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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改編版)(卷25)作者:紫曰(frank51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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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曰(frank511127)

字數:54898

第二十五卷

第一章、始皇天威

項少龍在一眾好友如李斯等前呼後擁下返回烏府,見到烏廷芳、贏盈及田貞田鳳時,自有一番深動的狂喜。項寶兒剛滿六歲,長得比一般小孩壯。纏着項少龍問這問那,説個不停,逗得他父懷大。烏應元旋領家人拜祭祖先,當晚更大排筵席,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酒酣耳熱時,對座的昌文君笑道:「無敵的曹秋道終非無敵了,稷下學宮觀星台一戰後,劍聖引退,天下只有少龍這個刀君,看看東方六國還有甚麼可比得了我大秦的?」昌平君更是興奮地道:「這還不算甚麼,當齊王知道來幫他祝壽的三大名姬全部退隱,跟着少龍回咸陽時,聽説病情加劇,把田健罵得狗血淋頭,那才過癮呢!?紀嫣然、琴清等這時帶同眾女眷向項少龍、滕翼、荊俊等遠征回來的諸將敬酒,項少龍等忙還禮回敬。項少龍見到其中有與烏果結成夫婦的周薇,勾起乃兄周良與鷹王殉職的心事,慘然道:」可惜周良兄……「

周薇神一黯,垂下頭去,輕輕道:「先兄一生最大的抱負就是訓練一頭鷹王出來,能在戰場上助大軍爭雄鬥勝,現在心願達成,死應無憾。上將軍不用介懷,他是不會抱憾泉下的。」説到最後,秀目已紅了起來。眾人知項少龍最重情,忙設法岔開話題。

已成了荊俊夫人並育有一女的鹿丹兒問道:「上將軍會否留在咸陽,還是要返回牧場去呢?」李斯打趣道:「荊夫人足否太善忘了?別人或可稱少龍作上將軍,可是你卻要喚三哥或是三伯才對。」贏盈聽了,也湊趣嘴道:「還不快叫聲三嫂來聽聽!?

眾人鬨笑聲中,鹿丹兒卻把氣出在荊俊身上,狠狠瞪他一眼,低罵道:「都是你不好!」這話自是惹來滿堂鬨笑,大大沖淡了傷的氣氛。

宴後,眾人告辭離去,烏家的一眾領袖則聚在密室商議。紀嫣然於項少龍不在時,烏家一切對外事務實際全由她這智囊負責,而琴清則對秦廷內大小事均瞭如指掌,兩女皆參予會議。陶方首先發言道:「少龍回來我們就安心了。我曾見過圖先多次,證實呂不韋在少龍遇難消息傳來後,與嫪毐表面裝作不和,其實卻在暗中勾結,勢力膨脹得極快。而且在呂不韋挑撥下,嫪毐長期留在雍都,所住宮苑與用衣物、出門車馬,處處比照國君;凡須太后蓋璽的詔令,均先經他那對賊眼看過才成。但在確定少龍平安無事後,嫪毐反而收斂了不少,這倒令人不解。」

紀嫣然點頭道:「雍都事實上已落在嫪毐手裏。在呂不韋的默許下,他秘密組織死黨,從各國招來大批死士,準備在七月儲君舉行加冕禮時舉事,但太后現在的反應無法推估,此事確令人頭痛。」琴清看了項少龍一眼,幽幽地道:「這我倒知道,因為太后在等着少龍回來。?

眾人驚訝地看着琴清,又回頭盯着項少龍。後者心頭劇震之下,卻又不明所以,只有求助地望向琴清。琴清嘆口氣道:「太后在少龍的噩耗傳來時,曾召我入宮密談。當時太后以為少龍已死於李牧手中,悲痛異常,卻又無人可以傾訴。

這才找我入宮,與我一夜促膝長談。太后説道,她這輩子遇過多少男人,在邯鄲時,貪圖她的美體。回到咸陽後,則是貪圖她的身分權勢,唯獨少龍例外。

她曾因嫉妒琴清,而藉管中置少龍於死地,事後懊悔不已。後來發覺少龍仍未記恨於她,全心為她着想,這才明白少龍對她所有的付出都是發自內心,不涉半絲利害關係。但她與嫪毐之間已是泥足深陷,無法自拔。及至獲知少龍被李牧突襲,全軍覆沒,生死未卜之際,這才恍然大悟。?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張口結舌,項少龍本人更是大口息,不知所措。琴清緩了口氣,深深凝視他一眼,以穩定的語氣續道:「太后覺得少龍之所以會遭不測,皆因她放任嫪毐與呂不韋陷害少龍的關係,自責不已。當夜原與琴清長談之後,即引鴆自盡,追隨少龍於黃泉之下。是琴清極力勸,説少龍定能順利險歸來,不可莽撞行事。如果少龍真的死於戰火,待死訊確認,琴清再陪她一起殉死也不晚。?

項少龍心情動不已,待聽到後來,更是被琴清的決定嚇得魂飛魄散!幸好自己及早將訊息傳回中牟,否則稍晚一點,自己將悔恨終生。

眾人稍回過神來,望向琴清,皆知必有後續。琴清看看紀嫣然,後者點點頭請她繼續,琴清道:「琴清回到咸陽後,與嫣然商討許久。少龍生還的消息傳回咸陽後,太后又再召琴清入宮,這次卻又有了別的變化。?

大家心知肚明,顯然是嫪毐趁項少龍生死未明之時,多方挑撥太后與儲君之間的關係,終於套出張力夫婦之事,藉此打擊項少龍與儲君的聲望,好一舉奪權。幸好項少龍早有安排,不但抓不到痛腳,還與劍聖曹秋道拚個不相上下,讓他的聲勢更是如中天。

琴清低聲地道:「太后見到我後,只對我説了一句話,要我轉告少龍。?

眾人屏氣凝神,項少龍更是大氣都不敢呼一下,等着琴清説出那句話來。只見琴清了一口氣,緩緩地道:「質子府內,金蟬殼。?

在場眾人中,除紀嫣然與琴清外,大多有參與當時營救朱姬的行動。一聽之下,盡皆訝然,尤其項少龍更是心中劇震,朱姬竟然決定要項少龍幫她逃離雍都!

這不但是絕無可能的任務,更因為嫪毐怎也不會讓項少龍與朱姬有任何獨處的機會。何況當時朱姬是蓄意改扮成郭開的樣子混出質子府,現在她貴為太后之尊,要改扮成誰才能安然混出雍都?宮內太后不見後,必然全城封鎖,更不可能逃得出去。項少龍心想,這個任務的難度之高,還不如拿着百戰刀直接帶兵殺入雍都,把嫪毐大卸八塊算了!

琴清見項少龍皺着眉頭,大傷腦筋,不得其法的窘迫模樣,忍不住掩嘴偷笑,説不出的明豔嬌俏,人至極。烏應元見琴清如此輕鬆,必然尚有後情。一拍項少龍肩頭,望向琴清。

琴清笑着望向項少龍,出罕有的調皮神情,把在場的人都看得呆住了。這才道:「你這人哩!沒想到居然要琴清會幫着你去偷香竊玉。太后當時指着一名宮娥,那宮娥的面容體態與太后有七八分相似,這下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項少龍聞言狂喜,原來朱姬早已有所準備。最妙的是,現在嫪毐忙着擴張勢力,又有玉璽在手,這個西貝貨擺在宮裏本不會有人發覺。嫪毐就算知道也不敢聲張,反要多方掩飾。如此一來,行動的時間就呼之出,必然是選定儲君至雍都加冕之時,那是最佳時機。

項少龍興奮地道:「現在我們只要透過眼線,將行動的細節傳給朱姬知道,到時再緊密配合,必然能順利帶走朱姬。儲君在嫪毐的陣營內布了茅焦這着厲害棋子,對嫪毐黨所有舉動了若指掌,現在正是發揮功用,與嫪毐展開決戰的時候了。」

紀嫣然沉思一下,秀目掠過複雜的神,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人心難測,每逢牽涉到王位權力,父子兄弟都沒有人情道理可言。朱姬如果真的醒悟就好,最怕是她跟嫪毐串通來設計夫君。還有儲君,也該提上一份心。夫君最大的問題是得人心,看看夫君這趟回來,人民夾道相的盛況,便可見一斑。」

烏果怒道:「太後跟儲君這天下,可説是姑爺給他掙來及保住的,怎可……」

烏應元乾咳一聲,將他打斷道:「不要再説這種廢話了。烏果你真不長進,經歷了趙人忘本的事後,仍有這種天真的想法。少龍現在就等同另一個白起,想想白起是怎樣收場的!」頓了頓續道:「幸好多年前我們已有決定,要遠奔外,建立自己的王國,現在終到了最後階段。儲君即位,呂不韋伏誅後,我們立即離開秦國,此事可由少龍全權處理。」

陶方也乾咳一聲道:「近來不知是誰造的謠,説儲君實非先王之子,也非呂不韋之子,而是項少龍秘密回來的,嘿!這些話太荒唐了!」紀嫣然瞥了項少龍一眼,滕翼等是知道內情的人,一震道:「聽到這謠言的人是何反應?」

陶方正容道:「現在秦國上下,除了別有用心者,人人深信儲君乃承天命受水德的真命君主。區區謠言,能起甚麼作用,問題是怕儲君聽到後心中不舒服吧了!」項少龍道:「這只是呂不韋與嫪毐設計用來打擊我跟儲君聲望的謠言,儲君早已知道,完全不用擔心。就如岳丈剛才所言,我們烏家的命運再不能隨別人的好惡喜怒而決定,一切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接着研究了全面撤走的細節後,眾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紀嫣然卻將項少龍拉到園裏散步,這蘭質慧心的美女道:「夫君有否要跟嫣然説的話呢?」項少龍正欣賞天上的明月,對這才女的心思瞭然於,低聲道:「儲君實是趙妮的兒子小盤,真正的贏政早已在邯鄲殞命。」接着把事情來龍去脈全盤托出,最後嘆口氣道:「現在我只擔心太後跟儲君兩人,坐在上位的人,能不變得太少了!?

紀嫣然道:「説得好!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這不是你的警世明句嗎?,少龍你若仍是坦誠待人,很容易會吃上大虧的。」項少龍心有所,又嘆了口氣。

紀嫣然道:「當聽到你兵敗失蹤的消息,廷芳情急下把儲君的身分説了出來,説儲君定會因此關係全力救你,所以你不可為此怪責她。」項少龍苦笑道:「那還有誰知道此事?」

紀嫣然道:「沒有別人了。少龍啊!若沒有此一事實,任他謠言滿天飛,仍不能影響你和儲君的關係,但現在又是另一回事了,少龍不可不防。」項少龍點頭道:「多謝嫣然提點,這事我與儲君雖然早已談過,但我自己知自己事,若非妮兒還在外,現在我很可能已經屍骨無存。晚了!我們回房休息吧!」

項少龍、滕翼和荊俊三人天未亮便起來趕赴早朝,到了議政殿時,發覺不但呂不韋來了,嫪毐也從雍都趕來,登時心裏有數。羣臣見到項少龍,紛紛過來問好,不過都有點言又止,神古怪。

嫪毐擠到項少龍旁,把他拉到一角説道:「聽得少龍遇險,我和太后都擔心得要命呢。」項少龍當然知他口不對心,卻不揭破,裝作道:「有勞嫪兄和太后關心。」

嫪毐忽地湊到他耳邊,還要壓低聲音道:「不知是誰造的謠,這幾個月來,不斷傳儲君非是先王所出,而是少龍來的把戲。於是我向太后求證此事,經商議後,決定把在邯鄲曾收養儲君的張家夫婦請回咸陽,以去天下之惑。」項少龍裝作若無其事的答道:「結果如何呢?」

嫪毐雙目一閃,盯着他道:「結果是發覺該處本無此夫婦,問遍左鄰右舍也無人知悉,太后對此也十分不解。」項少龍心裏好笑,給你找到人,我就不叫項少龍了。嫪毐續道:「剛才我和仲父談起此事,仲父説少龍曾告訴他,當初張氏夫婦拿到酬金後,就離開邯鄲。少龍當初為何不對太后説明呢?」項少龍早已想好説詞,這時正好鐘聲響起,各大臣忙於歸班,項少龍答了句:「當時兵荒馬亂,我們忙着將太后救出邯鄲,來不及説罷了。」便乘機身。

到小盤高踞龍座,接受了文武百宮朝拜,小盤確是不同了。只看他在龍座上以睥睨天下的姿態向羣臣盛讚他項少龍平定蒲鵠之亂,以作為早朝的開場白,便知他完全把握了作為君主以威德服人的手段。接着是呂不韋作他臨淄之行的冗長報告,説到一半時,小盤揮手打斷他的報告,皺起龍眉道:「田健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上台後,田單仍可保持他的權勢嗎?」

呂不韋的長篇大論被小盤硬生生打斷,臉上閃過不悦之,沉聲道:「田健和田單均不足慮,唯一可慮者,就是齊、楚的結盟,目前田健能穩坐王位,楚人在背後出了很多力,所以老臣……」

小盤有點不耐煩地截斷他道:「田健此人究竟是野心之輩,還是隻屬貪圖苟安的儒夫?」

項少龍心中概萬千,小盤確實成幹練了。變得實事求事,不尚空言。只看他問這幾句話,都予人一矢中的之。呂不韋楞了半晌,皺眉道:「此事還有待觀察。」小盤的目光落到項少龍處,聲調轉作温和恭敬,柔聲道:「上將軍可否為寡人解此疑難?」

項少龍心中暗歎,只要自己幾句話,即可決定齊人的命運,幸好自己深愛的善柔和好朋友解子元已準備辭官離齊。深一口氣後,從容道:「田健現時實際上已是齊國的君主,一切事務由他主理,自然是希望能有一番作為。可惜卻受齊國一貫崇尚空談的影響,對國內種種迫切的問題視而不見,更力圖與我修好,再無以前『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之志了。」

小盤大力一拍龍座的扶手,嘆道:「有上將軍此言足矣,太尉何在?」李斯應聲踏前一步,捧笏叩首道:「儲君賜示!」

小盤道:「立即給寡人選個説話得體的人,再挑選一團聲、、藝俱佳的歌舞姬,送往臨淄給田健,賀他榮登太子,並贈之以寡人恭賀之詞。」李斯領命回位。小盤長笑道:「自桓公以來,齊人便和我大秦爭一之短長,而三晉、楚、燕等不是聯我抗齊,就是聯齊攻我。這事遲早要作一個了斷,卻該是我們平定了三晉和楚人後的事了。」

眾臣在王綰領導下紛紛出言道賀。呂不韋和嫪毐則是臉寒如冰,不言不語。

項少龍心中明白,小盤是在向羣臣顯示誰才是真正當權的人,同時故意落呂不韋的面子,暗中也有迫他們加速造反之意。這時呂不韋忽向旁邊的嫪毐打了個眼,而後者則向隔了十多個人的另一位大夫錢直暗施手勢。

那錢直猶豫了片刻,才踏前叩首道:「微臣有一事稟上儲君。」殿內立時靜了下來。位於項少龍上首的昌平君湊到項少龍耳旁低聲道:「他是嫪毐的人,由太后下詔一手從低層提拔上來當大夫的。」

小盤不動聲息地平靜道:「錢卿有話請説!」錢直口微顫兩下,才誠惶誠恐地道:「近咸陽有很多蜚短長、風言風語,中傷儲君。微臣經調查後,發覺這些謠言蠱惑民心,影響很大……為此!微臣奏請儲君,可否任命微臣對此事作出調……」

小盤冷冷地打斷他道:「錢大夫究竟聽到甚麼風言風話,寡人並不明白。」

錢直臉上血立時退盡,跌跪地上,重重叩頭道:「微臣不敢説。」

小盤怒喝道:「連幾句話都不敢説出來,如何助寡人處理國家大事?」

嫪毐見勢不對,推了呂不韋一記。呂不韋迫於無奈,又恨錢直的不管用,乾咳一聲,正要説話,小盤已喝道:「任何人等,均不得代這蠢材求情,快把謠言給寡人從實道來。」錢直早叩得頭破血,顫聲道:「外面傳儲君非是先王所……微臣罪該萬死。」

小盤哈哈笑道:「原來是此事。」接着龍顏一沉道:「謠言止於智者,東方六國心怯了,故意散播言,誣衊寡人,而錢直你竟將謠言當作一回事,還説什麼影響人心要做調查?」

錢直嚇得,叩首悲叫道:「微臣並沒有誤信謠言,微臣……」小盤暴喝道:「給寡人立即把這奴才推出宮門斬首。族中男的全發放往邊疆充軍,女的充作官。」

在眾臣噤若寒蟬下,頻呼儲君開恩的錢直就那樣給昌文君和如狼似虎的衞拖了出去,只餘下殿心的一灘因叩破頭顱留下的血跡。呂不韋和嫪毐的臉有多麼難看就有多麼難看。殿內落針可聞,無人不因小盤的天威而驚檁。還有幾個月小盤就正式加冕為秦國一國之君了,誰還敢在這等時刻出言冒犯。

小盤迴復平靜,淡淡道:「現在這無稽的謠言終於傳至殿上,仲父認為該怎樣處理呢?」呂不韋也回覆冷靜,沉聲道:「儲君説得好,謠言止於智者,只要我們不作理會,自會止息。」

小盤微微搖頭,表示了他的不滿意,再向眾人問道:「眾卿可有什麼良策?」

昌平君在項少龍耳旁道︰「輪到我出場了。」

這才踏前凜告道︰「臣下以為此事必須從速處理,請儲君降下聖諭,賜示萬民,以後不準有人私下談論此事,凡有違論者,罪及全族,告發者重重有賞,如此謠言自然平息。」項少龍心中恍然,知道小盤早和李斯、昌平君等幾個近臣有了默契,要以雷霆萬鈞的高壓手段,迅速平息這個風波。小盤欣然道︰「卿家此言甚合寡人之心,寡人登基在既,凡有人再談此事者,無論官職大小,均是居心叵測之徒,立斬無赦。」接着大喝道︰「退廷!」

眾臣跪倒地上,恭送這威權盛的儲君。小盤去後,項少龍待要離開,給昌平君扯住道︰「儲君要見你。」

第二章、未雨綢繆

小盤負手立在書房向着御園的大窗前,揹着門口淡淡道︰「寡人想單獨和上將軍説幾句話,其他人在門外等候。」李斯和昌平君領命退出,侍衞把房門在項少龍身後關上。項少龍沒有施禮,氣定神閒地來到小盤身後,低聲道︰「儲君處理得相當明快,但有必要這麼狠嗎?」

小盤嘆了一口氣道︰「寡人是別無選擇,否則現在就不是寡人殺人,而是我們兩個被人殺了。」項少龍立時無言以對。若從實際的角度去看,小盤這狠辣的手段是必要且是有效的。連他項少龍也想不到再有其他更乾脆的方法。

小盤柔聲道︰「我相信孃親也不會反對我這樣做的。師傅現在是我在咸陽唯一的親人,請千萬不要惱我。沒有上將軍的支持,寡人會到很孤獨的。」他的稱謂由「師父」和「我」,最後轉變回「上將軍」和「寡人」,有種非常戲劇的變化味道。剎那間,項少龍似是經歷了小盤由一個頑劣的小孩,轉變成威淩天下的秦始皇整個過程,心中到無與倫比的衝擊。

項少龍壓下動情緒,説出朱姬準備離嫪毐,逃離雍都的打算。小盤眼中立時閃現光采,旋即眉頭微皺道:「如果她真的及時醒悟,寡人自然極力配合。

但若是嫪毐與她串通來陷害我們的陷阱,那該如何應付??項少龍心想,就算是陷阱也不可能成功,因為有歷史證明。不過還是要想辦法應對,心思一轉道:「

到時只要事先派人在宮外探查佈置。如果太后召見儲君時,宮只有太后與那位宮娥,那就按計行事。如果還有他人在附近出沒,那儲君只要命護衞隨行,微臣率兵在外接應。一有風吹草動,就以保護太后為名,先下手為強,將太后帶出宮,順便將嫪毐剁成八塊。這叫將計就計,嫪毐怎麼都玩不出我們手掌心。?

小盤聞言,眉頭舒展,出許久未見的笑容道:「好一個將計就計!天下還有比師傅更厲害的人嗎??項少龍笑道︰」比我厲害的人多的是,只看儲君怎麼用而已。今天微臣是來向儲君辭行的,待會微臣就返回牧場準備,靜候大典的來臨。「小盤道︰」師傅不想在咸陽多待些子嗎?前些子呂不韋引薦方士徐福,説有長生不老之法,師傅可有興趣?「

項少龍聽到徐福這名字,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搖頭苦笑道︰「天下哪有長生不老藥?如果真有的話,呂不韋自己用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送給儲君?」小盤捧腹笑道:「師傅果然瞭解呂不韋這老賊!其實是呂不韋重金將他聘來為自己煉丹,被寡人知道了,硬是要人,呂賊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將他送出。?口氣後道:」這徐福還真是有門道的人,寡人聽他的吐納呼息之法,現在每天神清氣

他原本還要傳寡人房中之術,被寡人拒絕。女人只會誤事,寡人才不屑力時間在她們身上!?項少龍心裏知道,小盤對於趙國韓晶與朱姬這兩個誤國的女人都深惡痛絕,也難怪他很少花時間在男女之事。

小盤舒出一口氣,龍目出前所未有的異采,興奮地道︰「還有四個月,我就可以正式登位,師傅務須助我清除呂、嫪兩黨,再至北好好照顧孃親。待我完成統一大業,天下太平,就是我回到孃親身邊之時。」

項少龍心中惻然,歷史上的秦始皇後來死於南巡途中,小盤此生將無法再見到趙妮了。忍不住嘆口氣道︰「王剪不是回來了嗎?,我該可以享享清福吧!」

小盤嘴角逸出一絲充滿懾人魅力的微笑,搖頭道︰「我把王剪召回來,是因為他正好應該回來了。一旦師傅在齊有什麼三長兩短,寡人就要王剪為上將軍報仇。」

項少龍笑道︰「微臣回牧場,實是想好好休息一段子,也可以多點時間陪伴兒。何況這次還有蘭宮媛和石素芳隨微臣回來,再留在咸陽的話,光是昌平君他們兩兄弟就別想專心辦事,就請儲君放過微臣吧。」小盤啞然失笑道︰「只有上將軍敢叫寡人放過你,好去享受美人豔福,換了別人怎麼敢説?」接着道︰「師傅是否仍打算在小盤冠禮後,立即返回北與孃親相聚呢?」

項少龍疑望着小盤威稜四的龍目,低聲道︰「這是微臣最大的心願,也是你母親最大的心願。」小盤笑道︰「師傅是我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以後叫我可以找誰談心呢?到時真的是孤家寡人一個,該有多無趣。在這之前,寡人只有一件事。就是幫寡人除去呂不韋和嫪毐。」

項少龍斷然道︰「好吧!一個月後臣會重返咸陽,與他們的決戰也將會展開。」

項少龍與荊俊、滕翼策馬馳上牧場內最高的山丘,俯瞰遠近暮的美景。四周的景猶如畫卷,駝馬牛羊自由自在的在廣闊的草原頭蕩,享受着肥沃土地提供的肥美水草。在清晨縹緲的薄霧下,起伏的丘陵谷地墨綠葱蒼,遠山則隱約朦朧,層次無限。間有瀑布從某處飛瀉而下,更平添生趣。

滕翼仰望天際飛過的一羣小鳥,嘆道︰「終於回來了。」項少龍卻注目正在

策馬追逐為樂的紀嫣然、趙致、贏盈、蘭宮媛、鹿丹兒、善蘭諸女和項寶兒等孩

兒,石素芳則在後方馬車中歇息,油然道︰「這次出征,最大的收穫非是立下什麼功業,而是學懂兩件事。」

荊俊大興趣地追問。項少龍道︰「首先是學懂接受失敗,那可以是在你自以為勝券在握、萬無一失時發生的。」滕翼心有餘悸道︰「李牧確是用兵如神,一有此人在,我軍休想在趙境逞雄。」

項少龍嘆道︰「李牧在戰場上是不會輸於任何人的,即使王剪也難奈何他,可是明槍易擋,暗箭難防,終有一天他要敗於自己國中昏君臣之手,這是所有功高震主的名將下場!」滕翼愕然道︰「少龍似乎很有觸,可否説清楚點呢?」

項少龍道︰「這正是我臨淄之行學到的第二件事,政治從沒有什麼道理可言,為了個人和國家的利益,最好的兄弟朋友也可將你出賣。」滕翼和荊俊出深思神。項少龍道︰「所以我們必須未雨綢繆,防患未然。否則一旦大禍臨頭,就會在措手不及下把辛苦得來的東西全賠了去。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到時後悔就遲了。」

紀嫣然此時正好與石素芳相偕上到山丘,剛巧聽到項少龍最後兩句話,讚賞道︰「夫君大人這兩句話發人深省,隱含至理,嫣然聽到就放心了!」項少龍心中湧起無限柔情,看着來到身旁的紀嫣然與石素芳,豪情奮起道︰「這最後一場仗我們必須打得漂漂亮亮,既幹掉呂賊,又可功成身退,到外安享我們的下半輩子。」

滕翼道︰「不過假若儲君起意要對付我們,這可不容易應付。」荊俊劇震道︰「不會這樣吧?」

紀嫣然向項少龍道︰「我看夫君大人還是坦白告訴小俊為何會有這可能的情

況吧!否則小俊或會把握不到形勢的險惡而攪出問題。「荊俊變道︰」這麼説,謠言並非謠言了。「

項少龍緩緩點頭,把小盤的身世説了,然後道︰「趙妮與我是他在這世上唯一最親近的人,照講他應該不可能害我,也因為這樣做會傷透她母親的心,故尚未顯此意,但誰知他何時會變卦?此事必須嚴守秘密,小俊更不可告訴任何人,包括丹兒在內。」荊俊吁了一口涼氣道︰「只要看看那天儲君怒斬錢直,便知他為了保住王位,是可能會不惜一切的。」

項少龍沉聲道︰「我被人騙得多了,也擔心儲君會騙我,你們聽過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嗎?」紀嫣然雖博覽羣書,卻當然未聽過此事,一呆道︰「是怎麼來的?」

項少龍暗罵自己又説了多餘話,解釋過︰「當兔子全被宰掉,主人無獵可狩時,就把獵犬用來果腹。現在我們的情況就是那樣,當呂、嫪兩黨伏誅後,我們便變成那已無用處更可能反噬的獵犬。」滕翼點頭道︰「三弟有此想法,二哥我就放心了。我們應否及早離開呢?沒有我們,呂不韋也不會有好子過。」

項少龍道︰「若我們現在便走,保證沒有半個人可活着去見大哥。」三人同時動容。項少龍極目遠眺,苦笑道︰「他是我一手帶大的,又是名將之後,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想法。照我猜測,我們烏家的人中,定有人因受不起引誘,做了他的卧底眼線,所以若有什麼風吹草動,絕逃不過他的耳目。」

荊俊雙目寒光爍閃,道︰「如給我找出這叛徒來,立殺無赦。」紀嫣然道︰「兵不厭詐,若我們可尋出這人來,該好好利用才對。」

項少龍道︰「他收買的絕不會只有一人,這樣才會有全面的消息。最好只是我多心,在我們在仍未撕破臉前,最好離開的機會,就是儲君在雍都接走太后,對付叛黨的良機,否則便不易全身而退。」滕翼哈哈笑道︰「此言正合我意。」

項少龍道︰「儲君最注意的就是我一人,所以只要一天我仍在這裏,其他人要離開都沒問題。我們就利用這時候,將廷芳、致致、贏盈、媛媛、素芳及寶兒等人均撤往外,儲君也很難不同意,因為至少在表面上,他已許諾讓我離開。」

紀嫣然皺眉道︰「但當我們要走,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項少龍問荊俊道︰「現在我們烏家可有之兵有多少人?」荊俊道︰「加上我新來依附的族人,去除出征陣亡者,共有二千一百多人,不過由於要護送婦孺往外去,能留下者就會很少了!」

項少龍滿意地道︰「人多反而不便,只要留下三百人就足夠了,但這三百人必須是最鋭的好手和在忠誠上絕對沒有問題的人。此事由二哥和五弟去辦吧!

我們人少一點,儲君會放心。「紀嫣然沉道︰」但夫君大人有否想過,清剿叛黨時,儲君定會調動大軍,將雍都和咸陽重重包圍,那時我們人力單薄,若真有意外變故如何逃走呢?「

項少龍笑道︰「儲君若真要殺我,絕不會假他人之手,難道他可命四弟、昌平君、桓齮等來對付我嗎?試問他有什麼藉口呢?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責任歸於呂、嫪兩黨身上,例如通過像茅焦那種嫪黨的內鬼,佈下陷阱讓我自己踩進去。

只有到迫不得已之時,才會親自領兵來對付我,事後再砌詞掩飾。「滕翼道︰」三弟這番話極有見地,但假若儲君全心對付我們,而我們之中又有內,確是令人非常頭痛的事。「

項少龍道︰「這我早已想過了、我們怎樣可秘密在這裏作點安排,倘有起猝變,也可躲回牧場,再從容離開呢?那既可避過大軍襲擊,又可使儲君以為可以秘密地到這裏來處決我們。」紀嫣然嘆道︰「逃走的最佳方法,當然是挖掘地道,問題是如何能夠保密?」忽又嬌軀輕顫道︰「嫣然想到了。」

三人大喜往她瞧來。紀嫣然指着東南角近郊處烏氏?的衣冠塚道︰「若我們表面重建這座衣冠塚,內裏則暗建地道,用的是小俊新來的兄弟和嫣然的人,保證除鬼神之外誰都能瞞過。」項少龍苦惱道︰「問題是儲君知道我擅於用計,只要在攻打前派人守着各處山頭,我們能逃得多遠?由現在到加冕只餘四個多月,絕不能建一道長達數里的地道出來。」

荊俊獻計道︰「這個易辦,以前尚是小孩時,我們敵不過鄰村的孩子,就躲進山裏。所以只要能從地道逸走,就要找個隱秘處躲上他孃的幾天,待大軍走後,才悄悄溜走好了,這事可包在我身上。」項少龍大喜道︰「這些事立即着手進行。」

當天下午,在烏應元主持下,開了個烏族的最高層會議,商討了撤離咸陽計劃的所有細節。項少龍與滕翼、荊俊等另行商議好接出朱姬的行動計劃,其中當然還暗留一手,以便趁隙身。待將全盤計畫送至咸陽後,項少龍隨即拋開一切,投進歡娛的家庭生活中。想起過去兩年的遭遇,就像做了一場大夢。不過夢仍未醒,只要記起二十一世紀時的自己,便難以不生出浮生如夢的奇妙覺。

三天後,琴清來了。項少龍忍不住將她擁在懷裏,以相思之苦。琴清臉,更因有烏廷芳、趙致、贏盈、蘭宮媛、石素芳、田貞、田鳳和紀嫣然等在旁偷看,掙又掙不,羞得耳都紅了。紀嫣然等識趣離開內廳,好讓兩人有單獨相談的機會。項少龍放開這千嬌百媚的美女,拉她到一角坐下,愛憐地道︰「清姐消瘦了!」琴清垂首道︰「人家今來找你,是有要事來奉告呢。」

項少龍一呆道:「什麼要事?」琴清白了他深情的一眼,接着道︰「儲君將你們的計畫透過茅焦之手,輾轉送到太後手上。太后回了一句話,就是」加冕之前,李代桃僵?,為了避免茅焦身分暴,費了不少功夫。「

項少龍笑道︰「果然與我們料想的一樣。不管這是真是假,我們都有應對之策。沒甚麼好擔心的。」琴清幽幽道:「太后接出來後,你打算怎麼辦??

項少龍沉重地道:「我也不知道。她應該還是當她的太后,至於儲君以後怎麼待她,我也沒辦法管了。?琴清幽幽道︰」你可知太后當初跟我長談時,還有説過一句話?「項少龍訝道︰」她對你説甚麼話?「

琴清探口氣道︰「她説再不想在待在宮裏,希望能回到在邯鄲的時光,讓真心待她的人抱着他,傾吐所有的心事。?項少龍心情劇震,不可置信地望着琴清。

琴清續道:「我們都是女人,我瞭解她的心情。她説這話時不像是説謊,反而很少有的真情,所以我才會幫她傳達這句話給你。?項少龍尚未從震撼中回覆過來,只是喃喃自語地道:」這…可能嗎??

琴清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續道:「我有跟嫣然深談過,如果她真的願意懸崖勒馬,放棄太后地位,隨我們遠赴外,那會是對大家最好的結果,她不會反對。

但嫣然説,最麻煩的事反而不是太后本身,琴清就不明白了。?

項少龍輕嘆口氣道:「儲君最近待你如何??琴清道:」他對我仍是很好,常找人家談東談西。不過我卻到他對你有點不同了。從前他最愛談你的事,但自你從臨淄回來後,在我面前説你的事就比較少了。唉!他不説話時,我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項少龍續問道︰」他知道你來牧場找我嗎?「

琴清道︰「這種事怎能瞞他,他還囑我帶了一批糕點來給你們。」項少龍苦笑道︰「他送來的東西我還真有點不敢吃。」

琴清猛地坐直嬌軀,變道︰「你們怎麼了嗎?」項少龍抓着她香肩,柔聲道︰「不要緊張,這些糕點該沒有問題,告訴我,若我到外去,你會隨我去嗎?」

琴清伏人他懷裏,抱着他的道︰「你項少龍就算到大地的盡頭去,琴清也會隨伴在旁,永不言悔。」緊擁着她動人的香軀,項少龍的心神飛越萬水千山,到了遠方那壯麗人的大草原去。只有在那裏,他才可過苦盼了足有十年的安樂子。

第三章、咸陽風雲

琴清小住三天,才返回咸陽。現在項少龍已完全清楚小盤的心意,為了保持王位,他對殺人是絕對不去手軟的。雖然仍很難説他敢否對付自己,但經過臨淄的教訓,項少龍再不敢掉以輕心。他保持每天天亮前起牀練刀的習慣,更勤習騎。從烏家和荊族的子弟兵中,他們挑了三百人出來,當然包括了烏言着、荊善這一類好手,配備清叔改良後鑄制的鋼刀強弩,又由項少龍傳他們鋼針之技,練。

烏應元等則開始分批撤走,今天是輪到烏廷芳、趙致、贏盈、蘭宮媛、石素芳、周薇、善蘭、田氏姐姐、鹿丹兒、項寶兒等人,臨別依依,自有一番離情別緒。尤其贏盈,想到要跟咸陽的兄長們分別,更是淚眼婆娑。項少龍、滕翼、荊俊和紀嫣然陪大隊走了三天,才折返牧場,只覺牧場登時變得冷清清的,覺很不自在。

晚膳時,滕翼沉聲道︰「烏應恩可能就是那個叛徒。」眾人均愕然。烏應恩乃烏應元的三弟,一向不同意捨棄咸陽的榮華富貴,但仍沒有人想得到他會作小盤的內。紀嫣然道︰「我一向也很留意這個人,但二哥怎能如此肯定呢?」

滕翼道︰「因他堅持要留下來管理牧場,待到最後一刻才撤走。這與他貪生怕死的格大相逕庭,所以我特別派人秘密監視他和手下家將的動靜,發覺他曾多次遣人秘密到咸陽去。於是我通知陶公,着他差人在咸陽跟蹤其家將,果然是潛到王宮去作密報。」荊俊狼狠罵道︰「這個家夥我從來就不歡喜他。」

項少龍道︰「幸好我們早有防備,不過有他在這裏,做起事來終是礙手礙腳。有什麼法子可把他和他的人換走呢?」紀嫣然道︰「他只是受人蠱惑,又貪圖富貴安逸,才會作此蠢事罷了!只要我們針對他貪生怕死的格,加以恫嚇,並讓他明白儲君絕不會讓人曉得他在暗算你的秘密,保證他會醒悟過來。」

滕翼皺眉道︰「不要巧反拙,假若他反向儲君報告此事,儲君便知我們對他有提防了。」紀嫣然秀眸芒光閃閃,嬌哼道︰「只要我們將他的妾兒女立即全部送走,他還敢有什麼作為呢?這事由嫣然去處理好了。」

項少龍見紀嫣然親自出馬,放下心來,道︰「明天我們就回咸陽去,誰留在牧場看顧一切。」紀嫣然苦笑道︰「紀嫣然留下吧!否則烏果恐難製得住三爺。」

項少龍雖然不捨得,也別無他法,時間愈來愈緊迫了,尚有三個月就是小盤登基的大子,一切都會在那幾天內解決。項少龍回到咸陽,第一件事就是入宮見小盤。小盤如常地在書房接見他,還有李斯陪在一旁。

行過君臣之禮後,小盤道︰「李卿先報告目下的形勢。」李斯像有點怕接觸項少龍的眼神,垂頭翻看几上的文卷,沉聲道︰「呂不韋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咸陽,名之為監督鄭國渠最後階段的工程,事實上卻是聯繫地方勢力,好能在朝廷有變時,得到地方的支持。」

項少龍故意試探他道︰「管中呢?」李斯仍沒有朝他瞧來,垂頭道︰「管中剛被儲君調往韓境向韓人施壓,除非他違令回來,否則儲君加冕之,他理該仍在遠方。」

小盤淡淡道︰「這人的箭術太厲害了,有他在此,寡人會寢食難安。他身旁的人中,有寡人佈下的眼線,只要他略有異舉,就會有人持寡人的聖旨立即將他處決。」李斯迅快的瞥了項少龍一眼,又垂下頭去,道︰「現在雍都實際上已落入嫪毐手上,他的部下人數增至三萬,盡佔了雍都所有官職。」

小盤微笑道︰「寡人是故意讓他坐大,使他不生防範之心,然後再一舉將他和姦黨徹底清剿。哼!就讓他風快活多一會吧!」李斯首次正眼瞧着項少龍道︰「照儲君的估計,呂不韋會趁儲君往雍都加冕的機會,與嫪毐同時發動,控制咸陽。由於都衞軍仍控制在許商的手上,而昌文君的衞軍又隨儲君到雍都去,變起突然下,呂賊確有能力辦到此事。」

小盤介面道︰「呂賊和嫪賊手上有太后的印璽,其他人在不明情況下,很易會被他們所愚,只要我們把太后接出來,諒他們也做不了怪!」項少龍躬身道:「微臣有幾句話,想單獨面稟儲君。?

小盤瞧了他半晌,轉向李斯道︰「李卿請暫時迴避一下。」李斯看也不敢看項少龍一眼,退出房外。書房內一片靜默,小盤道︰「師傅有甚麼話要告訴我?」

項少龍深深地凝視着他,淡淡地道︰「儲君打算怎樣處置太后呢?」小盤一點不畏縮地與他對視着,聞言時龍目寒光大盛,沉聲道︰「如果她是真的離開嫪毐,以後不再理會朝政,留在宮中,我會奉養她直至終老。」

項少龍心中情緒波動不已,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這是臣下對儲君的唯一要求,救出太后後,臣會將太后帶離咸陽,與臣同赴北,不再返回咸陽。至於太后之位,則由儲君自行處理。」小盤龍目一閃,回覆冷靜,沉道︰「如果她真願意隨師父離開,寡人當然不會留難。至於太后之位,就直接讓那位假扮的宮娥頂替即可。」

項少龍聽他答應如此乾脆,內心卻隱然覺得有些違和。仔細一想,背後泛起一陣冷汗。以小盤此時的行事作風,應該會質疑太后是否願意隨項少龍離開或是太后設計陷害他們時的其他處置,但卻隻字不提快答應,必然是已有項少龍不知的完整防備。也就是説,小盤的計畫是連太后這個變數都不會影響到的龐大。

一個就是太后已然在他掌握之中,一個就是項少龍也在他掌握之中,到時他一聲令下,太后與項少龍都逃不出他手中。

假如項少龍是子然一身,心無牽掛,這一刻就會索豁了出去,直斥其非。

但想起滕翼、荊俊、紀嫣然等數百條人命,甚至烏族和荊族的人命都在自己身上,只能壓下眼前這口悶氣。伴君如伴虎,一個不小心,立要召來殺身和滅族之禍。

這未來的秦始皇可不是易與的。

小盤語調轉柔,輕輕道︰「師父不相信我嗎?」項少龍滿懷觸地嘆了一口氣,沉聲道︰「儲君對應付呂、嫪兩黨的事早有成竹,那還需要我效力呢?不若我今晚就走吧!」

小盤劇震道︰「不!」項少龍也是心中劇震。他這句話純是試探小盤的反應,現在得出的推論自然是最可怕的那一種。小盤深一口氣道︰「師父曾答應我要目睹我登基後才離開的。師父怎都要遵守信諾。」又嘆了一口氣道︰「你不想手刃呂賊嗎?」

項少龍心知肚明如再堅持,可能連宮門都走不出去。裝出個心力瘁的表情,苦笑道︰「我若守信諾,儲君也肯守信諾嗎?」小盤不悦道︰「寡人曾在什麼事上不守信諾呢?」

項少龍暗忖兩年的時間變化真大,使自己和小盤間往昔的互相信任已漸消逝,還要爾虞我詐,口是心非。他當然不會蠢得去揭破小盤對付朱姬與自己的陰謀,微笑道︰「儲君若沒有別的事,微臣想返家休息了。」離開書房,李斯正肅立門外,見到項少龍,低聲道︰「讓我送上將軍一程好嗎?」

項少龍知道他有話要説,遂與他並肩舉步,那知李斯卻直至到廣場,長長的整段路都沒有説話。荊善等見到項少龍,牽馬走了過來。李斯忽地低聲道︰「走吧!少龍!」接着神黯然的掉頭回去。

項少龍心中立時湧起滔天巨,久久不能平靜。李斯乃小盤現在最親近的寵臣,憑他的才智,自能清楚把握小盤的心境。甚至從種種蛛絲馬跡猜出小盤的身分,至乎他兩人的真正關係,也推斷出小盤不會放過他項少龍。沒有了朱姬,沒有了項少龍,小盤便能永遠保持他嬴政的身份。其他人怎麼説都不能生出影響力。

這更是一種心理的問題,當這未來的秦始皇見到他或朱姬時,心中很自然會記起自己只是冒充的假貨。李斯才智高絕,故意在小盤前與自己畫清界限,暗下卻冒死以這語帶雙關的「走吧!」兩字來點醒自己。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到不枉與李斯做了一場朋友。

馳出宮門,有人從後呼喚。項少龍回頭望去,只見昌文君單騎由宮門直追上來,道︰「我們邊走邊説吧!」項少龍奇道︰「什麼事呢?你不用在宮內當值嗎?」

昌文君神凝重道︰「少龍是否真要到外去呢?贏盈為此還頗傷心呢。」

項少龍淡淡道︰「我是個不適合留在這裏的人,因我最怕見到戰爭殺戮之事,你認識我這麼久,該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

昌文君默然半晌,止又言的道︰「儲君很希望少龍留下來,共謀討伐六國大業。」項少龍心中一軟,低聲道︰「不要勸我了,我現在唯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在兩年前走,那我對大秦的記憶,便將會是我在大草原上馳騁時,最值得回味的。」言罷一夾馬腹,加速馳走,把愕然勒馬停下的昌文君遠遠拋在後方。烏舒等眾鐵衞忙加鞭趕來。

一行十多騎,逢馬過馬,遇車過車,旋風般在落西斜的咸陽大道全速奔馳。項少龍到這刻還是對小盤懷有一絲希望。現在他心底急切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助朱姬逃過殺身之禍。

自來到這古戰國的世界裏,他每天面對的都是各式各樣的鬥爭,鍛練得心志比任何人都要堅強,縱使對手是秦始皇,他也絲毫不懼。但他絕不會低估小盤,因為他是這時代裏最能明白他可怕處的人。在歷史上,秦始皇是個高壓的統治者,所有人最後都要向他俯首稱臣。諷刺的是這歷史巨人,卻是由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項少龍很想仰天大叫,以宣出心頭的鬱悶。但他當然不能這樣做。他還要比以前任何一刻更冷靜,更沉着。只有這樣,他才有希望活着到外去過他幸福的新生活。如果朱姬真肯跟他走,他定會帶她一起離開,以補償騙了她多年的罪疚。

項少龍前腳才踏入烏府,已給陶方扯着往內廳走去,不由大奇道︰「什麼事?」

陶方神秘兮兮地微笑道︰「老朋友來了!」

這時剛步入內廳,滕翼正陪兩位客人説話,赫然竟是圖先和肖月潭。項少龍大喜奔了過去,拉着兩人的手,歡喜得説不出話來。圖先雙目動得紅了起來,道︰「我事先也不知道月潭會忽然到咸陽來,所以沒能早通知各位。」肖月潭也是眼角濕潤,微笑道:「老哥曾在臨淄拿少龍的命去作賭注,少龍不會怪老哥吧!」

滕翼笑道:「賭贏了自然是另一回事呢!」項少龍苦笑道:「老哥對我的信心,比我對自己的信心還要大。幸好我運氣好,否則今天就不能在此和兩位握手言歡了。」眾人一陣鬨笑。

圖先嘆道︰「我們剛才正在研究如何離開這風雨是非之地,少龍就回來了。」

陶方笑道︰「坐下再説吧!」

到各人坐好,肖月潭道︰「這趟我到咸陽,是要親眼目睹呂賊如何塌台,不過剛才與滕兄一席話後,始知少龍處境相當不妙。」項少龍見到肖月潭,心中的愁苦一掃而空,代之是奮起的豪情,哈哈笑道︰「能在逆境中屹立不倒的,才是真正的好漢子,現在有肖兄來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圖先欣然道︰「見到少龍信心十足,我們當然高興,縱使形勢如何險惡,我們也是鬥志高昂,現在呂賊敗勢已成,問題只是如何能安抵外,好過我們的安樂子罷了!」陶方介面道︰「剛才圖管家詳細分析了呂賊的處境,他現在僅餘的籌碼,就只有仍握在手上的都衞軍、管中的部隊、一萬五千名家將和與他同合污的嫪黨,至於其他一向與他勾結的內外官員,有起事來都派不上用場,所以只要我們能作好部署,定可將他迫上絕路,報卻我們的深仇。」

肖月潭肅容道︰「問題只是我們如何可在手刃呂賊後,再安然離開。」項少龍微笑道︰「本來我還沒有什麼把握,但現在老哥來了,就是另一回事哩!」

肖月潭苦笑道︰「不要那麼依賴我,説不定我會教你們失望。」項少龍壓低聲音道︰「老哥有沒有把握變出另一個項少龍來呢?」眾人齊愕然。

項少龍欣然道︰「烏果此人扮神像神,裝鬼似鬼,身型又與我最為相近,只要老哥有方法將他的臉孔扮成我的模樣,我就有把握騙倒所有人。以暗算明的去對付敵人了。」肖月潭在眾人期待下沉半晌,最後斷然道︰「這乃對我肖月潭的最大挑戰,雖然難度極高,我仍可保證不會讓少龍失望。」

項少龍一掌拍在桌上,哈哈笑道︰「有老哥這句話,整個形勢就不同了。我們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管中,只要此人一去,呂不韋就像沒了牙的老虎,再不能作惡。」滕翼點頭同意道︰「對!若讓此人拿起弓矢,真不知有多少人仍能活命。」

陶方道︰「但現在我們擔心的,卻非呂不韋而是儲君。」項少龍談淡道︰「這正是我需要有另一個項少龍的原因。」

肖月潭嘴角飄出一絲微笑,與圖先換了個眼後,笑嘆道︰「少龍確是了得,騙得我們那麼苦。」就在這一刻,項少龍曉得肖月潭和圖先已猜到了小盤非是真的贏政。而這正是小盤要殺自己的原因。凡是深悉內情者,均知空來風,非是無因。只有當項少龍不在人世,小盤才能絕這害得他早晚不安的禍患。他和小盤的決裂,是命運早註定了的,誰都不能改變。

第四章、真假難分

接着的十來天,項少龍如常上朝,但卻謝絕了一切應酬,全力訓練由三百人組成堪稱特種部隊中的特種部隊。他們的裝備都是這時代最超卓的,原先的設計是來自他這二十一世紀的裝備專家;再經過清叔為首的越國巧匠多番改良,使他們變成了類似武俠小説中描寫的高手,擅使用諸般厲害暗器、武器以及翻牆越壁,潛蹤匿跡之術。這天黃昏時分,紀嫣然偕烏果從牧場來了,更帶來了好消息。

這美麗的才女道︰「烏應恩在嫣然軟硬兼施下,終承認了暗中向儲君提供消息,但卻辯稱全是為烏家着想,因為儲君只是要求他設法令我們打消退往外的念頭罷了!」滕翼冷笑道︰「叛徒自有叛徒的籍口!」

紀嫣然道︰「嫣然倒相信他的活,因當嫣然指出儲君可能因夫君功高震主,動了殺機,他駭得臉青白,還把與他接觸的人都供了出來。」項少龍沉聲道︰「是誰?」

紀嫣然道︰「那人叫姚賈,夫君認識這個人嗎?」項少龍點頭道︰「此人是李斯的副手,專責聯絡各國的責任,最近剛由齊國出使回來,是個很有才智的人。」

紀嫣然道︰「烏三爺現在認識到事情的嚴重,答應了全面與我們合作,為了安全計,嫣然把他原本的家將和手下全體送往外,免得其中有人再私下被姚賈收買了。」項少龍道︰「烏應恩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令儲君以為我們待諸事已完成後,才會撤往外。」

滕翼沉聲道︰「若我是這忘恩負義的小子,便會在雍都借嫪毐之手把你除掉。

那時他還可藉為你復仇為名,對嫪黨大事討伐,一舉兩得。「項少龍笑道︰」總言之我們不可讓他知道我們殺了呂不韋後立即就走,便達到了惑敵的目的。「

轉向紀嫣然道︰「嫣然的思慮比我兩兄弟縝密得多,可否編造一些消息,逐分逐點的在冠禮前這段時間內,慢慢漏給姚賈知道。最好是要他一番推敲後,才猜得出我們須他轉告儲君的故事。」紀嫣然白了他一眼道︰「不要捧嫣然了!人家盡力而為吧!」

接着的一段子內,項少龍一面全力訓練手上那支三百人的勁旅,另一方面指導烏果如何扮作自己,務求要連小盤、李斯等人也可瞞過。唯一的破綻就是聲音,幸好紀嫣然想出一計,就是由項少龍在適當時候裝病,那就算聲音沉啞一點都不會啓人疑竇,更可不用説那麼多話,一舉兩得。

這晚肖月潭由牧場回來,借了一套項少龍的官服後,把烏果關在房裏,眾人則在外面靜心侍候,看看烏果會變成什麼樣子。眾人到現在仍不大清楚項少龍為何要找烏果喬扮自己,荊俊忍不住説出心中的疑問。

項少龍答道︰「我第一個要騙的人是呂不韋,儲君已打定主意要呂不韋留守咸陽,以呂不韋的作風,定要趁這時機設法除去二哥和五弟,只要我……咦!」

紀嫣然、滕翼和荊俊都吃了一驚,瞪着臉微變的他。項少龍神凝重地道︰「你們説會否管中也用同一方法潛回咸陽來呢?否則在此離加冕只有一個月的關鍵時刻,他怎肯仍留在外地?」

滕翼道︰「沒有肖兄的妙手,憑什麼變出另一個管中來?」紀嫣然道︰「若呂不韋早有此計,要找個與管中相似的人,再由旁人加以掩飾,當可魚目混珠,所以夫君大人所猜的,該有極大的可能。」

項少龍向剛過來的陶方説出他的猜測後,道︰「通知圖總管,請他留意此事,只要我們把握到管中的行蹤,行事時第一個殺的就是他,然後才輪到韓竭等人。」

荊俊道︰「剛才三哥的意思,是否想讓呂不韋以為二哥是陪儲君到了雍都,其實你卻是留在咸陽對付他呢?」

項少龍點頭道︰「這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就是我可以不在儲君的監視下放手而為。」滕翼道︰「但我們須作出周詳的部署,設法把烏果從雍都接走,否則恐怕這小子命難保。」

肖月潭的聲音響起道︰「這正是最采的地方,只要假少龍變回真烏果,要逃起來就方便多了。」眾人心大心小的朝敞開的房門瞧去,只見肖月潭和另一個「項少龍」緩步而出,無不拍案叫絕。

烏果扮的項少龍向各人唱了一個喏,作狀摸往並不存在的百戰寶刀刀柄,喝道︰「呂賊你給我跪下,我項少龍等斬你這個臭頭,已等了七年哩!」竟連聲音語調都裝得有七、八分相似。眾人轟然大笑。紀嫣然嬌笑道︰「這是沒有可能的,怎可會肖似成那樣子呢?」

烏果朝紀嫣然訝道︰「娘子你竟連夫君大人都不認得,糊塗至此,小心為夫休了你。」當然又是逗得鬨堂大笑,陶方更辛苦地捧腹彎。紀嫣然着氣笑道︰「你敢休我,我就一劍宰了你。」

項少龍看得心生觸,烏府這兩年多來可能還是首次這麼洋溢着歡樂的笑聲。

烏果擺了個吃驚狀,失聲道︰「娘子那麼兇,為夫遷就點認錯好了。」紀嫣然再沒好氣和他纏下去,對肖月潭道︰「肖先生不愧是天下第一妙手,怎能得這般神奇的呢?」

肖月潭愛不釋手地欣賞着自己的傑作,輕描淡寫的道︰「我費了五天工夫,以木材雕出少龍的頭像,再以秘方配製出膜料複製出這張假臉,上和施了一番手腳後,另一個項少龍就面世了。」荊俊讚歎道︰「以後我若未驗明對方的正身,再也不敢相信對方是否真的是那個人。」

肖月潭笑道︰「若沒有烏果,任我三頭六臂,都無計可施。這家夥的體型大致和少龍相若,只是肩頭窄了點,於是我在他衣服內加了墊子,便掩飾了這破綻。」烏果仰天打個哈哈,大步踏出,學着項少龍的姿態來回走動,果然唯妙唯肖。

項少龍整個人輕鬆起來,忽然間,他知道主動權又回到自己手裏,再不是處於完全捱打的劣勢裏了。

項少龍和肖月潭兩人坐在亭內,同賞天上美麗星空,無限觸。肖月潭嘆道︰「生命真奇怪,上一刻我們似乎仍在臨淄,忙於應付各式各樣的人物和危機;

這一刻卻已置身咸陽,同樣是想着如何溜走。但這一趟卻有一了百了的覺,心情好多了。「項少龍點頭道︰」有老哥在旁指點,我更是信心十足,有把握安然抵達外,去過我們渴望已久的新生活。「

肖月潭沉片晌,正容道︰「我們都知道嬴政絕不會讓呂不韋這深悉他身分隱情的人活下去,我雖然很想看呂不韋如何黯然收場,可是那多多少少要冒上風險,那我們是否該早一步離開呢?那豈非可省去很多煩惱嗎?」

項少龍道︰「我也曾想過這問題,卻因兩個原因打消了這個念頭。首先是家族的撤退仍須一段時間才可徹底完成,其次是我怕嬴政暗中另有佈置,只要我出離開的動靜,他便會在途中攔截我們,那時即使殺了我,也可對外宣稱我已走了。所以我們必須等待最佳時機才離開,那該是嬴政行加冕禮的那一天,而為了自保,我們必須對呂不韋主動出擊,否則就要死無葬身之地。」肖月潭點頭同意道︰「都是少龍想得周詳。」

頂少龍苦笑道︰「我的思考怎及得上老兄,只不過沒人比我更明白嬴政的厲害和狠辣,一個不小心,就會有舟覆人亡之險。」肖月潭道︰「你準備怎樣對付呂不韋?」

項少龍正容道︰「正要向先生請教。」肖月潭捋須微笑道︰「該向圖公請教才對,這世上還有誰比他更明白呂不韋的虛實和手段,他靜候了這麼多年,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頂少龍欣然道︰「那這事全由兩位籌謀策劃,我們就當整裝候命的兵將好哩。」仰頭望往燦爛的夜空,心想以圖先的老到,肖月潭的智謀,該很快就可瞧見外的星空了。

翌晨天未亮烏府各人早已起來,聚在園中練武。項少龍耐心指導烏果使用式樣與百戰寶刀相同、由清叔特別打製的另一柄寶刀。此刀鋼粹雖仍與百戰寶刀有一段距離,但已勝於清叔的其他製品。烏果由於本身也是特級高手,無論姿態氣勢,都似模似樣。滕翼拿着墨子劍和他對打,這家夥到百多招後,始出敗象。

烏言着、烏舒、荊善等鐵衞,都拍手叫好。項少龍把烏言着召到身旁,道︰「眾鐵衞以你最沉着多智,這趟你們陪烏果到雍都去,記得保命要緊,若見勢不對,就要借勾索之便,立即逃回來。」烏言着道︰「項爺放心,陶公在兩年前已派人潛住雍都,不但摸清了形勢,還作了種種佈置,可以在危急時接應我們。」

旁邊的紀嫣然笑道︰「烏果這家夥詭計多端,從來只有他占人的便宜,想暗算他真是難比登天,少龍放心吧!」項少龍對烏果也是信心十足,否則絕不會讓他去冒這個險。卻特別提醒烏言着道︰「儲君必會等到最好時機,才會對我施展暗算手段,那當是在與嫪黨正面衝突時始發生,否則怎能把責任推到嫪黨身上。」

紀嫣然嘴道︰「若有方法把那面具安到另一具身形酷肖夫君大人的屍首處,那就可暫時把儲君騙過了。」烏言着神一振道︰「這事我們看着辦吧!不一定是沒有可能的。」

這時烏果氣的來到三人身前,得意洋洋道︰「我的百戰刀法如何呢?」

紀嫣然笑道︰「你項爺那有如你般得像快要斷氣的樣子呢?」

烏果嘻嘻笑道︰「別忘了我的病仍來痊癒,些氣才正常嘛!」紀嫣然點頭道︰「還是你了得,我差點忘了。」轉向項少龍道︰「夫君大人最好讓肖先生點病容出來,讓儲君看到,那到要裝病時就更有説服力了。」

烏果道︰「初時只須裝出疲累的樣子,然後逐分加重病容,就更萬無一失。」

項少龍暗忖這就叫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正要答話,陶方領着一人急步走來,眾人愕然瞧去,無不喜出望外。來的竟是久違了的王剪,秦國縱橫無敵的絕代神將。

第五章、久別重逢

王剪比以前更黑更結實了,整個人也變得更有氣勢和沉着,顧盼間雙目神光電,不怒而威,不愧絕代名將的風範。這時他臉上掛着真誠的笑意,先把項少龍擁個結實,長嘆道︰「三哥可知小弟是如何掛念你們呢?」滕翼和荊俊都撲了過來,四個義兄弟摟作一團,使人動得生出想哭的衝動。

王剪哈哈一笑,分別與滕、荊擁抱為禮,道︰「少龍瘦了點,但神采卻更勝昔我離開咸陽之時。」轉向紀嫣然道︰「三嫂也漂亮了。」

眾人圍攏過來,紛紛與這縱橫無敵的神將把手致意。項少龍道︰「四弟何時回來的,見過儲君嗎?」王剪道︰「看看我這身便服,就知我是秘密回來的,不知如何,我總覺先來和你們打個招呼,才去見儲君會妥當一點。」

眾人大詫,紀嫣然道︰「四叔為何會有這個想法?」王剪沉聲道︰「事實上三天前我早回來了,卻苦忍着留在城外秘處,只遣人回來打聽消息,為的是怕呂、嫪兩黨假傳旨意召我回來,豈知聽到的卻是別的消息,三哥和儲君近來似乎不大融洽。」

滕翼問道︰「四弟聽到什麼消息呢?」王剪道︰「儲君和三哥似乎疏遠了,不像從前般事事都找三哥商量。」

荊俊嘆道︰「四哥的耳目真厲害。」項少龍心內下了個決定,道︰「我們進去再談吧!」

在內廳坐好後,王剪冷哼一聲道︰「這趟我帶了三萬兵回來,都是十中挑一的選,且無人不為我王剪效死力,區區賊黨,只要我動個指頭,包保他們全軍覆滅。」又嘆了一口氣道︰「但我卻擔心儲君,更擔心他會對三哥不利,儲君隨着年歲的增長,變得愈來愈厲害了。」

眾人心知肚明,王剪必是聽到有關嬴政身世疑團的消息,始會有此推論。只不過怕項少龍尷尬,同時也為了表白對項少龍的信任,所以不直接説出來。嬴政斬殺錢直的事,已是轟動全國的大事,王剪沒有理由不知道。

陶方、紀嫣然、荊俊、滕翼、烏果五個人十隻眼睛,全集中到項少龍身上,由他決定怎樣對王剪説這件事。項少龍微微一笑道︰「四弟不愧大秦頭號猛將,甫回咸陽就把情報做得這麼好。」這等若肯定了王剪的推測。

王剪雙目寒芒烈閃道︰「我對付的只是懶用腦筋的匈奴,三哥面對的卻是東方諸國的聯軍,怎輪到我王剪當頭號名將!」頓了頓斬釘截鐵的道︰「三哥想要我這四弟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放心説吧!」

項少龍哈哈大笑,探手抓着他寬厚的肩頭,欣然道︰「我要四弟掃平呂、嫪兩黨,再助嬴政統一天下,建立秦朝大業,而四弟則成曠古爍今的不世名將。」

王剪與他對視片晌,啞然失笑道:「英雄好漢,就永遠是英雄好漢,各位兄嫂快看看我這個三哥,誰人比他有更廣闊的襟,更能不為功名利祿所困,小弟便自愧不如。」

眾人都心中動,更明白王剪的意思。要知現在秦國的兩位上將軍,就是項少龍和王剪,而兩人在秦國朝內朝外都有崇高的聲望,這情況在軍中尤甚。如若兩人聯手起來,肯定有對抗嬴政的力量。但項少龍卻一口回絕了王剪的提議,使秦國避免了內戰的危機。他們卻不知項少龍早從歷史已發生的事實認識到,本沒有人可鬥得過秦始皇的,所以想都不敢往這方面想。

如此地贏得王剪的讚美,項少龍汗顏道︰「四弟勿要捧我,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倚仗你呢。」王剪肅容道︰「儲君可能是我大秦歷來最具手段謀略的君主,李斯更可比得上商鞅。但決勝沙場,我王剪除了三哥和李牧外,誰都不怕。可是玩陰謀手段,卻是防不勝防,三哥有什麼打算?」

項少龍道︰「四弟知否儲君的軍力佈置?」王剪快答道︰「儲君的主力仍是衞軍和都騎軍,近年衞軍不斷招納新人,兵力已達五萬之眾,無論訓練、裝備和俸祿,都遠勝他人,且對儲君忠心耿耿,三哥要防的就是他們。」

項少龍想起那天昌文君由皇宮追出來勸自己的情景。想到昌平君和昌文君終是王族,血濃於水,有起事來只會站在小盤的一方,幸好還有贏盈這一層關係,才沒對付自己。王剪續道︰「儲君這趟對付叛黨,本應把桓齮調回來方是正理,但他卻反把安谷傒從楚國邊界召回,只從這點,我便推知他確有對付三哥的念頭。」滕翼愕然道︰「安谷傒回來了,為何我們全不曉得?」

王剪沉聲道︰「此乃儲君的一着暗棋,但我卻不清楚安谷傒兵力的多寡,只知他離開邊疆,駐紮在咸陽和雍都間某處,只要接到王令,在一天時間內就可到達咸陽或雍都。」安谷傒像昌平君和昌文君般,都是王族身份,有起事來,只會站在嬴政的一邊。難怪王剪看出嬴政有對付項少龍的心意了。

項少龍從容道︰「管他有什麼佈置,只要四弟可保着假的項少龍從雍都溜走,其他的一切我們都有應付的能力。」烏果笑道︰「那即是要剪爺好好照顧小子脆弱的小命。」王剪看着烏果瞪目結舌時,紀嫣然迅快地用她悦耳的聲音解釋了一遍。

王剪擔心地道︰「若給人看破,三哥豈非犯了欺君之罪嗎?」滕翼苦笑道︰「這個險是不能不冒的,若四弟看過烏果的扮相,必然信心倍增。」

紀嫣然笑道︰「何況你三哥還會裝病,那就是更易掩飾。」王剪道︰「那最好在中途才調包,就更萬無一失!」

項少龍欣然道︰「有四弟之助,我們更是信心十足,四弟也不宜久留了。」

雙方研究瞭如何保持緊密聯繫的方法後,王剪悄俏離開。項少龍往找肖月潭,後者正坐在銅鏡前把自己扮成個老頭兒,項少龍遂把王剪的情況向他報上。

肖月潭點頭道︰「只看他的氣度相格,便知此人着重義氣,不畏強權。有他暗中出力,我們逃走的成算將以倍數增加。」旋又奇道︰「你不用上早朝嗎?」

項少龍道︰「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麻煩老哥給我塗點什麼,好讓我看來似是病了的樣子。」肖月潭啞然失笑道︰「少龍太低估嬴政了。若聞知你病倒,派個御醫來表面為你治病,實則卻是查探你有沒有虛作假時,少龍就要無所遁形。」

項少龍大吃一驚道︰「那怎辦才好?」肖月潭瞧瞧天,道︰「幸好尚有一點時間,因為嬴政怎都要早朝後,才能命御醫來此,我立即去一些草藥回來,服後包你的脈搏不妥,卻不會傷身,如此就可愚嬴政,教他不起疑心。」

對肖月潭的知識和手段,項少龍早佩服得五體投地,暗暗慶幸若非呂不韋害得他生出異心,今勢將成為自己的心腹大患。

下午,果然不出肖月潭所料,小盤派來兩名御醫來為項少龍診病,陪同的還有昌平君。兩名御醫輪為他把過脈後,一致判定他是過於勞累,患上風寒。

項少龍心中一動,又再細心誘導下,更使他們深信病是在兵敗逃走,亡命雪地時種下的。

御醫退出房外後,昌平君坐到榻沿,嘆了一口氣,愁容滿臉,言又止。項少龍裝作有氣無力的道︰「君上有什麼心事呢?」昌平君嘆道︰「唉!現在我心情矛盾得很,即想少龍繼續卧病在塌,但又希望少龍能即時回覆健康,唉!」

項少龍心中一熱,握緊他的手,壓低聲音道︰「一切我都明白,君上不用説出來。」昌平君劇震道︰「你……」

項少龍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沉聲道︰「伴君如伴虎,此事自古以然。我們不要再談這方面的事了,我定會好好照顧贏盈的。」昌平君熱淚盈眶,毅然道︰「我們之有今,全賴少龍的提攜,若我兄弟在少龍有難時袖手旁觀,仍算是人嗎?這事本是儲君不對。」

項少龍心中動,柔聲道︰「這種事本沒有對錯的問題,也不該因此對儲君生出憤怒之心,小弟自有保命之計。」

昌平君以袖拭去淚漬,沉片刻後道︰「少龍要小心一個叫尉僚的人,他是魏國大梁人,入秦後成了儲君的客卿,現在尚未有任何官職,但卻極得儲君看重,很多不讓我們知道的事,都與他商量。此人智計過人,更於用兵,曾着有《尉僚子》的兵書,主張『併兼廣大,以一其制度』,甚合我大秦一統天下的主張。

儲君或者是受到他的影響,故把統一放在大前提,一切防礙統一大業的人事都要無情剷除。「

項少龍明白過來。昌平君是在暗示小盤為了要保持王權,才會不擇手段的把自己除去,正如他希望自己卧病下去,正是點出自己如若隨同小盤往雍都去,必然命不保。項少龍又聽出尉僚雖沒有官職,但卻是小盤欽定了來處理自己的人,因為小盤其他得力手下,無不與自己有過命的情。所以要對付自己,必須藉助「外人」之力。

昌平君又道︰「少龍是否覺得李斯變得很厲害呢?我們現在都不喜歡他。他太過熱衷權勢了。」項少龍再一陣動,明白昌平君是要自己提防李斯。

但只有他才真正明白李斯。李斯其實是更熱衷於統一天下的理想,那是他最重視的事,所以不得不對小盤曲意逢。不過只要看他冒死勸自己逃走,就可知他內心仍對自己有着真摯的情。項少龍拍拍昌平君的手背,微笑道︰「回去向儲君報告吧!告訴他無論如何我都會隨他到雍都去的。」昌平君目瞪口呆時,見項少龍向他連眨眼睛,雖仍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麼藥,但總知道項少龍有成竹,會意過來,茫然去了。

接着的三天,小盤每都派御醫來瞧他。這時離出發雍都只有十天時間,項少龍裝作漸有起,帶着少許病容,入宮謁見小盤。小盤知他到來,親自在宮門接,演足了戲。

一番噓寒問暖後,小盤把他接到書房,閉門密議。這未來的秦始皇鬆了一口氣道︰「幸好師傅身體復元,否則沒有了師傅在寡人身邊運籌帷幄,對付黨,那就糟了。」項少龍深深地瞧了這由自己一手帶大的秦君一眼,心中百叢生,一時都不知是愛是恨,糾纏難分,依肖月潭的指點沙啞着聲音問道︰「一切預備好了嗎?」

小盤點頭道︰「萬事俱備,王剪回來了,手上共有三萬兵,人人驍勇善戰,寡人已着他先潛往雍都附近,好依計行事。」項少龍皺眉道︰「依什麼計呢?」

小盤有點尷尬的道︰「據茅焦的消息,嫪毐準備在加冕禮的當晚,趁舉城歡騰、人人酒酣耳熱之際,盡起黨羽,發動叛變,那時王剪將會把雍都圍困,教嫪黨沒有半個人能逃出去。」項少龍故作不滿道︰「王剪回來了,他為什麼竟不來見我呢?」

小盤忙道︰「是寡人吩咐他不得入城,師傅勿要錯怪他。」項少龍道︰「呂不韋那方面又有什麼動靜呢?」

小盤龍目一寒,冷笑道︰「他敢有什麼動靜呢?不過當寡人率文武百官到了雍都後,情況將會是另一個局面。」又有點不敢接觸項少龍的眼光般垂下頭去,沉聲道︰「寡人和上將軍去後,中大夫尉僚會在咸陽主持大局,對付呂不韋,他將持有寡人虎符,守城三軍盡歸他調度。明天寡人會在早朝時宣佈此事。」

項少龍立時心中警惕,他雖然説來好聽,但實際上等若同時削掉了滕翼和荊俊的兵權。要知秦軍一向效忠王室,如若滕、荊沒權調動都騎兵,那時他項少龍憑什麼去對付呂不韋?而且對誰要殺要宰,一切都縱在尉僚手上了。

項少龍搖頭道︰「此事於理不合,現在都衞軍的將領,均是呂、嫪兩黨的人,新人登場,又無戰功威望,何能服眾,更會動搖都騎兵的軍心,故此事萬萬不可,儲君請收回此意。」小盤顯然仍有點害怕項少龍,兼之心中有鬼,沉片刻才解釋道︰「其實寡人此舉,只是針對呂不韋而發,如若他試圖調動都衞軍,便等若叛變,尉僚便可在裏應外合下,一舉把呂黨殲滅。嘿!這當然要滕、荊兩位將軍配合。」

項少龍虎目寒芒爍閃,語調卻是出奇地平靜,淡淡道︰「那就乾脆讓尉僚任都衞統領吧!」小盤道︰「這擺明針對呂不韋,嫪毐怎肯同意?」

項少龍好整以暇道︰「既是如此,儲君索把虎符給滕翼,只要冠禮吉時之後,儲君便成秦國之君,那時再不須太后印璽同意,也可控咸陽諸軍,豈非勝於現在般打草驚蛇?」他明白小盤為了哄他到雍都去,絕不會在此時與他正面衝突,在心理上他也乏此勇氣,所以乘機漫天索價,看小盤怎樣落地還錢。事實上小盤想控制的只是都騎兵,都衞兵怎會放在他眼內,偏是無法説出口來。

好半晌後,小盤讓步道︰「即是如此,就一切依舊,我會使尉僚領兵駐在咸陽城外,若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可增援滕、荊兩位將軍了。」項少龍心中暗笑,任尉僚三頭六臂,由於不知是自己在暗中主事,必會吃個大虧。他這時再沒有和小盤閒聊的心情,藉病體未癒為託詞,返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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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夏 2024-08-18 06:06:38

第六章、戰雲密佈

回到烏府,才知琴清來了,正和紀嫣然在內廳喁喁細語,兩女均是神疑重,見項少龍回來,勉強出笑容。項少龍坐下詫道︰「什麼事這麼神緊張?」紀嫣然道︰「儲君正式下了諭旨,着清姐隨駕到雍都去處理冠禮的大小事宜,清姐正為此煩惱,去又不是,不去又不行。」

項少龍劇震道︰「知我者莫若嬴政,這一招命中我的死要害。」琴清愁容面地幽幽道︰「不用理我不就成了嗎?諒他尚未有遷怒於我的膽量,以後看情況奴家才到外來會你們好哩!」

項少龍回覆冷靜,決然搖頭道︰「不!要走我們必須一起走,否則只是那牽腸掛肚的覺,已足可把我折磨個半死。」聽到項少龍這麼深情的話,琴清動得秀眸都紅了。紀嫣然道︰「嫣然可扮作清姐的貼身侍婢,有起變故,也可應付。」

項少龍呆了半晌,才作出反應道︰「這確是個可行的辦法,且教別人想像不到。必要時我還可使荊俊親到雍都接應你們。講到飛檐走壁之術,有誰比得上他呢?」琴清赧然道︰「我也想學懂攀牆越壁的方法,你們肯教人家嗎?」項少龍和紀嫣然聽得面面相覷,琴清這麼嬌滴滴的斯文美人兒,若學兵團般攀高爬低,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到了晚上,肖月潭才施施然回來。眾人忙聚到密室商議。肖月潭道︰「若非有圖公在旁默默監察呂賊,我們可能到了黃泉之上,仍是一隻只的糊塗鬼。」眾人同時變,追問其故。肖月潭道︰「呂不韋愈來愈欠缺可用之人,所以不得不再次重用以圖公為首的舊人,也使圖公得以清楚把握到呂賊的謀。」

紀嫣然道︰「近來呂不韋非常低調,一副無力挽狂瀾於既倒的樣子,原來竟是裝出來的。」荊俊狠狠咒罵道︰「這趟我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肖月潭笑道︰「我們都忽略了呂不韋最後一招殺手澗,就是東方六國的助力,現在六國的君臣,誰不視嬴政為洪水猛獸,只要能扳倒政,他們什麼都樂意去做,最好是由嫪毐登位,就更合他們之意。」項少龍變道︰「難道他竟敢開放邊防,任聯軍入關嗎?」

肖月潭笑道︰「他有這個膽量也沒有用,秦軍人人忠心國,豈肯遵行。況且三晉和楚、燕五國給少龍殺得元氣大傷,打開關門諒他們仍未有那揮軍深入的豪氣,不過六國卻分別派出四批死士,人人都是以一擋百的高手,準備在適當的時機,進行心策劃的刺殺行動。已定的四個目標就是嬴政、少龍、昌平君和李斯。」

嬴政和項少龍成六國必殺的對象,當然不在話下。昌平君和李斯都是陪着嬴政出身的文武兩大臣,若有不測,會令文武百官在無人統領下,讓呂不韋有可乘之機。項少龍暗忖最要殺的人當是王剪,不過可能呂不韋到現在仍未知王剪已潛回鹹。秦國正在大時代轉變的關鍵時刻中,只要小盤登上寶座,呂、嫪兩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陶方沉聲問道︰「這批人現在是否已身在鹹呢?」肖月潭道︰「他們為了隱蔽行蹤,目下都藏身在附近的山頭密林處,飲食均由圖公負責供應,各位該明白這點對我們多少有利吧。」

紀嫣然道︰「圖總管知否他們行動的細則?」肖月譚道︰「這事由許商這都衞統領負責,只要能生擒此人,肖某自有手段教他乖乖招供。」

滕翼道︰「只要許商肯走出城門,我們便有把握將他生擒,再由先生迫供。

可是若他留在城內,我們除非和他正面衝突,否則難奈他何。「許商本身是第一的劍客,寄居仲父府,出入都有大批親衞,城內又是他都衞的勢力範圍。要殺他可能仍有點機會,但若要將他生擒,自是難比登天。

肖月潭由懷裏掏出一軸圖卷,攤在桌面,道︰「這是仲父府的全圖,包括所有防禦設施和密室,但若只以智取,不以力敵,並非全無生擒許商以至乎刺殺呂不韋的可能。」頓了頓又道︰「圖公已準備了一種烈麻醉藥,只要下在仲父府的幾口水井裏,喝下者三天內都休想醒過來。」

荊俊喜道︰「果是妙着!」項少龍問道︰「圖老既有參與呂不韋的密議,是否探悉得他的全盤計劃呢?」

肖月潭冷笑道︰「就算圖公沒有與聞其事,但呂賊的動靜怎瞞得過圖公。呂賊的計劃是要雙管齊下,當嫪在雍都舉事時,他就會在鹹起兵,盡殺反對他的人。」頓了一頓續道︰「關鍵處是能否殺死嬴政,只要嬴政身死,他便可以討嫪為名,將大秦軍權握在手裏。」

陶方皺眉道︰「假設嫪毐失敗,呂賊豈不是要好夢成空?還落得背上作反的臭名。」肖月潭道︰「所以呂賊特命管中潛往雍都,配合六國的高手,主持刺殺的行動,憑此人高超的箭術,這並非全無可能的事。説到底雍都非是嬴政的地頭。」眾人心下顫然,若不先一步除掉此人,確是最可怕的威脅。

項少龍嘆道︰「此事不幸給我們猜中,有沒有辦法可以知道他的行蹤?」肖月潭搖頭道︰「這可説是老賊最後一着厲害棋子,故恐怕除他之外,再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呂賊的成敗,全系在能否刺殺嬴政這關鍵上,否則他是沒有成功的機會。」

紀嫣然道︰「那烏果豈不是險上加險?」烏果臉轉白,不過只要想想管中的蓋世箭術,誰都不會怪他膽怯了。肖月潭捋須笑道︰「諸位這叫關心則,其實管中亦非沒有可尋之跡,首先,他第一個要刺殺的必是嬴政,又或四項刺殺同時進行。否則打草驚蛇下,刺殺行動就不靈光。」

烏果登時鬆了一口氣。紀嫣然道︰「那麼刺殺行動該集中在雍都才對,只有那樣,才可把責任全推到嫪毐身上。」接着微笑道︰「善戰者,鬥智不鬥力,呂、嫪兩最大的問題是互不信任,互相暗算。照嫣然猜估,呂不韋定把刺殺行動瞞住嫪毐,而儲君身邊的近衞裏,也該有呂賊的內。只要我們將消息給嫪毐知道,説不定可收奇效。」

項少龍絕不擔心小盤的龍命,否則歷史上就沒有秦始皇其人,也不擔心昌平君和李斯,其理也是相同。他擔心的只是烏果。滕翼這時道︰「最可靠的還是先一步殺死管中,而我們還要顧及自身的安危,因為着我和小俊有什麼不測,呂賊就可公然把都騎軍接收過去了。」管中乃智勇雙全的人物,有他暗中主持六國的刺客聯軍,誰敢掉以輕心。

肖月潭忽然道︰「烏果扮成少龍,那少龍也可扮成烏果,如此就更萬無一失。」

眾人齊聲叫絕。陶方懷疑道︰「時間趕得及嗎?」

肖月潭欣然笑道︰「早在製作假面時,肖某心中已有此念,故而兩張臉皮一起製作,否則怎會須那麼多天工夫呢?」眾人紛紛讚歎,都對肖月潭的智計佩服得五體投地。接着商量行事的細節,決定把追查管中行蹤列為首要之務,並定下種種應變計劃。

當夜項少龍好好睡了一覺,翌晨故意在早朝現身,讓呂不韋等看到他的病容,並聽到他沙啞的聲音。那天的討論集中到即將來臨的冠禮上去。呂不韋主動提出留守鹹,小盤裝作拗他不過,勉強接受了。

早朝後,小盤與項少龍、昌平君、昌文君和李斯四人在書房商議。昌平君和李斯先後作出報告,都是關於往雍都和冠禮的程式。小盤聽畢後道︰「眾卿均知這是呂、嫪兩最後一個推翻寡人的機會,在這方面眾卿有什麼對策呢?」昌文君道︰「這事微臣已有周詳計劃,首先這次赴雍都的船隊,不但式樣如一,且全部掛上王旗,教敵人難以認識那一艘是儲君的駕座舟。再配以輕便的小型戰船開路,沿岸更在戰略點駐紮兵,可保旅途的安全。」

小盤點頭贊好,然後道︰「不過最危險的卻是在抵達雍都之後,嫪賊怖置多年,等待的便是這一刻,絕不能心大意。」昌平君道︰「安谷傒會先領一萬兵進駐雍都,把關防完全接收過來,微臣才不相信嫪毐敢於此時抗命。」

項少龍皺眉道︰「安大將軍何時回來的?」小盤乾咳一聲道︰「由於上將軍卧病在家,寡人不敢驚擾,所以才沒將此事告訴上將軍。」李斯等三人都垂下頭去,噤若寒蟬。

項少龍光火道︰「儲君已有成竹,那還須臣下籌畫,不若臣下留在鹹養病好了。」李斯三人的頭垂得更低了。小盤不慌不忙的道︰「上將軍萬勿誤會,現在寡人就是要向上將軍請教。」

項少龍斷然道︰「若不早一步給臣下知悉所有佈置和手上可用之兵,此仗必敗無疑。」小盤四人同時愕然。項少龍心想這就叫語不驚人死不休了。有了從圖先得來的珍貴情報後,他就更有把握應付這場前門有呂、嫪兩,後方有小盤這寡情薄義的小子的兩面戰爭。

小盤肅容道︰「上將軍何出此言呢?」項少龍心知肚明小盤重視自己説話的原因,皆因從小到大,小盤都視自己為天人,方能縱橫不倒。而自己屢次助他渡過難關,更在他心中建立了無可比擬的智勇形象。換了其他人,即使是王剪、李斯等,也休想可把這未來的秦始皇嚇倒。

項少龍不答反問,淡淡道︰「安大將軍這趟從楚境調了多少人回來?」小盤猶豫片刻,無奈道︰「調了五萬人回來。」

項少龍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便知小盤並沒有在這件事上説謊,悠然道︰「其他的四萬兵員駐在哪裏?由何人統率?」他怎還不明白這批大軍要對付的除了呂不韋外,尚有滕、荊和烏族的戰士,卻故意迫小盤説出來。小盤邊翻看桌上文件,邊若無其事的道︰「這是應付緊急情況的後備部隊,由尉僚指揮,可從河道迅速增援雍都或鹹。」接着有點不耐煩的道︰「上將軍仍未答寡人剛才的提問呢?」

天下間怕只有項少龍一人膽敢這樣和小盤對話。李斯等都不敢口。項少龍淡淡道︰「任呂、嫪兩如何倡狂,也不敢以卵擊石的公然作反,所以他們定是先採暗殺的手段,只要行刺儲君成功,天下大才能混水摸魚,得到最大利益。」昌文君忍不住道︰「這點我們早想到,且有對付的方法。」

項少龍沉聲道︰「假設刺殺行動由管中暗中主持,參與行動者乃六國派來千中挑一兼經過嚴密訓練的第一刺客,而且在冠禮時儲君又不得不亮相,更而衞內侍中又有內應,君上是否仍那麼有把握呢?」包括小盤在內,各人無不變。當年小盤赴德水祭途中被外來刺客襲擊,幸好誤中副車一事,仍是記憶猶新。現在多了個箭法驚人的管中,誰敢拍保證不會出事。

昌平君愕然道︰「但據消息傳來,管中該仍在韓境與韓人僵持不下。」項少龍道︰「那只是障眼法,際此緊要關頭,呂不韋怎會不把婿召回來,這就是養兵千,用在一時了。」他的話有龐大的説服力,不怕眾人不信。

小盤龍目寒光爍閃,盯着項少龍道︰「上將軍這消息從何而來?」項少龍早知小盤必有此問,微笑道︰「呂不韋在六國有朋友,微臣何嘗不是。」

小盤呆瞧他半晌後,點頭道︰「上將軍可有什麼應付之策?」項少龍打蛇隨上道︰「儲君首先要將虎符賜給微臣,讓微臣有調兵遣將的能力,微臣才有辦法處理此事。」

這正是項少龍最厲害的一着,且不由小盤不答應。在秦國,凡是帥將級的人物,例如項少龍、王剪、安谷傒、昌平君等,都獲賜半邊虎符,另一半則由小盤掌握。遇有領兵出征,率兵將領可獲另一半的虎符,如此才算合法獲授兵權。不同級數的將領,持着的是反映身分的虎符,規限了帶兵人數的多寡。

在大將軍級數以上的將帥,不但沒有兵員數目的限制,還可在各地調動和招募新兵。一旦征戰回朝,另一半虎符重歸朝廷,兵員也回到中央,各將領只能依官階大小擁有自己的親兵,兵權重新回到君主手上。項少龍乃僅有的兩位上將軍之一,如若持有完整的虎符,便等若軍方的最高統帥,那時除了小盤外,誰也不能收回他的虎符。所以假若項少龍手握完整的虎符,便等若將軍權握在手裏,那時小盤若要對付他,絕不能派出像尉僚那種低級的新將領。唯一之法就是小盤自己來處理他。

由此可見虎符之事關重大處。但項少龍卻不怕小盤不答應,是基於三個原因。

首先,小盤會想到項少龍陪侍在側,到了雍都後,便可從容算計他,不怕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況出現。其次就是項少龍蓄意製造出一種形勢,令小盤不得不以此來誆騙他和安撫他。最後的原因更微妙,因為小盤對他才幹的信心已是深蒂固,確信他這樣做會對他有利無害。所以項少龍才不愁他不答應,還不會查究底,顯示出對項少龍的不信任。

果然小盤呆了剎那光景,即微點其龍首答應道︰「就如上將軍所請吧!」項少龍下心中的狂喜,淡淡道︰「儲君冠禮之,就是微臣獻上管中首級之時,否則儲君可以軍法治我以罪。」小盤眼中掠過複雜之極的神。項少龍心中暗歎,乘機辭退。

第七章、奇刑迫供

昌文君從後追上來,與項少龍並排在街上緩騎而行,眾鐵衞和昌文君的親隨都全神貫注遠近的動靜,一些持長矛革盾護持左右,一些弩弓在手,以防刺客,氣氛緊張。項少龍輕鬆地道︰「你不用侍侯儲君嗎?」昌文君搖搖頭,問道︰「少龍打算怎樣對付,可否透一二,讓我可以配合你的行動。」

項少龍淡然自若道︰「是否儲君囑你追上來問我的呢?」昌文君現出愕然之,答不上來。項少龍微笑道︰「不用説了,我明白你的為難處。」昌文君神一黯,羞愧地道︰「少龍可否幫我這個忙?」

項少龍道︰「那就告訴儲君,我已掌握到一些線索,可望將管中和六國來的刺客一網打盡,但此事必須絕對保密才能靈光,所以愈少人知道愈好。」昌文君忙道︰「少龍求得虎符,究竟是作何用途呢?」

項少龍暗忖懷內的虎符當然是作保命之用,口上卻答道︰「因我須調動三萬都騎,以清剿潛入我境的敵人。」頓了頓反問道︰「尉僚現在的身分是什麼?」

昌文君出為難神,垂首道︰「我不太清楚。」項少龍心中一嘆,昌文君始終不似乃兄般那麼有義氣。共富貴容易,共患難卻是另一回事。想到這裏,那還有興趣和他磨下去。一句「請回吧!」逕自和眾鐵衞加速走了。

返抵官署,立即召來滕翼、荊俊和烏果三人,説了虎符的事後,道︰「現在我們可説已立於不敗之地,除非嬴政親率大軍來殺我,否則其他人都不敢動手。」

滕翼皺眉道︰「但嬴政也可頒下敕旨,以剝奪三弟的兵權。」

項少龍微笑道︰「這正是最採的地方,為了藉我對付管中,在冠禮之前嬴政絕不敢收回虎符。到我們接出太后,準備要對我不利時,才忽然發覺我本不在雍都,那時我們至少有一至兩天的時間為所為,全力對付呂不韋。」烏果點頭道︰「那是説我必須在冠禮完成前溜掉。」

荊俊道︰「我們是否真的要去剿滅管中呢?」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這就當是我們臨別前贈給嬴政的最後一份大禮吧!」

滕翼同意道︰「我們是不得不這樣做,否則若讓呂賊謀得逞,我們的子也不好過。」項少龍道︰「只要我們能將隱伏其中一處山野間的外來刺客一網成擒,再由圖先瞞着呂不韋,便可通過用刑迫供,掌握到管中的行蹤。」

烏果不解道︰「我真不明白這幾批刺客為何不趁機先往雍都去,卻要在鹹外逗留。」項少龍道:「道理很簡單,因為呂老賊怕給嫪毐發現,其次是仍不清楚我是否會到雍都去。要知若有我在,即使刺殺嬴政成功,我仍可憑手上的實力和聲望扭轉形勢。再就是呂不韋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在嬴政赴雍都的途中行事,所以這四批人必須在附近候命。」

頓了頓續道:「老賊是不得不倚重圖先去聯繫這些刺客,否則若派的是被我們嚴密監視的許商等人去,不早漏了秘密才怪。」荊俊道︰「還有三天就是嬴政赴雍都的大子,三哥準備何時行動呢?」

項少龍出一絲充自信心的笑意,淡淡道︰「就今晚吧!讓這些人嚐嚐我們烏家千錘百練培養出來的特種部隊的滋味好了。」三人愕然道︰「特種部隊?」

項少龍欣然點頭。只有來自二十一世紀科學化的特種部隊和所具有的高超戰術,方可使他完成很多本來是不可能辦得到的事。忽然間,中湧起強大無倫的鬥志。

明月照耀下,扮成烏果的項少龍與紀嫣然兩人伏在鹹城外南面六里許處的一個山坡間,靜心等候。他們都穿上輕便的野行衣,配備能摺疊的弩弓,穿上背心式護甲,那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避彈衣。

項少龍輕輕地卧在草坡上,探手拍了拍坐在他身旁的紀才女大腿,輕聲道︰「希望烏果不會出岔子就好了。」今晚是烏果首次裝扮成他的身分公開亮相,在滕翼的陪同下去見許商,與他研究都騎和都衞在嬴政離開鹹後怎樣配合的問題。這一着的作用,當然是要使許商不起疑心。否則若知道項少龍出城,不提防他才怪。

紀嫣然微嗔的撥開了他的怪手,蹙起黛眉道︰「不要碰我,你扮成烏果後不準再和人家親熱。」項少龍啞然失笑道︰「外表的美醜是假的,內心的美醜才是真的,連我們的才女也不能免俗嗎?」

紀嫣然輕嘆道︰「説是這麼説,但有多少人能辦到呢?若可選擇,誰會揀醜陋的外表。」這時荊俊潛到兩人身前來,低聲道︰「敵方約有十二至十五個人,在密林內紮營,只有兩人放哨。我已佈下天羅地網,包保沒有一個人可逃掉。」

這趟名副其實用的是天羅地網。荊俊乃出的獵手,特製了數十張大網,可布在地上和由樹頂撒下來。這次來秦的刺客都是六國選出來的死士,若沒有特別手段,要殺他們容易,想生擒他們卻是難比登天。

項少龍跳將起來,道︰「動手吧!」荊俊又潛了回去。項少龍、紀嫣然兩人登上坡頂,伏在草叢裏,俯視由坡底開始延綿數里的密林。若非有圖先的準情報,即使派了千軍萬馬來搜查,也休想可像現在般將目標重重圍困。

忽然蹄聲在裏許處轟然響起,自遠而近,直迫密林而來。項少龍等毫不驚異,因為這正是他們的安排,以迫使敵人朝相反方向逃走,步進羅網去。果然敵人立時作出反應,只看宿鳥驚起的位置,便知他們正朝東南方逃走。

連串的悶哼驚呼在林中響起,不片刻重歸沉寂。項少龍和紀嫣然對視微笑,知道智取之計已大功告成,餘下的就是要看肖月潭的供手段了。被擒者共十三人,形相各異,都是身形驃悍之輩,若是正面鋒,已方難免必有死傷。但在有心算無心下,卻是毫髮無損,手到拿來。這些人顯是早有默契,人人不發一言,擺明視死如歸的決心。

將他們秘密押返烏府後,肖月潭吩咐把他們分開囚,逐一觀察後,下令以其中一個刺客為供目標,並對眾人道︰「這人長相英俊,生活自較其他人多姿多采,至少會較受孃兒的。這樣的人,肯來冒生命之險,自然是想事成後得到封賞和獲得美人青睞,當然也會特別惜自己的身體和生命。」

紀嫣然讚道︰「先生果是用刑的專家,難怪成為圖總管最得力的助手了。」

肖月潭笑道︰「我只是比一般人較動腦筋罷了!算得了什麼!」接着低聲道︰「嫣然可否避開一會呢?」

紀嫣然醒悟到定是有些情況不宜女兒家旁觀,雖不情願,也只好乖乖離開。

等到室內只剩下項少龍、荊俊和肖月潭三人時,兩名烏家戰士把那挑出來的刺客押進來。此人長得高大俊俏,正值盛年,這時臉若死灰,垂頭喪氣,身泥污,衣衫勾破多處,雙手反綁背後,腳系鐵鏈。三人的鋭目全盯在他臉上,不放過他表情的任何細節變化。

肖月潭微微一笑道︰「我身旁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項少龍,兄台既有膽量來此,當不會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那人抬頭瞥了項少龍一眼,初則微表詫異,繼而微微點頭。項少龍和荊俊都心中佩服肖月潭的選俘虜之道。因為其他人都不會作任何反應,此人肯點頭,已是大有可乘之機。

肖月潭柔聲道︰「兄台怎樣稱呼,是何處人士?」那人臉上現出內心掙紮的痛苦表情,最後仍是猛一搖頭,表示不會説。肖月潭哈哈一笑道︰「讓本人先給你看一樣東西,你再決定是否該與我們合作,先掉他的衣服。」兩名戰士領命一齊動手,不片晌那人已變得一絲不掛,臉現驚惶。

這時連項、荊兩人都不知肖月潭跟着下來的手段。肖月潭再下命令,門外傳來車輛轉動的聲音,還有吱吱的怪叫聲,聽得項、荊兩人發聳然。只見兩名鐵衞推着一個六尺見方的大鐵籠進來,數百頭大小老鼠,正在籠中爭逐竄動,吱吱叫。荊俊怪叫這︰「好家夥!」項少龍卻看得汗直豎,差點想立即逃出去。

那人臉上血退盡,雙腿一軟,跪倒地上,全身發抖,顯是想到即將來臨的命運。

肖月潭好整以暇道︰「不用本人説出來,兄台也該知道這籠耗子是作什麼用途的,聽説耗子最會打,哈!」那人呻一聲,差點暈了過去。肖月潭湊到項少龍耳旁道:「輪到少龍出馬當好人了。」

項少龍會意過來,強忍對着羣鼠本能反應的厭惡,長身而起,把那人扶了起來道:「兄台該知我項少龍是何等樣人,項某可以項上人頭擔保,只要兄台肯合作的話,我不但可保證毫髮無損的讓兄台離去,還贈以百金,且保證絕不會將此事報上朝廷,免得會向貴國追究責任或把事情外。」那人垂下頭去,顫聲道︰「這話是真的嗎?」

項少龍沒好氣道︰「你聽過有人説我言而無信嗎?但當然要待證實兄台所説的確沒有撒謊,才可放你回去。」那人頹然點頭道︰「我説了。」

得到了珍貴的資料後,烏果、滕翼和眾鐵衞都興高采烈的回來,顯是為成功騙倒許商而得意。烏言着讚歎道︰「果大哥真絕,每逢不懂答的,便咳嗽起來,一時頭,一時苦臉,確是扮相了得。」剛退出大廳的紀才女皺眉道︰「不要扮得太過火了。」

滕翼道︰「放心好了,連我聽着都把他當作了是三弟,只是眼神還差一點,幸好別人以為他病體未愈,故不會看出破綻。」轉向項少龍道︰「審問的結果如何呢?」

項少龍欣然打出大功告成的手號。眾鐵衞和烏果齊聲呼,聲動屋瓦。荊俊道︰「幸得肖先生出馬,嚇得那小子貼貼服服的,連不須説的都説了出來。原來這批死士那是什麼六國聯合刺殺團,本就只是田單在鬼,全是齊國派來的人,但人人均頂冒着其他五國的身分。聽説帶頭的是個叫邊東山的人,據説乃曹秋道手下真傳弟子,這人現已到了雍都。」

肖月潭補充道︰「這人是刺殺的大行家,我們絕不可掉以輕心。」項少龍笑道︰「邊東山早已成了我針下亡魂,這是田單故意找人頂替。這事當然有嫪毐的手下大將韓竭從中穿針引線,此人該已被呂不韋收買,成了呂賊在嫪中的卧底。」

紀嫣然道︰「夫君大人現在打算怎樣對付管中呢?」

項少龍想起呂娘蓉,心中暗歎一口氣,沉聲道︰「在眼前的情況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要在管中拿起他的大鐵弓之前,把他宰殺於百戰刀下。」肖月潭道︰「少龍準備何時動手?」

項少龍肅容道︰「有沒有辦法兩艘普通的漁船來?但絕不可讓人知曉。」

陶方答道︰「這可包在我身上,少龍何時要船?」

項少龍道︰「明天吧!愈早愈好!我要在管中接到消息前,取下他頸上的人頭,作為我獻給嬴政的臨別大禮。」眾人轟然答應,士氣如虹。

第八章、攻其不備

化身為烏果的項少龍與荊俊領着特別挑選出來的五十名烏家戰士,在翌清晨,秘密登上漁舟,逆往雍都開去。眾鐵衞因要隨烏果喬扮的項少龍與小盤赴雍,當然不能參與這次行動。紀嫣然則要陪琴清,也不能來。滕翼負責指揮都騎去清剿餘下的三批刺客,故須座鎮鹹

這天層雲密佈,細雨綿綿。穿上蓑衣的項少龍和荊俊兩人,坐在船頭商量行動的細節。項少龍道︰「我們只有一天一夜的時間,若不能在這段時間內殺死管中,便不會有第二個機會。」荊俊充信心道︰「潛入雍都後,我們立即把管中藏身之處置於嚴密監視下,待入黑才動手殺他。」

項少龍皺眉道︰「但我現仍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否該藉助安谷傒的力量呢?

那樣或會驚動嫪毐。「荊俊道︰」不若我們找四哥設法吧!「

項少龍搖頭道︰「我不想事後為嬴政知道,那會影響四弟的前途。」荊俊奮然道︰「那就讓我們自己獨力進行,只要用心策劃這次突襲,功成即退,那時管中死了,嫪毐卻仍未知發生了什麼事。」

項少龍搖頭道︰「但韓竭必會很快曉得,而由於這是韓竭的地頭,若想把他一起刺殺,風險會很大,故使我猶豫難決。」荊俊道︰「知道就讓他知道吧!難道他敢告訴嫪毐嗎?且就算他立即派人通知呂不韋,已是兩天後的事,何況他還可能過不了二哥這一關。」依照計劃,小盤率文武百官赴雍都後,滕翼的都騎會在來往雍都和鹹的水陸要隘處,設置關卡,檢查往來的行旅。

項少龍同意道︰「只好這樣了。」當天黃昏,項少龍在離開雍都兩裏許處棄船登岸,避過關防,由陸路趕往雍鬱。憑着正式的身份檔,他們扮作外縣來的各式樣人,分批進城。與陶方派往雍都長駐達兩年的烏家戰士聯絡後,他們藏在城南的一所普通民居里,準備一切。

雍都是秦人在關中的第一個都城,位於渭河與支河匯處,乃關中文化、巴蜀文化和氏羌文化的連接點。陸路通上更有棧道通住隴南、漢中、巴蜀等地。

一百五十年前,秦德公定都雍城,就是要以其為據點,鎮守關中,飲馬黃河。後來贏政能統一華夏,亦是因憑雍以據關中之策,起了關鍵的作用。所以後來雖遷都鹹,秦室祖廟仍留在雍都,凡有大事,必到雍都祖廟舉行。

作為鹹的後防要,雍都直至此時,仍有無比重要的地位。雍都有多座宏偉的殿,其中以大鄭和祈年最具規模。前者現在是朱姬的鸞殿,祈年則是小盤這趟來行冠禮暫居作駐蹕的行

到了雍都,項少龍才真正覺到嫪毐的威風。這裏的駐軍,軍服襟領處都捆上金邊,透出一種豪華的氣派,與一向外表樸素的秦軍迥然有別,且人人一副不可一世、橫行霸道的樣子。安谷傒的駐軍明顯仍未取得全城的控制權,只控制了最接近渭水的南城門,以及通往祈年的大道與祈年。由於有朱姬在背後撐,在正式反目前,連小盤都奈何不了嫪毐這個「假父」。

當然,只要王剪的無敵雄師進入城裏,形勢會立時逆轉,醪毒的三萬「死士」

無論改了多麼威風的稱呼,到時也只有待宰的分兒。唯一最具威脅的就只有管中秘密主持的暗殺團。而項少龍今次來此就是要先一步把這刺客團瓦解殲滅。這還要在嫪毐不知不覺中進行,否則誰都會沒命離開。

酉時未,報告回來,扮成平民的管中剛剛獨自離開了藏身處,這時天仍下着細雨。管中的問題和項少龍相同,無論他扮作什麼樣子,有心人一眼就可從身型氣概把他認出來。項少龍當機立斷,下了行動的指令。項、荊和五十名戰士抵達目標建築物附近的一道僻靜橫巷,才去遮蓋身上夜行裝備的外袍。五十人迅速分作十隊,五人一組,藉着檐牆和夜雨的掩護,攀入院內。

由於他們的舉動迅捷無聲,宅內的人竟都全未發覺,間中見有人往來廊道間,都是些面目陌生的大漢。此宅共分五進,中間以天井廊道相連。待所有人進入戰略的位置後,項少龍和荊俊及兩組十名戰士潛到主堂旁的花叢裏。裏面透出燈火人聲。

一名戰士潛到窗外窺視過後,回來報告道︰「廳內有五名漢子,只兩人隨身帶着兵器,集中在東面靠窗的地席處。」項少龍沉聲道︰「有沒有女人?」

另一名剛回來的戰士答道︰「內堂見到兩名女婢。」項少龍大頭痛,他本是決定將宅內的人全體格殺,在這種你死我亡的情況下,再沒有仁慈這一念的容身之所。但他怎可以下令殺死沒有反抗能力的女人呢?嘆了一口氣道︰「男的一個不留,女的生擒下來,稍後再作處理,教他們等待我的暗號。」四名戰士領命去了。

待了片刻,項少龍下達進入攻擊位置的命令,由荊俊連續發出三聲約定好的鳥啼聲。項荊和眾戰士從花叢與隱僻處迅速躍出,扼守進入大堂的第一道門窗。

鳥蹄再起。門破窗碎的聲音紛紛響起。大堂處荊俊首先破窗而入,落地前出第一枝弩箭,揭開了搏戰的序幕。靠窗一個男子咽喉中箭,倒跌地上,其他人惶然地從地上躍起時,每人身上最少中了三枝弩箭,當場慘死,只不知其中是否有哪假冒的邊東山在內。

後院也慘叫連聲響起,但轉瞬歸於沉寂。一會後,十名戰士押着一個手抱嬰兒的女子和四名驚得臉青白的女婢來到立在廳心的項少龍和荊俊身前。項少龍和荊俊臉臉相覷,竟是呂家三小姐呂娘蓉。呂娘蓉臉上沒有半點血,但眼神堅定,出深刻的仇恨,懷中的孩兒安詳地玩她的衣襟,一點都不知眼前正大禍臨頭。她咬牙切齒的道︰「殺了我們吧!爹定會給我們報仇的。」

項少龍完全沒有想過呂娘蓉會出現在這裏,一時了主意,説不出話來。説到底,他對呂娘蓉仍是有點帶着歉意的情。更不會將對呂不韋的仇恨,延展到她這個女兒的身上去。荊俊冷笑道:「報仇!哼!你爹現在是自身難保,怎還能為你出頭,怪就怪你是她的女兒。」呂娘蓉怒喝道:「閉嘴!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説話。」

項少龍伸手攔住想掌摑呂娘蓉的荊俊,放鬆語調柔聲道:「三小姐為何會在這裏呢?」呂娘蓉冷笑道:「本小姐喜怎樣便怎樣,那輪到你們來管。」眾戰士齊聲叱喝,只等項少龍下令,立即將他刀砍死。四婢八腿齊軟,「咕咚」連聲坐倒地上,其中一婢更嚇得暈了過去,孩兒也放聲哭泣。

項少龍制止了眾人後,嘆道:「別的事都不要説,但三小姐難道不為懷中孩子着想嗎?」呂娘蓉低頭哄着寶貝兒子,熱淚奪眶而出,悽然道:「中若死了,我們母子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這時有人來報道:「點子回來了!」呂娘蓉猛地抬頭朝項少龍瞧來,秀目首次透出哀求的神。項少龍心中的痛苦絕不下於她。他曾答應小盤,會在他冠禮前獻上管中的人頭,但現在面對着呂娘蓉母子,他怎狠得下這個心?時間已不容許他多想,下令道︰「請呂小姐安坐一旁。」又向呂娘蓉道︰「三小姐切勿呼叫示警,否則管兄必死無疑,唉!你信任我項少龍吧!」

呂娘蓉聞語愕然,荊俊卻出不同意的神言又止,終沒有説話。風細雨下,管中全無防備的跨進院門,等發覺不妥時,項少龍和荊俊已由左右掩出,把他制服。眾人知道他厲害,取了他的隨身武器後,正要綁他雙手,卻給項少龍阻住了,道︰「管兄為何回來了都不通告小弟一聲。」管中已從聲音認出他是項少龍,沉聲道︰「娘蓉呢?」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道︰「嫂子和令郎都安然無恙,進去再説吧!」呂娘蓉見到管中被擒,情緒立時崩潰下來,泣不成聲。管中苦澀地看了她們母子一眼,依項少龍指示在遠處另一角坐下,頹然道︰「我管中雖不服氣,但仍不得不承認鬥不過你項少龍。」

接着垂頭道︰「可否放過她母子呢?我只要求一個體面的痛快。」項少龍心中動,首次到這堅強的宿敵對呂娘蓉母子用情真摯,所以才肯低聲下氣開口求情。而且只看在這絕不適合的情況下,呂娘蓉仍要來會管中,便可知他們是多麼恩

項少龍沉片刻,荊俊道︰「三哥!我想和你説兩句話。」項少龍搖頭道︰「遲些再説吧!我明白你的心意。」轉向虎落平的管中道︰「管兄該知貴嶽的末已至,嫪毐更難成大事,管兄有什麼打算?」

管中劇震一下,抬頭望見項少龍,眼中出不能相信的神。荊俊急道︰「但我們怎樣向儲君待呢?」項少龍回覆了冷靜,淡淡道︰「我自有辦法,管兄且説意下如何?」

管中籲出一口氣道︰「項兄不怕我通知仲父,又或嫪毐嗎?」項少龍道︰「所以我才要管兄的承諾,而且我會分開兩起把嫂子和管兄送離雍都,安排船隻讓你們到楚國去。那時就算管兄想知會別人,時間也來不及。沒有其他人的配合,管兄孤掌難鳴,能做出什麼事來呢?」

管中瞧往另一角的兒,眼中出無比温柔的神,然後才望向項少龍,伸出大手。項少龍伸手和他緊握,誠懇地道︰「管兄一路順風。」管中雙目微紅,輕輕道︰「儘管我們一直處於敵對的關係,但項兄乃我管中一生裏最佩服的人,謝謝你!」

這晚管中寄身的那些宅舍發生一場大火,撲滅後在現場內發現了三十多具男屍,嫪毐的人仍不明所以。唯有韓竭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嚇得連夜舍嫪毐逃之夭夭,從此不知所蹤。

清晨,荊俊和頂着烏果身分的項少龍才與安谷傒接觸,一同恭候將於黃昏抵達,於三天後舉行加冕禮的秦國儲君。

第九章、金蟬

過百艘三桅大船,組成龐大的船隊,浩浩地逆駛至雍都南面的碼頭處。

兩艘戰船放下數百衞,列成護駕隊伍,予人一種威武和緊張的氣氛。嫪毐率領雍都的大小官員,在碼頭前排列駕。項少龍扮的烏果和荊俊則在安谷傒之旁,遙觀壯大的船隊。荊俊湊近項少龍,低聲道︰「你看嫪毐的樣子,昨晚定是沒有睡過。」他們仍未知道韓竭漏夜溜了,都有點不明白嫪毐的神為何這麼壞。

小盤的座駕船在隆隆響聲中泊岸。荊俊擔心道︰「假若烏果那小子給識穿了身分,五花大綁的給抬了下來,我們怎辦才好?」項少龍苦笑道︰「唯有告訴嬴政這是惑敵之計,不過我們的計劃就要宣告完蛋了。」

安谷傒這時向荊俊笑道︰「久未見過你三哥了,心中很記掛着他,來吧!」

拍馬而出。兩人慌忙跟隨。跳板由船面探了下來,岸上的嫪毐命人奏起的樂曲。先下船的三百名衞築起左右各三重的人牆,中間留下闊約十尺的空間,行動一致,整齊而好看。

安谷傒等甩蹬下馬,跪在馬旁。昌文君大步領頭由跳板走下來,後面是二十名開路的鋭,頭兩人分持王旗族旗。接着是十名捧奉各式禮器祭皿的內侍臣,然後再二十名衞,才見未來的秦始皇小盤和儲妃在昌平君、王綰、李斯、蔡澤、戴上頭紗的琴清,扮作項少龍的烏果等文武大臣簇擁下,步下船來。外圍處以萬計的雍都城民,立時爆起震天采聲,高呼萬歲,紛紛下跪,氣氛熾烈之極。

項荊見烏果「安然無恙」,都放下心頭大石。項少龍瞥了不遠處的嫪毐一眼,見他聽得羣眾的喊叫,臉沉下來。心中暗歎,憑你這靠裙帶關係封爵的小白臉,無論在軍力、民心和形象等幾方面,怎鬥得過秦始皇呢?

小盤從容自若地接受嫪毐的祝賀後,與儲妃登上龍輿,在昌文君的衞前後護駕下,駛往城門。安谷傒的軍隊則沿途把守,保安上無懈可擊。項少龍和荊俊找個機會,登上烏果的座駕,項少龍和烏果下面膜和衣服,匆匆換穿戴。烏果得意洋洋道︰「幸好我懂得裝病,否則都不知道怎樣應付那些人才好。」

項少龍道︰「儲君沒找過你嗎?」烏果道︰「他只派御醫來看過我,又説登岸後要陪他到大鄭去謁見太后。」項少龍心想這正是早先預定地計畫,看來小盤是要第一時間先接出太后,以免夜長夢多

這時安谷傒才空策馬馳至他們的車旁,項少龍忙坐上烏果剛才的位置,微笑道︰「大將軍你好。」安谷傒顯是茫然不知他和小盤間的矛盾發展,笑道︰「少龍像平常般喚我作谷傒吧!少龍真是威風八面,乃我秦國的支柱。」

項少龍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閒聊了一會,車隊進入城門,安谷傒一聲告罪,忙其他事情去了。項少龍捱到椅背處,鬆了一口氣。計劃的第一階段大功告成,剩下的就是怎樣逃過小盤的暗算,帶着朱姬潛返鹹了。

小盤偕儲妃領着一眾臣子,在大鄭主殿前下車。項少龍見到有這麼多人陪同,暗忖若不是他和小盤單獨去見朱姬,該如何行事?此時茅焦由殿內出來跪顫道︰「太后今天有點不舒服,不想見那麼多人,只請儲君和項上將軍入內相見。」

眾人愕然。儲妃更是一臉不,心想難道項少龍比她更具權威嗎?小盤和項少龍則是互望一眼,各自不同心思。昌文君跪向小盤道︰「末將必須隨侍在旁。」

一旁的嫪毐賠笑道︰「太后只是不想一下子見那麼多人,衞大臣當然要侍奉隨行。」小盤道︰「不用了!就上將軍陪寡人進殿問安好了。」項少龍瞥見茅焦向小盤暗打手勢,這才明白小盤為何忽然如此豪氣。

小盤向項少龍打下手勢,昂然登階,項少龍忙追隨其後。小盤頭也不回的低聲道︰「看來她是真的悔悟了。」項少龍低聲應道︰「儲君該知道如何應對了吧。」

小盤道︰「待會她就由師傅掩護,派人護送她儘快離開。」項少龍道:「臣下定不辱命!?心裏卻想着該如何把朱姬直接送去外,免得被小盤追殺。

朱姬高坐太后的鸞座上,殿內除她之外只有一位娥隨侍在側。靴子踏到大殿的地板上,發出使人心顫的足音迴響。空曠的大殿冷冰冰的沒有半點生氣。朱姬胖了少許,但仍是光照人,不見半分老態,只是玉容有些兒憔悴,靜靜看着二人對她行禮。

小盤與項少龍靜靜地站在殿內,靜得落針可聞。突然旁邊的娥出言道:「少龍與王兒都黑了,也瘦了。?竟然是朱姬的聲音。兩人大吃一驚,抬頭望去,只見朱姬仍是紋風不動地坐着,旁邊的娥卻輕移蓮步地走下階來,站到兩人身前,眨了眨眼,深深嘆了口氣道:」我當這女已經三天,連嫪毐都認不出來,我已經死心了,快帶我走吧!?。

當小盤與項少龍由朱姬假扮的娥送出來後,嫪毐見項少龍一副憂心忡忡,忿忿不平的樣子,只以為朱姬已完全被自己掌控,對項少龍毫無留戀,心裏洋洋得意,完全沒注意到朱姬已自眼前經過,混在儲妃身邊的娥中離開。

一出雍都後,項少龍立即帶着朱姬轉往早已安排的驛站安歇,接應的人馬已在此待命。因天已晚,兩人遂在驛站內休息,待明一早再行上路。

兩人在驛站的房內喝着涼茶,朱姬風塵僕僕趕了一天的路,未施脂粉的臉蛋透着些許嫣紅,多年來保養得宜的身段依然動人,豐盈驕人的脯隨着息緩緩起伏,透過微弱的燭光,兩人相對無言,不憶起當年自邯鄲逃時的情景,如今更是概萬千。

朱姬望着項少龍那依然未變的面容,想起這些年來兩人之間的恨情仇,眼前這個男人兩度為自己出生入死,前次將自己推向秦的榮華富貴,自己卻與他築起了無法跨越的鴻溝;這次卻是將自己拉出秦的榮華富貴,迴歸當年那一無所有的身分,但朱姬心中卻充了從所未有的平靜與安定。

項少龍看着朱姬那對久未見過的清澈眼眸,心中百集,忍不住輕嘆一聲,道:「後悔嗎?」

朱姬聞言,嘴角漾起一絲愉悦與惆悵,輕聲道:「是的,我很後悔。後悔當初在邯鄲沒把自己的身子給你,現在更後悔自己成現在這般光景。」

項少龍心中湧起一陣動,想起兩人這麼多年來的糾葛,全因為自己當初想追求功名利祿的念頭,最後造成彼此之間如此複雜的情。如今朱姬已拋去太后的尊位,而自己也決心在小盤登基後離開中原,兩人之間已沒有原來的種種隔閡顧慮,為何還要這般欺騙自己?心念到處,兩手已將朱姬一雙柔夷緊握在手中。

朱姬那對人的鳳眼中溢出閃閃淚光,垂首哽咽地道:「朱姬現在已是殘花敗柳之身,更曾想置你於死地,現在只求能有棲身之所,本不敢有任何奢望。」

項少龍不發一語,握着朱姬的雙手站起身來,將她嬌軀一把抱起,朱姬不可置信地張大眼睛看着他,眼中迸出驚訝、羞慚、喜悦、集的情緒,最後閉上雙眼,緊緊地摟住項少龍的頸項,獻上混合着情淚的深深熱吻,柔順地任項少龍將她抱往榻。就在此時,驛站這簡陋造的房間,瞬間成為她這一生中最富麗堂皇的居所,經過了數十年的折磨,朱姬終於能在她畢生摯的懷裏享受真正的男女之樂。

項少龍一邊熱烈回應着朱姬的深吻,一邊温柔地去她身上的衣物。朱姬此時已是渾身火燙,慾焰狂燒,滑的肌膚炙手可熱,彷佛可以覺到體內血沸騰的温度。

項少龍才將朱姬全身衣物褪去,一具冒火的體就竄入懷中,兩隻玉手迫不及待地以近撕扯的方式把他的衣服瞬間剝光,隨即全身就陷入這團火焰之中。

這一時刻,項少龍與朱姬之間不僅拋去衣物的阻隔,也拋去了多年來橫亙於兩人之間的所有世俗障礙,兩人初遇即暗地滋生的情愫,加上多年來潛藏於心底無法宣戀與嫉妒,終於在這遠離塵囂與鬥爭的荒郊驛站中迸發爆炸。

朱姬以熱情無比的猛烈主動表達她對項少龍抑多年的戀,潤的櫻深深啜吻着,香舌如鱔鰻般繞,津自兩人間淌而下。

一雙玉臂摟在項少龍頸背之間,不住撫掐捏,讓項少龍的膛抵着她豐盈的豪,側擠而出的搖晃,在項少龍的臂膀摩擦出陣陣快意。

項少龍下身微一貼近朱姬,兩隻修長滑的粉腿立即繞而上,小腹高聳濃密的丘,緊貼住硬如烙鐵般的龍莖,隨着猛烈款擺的蠻磨蹭不已,早已氾濫到淋漓盡致的,頂在盤錯節的筋脈上,微開,彷佛小嘴般地貼黏着龍莖滑動。

項少龍順着朱姬的豐下移,輕吻着她嬌俏的下巴與粉頸,朱姬舒服地仰首呻,項少龍舌尖陷入她完美的鎖骨凹痕內,更起朱姬一聲充快意的低呼。

項少龍渾身燃起熊熊慾焰,貼着朱姬白皙滑的脯,啜住那紅潤硬頭,右手抓捏着她肥軟的房,自指間溢出,左手更直探而下,越過濃密的叢,覓着那早已水泉湧的,中指整沒入一片泥濘之中,指尖繞些許靜電摩擦着緊縮動的膣壁摺,頂住深處的核磨轉,剎時讓朱姬忍不住由淺聲低轉為飢渴的吼。

朱姬覺小腹像是被炸開似的,一陣陣狂深處濺而出,溢項少龍掌間,瀉在褥之上。朱姬天生體質內媚,顛倒眾生,但眾多男人只知在她身上盡情發,即使以嫪毐這般本錢雄厚,也僅能帶給她被征服的快及偶爾的高。項少龍既是內心深處暗戀已久,又是唯一不貪慕她美地位的男子,心理已是對他完全投降,如今項少龍除了温存體貼外,還深悉她全身所有處,此刻的朱姬被這般極端挑逗下,抑了數十年的情與慾望瞬間如火山爆發,黃河潰堤,猶如繮野馬,出閘猛虎,腦中一片空白,四肢緊繞在項少龍虎軀,媚眼半眯,櫻大張,隨着發出無法辨識的喊狂叫。

項少龍被朱姬這般得龍莖硬,漲直裂。中指出,不止,同時龍莖向上一頂,偌大的龍頭分開滑的,直迫花心,嵌入子頸口,朱姬叫聲嘎然而止,只能隱隱聽到喉間發出足至極的低

朱姬此時整個人已無法思考,全身不聽指揮地像八爪章魚般在項少龍身上,卻隨着息不斷動扭轉,花心住龍頭收縮着,火辣滾燙的道膣壁緊黏動,陣陣快酥麻如般襲上,令項少龍頓時深陷其中。幸好項少龍此時被朱姬十指指甲抓扣入,一陣劇痛傳來,心神稍分,關這才險遭失守,但已是銷魂蝕骨,無法自己。

項少龍心中暗叫僥倖,多年來在脂粉羣中無往不利,連趙雅、蘭媛等出名的娃都對他服服貼貼,想不到朱姬這戰國第一尤物果然不負虛名,難怪呂不韋、莊襄王、趙穆、郭開以至嫪毐都被她到不行,自己如果不是經過這麼多美女的歷練,光這一下就會丟盔棄甲,以後別想在她面前抬起頭來了。

想到此處,暗地氣凝神,靈台恢復清明,讓身體電緩緩繞行全身,溢於肌膚表層,快隨之聚集於小腹丹田,灌入龍莖,瞬間暴漲半倍,撐得朱姬膣壁擴張,花心大開,加上全身被靜電刺的寒豎立,酥麻快如狂風般席捲全身,水如泉般狂湧,四肢痠軟,毫無招架之力,剎時由慾海雌虎變成待宰羔羊。

項少龍見機不可失,連忙屏住氣息,兩手搭住朱姬香肩,釋出電繞龍莖,在中一陣淺猛送,龍頭下下頂至蒂,道膣壁無處不到,花心更是被到如朱姬的小嘴一般無法合攏。此刻的朱姬無論身體心靈,都已經是項少龍的俘虜,昔的戰國後,現在只想成為項少龍身邊的嬌臠,別無所求。

朱姬飢渴的被項少龍猛狂送,一對軟肥的豪晃動拍擊,聲陣陣,紅潤立的頭抖顫不止,引得項少龍火高張,一手握住朱姬觸人的房猛抓狂捏,一手捧着朱姬豐盈的瓣,食指順着股溝中氾濫的入後庭窄之中,朱姬終於忍不住叫出聲:「啊……啊…少…少龍…你…好……好啊……早…早知…如…如此……我…甚麼都不…不要…了……只…只要……你…

…這樣…啊……啊……又…又來…啦……「

項少龍也被朱姬放妖媚的嬌態醉不已,只留一絲絲理智控制着小腹丹田,以免失守,其餘部分已化為最原始的野獸,如雄獅猛虎般在朱姬豐體上盡情肆

叫中,項少龍倏地將朱姬身軀翻轉,右手緊抓住朱姬鋪散的長髮,螓首高高昂起,左手緊扣住豐腴軟肢,龍莖猛抵入溢水的中,瞬間入朱姬後庭菊,整盡沒,緊縮擠,加上小腹頂在滑潤豐的肥上,直如深陷極樂仙境,又如地底泥沼,連最後一絲理智都消失殆盡,兩人發出高昂烈的嘶吼,龍莖在後庭與互狂猛入。

朱姬突然翻過身來,整個人撲在項少龍身上,張嘴狠狠地咬在他的肩頭,同時如搗臼般迅猛地上下套龍莖數十下,接着一聲低吼,,兩眼翻白,陷入一片空白。項少龍也不住全身狂顫,如湧泉衝出,直入朱姬子,瞬間兩人直升天界,如痴似狂,緊緊擁抱着對方,直到癱軟在邊昏睡而去。

祈年。御書房內,小盤接過項少龍遞上來的管中大鐵弓,哈哈笑道︰「管卿家,你現在若不成了一個糊塗鬼,就該知昔年投靠呂老賊,乃是你一生中最錯誤的一着。」恭立兩旁的李斯、昌平君、昌文君、安谷傒、王綰等紛紛因項少龍立此頭功而向他道賀。

小盤如釋重負的把鐵弓放在桌上,着眾臣坐下,笑問項少龍道︰「可惜見不着管中的人頭,不過寡人也完全贊成荊卿的做法,只有毀屍滅跡,才不致驚動嫪。」頓了頓續道︰「這幾天我們在飲食上必須小心在意,不要着了嫪賊的毒手。」

昌平君欣然道︰「儲君放心,微臣們會加倍在意的了。」小盤環視眾人,最後目光落在項少龍處,柔聲道︰「上將軍身體好點了嗎?」

項少龍搖頭苦笑道︰「都是在韓、魏邊境雪地上逃亡時累出來的,當時還可強撐着,豈知回來後便不時發作,只是吃藥都吃怕了。」小盤道︰「那上將軍這幾天勿要勞,好好休息吧!」接着龍目寒芒大盛,冷哼道︰「嫪已確定在登基當晚的國宴時作,上將軍有何應付妙策?」

項少龍淡淡道︰「先發制人,後發受制於人,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小盤一掌拍在龍席前的長几上,嘆道︰「就是這句話,我們可穩勝券了。」

王綰皺眉道︰「請恕微臣糊塗,我們不是擬好等嫪時,才治之以罪嗎?」

小盤從容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太后已然離開雍都,寡人再無後顧之憂,勝利是最重要的,那管用什麼手段,我們就在國宴前動手,攻他一個措手不及。」

李斯道︰「嫪毐那惡賊,可能連死了都不知道錯誤是出在什麼地方。」李斯指的當然是茅焦這個大內與太后的臨陣倒戈,正因小盤對嫪毐的虛實與佈置時間都瞭若指掌,所以才能從容應付。小盤顯是成竹在,好整以暇的道︰「在國宴前一個時辰,安大將軍持寡人之令,奪去城守兵權,控制所有出入要道,不準任何人離開。如此必可迫嫪毐提早發動。而衞則負責封鎖祈年,一方面可保護各公卿大臣,也可依名單逮捕。」

頓了頓續道︰「同一時間王上將軍的大軍會開進城內,把殺個片甲不留。

而項上將軍則和寡人攻打大鄭。哼!讓寡人看嫪毐如何收場。「眾人紛紛稱善。

只有項少龍心知肚明,假若自己沒有應付之法,大鄭就是自己葬身之所了。

項少龍回到祈年一座分配給他的四合院時,隔鄰的琴清和扮作婢女的紀嫣然溜了過來,正和荊俊、烏果兩人聊天。見到項少龍,兩女自是喜上眉梢。

項少龍坐下問道︰「聯絡上四弟了嗎?」荊俊點頭道︰「剛才趁三哥到大鄭,我和他碰過頭。」

紀嫣然問道︰「朱姬那邊怎麼樣?」項少龍道︰「我已安排的人手護送她往隱龍居去,臨行前,她要我轉告清姐一句話。」琴清連忙問道:「哪句話??項少龍笑答道」她説,秦國的太后已經不在人世,從今以後,她只想當清姐的好姊妹。?琴清聽了雙頰一紅,羞的低下頭去。連忙岔開話題,轉向荊俊道︰「四弟有什麼話説?」

荊俊道︰「四哥説儲君向他下達命令,由現在開始,把雍都封鎖,嚴任何人出入,除非有特別通行的文件。」項少龍一震道︰「儲君又在騙我,剛才他只説在加冕禮後和國宴之前才會圍城。幸好我早一步將朱姬送出城去,否則現在就麻煩了!」琴清吃了一驚道︰「那怎辦才好呢?」

項少龍思索道︰「我要離去是易如反掌,只要扮回烏果,正式向儲君表示須率人回去鹹加強二哥的實力,就可溜掉,烏果回去也沒有問題,他只要變回自己,再有四弟之助,就可順利身。問題只是清姐,嬴政必會派人名為保護,實則是嚴密監視,那該怎辦才好?」紀嫣然道︰「夫君大人可曾定了何時回去呢?」

項少龍道︰「我應該明天就和荊俊動程回去。唉!可是我怎能就這樣丟下你們?儲君太清楚我了。」紀嫣然微笑道︰「那我們就一起回去吧!」眾人愕然瞪着這美麗的才女。

琴清喜道︰「嫣然不要賣關子了,你究竟想到什麼好計謀呢?」紀嫣然欣然道︰「我是剛給夫君大人的話所觸發,就是利用夫君和儲君間的曖昧形勢。試想假若現在的太后派人來請琴太傅到大鄭陪她解悶,儲君會怎樣反應?」眾人連忙叫絕。

琴清喜道︰「這個可由我來用點手段安排,儲君也很難拒絕。」眾人知道她最廷之事,故這方面不用為她心。紀嫣然道︰「這一着可使儲君誤以為嫪毐對清姐有覬覦之心,可令夫君行動更為受制,儲君必然樂觀其成。豈知我們的琴太傅尚未到達大鄭,已在中途溜掉了。」

烏果問道︰「那我這個上將軍該何時逃命去也?」項少龍道︰「你該隨機應變,以保命為第一要務。但切勿待到加冕禮之時,那時嬴政怎都不會讓你溜出視線之外。」

紀嫣然道︰「就在加冕禮之前一起逃走吧!有兩天時間的緩衝,我們足可以收拾呂不韋。」荊俊提醒道︰「記着莫要在鹹多留,而是儘速返回牧場去,集合後再依計劃逃走,就大功告成了。」

項少龍嘆道︰「辛苦了這麼多年,老天爺好該讓我過些安逸悠閒的子吧!」

眾人眼中都出憧憬的神,耳內似乎響起了健馬在外的大草原上忘情飛馳的蹄音。

第十章、接收鹹

當晚項少龍謁見小盤,表示要派荊俊率人趕回鹹協助滕翼應付呂不韋。小盤一口答應,使項少龍可正式安排船隻等事宜,更不怕有人會起疑檢查。

到翌上午,琴清往見小盤,説是收到太后的通知,要到大鄭小住兩天。

小盤大訝異,思索半晌後,果然順勢答應。當下琴清、紀嫣然在八名烏家戰士喬扮的親隨護送下,大搖大擺的離開祈年,途中化身為荊俊的親隨,在隱僻處藏好馬車溜走,與項少龍會合後,逕自出城登船。順而下,兼又順風,只半天時間,就返抵鹹

他們在約定處登岸,候了半個時辰,滕翼、陶方和肖月潭趕來相會,他們見到琴清和紀嫣然也回來了,喜出望外,士氣更是高昂。滕翼笑道︰「一切安排妥當,只待上將軍回來主持大局。」項少龍笑着打了滕翼健壯的臂膀一拳,道︰「二哥也來耍我,可見心情是多麼開朗,這趟我們只得兩天時間,所以必須立刻行動。」

紀嫣然問肖月潭道︰「圖總管那邊有什麼消息?」肖月潭答道︰「圖公和家小以及心腹手下三百餘人已準備妥當,只要我們通知一聲,他會立即下毒。」

滕翼道︰「時間配合最是關鍵,圖總管下毒時,我們必須同時褫奪許商的都衞兵權,如此才既可使圖總管和他的家人親信能安然離城,又不虞呂老賊可逃出我們的掌心之外。」肖月潭嘆道︰「這正是麻藥之計不盡完美的地方,此藥藥很強,服後不到一刻就會發作,為了能使更多人被毒倒,只好在晚膳前下毒,但至於有多少人會中毒,卻難以肯定。」

荊俊道︰「只要我們暗中把仲父府重重包圍,便不怕呂不韋逃掉。」項少龍道︰「圖總管知否仲父府地下秘道的出入口呢?」

肖月潭道︰「老賊建仲父府時,是圖公最不得意的一段時間,只負責買辦材料的事,所以半點都不知道這方面的事情。」項少龍道︰「既是如此,我們只好另外派人在城外設置哨站。唉!除非我們有儲君的王令在手,否則就不能止他離城。都騎的將領更會因此生出疑心,所以只好由我們自己去追殺他了。」

轉向琴清道︰「清姐現在可由陶公陪伴回府,看看該帶那些人隨行,其他人則與以遣散,然後立即趕赴牧場,靜候我們的佳音。」琴清受到那山雨來的緊張氣氛,咬着下點了點頭。項少龍心中一片憐惜時,紀嫣然問滕翼道︰「附近可有見到敵蹤?」

眾人明白她説的「敵人」指的是尉僚的四萬大軍,目光都集中到滕翼身上。

滕翼疑惑地道︰「我也為此事奇怪,因為一點都見不到他們的蹤影。」肖月潭道︰「現在我們是與時間比賽,照我看尉僚的大軍該駐紮在上游某處,正等候嬴政的指示,隨時可在短時間內開抵鹹,只要我們行動迅快,就可在尉僚抵達之前安然遠離。」

項少龍拋開一切,奮然道︰「行動的時間到了。」眾人轟然應諾。項少龍仍以烏果的外貌進城,到了都騎官署,才回復原本的面目,同時召來留駐的軍和都騎大小將領百餘人,出示虎符,聲言奉了儲君之命,回來統領都城三軍,以防有人叛造反。眾將領對呂、嫪兩勾結一事早有所聞,兼之項少龍一向為儲君的心腹大將,本身聲望又高,加上出示虎符,那疑有他,無不表示誓死效命。

一切佈置妥當,項少龍等立即朝都衞官署趕去。這時剛是華燈初上的時刻,城內一片昇平,一點不覺有異平時。項少龍先命衞和都騎軍把官署重重包圍,這才率親隨與滕翼、荊俊、紀嫣然、肖月潭等直入官署。大門的守衞未及通傳,已給他們制服。此時許商正和一眾都衞將領在主堂議事,驟然看見項少龍硬闖過來,來不及反應,已給數十把弩弓威脅得動彈不得。

許商和手下一齊變。這有上蔡第一劍手之稱的高手,際佩劍連出鞘的機會都沒有,事情實在來得太突然,尤其項少龍理該仍在雍都。許商仍能保持冷靜,沉聲道︰「上將軍這算什麼意思?」項少龍待手下繳去了各人武器後,才出示虎符道︰「本帥奉有王令,都衞軍由此刻開始,由本帥全權接管,誰敢不服。」許商見到虎符,立知大勢已去,回天乏術,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

項少龍見已控制全域,下令道︰「其他人給本帥押入牢房,只留許統領一人在此。」當只剩下許商時,項少龍登上主座,命許商在一旁坐下。滕翼和荊俊則在取得許商的統領軍符後,趕去接收都衞軍。許商苦笑道︰「你贏了!」

項少龍語帶雙關地淡淡道︰「這是註定了的歷史,我項少龍只是負責執行吧!

由呂不韋毒殺先王那一刻開始,呂賊就註定了要悲慘收場,問題是許兄是否關心自己的結局。「許商眼中掠過希望,沉聲道︰」上將軍肯放過我嗎?「

項少龍微笑道︰「許兄該知我不是殘忍好殺的人。連管中和三小姐我都放了他們走。現在他們該已安抵楚境,故眼下我只想知道許兄的心意。」聞得管中都失敗和得被釋放逃走了,許商崩潰下來,嘆道︰「上將軍果是無敵神將,你究竟想我怎樣做?」

項少龍道︰「只要許兄告訴我呂不韋緊急時的逃生路向,我便可立時送許兄和家小離城。」許商仍在沉猶豫時,項少龍道︰「許兄若還想欣賞楊豫的仙曲,就要立下決定。」

紀嫣然柔聲道︰「呂不韋縱能逃出城外,最後仍是不得不死,許兄莫要失去時機。」肖月潭淡淡道︰「本人肖月潭,許兄該聽過我的名字吧!」

許商駭然瞧往肖月潭道︰「你不是早死了嗎?」肖月潭狠狠道︰「若不詐死,呂不韋焉肯放過我?你以為呂不韋真的器重你嗎?誰當上呂不韋的手下,都只是他的棋子,隨時可棄之殺之,你明白嗎?」

許商終於屈服,道︰「仲父在卧房中有條秘道入口,可通在城南『百通街』一所大宅,我知道的就這麼多。」項少龍奮然起立,斬殺呂不韋這大仇人的時機,在苦候了近十年後,終於來臨。

項少龍等圍繞在秘道出口處,無不大惑不解。圖先兩個時辰前領着荊俊、滕翼等人衝入仲父府時,中了麻醉藥的人倒府內,獨是找不到呂不韋,自然是從秘道逃走了。問題是到現在仍未接到有關呂不韋離城的任何報告,難道他仍敢躲在城內?這實在是於理不合。

荊俊道︰「我們就搜查全城,看他能躲到哪裏去?」圖先道︰「我們不如先搜查此空宅,若我所料不差,此宅必是另有秘道,可通往城牆附近的住宅或倉庫,在那處該再有出城的秘道。」滕翼揮手示意,眾手下忙展開行動。紀嫣然嘆道︰「若是如此,這趟我們可説棋差一着,皆因布在城外的哨崗,只留心幾個城門的出入要道。」

肖月潭道︰「呂賊必捨不得珠寶財物,走地道更遠比不上走在路面上快,不如我們就賭他一把,賭他是已離開地道,從陸路逃往邊境去,因為鹹的水路通已被我們控制在手心處。」項少龍斷然下令道︰「不用搜了,我們立即出城。」

項少龍一眾人等,偕同烏家二百多戰士,輕騎全速離城。望趙境方向馳去,不片晌在離城裏許外,發現了腳印遺痕,其中一些痕印特別深刻,顯是負了重物。

眾人大為興奮。荊俊卻皺眉道︰「只看腳印,對方人數超過二千,實力遠勝過我們。」滕翼笑道︰「逃走之兵,何足言勇,且其中必有婦人孺子,何須懼怕。」

項少龍正容道︰「呂府家將,不乏高手,假若我們銜尾追去,他們可聞蹄聲而測知我們虛實,必會回頭一拼,我們雖未必會敗,但傷亡難免,故非上策。」

紀嫣然道︰「假設我們能預估呂賊逃走的路線,憑輕騎馬快先一步在前頭埋伏,便可予呂賊來個頭痛擊,又不虞被對方知道我們人少,那就有把握多了。」

圖先最清楚呂不韋的情況,道︰「照足印的方向,他們該是逃往下游的大鎮梧昌,那處的鎮守是他的心腹,到了那裏就可乘船順水東去,否則憑腳力能逃得多遠呢?」滕翼大喜道︰「到梧昌途中有個叫狂風峽的地方,乃往該處的必經之路,憑馬力就算繞道而行,頂多兩個時辰可抵該地,我們不若就在那裏恭候仲父爺的大駕吧!」

項少龍哈哈大笑道︰「種什麼因,就結什麼果,這趟若非有圖爺照拂呂老賊,我等勢將功虧一簣。」圖先笑道︰「那裏那裏,滕將軍請領軍先行。」

士氣昂揚下,二百多騎旋風般去了。

第十一章、得報大仇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隊長長的約三千人的隊伍,靜靜進入狂風峽,只憑幾個火把照明前路。單看隊形,便知這大批亡命的人個個心慌意,不但七零八落的斷成多截,首尾不相顧,婦孺更遠遠落在大後方,跌倒者也無人理會。眾人雖痛恨呂不韋,目睹此情此景,也無不到惻然。

項少龍道︰「我只想要呂老賊的命,有沒有辦法把呂不韋從這許多人中辨認出來呢?」肖月潭冷笑道︰「以呂老賊自私自利的格,必會走在最前頭。」又指着隊頭道︰「那是僅有的幾輛手推車,其中之一坐的必是呂老賊。」

項少龍道︰「那就待前隊那百多人過去後,便以木石把出口截斷,我們再從容動手擒人吧!除呂老賊外,其他人要走便任得他們走好了!」

呂不韋的逃亡隊伍前一組約百多人,剛出了峽口,上方崖頂忽地滾下數十條樹幹和無數大石塊,一時塵屑漫天,轟轟震耳,聲勢驚人之極。推下的木石立時把隊伍無情地截斷,兩邊的人都成一團,哭喊震天下,分別往相反方向逃命。

跌倒的跌倒,互相踐踏的互相踐踏,那情景仿如世界末

出了峽谷的人四散奔逃時,驀地火把光四處亮起,二百名烏家戰士策馬從四面八方湧出來,放過其他揹負重物的人,只向給十多個親衞護衞着亡命奔跑的呂不韋圍攏過去。霎時間,呂不韋給重重包圍,陷進絕境裏。呂不韋在家將圓形陣勢的核心處,臉蒼白如死人,不斷大口息。

項少龍偕圖先、肖月潭、滕翼、荊俊、紀嫣然等排眾而出,高坐馬上,大喝道︰「呂不韋,當年你派人偷襲我們,傷我家人,殺我手下,可曾想到有今天一?」呂不韋看到圖先和肖月潭,怒恨迸,氣得渾身劇震,戟指兩人道︰「好!

枉我呂不韋如此厚待爾等,竟敢聯同外人來對付我。「

圖先呸的吐了一口涎沫,咬牙切齒道︰「閉上你的臭嘴,這句話該由我對你説才對。枉我如此忠心對你,你卻只為了洗嫌疑,就把隨我多年出生人死的兄弟隨便犧牲,你還算人麼?」肖月潭也不屑道︰「死到臨頭,仍是口不知羞的胡言語,我今天在這裏目睹你的收場,就是要看老天爺的公正嚴明,你竟還敢顛倒黑白,含血人?」

呂不韋頓時語,瞧着百多把以他為中心瞄準待發的弩箭,説不出話來。紀嫣然嬌叱道︰「先王待你不薄,你竟仍要狠心將他毒害,呂不韋你比這豺狼禽獸更不如。」滕翼暴喝道︰「徐先和鹿公都是因你而死,給你多活這幾年,已是老天爺盲了眼睛哩。」

荊俊卻厲叫道︰「你們這羣蠢材想陪他死嗎?立即拋下兵器,給我有那麼遠滾那麼遠。」那十多名家將你眼望我眼,不知誰先拋下手上兵器,轉眼間逃個一乾二淨,只剩下眾叛親離下的呂不韋孤零零的一個人呆立在重圍中心處。

項少龍等甩蹬下馬,向呂不韋圍攏過去。「鏘!」項少龍拔出百戰寶刀。剎那時,他腦海同時掠過無數畢生難忘的往事,而這些都是呂不韋一手造成的。許多忠心手下們逐一濺血倒地,莊襄王臨死前的悲憤神情,鹿公的死不瞑目,一一掠過他的心頭。他的心湖像給投下巨石,起令他神傷翻滾的悲情。忽然間,他發覺手中的百戰刀已沒入了呂不韋的小腹內去。

呂不韋身子忽向前撲來,上他的百戰寶刀,原來給滕翼在背後以墨子劍劈了一記,耳中還聽到滕翼道︰「這是獻給鹿公在天之靈的。」呂不韋倒在他身上時,已變成一具屍體,什麼功名富貴,都與他再沒有半點關係。

項少龍雖手刃賊,可是心中卻是虛虛,一片空白,毫無得報大仇的欣。對於人與人間的互相殘殺,他已打心底生出極大厭倦。

天終於亮了。經過三天兩夜的兼程趕路,眾人終於支援不住,紮營休息。這時離牧場只有一天的路程。項少龍一路上都非常沉默。此夜天極佳,天星座,伴着一彎新月,疏密有致的廣佈天穹之上。

項少龍與紀嫣然離開營地,來到一個山丘之上,背靠背悠然安坐在高可及膝的長草中,受着夫間真摯深厚的情。項少龍的心神放鬆下來,在這一刻,呂不韋的事似在遙不可及的距離之外,小盤對他的威脅也似從來就沒有存在過那樣。

他忽然記起了在二十一世紀時,看的那齣電影《秦始皇》裏,呂不韋並不是這樣死的。他是因受到舉薦嫪毐的牽連,被嬴政免去相國之職,發配他到食邑河南。但因呂不韋仍與六國權貴暗中互相勾結,圖謀不軌,再被嬴政遣往蜀郡,更發信譴責他。呂不韋自知難逃一死,就喝下毒酒自盡。但現在的情況顯然完全是兩回事,難道自己竟改變了歷史?

胡思想間,紀嫣然的嚦嚦嬌聲在耳旁響起道︰「夫君大人在想什麼呢?」

項少龍心中一陣衝動,差點要把自己的「出身來歷」向盡情傾吐,但最後還是強下去,苦笑道︰「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紀嫣然道︰「嫣然明白夫君大人的心情,人是很奇怪的,有時千辛萬苦的想完成某一個目標,可是當大功告成時,反有空虛失落的覺。但幸好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那樣了,像人與人間的就可與時並進,趨深刻。當然呢!也免不了會有反目成仇的情況出現。」項少龍點頭道︰「只是聽嫣然説話,已是我人生的一大享受,能與嫣然終老外,夫復何求?」

紀嫣然鑽入他懷裏去,枕在他肩頭上,美目深情地凝注天上閃閃的星兒,輕輕道︰「自昨天開始,嬴政就是正式的秦君了,嫪毐與那兩個兒子必然伏誅……

唉……嫣然實不該提起此事。「項少龍笑道︰」賢不必介懷,朱姬能及時醒悟,我已是毫無遺憾。現在只希望回到牧場時,烏果等已安然回來。「

紀嫣然嘆道︰「嫣然也希望快點離開這個地方,永遠不用再回來。」

清晨,眾人拔營起行,依照原定的秘密路線,往牧場潛去。到黃昏時光,牧場出現在前方遠處。作為先頭部隊的荊俊忽地迴轉頭來,臉難看之極。眾人都心中駭然,知道情況不妙。荊俊沉聲道︰「牧場被人重重包圍起來了。」

在星月下,大地一片茫,眾人伏身高處,俯察情況。只見在牧場城堡箭矢不及的遠處外,營壘處處,數萬秦軍,把城堡圍個水不通。不過城堡仍是完整無缺,敵人顯然沒有發動過任何攻擊。烏家城堡暗無燈火,像頭睡了的猛獸。

秦軍寨中不時傳來伐木劈樹的聲音,顯然正趕製攻城的工具。

滕翼狠狠道︰「定是尉僚的軍隊,嬴政夠狠心的。」肖月潭不解道:「照理他們怎都該先作佯攻,以消耗我們的箭矢和神體力,為何竟如此按兵不動呢?」

紀嫣然想起城堡中的琴清和不足百人的兵力,咬得下都滲出血來,沉聲道︰「尉僚是在等我們回來,幸好他們不地形,想不到我們會由這條路線潛返。」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嬴政要親來秘密處置我們,以保證消息不會外。」

肖月潭細察下方秘道的入口,是遠在敵人的營帳和防禦工事之外,鬆了一口氣道︰「那我們就須趁嬴政抵達前的寶貴時光,由秘道返回城堡,再立即率眾趕快離開。」眾人當然不會反對,忙付諸行動。

半個時辰後,他們神不知鬼不覺下潛返城堡內,當項少龍把琴清的嬌軀擁入懷內時,真有仿如隔世的覺。由於戰馬們都曾受過進出地道的訓練,故並無發出任何聲息,仍把敵人矇在鼓裏。滕翼忽然失聲道︰「怎麼?烏果他們仍未回來?」

項少龍心頭劇震,輕輕推開琴清,駭然道︰「這是沒有理由的。」

正和滕翼説話的陶方黯然道︰「看來烏果出事了。」頓了頓續道︰「敵人昨晚突然在城外出現,且是由四面八方湧來。幸好他們一直按兵不動,否則我們都不知該死地還是逃命才好。」

肖月潭臉凝重道︰「我們現在便得立即撤走,因地道一事只能瞞過一段時間,早晚會給他們發覺,那時想逃都逃不了。」項少龍斷然道︰「我們分批逃走,我怎都要待至敵人發動攻勢那一刻才走。周薇已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兄長,我再不想她連心的丈夫都沒有了。」

圖先哈哈笑道︰「要走就一起走,就讓我們一同試探老天爺的心意吧!」項少龍等登上城牆,遙望像漫天螢火的敵陣。雙方的實力太懸殊了,連妄圖一拼之力都説不上來。尤其項少龍等夜趕路,早成疲兵,這場仗不用打都知必敗無疑。

滕翼道︰「只看敵陣的佈置,就知尉僚這人於兵法。」肖月潭嘆道︰「嬴政想得真周到,調來這批與少龍毫無關係的外戌兵,恐怕他們連在攻打誰的城堡都是糊里糊塗呢。」

荊俊這時奔上來道︰「已預備好一切,是否該先把馬兒帶往預定的秘谷,使得逃起來時方便一點。」紀嫣然道︰「不若我們都守在秘道口處,盡最後人事等待烏果他們,這總勝過置身重圍,來不及逃走。」

眾人都默然不語,瞧着項少龍。項少龍自知嬌之言有理。近六百的人和馬,加上乾糧食水,若要全體無聲無息,安然從地道離開,沒有個把兩個時辰休想辦到。遂勉強點頭道︰「好吧!」荊俊領命去了。

滕翼忽地劇震道︰「嬴政來了,烏果他們狀況不妙了!」眾人駭然大震,循他目光望去,只見一條火龍由遠而近,源源進入敵軍帥帳的營地內。項少龍當機立斷,喝道︰「立即撤走。」

「咚!咚!咚!」戰鼓響起。眾人臉臉相覷,嬴政連夜趕來,尚未有機會坐下喝一口水,稍事歇息,就立即下令進攻,可見他要殺項少龍的心是多麼堅決。

項少龍慘然道︰「小盤!你太狠了!」紀嫣然道︰「棄馬!我們只能憑雙腿逃命,否則就來不及。」

各人領命去了。眼看敵人的兵力從四面八方向城堡迫來,他們的心直往下沉。就算他們能從秘道離開,但只會重蹈呂不韋的覆轍,最後都會被腳程快上多倍的敵騎追上。假若這也是一種報應,則老天爺就太過無情無義了。

第十二章、生死一發

城門被撞破時,項少龍的人仍有一半人未能進入地道。無奈下,項少龍下令這些人全避進新建成的衣冠墳內,作為掩護,並把特厚的大鐵門關起,希望能多爭取一點撤走的時間。最好是小盤以為他們早走了,放棄搜索,就更是理想。不過人人都知道這只是妄想。整個城堡的人忽然消失,當然是有通往城堡外的秘道。

尉僚若不能把地道找出來,如何向新登基的秦王待。

塚堂內眾人你眼望我眼,想着魚貫進入秘道的戰士,聽着外面隱約傳來,但越趨喧騰的喊殺蹄音,都是心急如焚,但又只能聽天由命。「隆隆」響聲不斷傳來,顯示敵人正在破門入屋,逐一展開搜索。

「砰!」眼前的鐵門終於傳來撞擊的聲音,顯示敵人的魔爪終伸展到這裏來了。一輪碰撞無功後,又沉寂下去。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處,呼困難。大家都預料得到敵人下趟會出動紮上檑木的撞車來破門。

一刻鐘的時間,像世紀般漫長。殿後的項少龍、紀嫣然、滕翼、荊俊、圖先和十多名烏家戰士,都掣出弩弓,準備拼死守着大門,好讓其他人能有多些時間安然離去。眾人都失去了説話的意。這時除他們外,仍有三十多人尚未能進入地道。幸好當設計地道時,特別注重地道的通氣裝置,否則恐怕未離地道,這麼多人擠在一起,早給悶死了。

項少龍不由望往高置墓堂正中烏氏?的靈牌,四周是烏應元請畫匠心繪製的圖畫,正是邯鄲突圍時的壯烈場面,烏氏?沉穩站在烏家堡中,四周是熊熊烈火。旁邊一羣人正依依不捨的逃離,前面是朱姬與小盤,後面是烏應元及項少龍,身邊正是趙妮與趙倩。項少龍心中苦笑,想起當初烏氏?拚死堅守烏家堡掩護他跟小盤離趙時的壯烈,還有遠在外的趙妮,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兒將項少龍殺死時,心中會有多悲傷呢?

「轟!」整座塚廟晃動了一下,不過大鐵門仍是紋風不動。

「轟!」封着大鐵門的三支鐵閂同時往內彎曲,門隙擴大,透入外面火把的光芒,喊叫聲立時變得真切,水般從外湧進塚堂裏。幸好這時除他們外,其他人均進入了地道里。項少龍喝道︰「快退進去!」誰還敢於此時怠慢,都向地道蜂擁而入。尚未有機會把地道上方鐵蓋合上時,轟然巨響,兩扇大鐵門連着部分磚石頹然倒下,揚起一片灰塵。

項少龍、滕翼、荊俊和紀嫣然四人守在地道入口處,準備對來者格殺勿論。

他們是不得不這麼做。此時整個地道部了人,若讓敵人銜尾追來,他們休想有人能走。愈能延遲敵人知道地道出口方向的時間,他們活命的機會愈大。

火光從地道口映下來。項少龍等移後少許,避到火光不及的暗處。只聽有人喜叫道︰「入口在這裏!他們連鐵蓋子也沒時間合上。」項少龍等心中叫苦時,地道入口外的塚堂倏地鴉雀無聲。接着是跪地拜倒的聲音。項少龍四人你眼望我眼,均想到是小盤來了。

一個沉厚有力的聲音道:「大王明監,剛才微臣貼地聽聲,發覺叛賊尚未離開地道,所以只要我們灌入濃煙,包保可殲除部分叛賊。然後微臣再遣人循最接近這塚墓的城牆方向搜過去,找到出口,應可把叛賊一網成擒。」項少龍等聽得牙的,又是心中惶恐萬分,偏是一籌莫展。此人該是那尉僚了。

嬴政出奇的默不作聲。「噗!」是有人跪地的聲音。李斯的聲音在地道口外響起,顫聲道︰「大王開恩!」尉僚奇道︰「廷尉大人?」然後是一片奇異的沉默。

尉僚的聲音又道︰「大王請立即頒令,否則時機一去不返。」接着再乾咳一聲,問道︰「大王為何看着這裏供奉的靈牌呢?」

項少龍等心中升起難以形容的覺,恍然到小盤正看着烏氏?的靈位與壁畫,想起邯鄲的一切,還有他摯的母親。這時除他們外,其他人已過了地道的中段,尚有兩刻許的時間,就可撤離地道。不過若小盤接受尉僚的提議,他們仍是死路一條。

小盤悉的聲音終於響起道︰「尉卿和其他人全給寡人退出去,只李卿一人留下。」尉僚愕然道︰「大王……」

小盤沉聲道︰「退下!」足音響起。到所有人均遠去後,小盤嘆口氣道︰「寡人是否太狠了呢?」一片靜寂,李斯顯然不敢答應。過了一會,小盤沉聲道:「李卿覺得寡人該如何處理??

只聽李斯以低穩的聲音答道︰「少龍是絕不可能將此事散播出去的。言既是呂不韋與嫪毐刻意放出,又無任何證據。大王何不以毒攻毒,命人將當年呂不韋獻太后予先王之事傳至民間,此事有憑有據,王公大臣盡皆知曉,不用多久,必然甚囂塵上,傳遍天下,屆時無人會記起曾有此事。?小盤不悦地道:」那寡人豈不被天下人以為是那狗賊的兒子??

李斯不慌不忙地道:「大王已由軍方將領滴血認親證明非呂賊子嗣,此事昌平君等可為人證,大王君權不虞有損。待大王殲滅六國,統一天下之後,那時大王之令遍行大地,屆時嚴諭誰敢提及大王身世,立時斬首滅族,必然人人噤口,誰敢再提。」小盤冷冷道︰「但若他們嘴巴不説,卻寫成稗官野史,傳諸後世,又有何法應付?」

李斯道︰「凡着書提及者,加重其罪,閲覽傳誦者,與其同罪一律坑殺。所着之書籍則集中焚燒。如此可令天下文人謹言慎行,以大王之意為天下之意,則天下定矣!」下面的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原來焚書坑儒竟是藉自己而起的,被燒的各類書籍,只是掩人耳目的陪葬品,好統一天下臣民的思想。小盤又道︰「那呂不韋為項少龍所殺之事又該如何處理?」

李斯朗聲道︰「這個容易,可説他畏罪逃回食邑,愧見大王而飲鴆自盡。」

足音響起,有人來至入口旁。一陣靜默後,小盤的聲音輕輕傳下來道︰「師父!

祝你一路平安!「接着是小盤的斷喝道︰」立即撤軍!「

足音遠去。項少龍強忍着的熱淚終於奪眶而出。他心中深切到那種創造歷史的動人滋昧。當小盤步出衣冠塚的一刻,他再非那來自邯鄲的趙盤。因為他已完全割斷了和過去的關係,真正成為了嬴政。以後他的心神會用在統一天下的大業上。他跨過倒下的鐵門那一刻,六國已註定了逐一被殲的命運。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沒有人能擊到的超級霸主—創建中國,被譽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嬴政。

項少龍等收拾情懷,追着大隊由隧道口逸出,赫然發覺烏果竟和眾鐵衞雜在隊中。原來他們因昌文君控制了水路,被迫改從陸路趕來,故比嬴政要遲上幾個時辰,卻剛好在地道出口附近與他們會合。烏果同時帶來了嫪毐被車裂於市的消息,朱姬替他生的兩個兒子則給活生生烙死,這都是王剪告訴他們的。至於朱姬,則傳被返鹹。當然眾人都知道朱姬已經前往外隱龍居,被返鹹的只是朱姬安排的替身。

待嬴政大軍撤走後,眾人再返回牧場,乘馬從容離開。項少龍還帶走了烏氏?

的靈牌。三個月後,終於安抵外隱龍居,完成了渴求已久的夢想。

第十三章、統一六國

由於這次叛的呂不韋和嫪毐均是六國的人,加上鄭國渠一事暴了韓人的「破秦計」,而嬴政為了避免六國來的人繼續作,頒下了「逐客令」,使從東方來的客卿人人自危。李斯知道自己實在知道太多不該知的事,但卻更清楚嬴政要統一天下的渴望,遂冒死進諫。

其詞曰︰「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謇叔於宋,來丕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產於秦,而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北牧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皋之險,剖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範睢,為穰侯,逐華,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納,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名也。」

詞中又道︰「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製諸侯之術也。」李斯慷慨陳詞的上書,不但表達了對嬴政的絕對忠誠,還闡述了鐵錚錚的歷史事實,終使嬴政收回成命,撤銷了「逐客令」。

項少龍和紀嫣然的老朋友韓非,就在此時被嬴政慕其名邀請入秦。然因他始終心懷故國,處處為韓説話,兼之口齒不伶俐,故不為嬴政所喜。最後更因開罪了姚賈和李斯,加上兩人忌他才華,被毒死獄中。

嬴政掃除了呂不韋和嫪毐後,收攬了秦國的大權,遂展開了征服六國的大業。六國這時早失去了獨力抗秦的力量。但他們聯合起來,仍能在嬴政即位的第六年使秦人吃了三晉和楚人的一個虧,但韓闖卻於是役不幸戰死沙場。田單由於失去了呂不韋的支持,失勢下台,齊國從此再無傑出人才。善柔見田單下台,即催着解子元辭官,全家離開臨淄遠赴外隱龍居定居,終老於此。

嬴政也學乖了,改採李斯和尉僚的獻計,巧妙地運用賄賂、間離、分化等種種手段,把六國逐一擊破。秦王政十四年,韓王安首先對秦屈服稱臣,翌年秦軍殺入新鄭,滅韓。被項少龍一手提拔的桓齮,此時積功至上將軍,不幸遇上可使項少龍慘吃敗仗的李牧,被其大破於合肥,無面目再見嬴政,避隱燕國,化名樊於期。

終於到了王剪和李牧兩大名將正面對壘的時刻。秦軍在王剪和楊端和的率領下大舉攻趙,李牧之邯鄲城外,彼此僵持不下時,豈知郭開受李斯反間計所惑,竟慫恿趙王換將,李牧拒不受命,結果被趙王賜死。大樹既倒,趙國再無可抗王剪之將,遂被秦軍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掃入歷史的回憶裏,韓晶於中服毒自盡。

秦王政十九年,太子丹以桓齮之首為禮,派荊軻入秦國意圖行刺嬴政,事敗後當場慘死。嬴政出師有名,派王剪攻燕,大破燕人於易水之西,翌年攻人燕人的薊都,殺太子丹。

王剪之子王賁,也攻佔楚人十餘城,次年他再大展神威,決水灌大梁,破之,魏亡。龍君於秦軍來襲之前,親自護送單美美離開大梁與趕來的項少龍會合,自己則堅守大梁,城破後為免遭敵褻瀆,匿於府邸地下密室,自盡殉主。

二十三年,王剪攻楚,在平輿大破楚軍,項少龍隨即率荊俊及兵團趁潛入楚國,接出鳳菲與清秀夫人。次年王剪與蒙武破壽,楚王和李園同被俘,李嫣嫣於城破之時依項少龍之計服藥假死,侍婢皆謂服毒自盡,供於內。楚亡。

項少龍等假扮秦軍搶先進入內,救出李嫣嫣。同年,秦軍攻破滇國,項少龍救出萬青娥、莊保義母子及尤凝之、尤翠之姊妹,滇亡,秦國開通道路至滇。

秦王政二十六年,王賁攻入臨淄,齊王田健投降。六國至此雲散煙消,盡歸於秦。

嬴政統一天下後,仍記着項少龍所説的「始皇帝」三字,於是命羣臣研究是否適合他統一六國後的身分。眾人自是大聲叫好。於是嬴政自號始皇帝。廢分封諸侯之制,分天下為三十六郡。收天下兵器,鑄金人十二。統一度量衡,定幣制,使車同軌,書同文,徙天下富豪十二萬户到鹹,確立了後中國的規模。此時天下一統,贏政始驚覺壽命有時而盡,命徐福至海外求藥亦無迴音,而朝中太子大臣爭權奪利,益趨烈,遂幡然醒悟。

當嬴政登上始皇帝的寶座時,宏偉的懷清枱也同時建成。子民都以為是因他們的帝君為懷念寡婦清而建成。只有嬴政心裏才知道,這是因思念着已遠離中土的趙妮,並後悔當年曾企圖追殺項少龍而築。

秦王政三十七年,小盤五十歲,徐福自海外送回一具錦盒,內藏金丹一枚,別無他言。小盤於南巡途中宿疾發作,勉力服下金丹後,立時全身僵硬,氣息全無。親信左右依其先前所囑,以假屍首換裝頂替,屍身護送至外隱龍居趙妮住處。趙妮撫屍痛哭之際,小盤悠悠醒轉,身體如常,宿疾亦霍然而癒,遂與趙妮母子重聚。小盤為表示對項少龍的愧疚,經趙妮首肯,改姓項盤,於外安享餘年。

(第二十五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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