,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入味不對,一下子吐回到杯子裏,這才發現裏面有一截髮黑的煙頭。不知道是哪個倒黴鬼扔進去的,然後被我這個倒黴鬼喝了。我不自地又去看水野的方向,發現方格子襯衫正貼在水野的耳邊,一隻手已經幾乎要深入了她的短裙中去。水野握住他的手不讓他進入,但卻並沒有生氣。這時,水野也看見了我,濃濃的眼影上閃爍着好看的光。她微微一笑,像是故意挑逗我一樣,又一甩頭髮,把自己一側的脖子出來,給了方格子襯衫。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然後她笑着閉上了眼睛,彷彿享受方格子襯衫貼在她耳的嘴一樣,搖擺在清純與放之間。

我想起了《週末夫》裏的台詞:「想讓這樣的女人成為我的,幾乎是不可能的。」

艾爾梅瑞 2024-08-18 19:48:30

作者:喵餅

字數:6035

四、THEgirl

這只是一個宿命,一個實際的宿命,讓我忘了現實主義者手冊的第一條戒令。

——Sting·《我她,但她的是別人》

我吻在這個女孩的耳上,聞到她身上悉又陌生的香味。彷彿全世界的雪都下在冬天的海面上一樣,温暖又寒冷。昏黃的燈光下,我看到她的體。她的頭頂像是開出了一朵絢麗的花,用一種舒緩的節奏在旋轉。我也隨之旋轉。我的嘴接觸到她滾燙的肌膚,着她的房,能到她情不自的顫動。在一片離之中,我抱起眼前這具豐腴的體,開始像在海水中漾一般搖晃起來。腥鮮的海風中夾帶着類似百合苞葉的芳香,讓我到不住的膨、充,直到無以為繼的自持。這種覺太美妙了!我是有多久沒有這樣毫無保留地、全身心地去投入到温柔的女體之中,去享受單純的帶來的快樂呢?身下的這個女孩,對着我伸出她的胳膊,牢牢地把我錮住。充意的吻,在我面前升起了更加離的水蒸氣。這是哪來的水蒸氣?是她和我的汗在蒸發,還是她多汁又光滑的部升騰起的望,抑或僅僅是我的一場夢?

非常不合時宜地,鬧鐘響了。

該死!

我在一張陌生的上醒過來,睜眼看見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一盞帶着三葉片風扇的老式吊燈正掛在我的頭頂上。一隻鬧鐘在我的枕頭邊一直跳躍。我抓住它,卻怎麼也沒法讓它停止吵鬧。帶着一點剛醒過來的愠怒,我拔掉了它的發條。我爬起來,覺得頭有點昏沉。開始思考「我在哪裏」的問題。

環視我所在的房間,發現這是一間彩別緻的磚牆房。正對着腳的牆上有一個醒目的壁爐;燻黑的內牆,和隨意擺放在牆角的火鉗和鐵桶象徵着這壁爐似乎並不僅僅只是一個華麗的擺設。整個房間都是一種淺淺的柔和的調,木質的,木質的衣櫃,木質的梳妝枱,和木質的地板。光照進來,温柔地灑在上;

窗台上的白掌葉子的影子也一同被映在了被子上。被套、枕套和單都是不匹配的,但無一例外是清淺的顏。衣櫃和的顏也不匹配,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似乎像是高級的古董貨;衣櫃是對開門的那種,用一種笨重的黑鐵栓橫閂了起來。梳妝枱的鏡子很明亮,但是鏡框的木頭有點磨損了,墨綠的油漆掉得斑斑點點。邊沒有頭櫃,但摞放着兩個鐵皮手提箱,箱子上面放着一盞玻璃枱燈,燈罩上面畫着侍女畫。枱燈的旁邊,歪歪斜斜地放着幾本書和雜誌。我隨手拿起來翻看了幾下,其中有尼采的合集、村上樹的《旋轉木馬的鏖戰》和蘇珊·柯林斯的《飢餓遊戲》,幾本雜誌我沒有見過,但基本上都是填充着廣告頁的時尚化妝類和八卦類讀物。看起來這個房間的主人對閲讀這種事情涉獵很廣,但卻並不挑食。

這時,門被頂開了,一個穿着白襯衫的短髮少女背對着退進了屋子。她轉過身,雙手端着一個不鏽鋼托盤,托盤上有牛和麪包。我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從少女那張乾淨的臉上認出她是昨晚的水野綠。

「來,吃早飯了。」水野把托盤往上一放,一股坐在了的另一端。

我又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把視線從她明晃晃的大腿上移開。

「謝謝。」我説,勉強喝了一口牛

「不客氣。」

「這會不會太温柔了,居然還給我做早飯。」

「都是現成的,不要嫌棄哦。」水野很自然地拿過我手中的牛,自顧喝了起來。她的這話倒不假,麪包像是便利店裏賣的很普通的那種,似乎有點不太新鮮了,但還沒有到讓人難以下嚥的地步。我開始默默地吃起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誰都沒有開口説話。也許這就是他們説的「罪惡的快」吧?從陌生的異上醒來,不記得前一天晚上發生過的事情,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麼淪落到這裏的,又是做出過怎麼樣瘋狂的舉動,抑或是什麼都沒有做過?我這麼想着,我應該先開口問嗎?水野似乎也不像昨晚我印象中的那樣侃侃而談了,也許她也覺得這樣的場面稍微有點出乎意料,也有所謂的「罪惡的快」吧?

「我們……昨天晚上,」我終於忍不住問,「做了嗎?」

水野哈哈大笑起來,説:「你希望我們做了嗎?」

我心裏想,當然。對我來説那些「一場好的戀關係的開頭都應該是慢慢來的」話都是鬼扯。但我不能把自己心裏想的話都完完整整地説出來,因為我總還是覺得在水野面前免不了侷促。她越是這樣放鬆自然,越是讓我覺得自己的渺小。

而且,一般的女孩子會把第一次認識的陌生男帶到自己家過夜,然後再在隔天早上拿牛和麪包給他吃嗎?聯想到前一天晚上她果斷説自己要為了我戒煙的事情,這也許就不奇怪了吧。

「你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過什麼了嗎?」水野問。

「不記得。」

「你昨天自己喝醉了,連自己家在哪裏都説不清楚,還説要送我回家。我沒有辦法,只好把你帶回這裏了。你躺在玄關的地上就睡了,像一隻豪豬一樣。我搬也搬動,拖也拖不走。你説好笑不好笑?」

「小向呢?」我想起了還有一個保人,問,「和我一起來的人呢?那個窩頭。」

「不知道。」水野説,「也許都喝醉了吧。」

但我並不記得我喝了這麼多酒,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水野吃完自己那份麪包,用手背擦了擦嘴,問:「我這裏離尾久站很近,你自己知道怎麼回去嗎?」

我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知道,就點了點頭。

「我還是給你畫出來吧,我可不想你走丟。」水野起身去梳妝枱拿紙筆,白襯衫的下襬被拉了些上去。我又罷不能地只能盯着她的股看。她大膽地穿着白的平角內,絲毫不避諱我的存在。從我坐着的角度看過去,她修長結實的大腿和股間的絕對領域有着攝人心魄的美。

「從這裏出門,看到右首的一個像寺廟的角一樣的建築,屋檐像燕子的尾巴一樣翹起來。」她邊在紙上畫着路線圖,邊用手掌比劃了一個向上翹的動作,「那是個女子學園,叫瀧野川。然後你一直朝着這個建築走下去,就能看到尾久站了。你坐開往市中心的車,記住是往南開的,每二十分鐘就有一班。到了總站你就應該知道怎麼回家啦!懂了嗎?」

「懂了。」

「不行,你再重複一遍我剛才説過的話。」

「真的懂了。」我説,但看着她誠懇的眼神,我還是對照着圖把路線重複了一遍,説到屋檐像寺廟的角一樣的瀧野川時,我也學着她用手掌比劃了一下。

「像知更鳥的尾巴一樣翹起來。」我説。

「是像燕子的尾巴一樣翹起來,知更鳥的尾巴沒有那麼翹,高才生。」她裝作較真地糾正説,「不過你真是有趣。」

「你昨天晚上睡在哪裏?」我問。

「當然是隔壁的房間咯。」

「那這個是……」

「這是我的房間,還不錯吧?」她用手把掛下來的頭髮到耳朵後面,出調皮的耳垂來。「我喜自己房間簡簡單單的樣子,平常我就在上吃薯片看電視劇,所以總是把單搞得很髒。就因為這樣,我每週都要換單,可還是免不了要被我搞髒。我很奇怪吧。」

「完全不奇怪。」

「隔壁是我的室友的房間。她這段時間回四國的老家去了,房間就空了出來。

下回給你介紹她吧。「

我其實並不興趣她的室友。只是隱約覺得應該也是個清乾淨的女生。

「哎呀,我馬上要去上班了!」水野像是忽然想起來重要的事情一樣,驚訝地説,「遲到了可不好!吃好了你就自己回去吧,從門口的塑料盤子裏拿鑰匙鎖上就行,我還有備用的。我可以相信你嗎,張君?」

「不可以。」我説,「其實我是個狼,拿了你的鑰匙,以後會入室行兇。」

「然後把我室友綁起來從後面幹嗎?」水野開衣櫃的鐵栓,從裏面挑了裙子和襪子,邊往外走邊戲謔地説。

忽然她又側身進來,對我掀了一下襯衫的下襬,出了結實圓潤的股和白的內

「獎勵!」説完,她又一溜煙閃開了。

真是個大膽反常的女孩子。我這麼想。

「會有狼穿梅花鹿的內嗎?」她的聲音從隔壁房間傳過來。我掀開被子,這才發現自己只穿了一件內。我更加想知道前一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了。

過了一會,我聽到了水野出門的聲音,她似乎在和誰説着電話,但我聽不清楚。我在腳的木凳子上找到自己的衣,驚訝地發現它們都已經被整整齊齊疊了起來。這讓我對水野的好又加深了。我去拿鑰匙的時候,看到鑰匙下面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行數字,底下是水野瀟灑的字跡:

「記得給我打電話!」

我回到自己的宿舍,不久,保人就過來敲門了。他眼袋凸出,看起來也是一副宿醉後沒有恢復的樣子;窩頭看起來更蓬鬆了。

「舞子怎麼樣?她很漂亮吧?」保人問

「哪個舞子?」

保人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彷彿我問了一個很大逆不道的問題一樣。

「我明明看到勇直幫你介紹了啊!黑頭髮,大眼睛,穿着白衣服的那個舞子啊,你還和她聊了很久。」保人説,「你加她LINE了嗎?」

「哦,你是説安井。」我説,「沒有。忘了。」

保人動地開始教訓起我來,「我説你啊,艾林,你這樣靦腆可是不行的。

追女孩子是要主動一點的,你總不能希望女孩子都像不要錢一樣倒貼給你吧?這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可是不行的,絕對不行的!先加個好友,聊聊天,週末出來一起喝喝咖啡,逛逛遊樂園,給她買個布偶或冰凌什麼的,討好一下,女孩子都會開心的啦!絡了以後,就一起出去吃晚飯,偶爾帶她去稍微高檔一點的地方,再偶爾去一下御苑那一帶的路邊小拉麪館,也很有情調啦!最後她相信你了,就可以一起喝酒,喝得愉快了,就可以帶去情侶酒店啦!女孩子只要答應和你一起單獨喝酒,就不會拒絕和你喝完以後上啦,絕對不會!「

這倒是沒錯的。

但如果保人知道我最後和水野回了她的住處,還睡上了她的,又會是什麼想法呢?不過我並不打算把這段算不上奇遇的經歷告訴他,畢竟這也不能算是一次很成功的一夜情,沒什麼可炫耀的。

接下來的週末的晚上,我基本都是在紅寶石度過的。在我請假的那天晚上,幫廚師傅切菜切到了手指,所以老田師傅強迫我給他代班。我之前並沒有做過幫廚的工作,但想來也不難。結果這個週末的生意比平常還要差,這使得我基本上就是在後廚吃着冰淇淋和炸蝦片打發時光。老田師傅對着每蕭條的營業狀況很發愁,和我説:

「你覺得出去花花單,會不會改散一下鑽況?」老田師傅用帶着閩語口音的普通話問我。

我知道他想讓我去發傳單,就應允下來了。

「你會設計單嗎?」他繼續問。

「不會!」

其實我是會的,但純粹是嫌麻煩。聽我拒絕了,老田師傅變得更愁了,兩都擰到了一起。

等到周晚上的時候,客人並沒有見多。我一個人待在後廚給自己炸翅吃,然後想起自從上次分別之後,還沒有給水野打過電話。她寫的紙片我還一直放在錢包裏。我把它拿出來,展開,只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撥通了號碼。

「你好。」過了好一會,電話那頭傳來了水野的聲音。

「你好,我是張。」

「嗯……張君。」

「你的鑰匙還在我這裏,」我説,「我想問問明天下午的哲學史你會不會來。

如果你來的話,我把鑰匙帶過去還給你。「

我説完,等着水野像之前那樣熱情的回應。但是她並沒有。過了好一會,她才發出一聲:

「嗯……」

「不是很方便説話嗎?」我想,週末的晚上,她總不能在圖書館的自習室吧。

這時我忽然聽到電話那頭輕微但急促的息聲,還有一種抑着的、興奮的氣息,似乎聲音的主人正在努力不讓自己把愉快的叫發出來一樣。

原來是在和別的男人做啊。我這麼糊地想。

「我一會再打給你……」水野故作鎮定地説。

我木然地拿着手機,和自己説:好了,人家嫌你礙事了,你可以掛掉電話了。

可是那一頭的水野也沒有掛掉電話。她的息聲開始變得沉重起來,理漸漸已經無法制滾滾而來的望了。我彷彿聽到海水灌溉進來的聲音,從遠到近,慢慢變得洶湧而且清晰。

「張君……張君……」水野開始不可抑制地呼喚起我的名字來。她的聲音婉轉而且嬌柔,慢慢從低變成了快樂的吶喊。而這聲音的主人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望,伴隨着越來越重的息聲,一下一下地敲擊着我的耳膜。

「對不起!對不起啊……張君!」水野還在呼喊着我的名字,像是發情的少女呼喚着自己人的名字一樣。但她為什麼要説對不起?是在對我説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正站在一個不知所謂的地方,舉着手機,手裏拿着一個女孩給我寫下的曖昧的字跡,卻在聽着似是而非的叫的聲音。排山倒海一般的喊叫聲開始傳來,這個聲音的主人已經不再有所顧忌。海變成了怒吼,不斷拍打岸邊的礁石,發出原始的呼喊,這是一種自然的力量,讓人無法抗拒。在一聲聲的「對不起」中,那個女孩一定已經到達高了吧?一定是這樣的!

進來了!」

這是水野最後的聲音。很快,電話被掛斷了,只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人,和孤零零的長音。

一直到目前為止,我必須承認,我和水野的相遇,以及之後發生的種種,都像太過戲劇化了。雖然我們到現在才只見過一次面,(也許可以算是兩次?)但她所有的氣息和驕人的氣質,就像是小説中出現的一樣,清新又自然。如果在另外一個比較正經的場合下,我們見面,比如在開學初的教室裏,也許我們能夠有個更好的、不落俗套的開場白吧。我向她借筆記,然後在還給她之前用圓珠筆給她畫一個肖像畫,偷偷到她的本子裏,夾在伏爾泰和孟德斯鳩之間。為什麼要選擇這麼兩個人呢?因為我的膽怯會讓我巧妙地避開思想頑固的奧古斯丁,不想

讓她這麼快就知道我對她的心意;但是我內心無可抑制的動又讓我無法等待到

哈貝馬斯。也許這就是一種無可救藥的自作漫的方式吧。可是,在瞭解一個人、接近一個人之前,確定她的確是和我在同一頻率上的,不是更重要嗎?

但是,這樣真的就能一切都順利嗎?

真是一個庸人自擾的笨蛋。我這麼想,似乎只是在説自己。

也許這幾天來,我都在糾結我和水野綠的關係。也許還帶着能夠與她這麼快建立起親密關係的沾沾自喜。幻象與這樣一個女孩,活潑得像是照在我人生灰冷的海水中的第一縷光一樣的人,有一段驚心動魄的戀,並且一起在同一張上醒過來,難道不是一種殊榮和奢侈嗎?只不過,她的温暖並不是只是屬於我的,她也從來沒有屬於我。我對安井舞子的冷淡,和對保人的不置可否,難道不都是我對水野綠的體的幻想所致嗎?這是一種怎樣的可悲的無聊的幻想!也還算好,我這麼想,她能和第一次見面的我上,也能和別的男人上,這很公平,不是嗎?只是她為什麼對我説「對不起」?她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嗎?我只知道她也許,僅僅只是也許,給我釋放了一個曖昧的信號,就像任何一個年輕漂亮的女都能對異做的那樣。但是她和別的人上,做,一起達到,在這之間又和我通電話,這需要道歉嗎?不需要嗎?對不起?這都算什麼東西!

我憤怒地想,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什麼沒關西?」廚房的門被推開,老田師傅站在那裏問我。

「什麼沒關係?」我問。

「你剛才縮,沒關西……」老田師傅説,「哎呀,你怎麼又次刺,次次次,一天到晚就茲道次。我的店都要被你次窮了!」

老田師傅抬眼看了下我,忽然慌張地説:「哎,艾林吶!別哭嘛,哎呀呀呀!

師糊跟你開玩笑的啦!不就是刺嘛,你要次多少就有多少,哈哈哈哈……別哭了別哭了,瞧你則個樣,還縮什麼季己是個藍孩子,怎麼縮你幾句就哭成這樣了?

幹嘛這麼委屈哦?「

喂,師傅,我不是因為翅哭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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