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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作者:jerry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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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erry79

字數:225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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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拍 2024-08-18 04:29:33

古裝版佳娜,希望不要爛尾,也希望各位喜

口味不同的,敬請多包涵。

引子:

雨晴牽着自己的瘦馬從石橋上走過,在那棵桃樹邊停了下來。

她是一個殺手,每次執行殺人的任務時總要從這裏經過,總要停下來看看。

不知為什麼,她很喜這裏,喜那默默淌的小河,那鋪青石板的石橋,還有橋邊的那株孤零零的桃樹,儘管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它開花。

她在河邊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望着簌簌過的河水。

她要等一個人,一個能為她解開心結的人。

她的主人,無所不知的天龍密宗北派大宗主謝無涯説過,只要見到了那個人,就能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包括前生和來世。

她不想知道來世怎樣,但她想知道前生。

噠噠的馬蹄聲在橋上響起,一個牽着小馬駒的紅衣女郎出現在她面前,她的樣子很普通,普通到混在人羣中極不容易認出,她又很特別,沉沉的眸子裏透着一股幽藍,彷彿深潭倒影出藍天,與那一身動火焰般的血紅長裙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笑着問:「妳在等人?」

雨晴點了點頭,回答:「我在等妳,有人説妳是以前大粱的第一巫女,知前生,通。」

紅衣女子楞了一下,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的説:「都是些騙人的法術,又不是真的,就算妳看到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更何況逆天施法要折我的壽,妳身上沒什麼我要的東西。」

雨晴嗯了一聲,沉默了片刻,突然説:「我曾聽西山寺里老和尚説,這石橋是一個痴情郎所化,他在人羣中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放不下,又找不到她,只有化作石橋,甘受五百年風吹雨打,只為見她一面,天下可有如此痴情之人?」

紅衣女子搖頭笑道:「或許他化成石橋後的第二天,便看到一個真正喜的姑娘。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幻想卻放棄了現實中可以得到的真,一個傻子罷了。」

雨晴慧心一笑,緩緩説道;「我在這個世上還有三天時間,我不想糊里糊塗的離開,只要妳讓我看到我想看的東西,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妳。」

紅衣女子見她説的認真,也收起了笑容,正説:「妳三年前就已經死了,本不該留在這世上,是有人用巫術為妳續了三年的命,妳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雨晴神黯然的低下頭輕聲低語道:「怪不得這三年我看不到顏,聞不到氣味,每次噩夢醒來,心口都空的,原來我已經死了………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

紅衣女子打斷了她,好奇地問:「妳到底想知道什麼?」

「一個人,一個總在我夢中出現的人,我卻看不到他的臉,每次醒來後心裏總是很疼。」

「就算妳知道又能怎樣?這是何苦呢?」

紅衣女子搖着頭微微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後突然説:「我可以幫妳,不過作為換妳要幫我去殺一個……」

「就這樣,我們成。」雨晴不等她説完就搶着答道,臉上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彷彿那盛開的桃花。

第一章:滅門

六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臉,説變就變,不知何時晴朗的天空變得雲密佈,不一會就飄起了牛細雨。

綿密的雨霧中,在北齊國都萬統城西郊外,一隊人馬沿着官道緩緩而行。

這是一隻由四十多人組成的送葬隊伍,隊伍前頭是打着招魂幡念着超度經文的僧人,中間則是運送棺槨的馬車,前後共有五輛,這不幸的人家竟然在一夜之間連死五人。

送葬隊伍裏一大半都是女眷,每個人都披麻戴孝,一路上哭哭啼啼,哀聲不斷,淒涼的哭聲在荒野上遠遠的傳了出去,聽的路人一陣揪心。

這送葬的隊伍並不是普通人家,而是齊國四大家族中排名第三的中山聶家。

聶家的當家人老將軍聶彪靠着一對背駝龍雙縱橫疆場,鮮有對手,被北齊皇帝謝欒安封為振國大將軍,鎮守邊界重鎮楚州。

而他的四個兒子聶文龍,聶文虎,聶文豹,聶文鷹,同樣驍勇善戰,和父親一起守衞邊疆,被稱為楚州五虎。

年前,北齊皇帝謝欒安御駕親征南梁,卻被南梁名將李翎打的大敗,被困在楚州。

聶彪父子為救皇帝困,浴血突圍,又一路墊後阻擊追兵,雖然保了皇帝平安,卻最終在楚州城外伏虎崖下被南梁大軍包圍,力戰而死。

事後皇帝謝欒安念聶家忠烈,追封聶彪衞國公,但聶家在失去了所有男丁只剩下一堆孤兒寡婦後,卻也從原來的齊國四大望門一落千丈,一蹶不振。

一個月前,聶老將軍和四位少將軍的屍骨被找到,運回萬統城,這才有了聶家全家老小盡着縞素,為老將軍送葬的一幕。

送葬的隊伍出了萬統城後不做耽擱,一路直奔西郊御賜的陵址,但由於下雨,地面滑泥濘,馬車難行,只要半天的路程卻走了整整一天,直到天漸暗才走到陵址東邊兩裏多地的一片樹林前。

就在他們要穿林而過時,突然從林中衝出三匹黑高頭大馬,在道中間一字橫開,將路封了個嚴嚴實實,擋住了送葬隊伍的去路。

只見三匹馬上坐了一男兩女,全都身披黑袍,手持利刃,雖然大半邊臉被斗篷遮住,看不清全貌,但顯然並非易與之輩。

中間那鐵塔般的黑大漢所使用的兵器更是兇狠之極,那是一把足有門板大小的雙刃巨斧,兩邊的斧刃呈暗紅,常年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這種兵器叫血刃,那淡淡的暗紅是在無數殺戮中被血染成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冤魂曾經死於此斧之下。

眼見隊伍被堵在了這裏無法前行,一個老者從超度的僧人後面走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凶神惡煞的大漢,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拱手施禮道:「三位英雄好漢,在下聶家管家聶忠。今天是我家老爺的出殯之,我家老將軍和四位少將軍為了保衞大齊疆土戰死沙場,為國捐軀,被聖上封為衞國公。請幾位好漢看在我聶家門忠烈的份上,高抬貴手,不要再難為這些孤兒寡婦,這裏有些銀子,請好漢笑納。」

説罷他從旁邊一個家丁的手中取過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布包遞了過去。

這聶忠是老江湖,見多識廣,這番話裏柔中帶剛,即報出了衞國公的門號,卻又給足了對方面子。

哪知道那黑大漢卻不去接銀子,反而一陣大笑道:「你是什麼狗東西?也配跟我説話,把那件東西給我出來,否則爺爺的斧子可不認識什麼衞國公。」

他説完突然手上一晃,眾人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也沒看到他如何出手,便聽到聶忠一聲慘叫,卻是他拿銀子的雙手被齊腕砍斷。

鮮血飛濺中,聶忠慘嚎着摔倒在地,痛苦的翻滾了幾下便疼得昏死了過去。

誰也沒想到這黑大漢竟然如此蠻橫殘暴,一句話便將在聶家三十多年的老管家砍成重傷,一時之間隊伍中一陣大,有人連忙去後面通報聶家的當家聶夫人。

就在人羣一片混之時,只聽隊伍中一聲爆喝:「哪裏來的兇徒到這裏逞兇,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沒人嗎!」

隨着聲音一個年輕女子從人羣中縱身跳出,這女子也就二十歲上下的年紀,柳眉杏眼,高鼻秀口,眉宇間透着一股英氣。她本是個標緻的美人,只不過此時一身重孝,雙眼哭的又紅又腫,臉蠟黃,比平時少了三分嬌柔,卻多了七分楚楚可憐。

她一眼便看到渾身是血暈死在地上的聶忠,頓時氣的花容變,怒目圓睜,幾乎瞪破眼角,嘴角微微動着伸手指着那黑大漢大罵道:「你們這些鼠輩,我公公在的時候不敢來搗,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便來欺負我們這些寡婦,簡直豬狗不如。」

這女子正是聶彪小兒子聶文鷹剛過門的子,聶家的四少方鈺玲。

此女也是江湖兒女,出自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金刀方家,自幼練得一身好武藝,一把虎頭金刀使得鬼神莫測。嫁給聶文鷹後夫二人情甚好,本以為可以攜手白頭,哪想到一場橫禍,丈夫戰死沙場,而她年紀輕輕卻變成了寡婦。

方鈺玲從小舞刀,脾氣本就十分剛烈,丈夫死後更是傷心絕,今見有人欺負到門上來,哪裏還能忍得住,她手邊沒有兵器,索從丈夫的棺槨下取出他生前所用的那對雙跳出來拼命。

「四妹,別衝動,問清了再動手。」

聶彪大兒子聶文龍的子劉氏一把拉住了方鈺玲,她年紀較大,心思縝密,心想這裏離齊國國都不遠,出了這等大事,萬統城外巡邏的軍兵豈能不知,等到軍隊來了,自然將賊人抓住,何必吃這眼前虧。

可此時的四少在極度憤怒之下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她突然一聲大吼,一把甩開了劉氏,大喊一聲:「鼠輩,拿命來!」便揮舞着雙直向那黑大漢撲了過去。

那黑大漢正要動手,他身邊的一個黑衣女子卻冷笑道:「對付這種貨哪裏用得上大人您,讓屬下料理了這個人。」説罷飛身下馬,出兵刃,縱身上。

她所使的兵器也十分特殊,是一對銀雙爪,每個爪頭帶着五兩寸多長的鋼釘,鋼釘尾部則是五把鋒芒利刃的鋼鈎,專門用來索拿敵人的兵器。

四少方鈺玲一看對方使得兵器古怪,心中也不敢大意,身子一擰,左手中的短急刺她咽喉,右手挑她小腹,雙齊出,叫敵人顧上不顧下,一出手就是聶家雙的絕招,龍王戲水。

那黑衣女子叫了聲「來得好」,雙爪一上一下封住了雙,順勢將爪頭一轉,沿着身滑了上來,刺對方的雙肩。

方鈺玲急忙變招躲開,一黑一白兩道人影盤旋往復,鬥在一起。

方鈺玲雖然武功不弱,卻從小生長在名門大家,從未經歷過這樣的生死相搏,再加上兵器並不順手,十招一過便被得手忙腳,漸漸招架不住。

但見她嬌連連,汗水沿着額頭鬢角簌簌而下,動作越來越不靈便,身子完全被黑衣女子手中那兩道白光罩住。

只不過她在丈夫死後心意決絕,招招以命換命,而那黑衣女子顯然不想和她同歸於盡,出手尚有餘地,這才無法一時得勝。

然而無論方鈺玲如何拼命卻始終無法彌補實力上的巨大差距,就在二人打鬥到二十個回合時,她一個沒留神,雙被敵人的雙爪死死鎖住。

那黑衣女子用力一奪,想奪下她的雙,方鈺玲自然不肯散手,整個身子被對方拽了過去。

黑衣女子眼見機會來了,冷笑道:「妳給我躺下吧。」

突然雙手向兩邊一分,鬆開了勾住的雙,向前一遞,猛刺方鈺玲的小腹。

四少在外,無法收回,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銀爪上那十閃着寒光的鋼釘結結實實的捅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由於她衝力太大,再加上黑衣女子這一刺同樣用盡了全力,方鈺玲的小腹竟被扎的凹了進去,十兩寸長的鋼釘連同十把倒鋼鈎一起沒入了她的肚子裏。

方鈺玲只覺得肚臍下一陣冰涼,緊接着無法言表的劇烈疼痛將她淹沒,她眼前一黑,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雙手不自覺的一鬆,扔掉了雙,轉而緊緊抓住了在肚子裏的鋼爪,向外就拔。

黑衣女子見她疼得神智不清,大笑道:「我幫妳拔出來。」説罷抬腿抵住她的襠部,用力向外一拔,撲哧一聲,將那鋼爪硬生生了出來。

方鈺玲又是一聲慘叫,低下頭一看,頓時臉慘白,只見她白的肚皮竟被那十把鋼鈎硬生生的豁開,腸子混着各種不知名的內臟正從像破口袋一樣的肚子裏呼啦啦的出,而一大段粉紅的腸子竟然還掛在對方手中的爪尖上。

方鈺玲只覺得一陣眩暈,身子頓時變得輕飄飄的,周圍的一切漸漸模糊起來。

她此時也知道自己今活不成了,淚水不由得眶而出,張了張嘴想留下幾句遺言,可嘴巴只嘎巴了幾下,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伸出手想把體外的腸子內臟回去,可手伸到一半,卻身子一晃,向後直的倒了下去,摔在地上發出碰的一聲悶響。

那黑衣大漢幾步走到了口吐血沫四肢不斷搐的四少身前,手中巨斧一揮,她的人頭就飛了起來,直飛向聶家眾人,落在大少劉氏腳下,在地上轉了幾圈後才最終停了下來。

只見方鈺玲的雙眼仍然圓睜着,呆呆的望着天空,嘴巴大張着,舌尖從口中出來,面目扭曲猙獰,一臉的不甘。

深紅的血從她失去頭顱的斷頸中咕嘟咕嘟的湧出,彷彿一個被突然打開了酒桶,不多時就在大地上染紅了一大片,雪白的孝服上也浸透了鮮血,被染成了粉紅

在血泊中鈺玲的身體又不自覺的抖動了幾下才最終靜止不動,片刻前還活蹦跳的美麗女子轉眼間就身首異處,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黑大漢對着聶家眾人掃視了一圈,獰笑道:「誰還敢反抗,她就是下場。老老實實的把東西出來,我們轉身就走,絕不再殺人,否則你們一個也活不了」

見他殺人後如此叫囂,聶家二少劉芳實在忍無可忍,跳出來指着他的鼻子大罵道:「你們這些畜生,我聶家為了齊國盡了血,門忠烈,你們還要趕盡殺絕……你們殺了四妹,我也不活了,我跟你們拼了。」

她雖然武功不如四少,但也跟着丈夫練了幾天功夫,會幾路拳腳,於是伸手從一個下人手裏搶過一把抬棺材用的木槓,便要上前拼命。

眼見二少也要血濺當場,在這緊要關頭忽聽有人喝道:「芳兒,給我退下。」

説話的聲音並不大,但二少劉芳卻彷彿被一隻看不見手拉住,硬生生的定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轉向發話之人,那是一個身材纖長的女子,鴨蛋臉,細細的眉,淡淡的,雙眸清澈如水,過於白皙的膚顯得有些病態,正是聶家説一不二的當家人,聶老夫人。

其實説她老卻也不老,按年紀算她比老將軍聶彪整整小了二十多歲,比大少李氏還小了兩三歲,人長的也年輕,看上去倒像是二十五六歲的少婦。

説來這位聶夫人頗有幾分神秘,整個聶家除了老將軍外沒有人知道她是哪裏人,是何出身,甚至無人知道她原名叫什麼,只知道在十二年前,聶將軍遠征南梁班師回朝時,就帶回來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哇哇待哺的女嬰。

當時聶家老夫人已經過世,於是這個年輕女子就順理成章的嫁給了聶彪,成為了聶家新的女主人。

這十年裏,聶將軍對這位夫人始終寵備至,言聽計從,再加上夫人温柔賢淑,處事公平無私,因此在府中人緣極好,一説起這位年輕的聶夫人,所有人都會豎起大拇指從心眼裏贊成。

此時眾人見到平時體弱多病並且絲毫不會武功的夫人面對兇徒身而出,心中都是一緊,立時便有幾個人衝上前將她護在身後,以防敵人突然發難。

聶夫人咳嗽了兩聲,輕輕推開擋在她身前的人,走到四少的頭顱前,默默的蹲下身,伸手合上了她圓睜的雙眼和嘴巴,從身上撕下一塊白布蓋住了她的臉,這才站起來對黑大漢一字一句的説道:「我們這裏沒有你要的東西,你們走吧。」

面對這個似乎被大風吹一下也會倒下的弱女子,黑大漢臉上的神卻變的異常凝重,他發現這個女人即不害怕也不驚慌,甚至沒有半點憤怒,似乎慘死在眼前的四少跟她毫無關係。

而真正讓他從心裏到害怕的卻是聶夫人那對深不見底的眸子,平靜的眼神後面彷彿隱藏着噬一切的黑暗,竟然使他生出立即轉身逃走的念頭。

驚駭之下,他也不再多説,而是猛的一揮手,一聲口哨,立時便從樹林中衝出五十幾名黑衣騎兵,每人手裏都提着一把寒光閃閃的馬刀,迅速將聶家眾人圍在當中,只等一聲令下就把這些人剁成泥。

聶夫人見此情景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從頭上取下一白銀打造的蝴蝶髮簪,雙眼失神的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似乎想起了過去的往事,過了好一會才自言自語的説道:「已經有十幾年沒殺人了,也不知道那些功夫擱下沒擱下。」

就在她説完的那一刻,黑大漢雙目猛地睜大,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以與他那龐大身體不成比例的捷向後彈了出去。

與此同時聶夫人的身形一陣模糊後竟然不見了,彷彿憑空消失在了空氣裏,而下一刻那白的柔弱身影卻已經出現在大漢的身前,彷彿他們之間那數丈的距離從來就不曾存在過一樣。

命懸一線之時,黑大漢想也不想將巨斧一豎擋在了自己面前。

只聽噹啷的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黑大漢連退了六七步才勉強立住,臉卻煞白如紙,整個身體都在不住顫抖。

血從他的手上冒出,順着斧柄緩緩下,一滴滴灑在地上。

一擊之下他的虎口就被生生震裂,而巨斧的表面則布了密密麻麻的裂紋,彷彿是被人用鐵錘無數次敲打過一般。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絕沒有人相信那是被一細小的髮簪一刺所致,如此威能早已超出了眾人理解的範圍。

聶夫人望着手中那已經扭曲變形的銀髮簪也是一愣,她顯然沒想到這個普通武者竟能接下一個魂術者的全力一擊,難道這十年中她真的老了?

一聲嘆息中,聶夫人再次消失在原地,而黑衣大漢只能絕望的舉起巨斧擋在身前。

一道銀的光芒憑空劃過,巨斧碎裂成無數碎片灑落了一地,而銀光卻絲毫沒有停滯,叫着直奔大漢的眉心。

一切發生的是如此之快,以至於沒有人來得及出手救援,其實就算要救也無人知道如何才能攔下這電光火石卻雷霆千鈞的一擊。

就在大漢閉目等死的一刻,一聲清亮的唱突然在眾人耳邊響起。

唱聲初時清脆動聽,隨即轉而低沉,彷彿是歌女的婉轉低唱,又像是老僧在冥冥誦經,聲音越來越低,可眾人聽的卻越發清楚,彷彿那來自遠古意義不明的頌詞是從每個人的心底被讀出。

聶夫人面驟變,硬生生止住了衝勢,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轉向,一瞬間身上亮起了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彷彿一顆劃過天際的星,徑直衝向了那個始終坐在馬上沒説過一句話的黑衣女子。

然而一切都晚了,唱的最後一個音節已經完成,天地間突然變得一片寂靜,連風雨聲也隨之消失。

黑衣女子伸出了手中的木杖指向聶夫人,黑斗篷下一點朱微微開啓,輕聲微吐。

「定」。

一瞬間,聶夫人似乎撞到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上,急衝向前的身體猛地停了下來。

她的手裏仍然緊握着那變形的銀簪,保持着刺殺的??姿勢,然而她所有的動作卻都變得緩慢無比,好像是落入蛛網的飛蟲,渾身上下都被蛛絲緊緊綁住,無法動彈。

「破」

聶夫人的怒吼聲中銀簪發出的光芒驟然增強,好似一輪陡然升起的太,一切的束縛都在那光芒中消融的乾乾淨淨,聶夫人頓時重新獲得了行動的自由。

然而就在她掙束縛前的一刻,黑的木杖已輕輕點在了她身上,一條黑小蛇猛地從木杖頂端躥出,狠狠一口咬在聶夫人的口,緊接着硬生生從被它咬開的裂口鑽了進去。

聶夫人一聲痛呼,坐倒在地上,她想掙扎着爬起來,可一陣麻木迅速從口擴散到全身,只短短一瞬,她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一小指頭也動彈不得。

她知道那黑的小蛇名叫噬魂蛇,是由魂力所化,一進入身體便散入七經八脈,五臟六腑,再也無法驅除,心中頓時生出一陣絕望。

黑衣女子從那個仍然緊緊攥着斧柄的大漢身邊走過,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便來到聶夫人面前,伸手掀開了頭上的斗篷,出了本來面目。

眾人這才看清楚,這是一個異常美麗卻帶着幾分妖的年輕女子,她笑眯眯的低下頭,望着頹然坐在地上的聶夫人,眉彎成了一抹新月,輕聲説道:「姐姐,十二年不見,可想死妹妹了,妳還好吧?」

一見是她,聶夫人頓時面如死灰,嘴抖動卻説不出話來,過了好一陣才咬着牙説:「好,好,好,虞姬,十二年不見妳居然練成了縛魂術,以妳的本事,看來也升到長老的位置了吧。」

那叫虞姬的女子發出一陣銀鈴般的輕笑,十分得意的嘲道:「若是妳陸岑姐姐還在門中,哪裏會輪到我。不過這幾年不見,姐姐功夫倒是擱下了不少呢,想來姐姐已經破了身,不再是聖女了吧,要不然怎麼連我的縛魂術也躲不過呢?」

直到此時聶家眾人才知道原來這聶夫人的本名叫陸岑,當然這些人從來就沒聽説過她,可對於當年大陸上那些強者來説,紫電陸岑卻一個響噹噹的名字,並不是由於她實力強橫,而是因為她有着一種令所有人畏懼的天賦。

此時的陸岑已是萬念俱灰,一心求死,她也不理會虞姬的冷嘲熱諷,只是淡淡的説道:「妳我早已斷了姐妹之情,事已至此,妳殺了我吧,只求妳放過聶家眾人,他們是無辜的。」

虞姬冷笑道:「當年姐姐走的匆忙,做妹妹的也未能相送,不過姐姐是不是帶走了什麼不該帶走的東西?我們做筆易,妳若是把那東西出來,我便饒了妳們,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聶夫人,只等她一句話便決定眾人的生死,誰知道聶夫人只是瞥了虞姬一眼,反問道:「妳説我帶走了一件東西,那是什麼東西?」

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讓虞姬愣在了原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見她張大嘴巴卻答不上來,聶夫人忽然前仰後合的大笑起來:「妳立功心切,一路從南梁趕到北齊,卻連要找的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哈哈哈,幾年不見妳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哈哈哈…」

虞姬氣的渾身發顫,臉變成了豬肝般的醬紫,她突然飛起一腳踹在聶夫人大腿處。

只聽的咔嚓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聶夫人的右腿被她這一腳生生卸了下來,雖然腿處外面還連着皮,裏面的骨骼肌卻盡皆粉碎。

聶夫人雖然無法動彈,對疼痛的覺卻還在,這一下重擊讓她痛徹心扉,一聲慘叫,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虞姬怒氣未消,指着聶家眾人叫道:「給我殺!」

一聲令下,刀光紛飛,鮮血四濺,那些黑衣騎士紛紛舉起馬刀,對着手無寸鐵的聶家眾人開始了屠殺,一時之間慘叫聲,哭喊聲四起,響徹荒原。

二少劉芳大罵着衝上去戰,沒過兩招卻被那使雙爪的黑衣女子一腳踢翻。

那黑衣女子高舉雙爪,正要痛下殺手,卻忽然聽到大少劉氏哭着大叫道:「住手!住手!別殺了,我知道妳們要找的東西,快停下!」

虞姬眼睛一亮,趕忙讓手下停止屠殺,走到了劉氏面前,惡狠狠地問道:「快説,是什麼東西,在哪裏?」

劉氏害怕之極,只能勉強站立,聲音顫抖地説:「我若是説了,妳就放了我們,還有聶夫人……」

虞姬不等她説完便搶着説道:「快説,快説,我保證放了妳們就是。」

劉氏嚥了口吐沫才鼓起勇氣説道:「那天我丈夫和聶老爺在屋子裏密談,我剛好從門口經過,偷聽到的。他們説有一把什麼鑰匙,關係到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定要保護好。那把鑰匙其實……其實就是一個人……就是她……」説着伸手向一輛馬車下指了過去。

虞姬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在一輛放棺槨的馬車下面躲着一個小姑娘,正睜着大眼睛驚恐的看着她。

清醒過來的聶夫人見此情景,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住嘴,她不是我們聶家的人,她胡説……」

虞姬也不理她,幾步走到馬車前,蹲下身,一把將小女孩從馬車下拉了出來。

只見這女孩也就十二三歲的年紀,生的眉清目秀,由於害怕全身抖得像篩糠一樣,嚇得把子都了一大塊。

虞姬仔細的對着小女孩打量來打量去,卻也沒看出有什麼特別,疑惑的看了看劉氏,見她不似撒謊,這才又一次轉向小女孩,伸手一把撕掉了她身上的衣服。

當看到女孩背後的紋身圖案時,虞姬一下子愣住了,但隨即雙眼放出駭人的光芒,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財寶。

那是一個奇怪的紋身,紋的是一個半蛇半人的女妖。

女妖的上半身是一個標準的人類美女,面容清麗,如水的長髮一直披散到間,雙手叉着合在前,剛好擋住拔的雙峯。

她的雙眼緊閉着,面容安詳,彷彿睡着了一般,只是赤的身上卻層層疊疊捆綁着一道道細小的鎖鏈,將她緊緊綁在一鐵柱上。

虞姬雙手微微的顫抖着,動的撫摸着小女孩的後背,嘴裏喃喃嘟囔道:「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突然她一把抱起小女孩,也不管那女孩在她懷中又踢又打,飛身上馬,回頭對着那黑大漢冷冷的説道:「這些人都殺了,別留下活口。」

説罷也不再停留,撥轉馬頭,帶了幾個手下絕塵而去。

望着虞姬遠去的背影,癱倒在地的聶夫人突然大笑了起來「虞姬,妳以為妳能活着離開北齊嗎?妳,妳,還有妳…妳們都會死在這裏,沒有人能活着回去。」

她一邊説一邊伸手一個個指向那些黑衣殺手,每個被她指到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

黑衣大漢一聲怒罵,走到聶夫人跟前,舉起了馬刀當頭劈下。

鋒利的刀刃斜劈在聶夫人的左肩上,像切豆腐一樣毫不受阻的砍進了她的身體,從前劃過後從右肋下破體而出,將她斜肩砍成兩段。

鮮血從斷開的身子裏狂而出,濺了大漢一身。

看着聶夫人倒在血泊中斷成兩段的殘肢,他心中的怒氣才稍稍平息,可當他看到那凝固在聶夫人臉上的詭異微笑時,心中卻是一陣惡寒。

被綁架的小女孩看見聶夫人倒在血泊中,發瘋似的在馬背上掙扎起來,想從虞姬的馬上跳下來,卻被死死的按在馬鞍上無法掙

「放開我,我要我娘,放開我……孃親…孃親……」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隨着虞姬漸漸遠去,最終消散在風雨聲中再不可聞。

黑大漢面無表情的看了看剩下的聶家眾人,將手中仍然滴血的鋼刀在空中一揮,説了聲「殺」。

「不,你們説過不殺我們…騙子……」

大少劉氏發出一聲絕望的呼喊,然而她的叫喊聲很快就戛然而止,一把染血的鋼刀從她口雙之間穿了出來。

她低下頭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從前透出來的刀尖,嘴一張,猛地出一口鮮血,雙腿一彎,癱軟了下去。

而那個從背後偷襲的黑衣殺手則利落的從她後心拔出鋼刀,一刀砍下了她的頭顱。

慘烈的哭喊和叫罵聲再次響徹樹林前的空地,在霍霍飛舞的鋼刀下,聶家眾人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中,連小孩和老人也無法倖免。

二少劉芳身中數刀,被砍的劈開綻,渾身血模糊的倒在地上,卻依然一口一個畜生的破口大罵。

那黑衣大漢怒極,一把扒掉了她的子,命人分開她的雙腿,對準她的襠部一刀捅了進去。

眼見那長刀一大半的刀刃都沒入了劉芳的小肚子裏,黑大漢獰笑着轉動刀柄,在她肚子裏胡的攪動一番,然後才猛地出了長刀。

鮮血頓時狂湧而出,一起出來還有一大堆粉紅的腸子,夾雜着黃的屎,在她雙腿間紅紅黃黃的了一大灘,倒像是開了個染坊。

二少慘遭毒手,子道連同肚子裏的腸腸肚肚都被盡數攪個稀爛,早已疼得死去活來,雙手捂着肚子在地上滾,只有大口氣的份,哪裏還説的出話來。

「讓妳嘴硬,看妳還罵不罵!」

黑大漢一邊吼叫着,一邊對着她的部咔嚓咔嚓連砍數刀,將她的外砍成了一堆爛,又砍斷了她的四肢,削掉了她的雙,剖開她的肚子,最後才將她大卸八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樹林前已經再也沒有一個站着的聶家人,濃濃的血腥氣幾乎讓人窒息,四十多條鮮活的命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大堆在林間飄的孤魂野鬼。

此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雨也停了,一輪上弦月從烏雲的間隙顯出來。

不知何時,林中飄起了濃濃的霧氣,彷彿一條薄紗織成的帳子,將所有人都裹在裏面,兩、三丈之外便什麼也看不清了。

一個黑衣殺手忍不住提醒道:「大人,這些人都死了,我們快離開這吧。」

黑大漢微微猶豫了一下,按照虞姬的命令,不能留下一個活口,他們還要逐個檢查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若還有沒死透的需當再補上幾刀。

可隨着霧漸濃,一種不祥的預卻湧上他的心頭,讓他一刻也不想在這鬼地方再多待下去。

想到聶夫人臨死前那惡毒的詛咒,黑大漢終於下定了決心,大喊道:「兄弟們,別管這些死鬼了,跟我撤。」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連喊了三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林外的空地上死一般的寂靜,剛才還揮刀殺人的那些黑衣殺手一轉眼的工夫就都消失不見,似乎這濃濃的霧氣會吃人一樣。

而就在他剛才猶豫不決的片刻間,那個出言提醒的手下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這些殺手都是他專門請來的江湖好手,各個身手不凡,以他們的本領,就算有人偷襲也不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被殺了,難道這裏有鬼不成?

一想到鬼,黑大漢不由得脖子後面寒直豎。好在他從來不信鬼神,一咬牙,握緊鋼刀,向濃霧深處中走去。

沒走出幾步他腳下便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了一跤,他低頭一看,立時被嚇得魂飛天外。

原來那個差點絆倒他的東西正是剛才提醒他的手下,只見他面目猙獰的倒在地上,臉鐵青,雙目幾乎從眼眶裏凸了出來,哪裏還有半分生氣。

大漢只覺得手腳冰涼,扯起嗓門狂吼道:「誰幹的?給我滾出來,再不出來我罵你八輩子祖宗。」

他喊了一陣,卻無人答應,就在他快要發瘋時,面前的濃霧突然向兩邊一分,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輕輕撥開,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從後面走了出來。

個子較高的是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書生,穿着一件洗的發白的破舊青袍,頭戴方巾,兩個顴骨向外凸出,眼窩深陷,活像一個骷髏。

而站在他身邊的卻是一個濃眉大眼,皮膚白暫的男孩,若不是眉心處留着一道十分難看的十字形傷疤,便是一個標準的美少年。

那中年書生看了黑大漢一眼,隨口問道:「你們把那個小女孩帶到哪裏去了?」

黑大漢口而出:「她們要回南梁,去荊門口了坐船了。」

他説出後才察覺失言,頓時面大變,那中年書生隨口一問中竟似乎是帶了無法抵禦的妖術,讓他將心裏所想的盡數説了出來。

聽了這消息,少年不免有些沮喪,説道:「師父,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中年書生搖了搖頭,反問道:「來晚了嗎?」

「無涯,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命運嗎?人的命運就像一條條小河,小河相遇匯聚成大河,大河最終會匯入大海,身在小河中隨波逐的我們雖然不知道將去向何方,但一條條大河總在前面等着我們,該遇到的就不會錯過……」

師徒二人一邊聊着一邊轉身走遠,重新消失在濃霧中,將那大漢留在了原地。

黑大漢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正要逃離這詭異可怕的地方,突然一陣奇怪的簌簌聲從背後傳來。

他猛地回過頭,卻見到了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可怕的場景,一具具扭曲變形的屍體正從地上爬起來,以各種奇怪的姿勢向他走來。

領頭的正是被她親手殺死的二少劉芳,只見她失去四肢後之剩下一截光禿禿的身子,像蛇一樣扭動着爬行,一大段腸子還拖在身後。

「鬼啊!別過來」

大漢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向後退去。

然而越來越多的屍體一個接一個站了起來,將他團團圍住,一張張血模糊的面孔,一對對閃着紅光的眼睛惡狠狠地對着他,有些他認識,有些他不認識,有些是剛死的,有些卻是幾年前死在他那把巨斧下的。

這些屍體好像是快要餓死的人突然見到了美味佳餚,爭先恐後地向他撲過來,撲到他身上,拼命撕咬着他身上的血

清冷的月光下,只見黑衣大漢發瘋似的揮刀砍,而他周圍卻什麼也沒有,他就像是在和空氣戰鬥一樣。

在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筋疲力盡的黑大漢最後一次舉起了刀,對準自己的脖子猛的砍了下去……

濃霧終於散去,樹林外的空地上靜悄悄的,橫七豎八躺了屍體,一半是聶家的,令一半卻是黑衣殺手,再也沒有一個活人。

第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見

傍晚十分,落熔金,晚風徐徐,北齊影州城外的官道上行人匆匆,這些人大都是過路的客商,也有些出門做買賣的,正急着進城過夜休息。

忽然一陣如雷般的急促蹄聲由遠而近,在揚起塵灰中,一隊身穿黑衣,騎着高頭大馬的騎士飛馳而來。

這些人似乎有要緊公務,也不入城過夜,而是一路不停,直接繞過影州城,向着南方荊門口的方向急馳而去。

這隊人正是在萬統城外滅了聶家門的虞姬一夥,自從搶了那個神秘女孩後,她們就一路南下,直奔位於齊梁兩國邊界處的荊門口。

她們一路上夜兼程,餓了就在馬上吃一口乾糧,困了就打個盹,連馬背也沒離開過,短短三就跑出了九百多里,已經累死了十幾匹駿馬。

然而虞姬還是嫌慢,不斷用鞭子狠狠下的戰馬,恨不得讓馬兒背生雙翼,一夜之間就飛回到大梁的天龍門南宗。

那馬雖然是來自西蠻之地的純血千里良駒,卻也經受不住,突然前蹄一彎,一頭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眼看是活不了。

虞姬看也不看那馬一眼,抱着小女孩一縱身跳到了另一匹馬背上,繼續狂奔而去,眨眼間已經消失在路盡頭的一片楓林裏。

跟在她身後的是那個使雙爪的女殺手,她和另外兩人絲毫不敢落後,急催下馬,緊緊跟了上去。

頭漸漸在山巒中隱去,紅的晚霞如一大片動的火焰染紅了半邊天空。

在晚霞的映照下,整個楓林也隨之變成了紅,火紅的楓葉在林間快的跳動着,飛舞着,彷彿是一朵朵淋不滅的火焰,又像是無數紅蝴蝶翩翩起舞,美不勝收。

然而疾奔向前的虞姬卻無心欣賞這如夢如幻的美景,她突然一勒馬繮繩,那馬一聲長嘶,雙蹄立起,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而跟在她身後的手下不明所以,也趕忙勒住坐騎,一個馬術稍差的差點被從馬上掀下來。

「大人,您這是……」

一個手下正要出言詢問,卻被虞姬伸手阻止。

但見她秀眉微蹙,神疑惑的看着周圍的楓林,閉上眼睛想了一會,突然問道:「妳們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如今正值盛夏,這楓葉怎麼都紅了?還有,我們已經跑了大半個時辰,少説也跑出三十里,怎麼還沒出這片楓林?妳們不覺得奇怪嗎,這裏的楓樹怎麼會一模一樣?似乎…似乎我在哪裏見過。」

「大人,難道我們路了?」

「不??,不是路,這裏本就沒有路,也沒有什麼楓林,這是有人為了拖住我們特意擺下的幻陣,我們中計了。」

虞姬説罷緩緩從背後解下那木杖,雙眼掃視着四周的楓樹,希望能從中找出一些破綻。

「妹妹,妳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跟我們走?」

隨着話音,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從漫天飛舞的楓葉後走了出來,那清麗的容貌是如此的悉,正是在萬統成外被他們殺死的聶夫人。

只不過此時的聶夫人還是一個少女,只有十八九歲的年紀,嬌柔可,沒有半點鬱的氣息。

和聶夫人一起挽着手並肩走出來的還有一個身穿紫錦袍的英俊男子,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始終盯在聶夫人身上。

當虞姬看到這番情景時身體猛地一震,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嘴顫抖着喃喃低語道:「這是紫君山後山的楓林,我為什麼會在這裏?陸岑,妳怎麼會和他在一起?妳……妳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搶走我的一切,連我的最的人也要搶走……」

「不,你們……都該死!」

她似乎發瘋了一樣,猛地跳下馬,手中的木杖一擊突刺,端端正正的刺入了那男子的口。

看着血從男人的口緩緩湧出來,一點點染紅了他的長袍,看着他的影像漫漫消失在紛飛的楓葉中,虞姬雙膝一彎跪在地上,一隻手抱住頭痛哭起來。

她嗚嗚的哭了一陣,突然霍的站起來,伸手指着聶夫人咬牙切齒的説道:「妳只不過是一個幻象,用這種伎倆來折磨我,妳很高興嗎?好,我們就來個玉石俱焚,妳要是再不出來,我就先殺了這個小崽子。」

她一把將小女孩拽了過來,抓住她的頭,無如鋼鈎般的指甲扣入了她的裏,只要再一加力就把她的頭生生捏碎。

她這一招果然有效,聶夫人的幻影晃動了一下就消失了,那個曾在萬統城外顯身的神秘書生帶着少年彷彿是從虛空中走出來一樣,憑空出現在她面前。

書生拍了拍手笑道:「不愧是浦何的徒弟,心志堅定,能擺這幻陣的影響,很不簡單。」

虞姬冷冷的説道:「想不到你堂堂天龍門北宗大宗主謝先生,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我一個弱女子,真是不知廉。」

書生冷冷的説道:「這幻陣因心而生,妳看到的就是妳的心魔所在,卻與我無關。更何況妳千里迢迢跑到我們大齊來殺人越貨,難道就把我放在眼裏了嗎?」他説到後半句時已是聲俱厲。

虞姬一聲冷笑道:「這東西是陸岑那個叛徒從天龍門南宗帶出來的,我今只是替本門取回本來就屬於我們的東西。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不過這孩子身上被我下了七蛇之毒,解藥的方子只有我知道,藥材在天龍門南宗。若是七天之內她得不到醫治,必然七竅血而死,你們什麼也得不到,所以還請你放我離開,有本事去天龍門南宗要人。」

書生聽了卻絲毫沒有放人的意思,只是談談的説道:「如果我沒記錯,這女孩是陸岑從玉龍山麒麟城帶出來的吧,什麼時候變成妳們南宗的了?妳不用拿她的命威脅我,就算這鑰匙毀了,再過二十年又會出現一把新的,而妳今卻再也走不出這裏。把孩子放了,看在浦何那老傢伙的份上,我放妳一條生路。」

虞姬突然大笑道:「誰要你放,給我殺了他。」

説罷她猛然倒着縱出三丈開外,一下子拉開了和書生的距離,而她手下的那三名身穿緊身黑衣的女殺手則同時出手,從三個方向一同攻向了敵人。

書生動也沒動一步,只是抬起他那隻瘦削枯乾的如同爪子一般的右手,輕輕在空中橫着劃過,做了一個橫切的動作。

血光四濺,三個黑衣女殺手幾乎是在同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她們彷彿被三把看不見卻鋒利之極的大砍刀砍在間,在一瞬間就被攔切成兩段,上半身掉落在地上,而下半身仍然向前繼續跑了幾步才轟然倒地。

大量冒着熱氣的內臟迅速的從她們斷開的身體裏湧出,了一地,一股讓人作嘔的濃濃腥臭味在林間擴散開來。

趁着三個黑衣女殺手上前送死的時機,虞姬開始了唱,而這一次她在唱的同時,一隻手在空中飛快的勾畫着,隨着她的每一筆勾畫,一個神秘的銘文便憑空浮現在她身前。

書生雖然舉手之間就料理了三名黑衣女殺手,卻並不急着進攻,而是負手而立,靜靜的等待着虞姬完成魂術,似乎有成竹。

虞姬見他居然一味託大,心中一陣暗喜,突然雙手猛地向上一翻,兩朵紫的火花從她手心出現,然後化作兩道紫的閃電向書生。

「九幽冥炎,想不到妳年紀輕輕就成為大魂術師了。」

書生多少到有些意外,他很清楚這九幽冥炎的威力,那紫火併不是真的火焰,卻是純由魂力形成的魂火,毒之極,若是被沾上,就會引發魂術者體內魂力的燃燒,本無法救治,被灼燒的人只能在極度的痛苦中慢慢死去,慘不堪言。

眼看那紫火就要燒到他身上,書生伸手向前一指,紫火便老老實實的在他身前五尺的地方停了下來,似乎撞上了一個看不見的罩子,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虞姬心中一凜,她本也沒指望能擊敗這位進入宗師境界多年的天龍門北宗掌門,之所以使出極其毒的九幽冥炎,唯一的目的就是能迫對方閃避一下或出手相抗,只要他出手時幻陣出現哪怕一絲破綻,她就有可能趁機逃走。

可令她絕望的是,敵人本就沒有躲閃,也沒有出手抵抗,他就那樣悠閒自得的揹着手站在那裏,像看笑話一樣看着她使出吃的力氣縱着九幽冥炎。

冷汗順着虞姬的額頭下,她體內的魂力已經被催動到極致,可九幽冥炎卻始終無法突破那道看不見的屏障。

就在她久攻不下心裏異常焦躁時,一股極度危險的覺突然湧上心頭,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覺得口一涼,有什麼冷冰冰的東西劃開了她的衣服,然後是皮,最後從兩肋骨間突進了她的膛,將那顆正在跳動的心臟穿透。

劇烈的疼痛迅速由口蔓延到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虞姬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痛苦的呻,雙手一鬆,九幽冥炎也隨之熄滅。

她緩緩低下頭,剛好看到一把銀柄匕首正在她的口,整把匕首的刀刃已經完全沒入了她脯,只有銀的刀柄還在外面,而握住刀柄的卻是一隻細的小手。

將匕首狠狠刺入虞姬口的小女孩彷彿變成了一隻兇惡的狼,惡狠狠的盯着她的獵物,眼中充了怨恨。

「妳……沒想到是妳…我竟會死在一個孩子手裏……」

隨着一陣劇烈的咳嗽,血從虞姬的嘴角了出來,膛裏火燒一樣的疼痛讓她的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但她還是咬着牙凝聚起最後的力量,緩緩抬起右手,向着女孩的頂門拍去,即使是垂死掙扎,她也要拉着這個給她致命一擊的敵人一起死。

然而小女孩本不給她機會,就在虞姬抬起手的同時,她惡毒把刀柄一轉,將刀刃在虞姬的心臟裏一通攪,然後猛地拔出,拔出時順手向下一劃,將她那被攪的破爛不堪的心臟徹底切成兩半。

隨着刀子拔出,一股鮮血從虞姬前而出,虞姬只覺得眼前一黑,神智一陣模糊,剛剛積聚起來的力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高舉的手也軟綿綿的垂了下來。

而小女孩在一擊得手後便向後急躍,跳出了虞姬可以在臨死前拼死反擊的範圍,整個動作乾淨利索,完全是一個常年在黑暗中行走的殺手的手段。

看着小女孩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瞬間虞姬的心裏都明白了:「這孩子是陸岑帶出來的,紫電陸岑的徒弟怎麼可能是全無還手之力的廢物。」

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血像開閘的河水一樣從她的嘴裏,鼻孔裏,甚至耳朵裏出來,在她致的臉蛋上添加了一條條猩紅的緞帶。

顫抖的雙腿終於再也無法支撐她的身體,在不甘心的吐出最後一口氣後,虞姬的身子直的向後倒了下去,在倒地的同時,她的心臟也停止了跳動。

在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她最後看到的就是小女孩走到她的身邊,一刀狠狠進她的喉嚨,橫着一劃,割斷了她的喉管。

中年書生顯然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他走過來看了一眼吐着舌頭死不瞑目的虞姬,苦笑道:「她是浦何的徒弟,得罪了那老傢伙,就算妳跑到天涯海角也沒用。」

小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説道:「我不管她是誰,她殺了我娘,我就要殺了她給我娘報仇。那個什麼何若是找上來,我用這條命抵了便是。」

書生見她年紀不大,子卻十分倔強,不由得搖了搖頭嘆道:「人死不能復生,妳殺了她聶夫人也活不過來。再説她又不是妳娘,她真名叫陸岑,只是妳娘以前的一個侍女……唉,算了,妳叫什麼名字?」他顯然並不想告訴女孩她的身世,一句話帶了過去。

小女孩見他不願多説也不再問,回答道:「我叫聶雨晴,聶夫人把我養大,她就是我娘。」

自始至終她手裏都緊緊的握着那把帶血的匕首,全神戒備。

聽到雨晴的名字,書生身邊一直沒説話的少年突然一聲叫,搶着説道:「我叫謝無涯,是妳未來的主人,妳以後就是我的女人了。」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顯然沒把這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小孩放在眼裏。

叫謝無涯的少年也不生氣,的望着女孩説道:「妳現在不認我做男人也沒關係,以後遲早會跟着我,雲師父説了,這就是命運,該來的總會到來。」

書生對少年的這種説法也哭笑不得,轉向小女孩説道:「我叫謝凌雲,是天龍門北宗宗主,我以前和妳親孃頗有淵源,妳出生的時候我也去看過妳。雨晴,妳身上中了虞姬的七蛇之毒,若是得不到救治七之內便會七竅血而亡。我們做個易,我幫妳解毒治傷,妳叫我一聲師父如何?」

「雲師父可厲害了,一般人就是送萬兩黃金也休想拜他為師,妳這回賺大了。」

一邊的少年十分賣力的推銷着自己的雲師父。

雨晴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的楓林,突然覺得心裏空的。

她從小在聶家長大,從未離開過聶家大院一步,如今突遭變故,聶夫人死了,聶家被滅門,只剩下她孤身一人。這天地雖大卻叫她去哪裏安身?

茫茫塵世她一個小女孩又靠何為生?

想及此處,她不覺鼻子一酸,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了下來。

謝無涯見她哭的傷心,想起自己自幼離家跟着師父修煉,長這麼大卻連家也沒回過一次,心中也是一陣難受,不由起了同病相憐之意。

於是他走到雨晴身邊一陣好言安,伸手輕輕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又將跟着雲師父學藝的種種好處誇大了百倍,連哄帶騙,終於將女孩説的停止了哭泣。

此時雨晴雖然隱隱到這怪人收她為徒的目的似乎並不單純,卻也別無他路可走,於是把心一橫,跪在地上對着謝凌雲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叫了一聲師父。

謝凌雲點了點頭,扶起她説道:「以後妳就是我天龍門北宗的弟子了,無涯比妳入門早,是妳大師兄。」

收了雨晴為徒後,謝凌雲的目的也已經達到,只見他伸手掐了個訣,周圍的楓林便一下子消失不見。

雨晴這才發現原來幾個人正站在一大片墳崗子的中央,又見謝凌雲從腳下拾起一片白的絹布,那絹布上用硃紅繪着無數山川大河,既有莽莽森林,又有赤壁大漠,還有繁華的城市,裏面的亭台樓閣,小橋水,畫的惟妙惟肖,皆如真的一般。

見雨晴一直好奇的盯着那絹布細看,謝無涯搶着解釋道:「這是困龍陣,是頂級魂術,只有雲師父才會。這陣法由心而生,隨心而變,要想破解,是比登天,就是浦何那老傢伙來了,也一樣出不去。」

見徒兒又在顯擺,謝凌雲的臉沉了下來,罵道:「混賬,浦何的名字也是你叫的?我現在要找個地方幫雨晴解毒,這些死人留在這裏被野獸噬,孤魂不散,在這大之地,子長了難免凝聚成鬼魅害人,你把這些屍體收拾了再來找我們。」

説罷也不再搭理謝無涯,帶着雨晴離開了墳崗子給她解毒治傷去了。

謝無涯看了看那些內臟腸子的到處都是的女屍,不由的撇了撇嘴,心中暗罵:「你把她們的一塌糊塗,卻讓我來收拾,好不講理。」

但他畢竟不敢違抗師命,嘟囔着將那些斷成兩段的女屍拖到一起,又用虞姬的法杖把她們散落了一地的腸子也劃拉到一起,然後去拖虞姬的屍體。

由於虞姬口的衣服被劃破,衣襟向兩旁撕裂開,前那對豐盈的玉了出來,隨着屍體被拖動一陣微微顫。

看着那一對粉紅的小頭上下起伏,謝無涯只覺得口乾舌燥,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把。

虞姬死後不久,身體還是熱的,謝無涯只覺得觸手處温軟如玉,滑膩如凝脂,若不是她口沾了腥腥的血跡,他真恨不得去親上一口。

「這麼漂亮的女人就這樣死了,真是可惜。」

他伸手抓住虞姬的腳踝,拖着她向其他女屍所在的地方走去,虞姬的小腳滑膩膩的,柔軟的像豆腐一樣,逗的謝無涯心裏一陣發

他正值少年,常年跟着雲師父在深山中苦修,連女人也沒摸過,如今這樣一個風的女子就在他手裏認他擺佈,卻讓他如何按捺的住。

謝無涯回頭看了看,見師父早已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心想:「這女人已經死了,師父也不在,此事再也不會有人知曉,更何況我只是擺一個死人,她死後早已不知羞疼痛,自然也無法向別人告發。」

想到這裏,他把心一橫,一把將虞姬身上的黑紗裙撕了下來。

紗裙下是她那光滑細膩,白如雪的肌膚,謝無涯伸手沿着她的大腿往上摸,不一會便摸到了她的私處。

他分開她的雙腿,用手指輕輕撥開那兩片嬌的花瓣,向裏面一探,便將整個手指入了她那温軟的桃園深處。

他來回玩了幾下,將虞姬的道盡量撐開,又在她乾澀的道口上吐了口吐沫,這才子,將那已經堅硬如鐵的了進去。

謝無涯清楚的到那仍然温熱的壁將自己的下體緊緊裹住,舒服極了,不由得興致大增,來回動起來。

隨着他一前一後的拔,虞姬的屍體微微晃動着,她的雙眼睜的極大,一直盯着騎在她身上的少年,一臉不甘心的表情。

這位鼎鼎大名的天龍門南宗高手恐怕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死在一個孩子的手裏,而死後居然還要被另一個孩子玩侮辱,連屍體也不被放過,怪不得會如此不甘心。

可既然已經死了,再不甘心又有何用呢。

謝無涯着虞姬那對如透了的桃一樣的玉,下身卻加快了拔的速度。

他畢竟是懵懂少年,沒過幾下便將幾年積攢下來的東西盡數在了虞姬體內。

看着那白乎乎的粘從她腿間的出來,謝無涯也到一陣不好意思,心中連念「罪過,罪過。」

他將虞姬赤的身體堆在另外幾具女屍的上面,又用了個移土填坑的小法術,將她們的屍體淺淺的埋了,也不管會不會被野狗挖出來啃咬,便轉身追雲師父去了。

兩天後一個烏雲遮月的夜晚,影州城外的墳崗子裏突然出現了三個神秘的黑衣人。

為首的是一箇中年男子,眉頭緊皺,正仔細的驗看着面前的幾具女屍。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伸手撣去身前那具體女屍身上的泥土。

儘管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惡臭難聞,大半個房被野狗撕爛,肚子被咬開,裏面的腸子也被吃光了,出了森森白骨,但從那張已經腫的臉上,他仍然一眼就認出這是他們一直尋找的虞姬。

「大人,是北宗的謝凌雲乾的嗎?」另一個人出言問道,在説道謝凌雲的時候,他的身子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如果是他,至少有十種以上的方法在一瞬間不留痕跡的殺死虞姬,可是你看,她的致命傷在口,是被人用利器刺穿心臟而死,殺她的應該是個武者。另外她死後屍體被人侮辱過,如果謝凌雲在,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一聽到不是謝凌雲,那個手下終於鬆了口氣,説道:「既然不是就好辦了,我們追下去,抓住兇手給虞姬報仇。」

那個首領不耐煩的罵了一句:「報個仇,不長腦子的東西。」

「你看看那幾具屍體,都是被攔斬斷,脊椎骨斷口處異常的平滑,絕不是利器造成的,倒像是被用魂力形成的劍氣所斬斷,應該是類似斷氣斬之類的魂術,敵人就算不是謝凌雲,也是大魂術師以上的人物,吹口氣也能殺了你這樣的廢物。」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説道:「虞姬這次私自來北齊本就犯了門規,我們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説完他伸手在虞姬的脖子上輕輕一劃,一把將她的人頭揪了下來。

看着這張昔裏曾經讓無數人神魂顛倒的面孔卻變成了這幅摸樣,那中年男子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向地面一指,虞姬和幾個手下的屍體立即在一片紫的火焰中華為灰燼。

卻説謝凌雲師徒三人離開影州後轉而向東北方向行去,一路不停,十幾天後便來到了北齊名山太白山腳下。

這太白山連綿千里,山峯高聳入雲,終年積雪,山頂在雲霧中時隱時現,神秘莫測。

山上鳥獸眾多,人煙卻十分稀少,只有山腳下的村民才會在夏天入山採藥。

謝凌雲帶兩個徒弟在這連綿不斷、無邊無際的大山中一走就是半個月。

隨着一路深入,山路變得又陡又狹,最後就只有採藥人踩出來的羊腸小道,上依絕壁,下臨深谷,勉強能容一人通過,驚險之極。

而再往上走,舉目四望下便都是大片大片的高山草甸和一塊塊巨巖,巨巖間盡是皚皚白雪,卻再也無路可走。

謝無涯常年跟着師父修煉,體力充沛,內息悠長,儘管疲憊卻尚能堅持,而雨晴身上的毒並沒全解,一路急行,此時已達到了體力的極限,但她子堅韌,始終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的緊緊跟着,不願落後一步。

謝凌雲見她實在走不動了卻還在硬撐,心想這女孩的子未免太倔了些,恐她傷了身體,於是停下來,將兩個徒弟用布袋子裹了,像挑水一樣用繩子擔在雙肩上,揹着二人向着山頂攀去。

此時正當夏季,山上的積雪並不多,大塊覆了苔蘚的褐岩石在外面,彷彿是一塊塊大小不一的傷疤。

謝凌雲雖然挑着兩個人,身法卻快若奔馬,輕如飛燕,在岩石之間縱橫跳躍,如履平地。

也不見他如何抬腿跨步,只輕輕一躍便縱出數丈之外。

即使碰到直上直下的巖壁,也是縱身跳上,在快要下落時輕輕在巖壁上一拍,借力再向上縱,十幾丈的懸崖三兩下就跳了上去。

雨晴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彷彿在雲霧中飛行,嚇的緊緊抓住雲師父的衣服,心中卻對他這手絕技十分佩服。

而謝無涯對此早就習以為常,神自然,偶爾望着女孩一陣壞笑,也不知道心裏動了什麼念。

三人在靠近山頂的一個山裏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謝凌雲便帶着兩個徒弟登上了眾峯之巔。

此時正值出,微暉稍,紅的雲霞燦若錦繡,無邊無際的雲海中,羣山彷彿只是一座座突出海面的小島,隨着煙雲飄動,時隱時現,在朝霞的映照下,似真似幻,彷彿飄渺仙境一般。

雨晴從小到大從未出過聶府,哪裏見過這般奇景,望着腳下的茫茫羣山無邊雲海,不看的痴了。

謝凌雲見她如此表情,笑着問道:「雨晴,妳想不想去雲霧裏看看?」

他説着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一處山澗前,雨晴見那山澗中雲騰霧罩,白茫茫不能視物,不由有些心虛,將一句「當然想去看看」硬生生的嚥了回去。

謝凌雲哈哈大笑,也不等她回答,縱身騰起,從山澗跳了下去。

雨晴心裏一緊,眼見身子飛快的墜下無底深淵,直上直下的巖壁從身邊一閃而過,不由發出「啊」的一聲尖叫,嚇得閉上了眼睛。

山澗中的風極大,她到自己像陀螺一樣被吹的轉了幾個圈,然後身子猛地一震,上下起伏了幾下,便停止不動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驚訝的發現他們竟然懸在空中,腳下的山澗依然深不見底,身邊雲霧繚繞,幾隻山鷹正在離他們不遠處盤旋。

她正自奇怪,抬頭一看,發現雲師父的手裏多了一的長鞭,鞭梢正繞在一手腕細的鐵鏈上,鐵鏈的一頭被釘死在山壁裏,另一頭卻深入雲霧,不知道連到哪裏去了。

「這是飛雲峽,我們快到家了。」謝無涯説着伸手握了握雨晴的小手示意他不要害怕。

謝凌雲挑着兩個徒弟在山澗裏中飛來去,每一次跳進雲霧,一落就是十餘丈,卻又總能及時找到一鐵鏈用長鞭勾住,止住下落的勢頭。如此做法下降的速度倒是極快,卻也驚險萬分,稍不注意便會摔得粉身碎骨。

雨晴嚇得心都快跳了出來,一時忘記了呼喊,只能緊閉雙眼,心中默默祈禱。

好在這一路有驚無險,過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他們終於來到山澗的底部。

當雨晴腳落地的那一刻,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卻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

這山澗上寬下窄,真正的谷底不過十來丈寬,一條湍急的溪水從中過,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谷底,謝凌雲也不願意多待,挑着兩個徒弟,沿着溪水逆向上的方向縱躍而去。

越往前走山谷越窄,到最後頭上的藍天只剩下一巴掌寬,就在眼看着前面的路被一塊巨石擋住無路可走時,謝凌雲卻縱身一躍從一處石間穿過,出了山谷。

雨晴只覺的眼前一亮,豁然開朗,山谷外竟然是一大片空曠的草原。

草原四周羣山環抱,湛藍的天空下,青草依依,鮮花遍地,遠處幾匹牛羊正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悠閒地吃草,完全是一副外草原的美麗畫卷。

那谷中的溪水進入草原後逐漸變寬,最後變成一條小河從草原中間蜿蜒過,河的盡頭是一個不大的湖泊,光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碎銀閃爍。

而湖的另一邊,卻是一條白練般的瀑布掛在光滑如鏡的峭壁上,飛直下,在湖中濺起一大片白的水花。

「這裏是百花谷,是我們修煉的地方,那裏就是我們的家。」

雨晴順着謝無涯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在湖畔的高坡上,一棵參天大樹下立着一座木屋,雖然有些簡陋,卻為這桃園仙境平添了幾分人間煙火之氣。

「我給妳抓魚去,這幾天沒見葷腥可憋死我了。」

謝無涯也不管雨晴是否願意,拉着女孩一溜煙的跑向湖邊。

看着他們跑遠的背影,謝凌雲有些擔憂的皺起了眉頭。

湖邊,謝無涯已經挽起了袖子腿,走入了湖水中。

雨晴也伸手摸了摸湖水,一陣刺骨的冰冷從指尖傳來,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這是雪山上的水,其極寒,妳的身子受不了。」

謝無涯笑着説道,卻繼續向湖水深處走去,似乎對那寒冷的冰水沒有一點覺。

岸邊的水很淺,他又走出十幾步,直到湖水沒到他的大腿,才停了下來,在水中一立,穩如山巒,待着魚兒從腳邊遊過,突然閃電般伸手入水中,收回來時手中已多了一條活蹦跳的大魚。

他抓着魚跑上岸,炫耀似的把魚往地上一扔道:「今天運氣好,這魚足有兩斤,足夠我們吃了。」

雨晴奇怪地問:「你下一趟冰水也不容易,為什麼只抓一條魚,雲師父不吃嗎?」

謝無涯搖了搖頭説:「這魚兒本來生活在大海里,為了產卵才沿着那湍急的小溪逆而上游到這裏,產完卵後,它們就會死在這湖裏,化成湖水的一部分。雲師父説小魚很不容易,所以每天只能抓一條,另外雲師父只吃素,所以不用管他。」

雨晴有些不相信的問道:「難道這魚兒千辛萬苦游到這裏只是為了送死?」

「是啊,這就它們的命運,誰也無法改變。」謝無涯説完,扔下在原地發楞的雨晴,一溜煙的向小木屋跑去。

不一會少年就從木屋裏取出米,佐料和鍋碗,又去屋後摘了野菜,就在湖邊支起了鍋,開始洗菜淘米,生火煮飯。

又過了一會,魚湯也做好了,一陣人的香味從鍋裏散發出來,讓連吃了大半個月乾糧的雨晴饞涎滴。

看着謝無涯練的忙碌着,不多時便將飯菜做好,將一碗濃濃的魚湯送到她面前,雨晴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年似乎並非看上去那樣討厭。

就這樣雨晴在百花谷中住了下來,開始了漫長的療傷和修煉。

按照雲師父的説法,由於沒有解藥,七蛇之毒無法從外部完全化解,只有從內部下手才能徹底將毒排出體外。

於是在到達百花谷的第二天,他開始傳授雨晴密修之法。

大大出乎謝凌雲的意料,這個新收的徒弟天賦奇佳,正常人捉摸數才能領會的要訣,她聽一遍就會,且能舉一反三,進境快的不可思議。

他曾經問過幾次,雨晴卻口風甚嚴,什麼也不肯説,謝凌雲雖然心知有蹊蹺,卻也不便再問,就只當是收了一個曠世奇才做徒弟。

他並不知道的是,雨晴從五歲識字起,就開始背誦一篇經文,八年裏聶夫人已經把這經文跟她講解了無數遍,只是不許她修煉而已。而謝凌雲所傳的密修之法不過是那篇經文的開篇第一章,至於經文後面的部分很多卻是連謝凌雲也不知道的修煉法門。

的午後寧靜安逸,雨晴盤腿坐在木屋前的大樹下閉目打坐,徐徐的微風吹了她頭上的青絲,卻無法在她靜如止水的心裏掀起一絲波瀾。

一股温暖的氣在她的經脈中緩緩淌,先進入關元、然後是巨闕、厥,最後到達左、右膺窗,五大道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微弱的跳動,一種麻麻覺越來越強。

伴着她的每一次呼,那道細微之極卻連綿不絕的氣開始在五大道中慢慢旋轉起來,隨着氣旋轉漸快,山谷中豐沛的靈氣逐漸被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雨晴只覺得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一陣清涼從頭頂四肢向口匯聚,再由口到達丹田,最後經五處大到周身經脈。那覺就像是一個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突然發現一口清泉,喝足了水後泡在裏面享受着清泉的滋潤,説不出的舒服。

她心中不由得一陣興奮,按照經文中所記載,這便是無念虛空境,一旦跨過這道難關,進入本源天境,氣輪初成,便大功告成,算是進入魂力者的行列了。

之後五輪齊轉,天地之靈氣,養自身之魂力,以後就是一輩子的慢慢修行,至於能進入何等境界,全靠個人的天賦和造化了。

就在她完全沉浸在無念虛空境裏,眼看就要突破最後難關的緊要時刻,忽然有人輕輕推了她一下,耳邊一個聲音説道:「喂,妳怎麼還在練功?那麼簡單的基礎修行也要練習這麼久,還真是笨啊!」

謝無涯的到來徹底攪了雨晴的修煉,她心神一,自然而然跳出無念虛空境,頓時功虧一簣,再也無法修煉下去。

「你不知道打攪人家練功是大忌嗎?你是不是故意的?非把我的走火入魔你這小混蛋就高興了?」

雨晴睜開眼睛就劈頭蓋臉對着他一頓痛罵,如果不是打不過謝無涯,她真恨不得一把掐死這個總是沒事找事,在關鍵時刻給她搗的小孩。

謝無涯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雨晴氣急敗壞的咒罵,厚着臉皮在她身邊坐下,嬉皮笑臉道:「練那些基礎的功法,怎能走火入魔。這種沒用的東西妳練的再多再快又能怎樣,何必費時間呢。不如我教妳真正有用的,妳認我做師父吧。」

雨晴轉過頭去不搭理他。

「妳若是不想學修行的功法,我教妳抓魚?」

「最近天天吃魚,吃的煩死了,你能不能做點別的,別來煩我?」

「這個…妳看我有好玩意。」

謝無涯説着從懷裏掏出一個木頭小人放在雨晴面前。

雨晴畢竟是孩子,心中雖然惱他,卻仍忍不住好奇轉頭望去,只見面前是一個用硬木雕成的普通木偶,做工十分糙,也看不出什麼特別。

謝無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説:「這個是我自己做的,醜是醜了點,不過它能走路,妳看好了。」

説罷他的神突然凝重起來,伸手向那小木頭人一指,説了聲「起。」

説也奇怪,那木頭人竟然真的站了起來,一步步向雨晴走了過來。

謝無涯十分得意的解釋道:「這就是魂力,一個死的東西有了魂力就能行動,變成活的,只不過我功力不夠,還不能讓它做很多事情。我親眼見過雲師父用魂力驅動兩個小紙人給他拿果子,如果是把魂力注入兵器,兵器就變成了魂印之器,雲師父用的紫玉麒麟鞭之所以是天下至寶便是因為裏面封了九龍魂力。若是還有比雲師父本事跟更高的人,可以讓一件東西真正具有靈魂,那就是造物了……」

他説的得意忘形,不覺中給小木頭人輸入的魂力多了些,那木頭人終於承受不住,砰的一聲爆碎成一堆木屑。

雨晴指着那一堆木屑,冷笑道:「你一口一個雲師父,我已經拜了他為師。你就這點本事,你能教給我什麼?教我玩燒木頭嗎?滾到一邊玩你的破爛木頭人去,別在這裏礙我的事。」説罷一腳將那堆木屑踢開。

謝無崖被她氣的七竅生煙,口而出道:「雲師父教妳的那些都是歪門道,正宗的功法又怎麼會真的傳授給妳。一個魂術者只能有一個傳承人,我才是他的傳承,他收妳為徒只不過因為你是一把鑰匙,一件工具而已。」

他説完後才發現自己氣憤之下一時口快説漏了,立即住了嘴,臉漲的通紅。

「原來在你們心裏,我一直就只是一件工具……」

雨晴神黯然的望着他,澀澀的眸子裏透着傷心絕。

謝無涯連忙搖頭解釋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從沒把妳當工具,我……」

他還待繼續解釋,雨晴卻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説下去,低頭嘆了口氣,輕聲説道:「算了,這就是命……我命中註定就是一件工具,從生下來就是這樣……」

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過了好一會雨晴才突然抬起頭説:「你過來陪我躺一會好嗎?」説着向後一仰,四肢張開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兩個孩子靜靜的躺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望着蔚藍天空中緩緩飄過的白雲,各自想着心事,誰也不説話,和煦的暖風吹在身上,一股倦意襲來,讓人忍不住倒頭睡去。

雨晴懶洋洋的伸了個懶,打了個哈氣,望着天説道:「小時候我總喜坐在院子裏看天,看天上的雲,各種各樣形狀的雲。那時候我以為自己一輩子就只能待在那個小院子裏,看到的天空也只有這麼大。」她説着伸手比劃了一下。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小朋友都可以出去玩,而我卻不行,我只能在屋子裏背誦那些難懂的經文,一遍遍練習那些無聊的武技。後來我才知道,我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在那些大人眼中,我只不過是一件工具,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工具,而我這輩子唯一存在的意義就是如何做好這件工具,當它被使用的那一天就是我毀滅的子……」

「其實我想學的你教不了,雲師父也教不了,我想變成一隻鷹,飛上那雲端,飛的越高越好,越遠越好,最好永遠離開這片土地……謝無涯,我討厭你是因為我從心眼裏嫉妒你,你也許不知道,其實我做夢都想變成你,成為一個正常的孩子,可我永遠也做不到……」

抑在心中已久的話説出後,雨晴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神憂傷的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中兩行清澈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看着楚楚可憐的女孩,謝無涯的心中突然一股熱上湧,他坐起來輕輕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動情的説道:「雨晴,我不管雲師父怎麼看妳,在我心中妳永遠不是工具,妳是一個可而美麗的女孩,一個值得我用一生守護的女孩。」

雨晴睜開噙淚水的雙眼,驚訝的發現少年正神凝重的盯着她,看的她心中一陣發慌。

「我,謝無涯,以北齊謝氏皇族世代先輩的名譽發誓,我會用我的一生守護妳,讓妳幸福。」

在開鮮花的河谷中,鏡湖邊的小木屋前,還是少年的天龍門北宗大宗主不滅冥王謝無涯對着一個女孩鄭重的許下了一生的誓言。

五顏六的夏天悄悄退去,秋風為河谷披上了黃的外衣,雲師父走了,臨走時説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他親自去辦,當谷中第一次飄起雪花的時候就會回來。

離別時謝無涯顯得有些悲傷,還抱着雲師父的大腿掉了幾滴眼淚。但少年總是能很快忘記煩惱,在雲師父走後的第二天就興高采烈的帶雨晴抓野兔去了。

雨晴問他雲師父到底去幹什麼了,謝無涯的回答是,會姑娘去了,發過了情自然會回來,不用替他擔心。

而從那眉飛舞的表情來看,他似乎也不怎麼希望雲師父回來。

謝無涯確實不希望師父回來,在謝凌雲走後他這個大師兄就成了百花谷裏的大王,而許多年來,他第一次有了一個手下。

大師清修的世外桃源變成了孩子們的遊樂場。在枯黃的草地上,少年少女奔跑着,嬉笑着追逐打鬧;

在清澈的湖水裏,少年手把手教少女抓魚,兩個身影親密的依偎在一起;

下,他們手拉手在草原上漫無目的走着,一直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身後拖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湖水邊,他們背靠着背坐在一起,仰望着璀璨的星河,一顆一顆數天上的星星。

謝無涯可以叫出每一顆閃亮星星的名字,當然還有那些永遠也講不完的傳説。

少年不知疲倦的講了一個又一個故事,説道採的地方忍不住站起來手舞足蹈的表演,而作為他唯一的聽眾,雨晴只是靜靜的聽着,嘴角帶着淡淡的微笑,從不話。

進入深秋後,天氣一天寒似一天,每經過一場秋雨,屋前大樹上枯黃的樹葉就又會被打落許多,直到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杈。

冬天在北風中悄然而至,而謝無涯的話也越來越少,總是低着頭一個人發呆,一副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樣子。

雨晴幾次問他到底有什麼心事,他卻總是把話題轉開,不願多説。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找到雨晴,説是要給她看一件東西,讓她去湖邊等着。

天繁星下,當雨晴如約來到湖邊時卻被謝無涯奇怪的打扮嚇了一跳。

只見他身上穿了一套黑黝黝的古怪皮甲,甲面十分光滑,上面布了細小的鱗片,好像是用什麼魚的皮做的。

而他的裏繫着一長長的繩子,也不知道用來做什麼,手裏卻拿着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刀。

不等雨晴出言提問,他就將繩子的另一端硬到她手裏,囑咐道:「我要到湖底給妳取一樣東西,若是我連着拉動繩子三下,説明已經得手,妳就使勁拉繩子,把我拽上來。」

看着謝無涯臉上出鮮有的凝重表情,雨晴知道他並非在開玩笑,於是也收起了笑容,認真的點了點頭,將繩子間。

謝無涯也不再向她解釋,深深了一口氣,轉身走進了冰冷刺骨的湖水裏,向着湖中心遊去。

皎潔的月光灑在湖面上,給鏡子般平整的湖水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看着謝無涯的身影漸漸遠去,最後消失在水下,雨晴心中突然一陣緊張,隱隱到有什麼不妙的事情將要發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湖水依然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而謝無涯卻像是被這湖泊徹底噬,一點動靜也沒有。

見他還不上來,雨晴心中越來越焦急,恨不得也游到湖心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突然,繩子動了三下,雨晴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下,開始拼命的拉動繩子。

此時湖面也不再平靜,隨着一陣水花在湖中心冒起,湖心像開了鍋一樣冒起了無數水泡。

謝無涯的身影突然浮出水面,他正拼命的向着岸邊游過來,而在他背後,湖水卻嘩啦啦的翻騰起一大片,似乎有什麼東西正緊追着他不放。

就在謝無涯快要游到岸邊時,那東西也追到了他的背後,眼看他就要被翻騰的水花沒,一陣耀眼的白光突然在他身上閃動了一下,謝無涯猛地憑空躍出了水面一丈多高,向前竄了出去。

一個巨大的黑影緊跟着他躍出水面,在銀的月光下雨晴看的輕輕楚楚,那是一隻足有一丈多長的怪魚,張着血盆巨口出森森利齒,一口咬向謝無涯的小腿。

少年也到身後一陣腥風吹來,暗叫一聲不好,在空中猛地一擰身,反手一刀砍在那怪物的鼻子上。

那是它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怪魚疼痛之下,翻滾着掉回水裏。而謝無涯砍出這一刀後也用盡了全力,再也無力再向前躥,隨着怪魚一起落入水中。

只見湖面上的水又是一陣猛烈的翻騰,顯然一人一獸正在水下進行殊死搏鬥。

雨晴知道此時謝無涯的命危在旦夕,用盡全力拉着繩子向湖邊的山坡上跑去,哪知道手上突然一鬆,繩子竟然斷了。

她拉過斷繩一看,只見斷口處異常平整,竟是被少年用刀子割斷的。

情急之下,雨晴再也顧不上許多,從靴子裏拔出那把護身用的銀柄匕首叼在嘴裏,迅速的掉衣服,跳進了冰冷的湖水裏,向着謝無涯游去。

卻説謝無涯一邊和怪魚搏鬥,一邊心中叫苦不迭。

那怪魚身上的鱗片又硬又滑,他手中的短刀雖然鋒利,卻不是削鐵如泥的寶刀,本無法刺穿那畜生的表皮,給它致命一擊。

若不是有寶甲護身,他恐怕早就被撕成碎片葬身魚腹了。

即便這樣,在水中他也始終不是那魚的對手,怪魚十分狡猾,吃了幾次虧後就不再撕咬皮甲,而是趁着他換氣的工夫,攻擊那些沒有皮甲保護的部位,將他死死拖在水下。

就在謝無涯岌岌可危,眼看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雨晴趕到了。

那怪魚見又有一個人送上門來,立即放棄了面前這個難的對手,一轉身向着新的獵物遊了過去。

謝無涯見它捨棄了自己轉向雨晴,頓時大驚失,慌忙扔掉了手中的短刀,不顧一切的張開雙臂一把抱住怪魚,雙手緊緊勒住它的下頜,不讓它張嘴咬人,一人一魚在水下翻滾了起來。

這時雨晴已經游到了近前,眼見怪魚朝她衝來,一擰身,一招「斗轉星移」閃到它的下方。伸手從口中取下匕首,緊接着一招「天河倒瀉」,用盡全力氣反手一刺,狠狠刺進了怪魚的肚皮。

這「天河倒瀉」本是敗中取勝的絕技,施展之前必須假意跌倒,趁敵人不備突然由下向上刺對方的小腹,毒之極。

雨晴年紀幼小,聶夫人怕她吃虧,便把這招傳授給她,好叫她攻敵不備,沒想到今天在水下用上了,竟然一擊成功。

那匕首名叫銀月,是世間少有的神兵利器,又是紮在怪魚最柔弱的腹部,整個刀刃頓時沒了進去,雨晴順勢向前,拖動匕首從怪魚的腹部劃過,將它一剖為二。

暗紅的血將湖水染得一片渾濁,那怪魚雖然受了致命傷卻一時不死,仍然在水中不斷掙扎翻騰,帶着謝無涯向湖水深處漆黑一片的水草叢中游去。

雨晴暗叫一聲不好,拼命憋住氣,追趕着怪魚和謝無涯越來越模糊的身影,終於在他隱沒進水草之前一把抓住他的頭髮,將他從魚身上硬扯了下來。

當兩個筋疲力盡的孩子跌跌撞撞走上湖岸後,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癱倒在草地上,大口的氣,誰也説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謝無涯才上一口氣,隨即一陣大笑道:「沒想到幾年時間,雲師父養的小畜生變得這麼大,還很兇呢。喂,妳有沒有受傷?」説着伸手來拉雨晴。

雨晴一把推開他,罵道:「你不要命了?你瘋了倒好,卻要拉着我去送死,你混蛋!」

想到剛才那生死一線的情景,她心中一陣後怕,反手就給了謝無涯一個清脆的耳光,小嘴一張,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謝無涯沒想到經歷了一場生死,一句安的話也沒聽到,卻白白捱了一個耳光,一時間被打蒙了。

他本想發作,卻見在月光下女孩哭的傷心,雪白的雙肩微微聳動,楚楚可憐,不由得心軟了,柔聲安道:「好了,別哭了,我們這不是沒事了嗎。妳快去穿上衣服,這大冷天的可別凍壞了。」

雨晴聽他一説,才想起自己還赤身體,不由得臉上一紅,趕進拿起扔在地上的衣服穿好,默默地坐到一邊梳着頭髮,不再搭理謝無涯。

謝無涯嬉笑這走到她身邊,突然身子一晃,大叫道:「哎呦,疼死我了,被那怪魚咬到了。」

「你怎麼沒被咬死,死了才好。」

雨晴明知道他是裝的,嘴裏罵了一句,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他有沒有受傷。

謝無涯呵呵一笑,在他身邊坐下,從懷中取出一個盒子扔在了她面前説道:「給妳的。」

「什麼破東西,值得你拿命冒險,我不要。」

雨晴雖然嘴上説不要,卻還是望向那盒子,只見那木盒做工細,上面刻了奇怪的銘文,封口處被臘封的嚴嚴的,用一個龍紋標記的金鎖鎖住。

謝無涯向雨晴借了銀月匕首,小心翼翼地劃開封蠟,又撬開金鎖,打開盒子,最後揭開裏面的油布,取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紫水晶。

他將水晶到雨晴手裏,收起了笑容,神情嚴肅的説道:「雨晴,妳聽我説,雲師父快回來了。他回來的那一天就是我們分別的子,妳要去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一個人去。在那裏,妳只能靠自己,沒有人會管妳的死活,最後能活下來人只有一個,我希望那個人是妳。記住,學會這水晶裏所記載的玄天經是妳唯一活下來的希望,去了那裏以後,不要再相信任何人。」

望着晶瑩剔透的水晶,雨晴眨了眨眼睛不解的問:「這玄天經是什麼東西?既然雲師父將我當作一把很重要的鑰匙,為什麼還要用我的命去冒險?」

謝無涯嘆了口氣,無奈的説道:「這個世界上有兩把可以打開那東西的鑰匙,如果妳真是其中的一把,受到九天龍神的庇護,就一定能活下來。」

「那如果我死了呢?」

「那妳就不是真的鑰匙,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無數人死去,多死妳一也沒什麼不同。」

謝無涯的話冷冰冰的沒有一點人情味,但雨晴卻知道他説的都是真的。

聶家所有人都死了而只有她還活着,唯一的原因就在於她是一件有利用價值的工具,一旦失去了價值,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我明白了,我會努力的活着。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雨晴握緊了手中的那塊水晶,那是謝無涯冒着生命危險為她取來的。

第三章桃花塢

不知何時雨晴來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這裏即沒有藍天也沒有大地,只有一塊漂浮在虛空中的廣場。

她孤身一人站在由青石鋪成的廣場中央,四周和頭頂都是漆黑的夜空,一顆顆閃亮的星辰低掛在夜空中,彷彿一盞盞明燈,照亮了這個漆黑的世界。

廣場在虛空中飛快的飛行,從無數璀璨的星河間穿行,億萬年的時光一閃而過。

突然,一顆閃爍着耀眼紅光的恆星出現在她面前,廣場徑直向那恆星飛去。

眨眼間紅的恆星已經變成了佔據了整個空間的巨大火球,所有的星辰都在燃燒,廣場也被裹在赤紅的火焰中。

雨晴的身體也跟着燃燒起來,巨大的痛苦讓她一陣顫抖,神智變得模糊了。

她張嘴想叫卻發不出聲音,這才發現乾涸的喉嚨裏早就被烈火填。她只想儘快死去,卻偏偏無法如願,只有默默地忍受着那烈火焚身的痛苦……

「啊!」

雨晴一聲驚叫猛地坐了起來,終於從那個自小就一直困擾着她的噩夢中醒過來,屋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謝無涯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光從窗裏照進來,在她的臉上有些刺眼。

「原來只是個噩夢,天已經大亮了。」

雨晴伸了個懶,翻身下穿好衣服鞋子,推門走了出去。

一陣寒氣撲面而來,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經過昨夜的一場大雪,山谷中已是冰雕玉琢,銀裝素裹,天地間浩然一,完全變成了一個銀白的世界。

謝無涯就坐在門口,正愣愣的望着朦朦朧朧的遠山發呆,見雨晴走到他身邊坐下,愁眉苦臉的説道:「下雪了,雲師父要回來了。」

「這麼快?」

「雲師父一向説話算數,他説下第一場雪時回來,便一定會回來。若是那小氣鬼知道我偷了他的玄天經給妳,定然不會輕饒了我。」

「你後悔了?」

謝無涯大笑道:「男子漢立於天地之間,做了就不悔,更何況是為了妳,便是被他打死我也不後悔。只是他這次回來後定要將妳帶走,此次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

雨晴聽他説的真誠,心中不由得一陣動,張開雙臂從後面抱住少年,在他耳畔輕聲説道:「你不是説要我做你的女人嗎,我這輩子都會一直等着你,等你來找我。」

少年轉過身,驚訝的望着面頰緋紅的少女,四目相對,他的心一陣跳,卻不知道該説什麼。

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女孩盈盈一笑,宛如出水芙蓉,突然撲進他的懷裏,用那熾熱的朱輕輕封住了他的嘴,兩個人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雲師父説話確實算數,在谷中飄雪的第二天傍晚就回來了。

在他那雙察一切的慧眼下,謝無涯偷盜天玄經的事很快就徹底敗

雨晴從來沒見過一向修養極佳喜形不的雲師父發那麼大的火,作為懲罰,兩人在門外寒風刺骨的冰天雪地裏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謝凌雲就帶着二個徒弟翻山越嶺,離開了百花谷。

出了太白山後,三人僱了一輛馬車,雲師父趕着車一路向着東,朝着大東海的方向行去。

馬車上,謝無涯半躺半靠在車廂的一邊,默默無言。

那一夜後他全身都被凍傷,至今也無法下地走動。

雨晴則好得多,她雖然拜了謝凌雲為師,心中卻從未真把他當成師父,因此那一晚雖同樣受罰,卻暗暗運用玄天經中所記載的功法修行了一夜,除了手腳有些痠麻,並無大礙。

她見謝無涯為了自己受了這麼大的罪,心中也不是滋味,低聲抱怨道:「雲師父也太狠心了,你不是他唯一的傳承者嗎,怎麼捨得把你折磨成這個樣子。」

謝無涯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那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懲罰,真正的懲罰還在後面,等我傷好了之後就要去寒冰原了。」説道「寒冰原」三個字的時候,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眼中出一絲髮自內心的恐懼。

雨晴沒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也有害怕的時候,不好奇的問道:「那寒冰原是什麼地方?」

「那是位於極北之地的一個島嶼,説是島嶼其實卻大得很,上面千里冰封,渺無人跡。夏天還好,可一到冬天卻整天都是黑夜,見不到一點光,只有無窮無盡暴風雪和四出覓食的遠古兇獸。除了惡劣的環境,還要忍受無盡的孤獨,連個説話的人也沒有,憋也憋死了。那是魂術者修行的聖地,當然也只有大魂術師才能在那種鬼地方活下來。」

聽到這兒,雨晴不發出啊的一聲輕呼:「你才剛剛學會魂術,離大魂術師還差得遠,如此説來,去那裏不是白白送死?」

謝無涯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其實從我出家修行的那一天,就不再是北齊皇室的人了,我的命運只有雲師父能決定,就算他讓我去送死,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再説我也未必就那麼容易死,大魂術師就很了不起嗎?不過是年紀大些多修煉了幾年而已,若是講對魂術的理解未必就能勝過我。」

説道此處他豪氣頓生,仰起頭説道:「憑我的智慧和天賦,等我從那裏走出來時也許就能進入大宗師的境界,到時候世上再也無人能阻擋我,我一定會去找妳,妳等着好了。」

雨晴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那把一直藏在身邊的銀月匕首,遞給謝無涯説道:「這刀是我娘給我的,名叫銀月,是魂印之器,鋒利無比,送給你防身,當你孤獨的時候看看它便能想起我了。」

謝無涯將匕首小心的收好,將雨晴摟入懷中,笑道:「妳不是要做我的女人嗎?不如趁今離別之前,我們就做一次夫如何?」

外面傳來一聲咳嗽,雨晴臉上一紅,罵道:「沒正經的小混蛋,雲師父在這裏,你還敢胡説,不怕再被罰跪嗎?」

「若是跟妳做夫,再跪上三天三夜我也認了。」

雨晴見他得寸進尺,本想罵他一頓,但一想到兩人分別在即,心中又是不捨,不由得百爪柔腸,一陣難受。

少男少女一路談笑着向着大海進發,如果可以,雨晴真希望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永遠不再和少年分開。

然而再長的旅途也有終點,在經過十幾天的長途跋涉後,他們終於來到了大東海的海邊。

這是雨晴第一次見到海,風雪中黑沉沉的大海一望無際,和沉的天空一樣得人透不過氣來。

海上狂風呼嘯,怒滔天,洶湧的波濤不知疲倦的一次次撞擊在礁石上,在震耳聾的巨響聲中粉碎成一片白的水沫。

在不遠處的碼頭邊停着一艘大船,隨着上下起伏的波濤飄搖不定,船頭上雕刻着一隻張開巨口的三眼怪龍,猙獰可怖,一面黑的飛龍旗高掛在主桅杆的頂端,在風中獵獵飄動,顯得殺氣騰騰。

謝無涯撐着枴杖和雨晴一起走下車,指着那大船説道:「這是天龍門的船,看到了黑龍旗,就是海盜也要躲着。一會兒妳就坐這艘船出海,船上都是百裏挑一的老水手,再大的風也不怕。」

雨晴點了點頭向碼頭上望去,卻見那裏早就有人在等着他們。

在棧橋的盡頭,立着一個風姿綽約的身影,個子高挑,身材纖細,一身灰皮大衣,手中打着一把竹傘,孤零零的站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傘上已經積了一層細細的雪。

謝凌雲帶着徒弟走到那女人近前,介紹道:「這是若蘭,以後她會帶着妳繼續修行。若蘭,我把雨晴給妳了,她年紀還小,妳要多關照一些。」

「請宗主放心,我會照顧好這孩子。」

那女子説着輕輕將雨晴拉到自己身邊。

雨晴細細打量着面前的這個女人,二十多歲的年紀,鴨蛋臉,長得雖然算不上十分漂亮,卻也眉目清秀,清新自然,給人一種温婉可親的覺。

若蘭看了看只穿着一件單衣的雨晴,微微皺眉,俯下身伸手在她凍得通紅的小臉上,柔聲説道:「瞧把這孩子凍的,宗主到底是男人,不懂得照顧孩子。」説罷解下自己的大衣,給雨晴穿上,又幫她緊了緊領子,淡淡一笑道:「小姑娘經不住海外的風寒,多穿些才是。」

她笑的很甜,彷彿一陣風吹進人的心裏,暖洋洋的,皮大衣披在身上也很暖和,上邊還帶着她的體温,領口處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若蘭,若蘭,如蘭花般淡雅秀美,温婉如水,果然人如其名。」

雨晴縮在大衣裏暗想。

大船乘風破,離開大陸向大海深處駛去,碼頭漸漸遠去,同樣遠去的還有站在岸邊一直揮手向她告別的少年。

雨晴站在船舷邊,默默地看着謝無涯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終變成一個小黑點隱沒在風雪中,心裏陡然一痛。

雖然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遵守諾言踏過萬水千山來找她,但內心深處卻隱隱到,那個為她去冰水裏抓魚的少年永遠也不會出現了,當所有的一切都已成為往事,便再也無法挽回。

大船出海後,每到夜裏,雨晴就跑到甲板上看星星。

晴朗的夜空中,閃亮的北斗七星極好辨認,她們正朝着天璇天樞二星的連線方向行駛,那是正北。

「不知道寒冰原在什麼地方?謝無涯那小子是不是也是在向北而行的路上?是不是也在和自己一樣看星星?」少女痴痴的想着。

然而大海並不??總是風平靜,在出海的第七天,他們第一次遇到了大風暴。

伴隨着一聲聲炸雷,貫穿天地的閃電將夜空生生撕裂,狂風帶着瓢潑大雨狠狠砸在船上。

威武的黑龍大船此時就像一片小小的樹葉,在滔天巨中起伏不定,時而被拋上尖,時而又跌入谷底,搖搖墜,似乎隨時都會傾覆。

雨晴從未下過海,哪裏受過這種顛簸,早已將晚上吃過的東西都吐了一地,連膽汁也吐了出來。

她雙手捂住耳朵緊縮在角,身體不住的發着抖,只盼着這該死的風暴儘快過去。

若蘭走進了船艙,來到雨晴身邊坐下,把她拉入懷裏,輕聲説道:「暈船很不舒服吧?來,到姐姐這裏來,我有法子。」説着伸出纖細的右手,按在雨晴後頸的大椎上。

雨晴立即到一股清涼的氣從後頸進入身體,緩緩口,彷彿一道清泉滋潤着她的心肺。

説也奇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就不再頭暈噁心,腦子裏昏沉沉的,便想倒頭睡去。

「怎麼樣,舒服了些吧?」

若蘭對着雨晴微微一笑,掏出手帕為她擦去臉上嘔吐的污穢,又替她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這才將她摟在懷中,輕輕在她耳邊唱起了兒歌。

幽藍的天空

月兒彎彎,星兒閃閃

銀河裏,有隻小船

船上沒有帆

槳兒看不見

渡過銀河水

飄呀飄,飄向雲天

聽着那悠悠的兒歌,雨晴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她最喜躺在媽媽懷裏聽着兒歌睡去。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把頭埋在若蘭的口,那裏軟軟的,暖暖的,有着一種又悉又親切的味道。

雨晴很快進入了夢鄉,這一覺她睡的很香,再也沒有做那些七八糟的噩夢。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糊糊中雨晴聽到有人叫她,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若蘭正輕輕搖動她的肩膀。

見她醒來,若蘭站起身説道:「妳都睡了七天了,我們已經到家了。跟我來,我帶妳上島。」

雨晴跟着若蘭走到甲板上,這才發現大船已經停靠在一個島嶼旁的淺水裏,島嶼兩邊突出的山崖如同一個人伸出的雙臂,攔住洶湧的海,在臂彎裏形成一個小小的海灣。

下,寧靜的海灣裏風平靜,不遠處的岸上閃着點點燈火,顯然有人居住。

天星光下,他們坐上一艘小船藉着漲上了島。

當雨晴赤腳踏入冰涼的海水中時神不由為之一振,猛的從糊糊中清醒了過來,不由想起了謝無涯臨行時的警告。

「這裏就是桃花塢,一到天,十里之內,桃花盡數開放,宛若雲霞,漂亮極了。以後的幾年中妳就在這裏修煉,我和其他幾位老師會給妳各種本領,妳要好好學,不要辜負了幾位老師的心意……妳看,那裏就是妳們住的地方。」

若蘭一路介紹,帶着雨晴穿過海灘,來到了那幾座閃着燈光的小木屋前。

雨晴跟着她推門進入靠東面的一間木屋,屋子裏並不寬敞,靠牆放着一張大邊一張小木桌上點着一盞油燈。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正坐在上靠着牆發呆,另外兩個同樣年紀的女孩卻在的另一頭擺着一把瑤琴,她們顯然沒想到這麼晚了若蘭還會帶人來,慌忙起身行禮。

若蘭指着三個女孩介紹道:「這是紫欒和姚倩,靠牆的那個是燕子,紫欒是桃花塢的管事。這是雨晴,今天才到,以後就住在妳們這裏,妳們比她大,要多多照顧她,做相親相的好姐妹。」

她又把雨情拉到身前囑咐道:「雨晴,以後妳就和三位姐姐住在一起,有什麼困難就和紫欒姐姐説,不懂的地方慢慢學,要聽話,懂嗎?」

見雨晴點了點頭,她才意的笑了笑,轉身離開,將雨晴和那一大包被褥衣物留在了屋子中央。

雨晴茫然的看了看屋子裏的三個同伴,默默地拖着大包裹走到中間的位置坐下。

她剛一坐下,那個叫姚倩的少女便走過來,瞪了她一眼罵道:「哪裏來的野丫頭,這地方是妳坐的嗎?在桃花塢一切都要聽紫欒姐姐的,紫欒姐姐説的話就是規矩,懂嗎?」

雨晴見她一上來就給自己立規矩,也不去理她,把頭轉過去衝着牆發呆。

「喂,我跟妳説話呢,妳啞巴了?」

雨晴仍是望着牆不説話,不但沒有挪窩,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我跟妳説話呢?」

姚倩見她不理自己,不由得怒從心起,抬手就是一個耳光,結結實實打在雨晴的左臉上。

雨晴只覺得面頰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左臉頓時高高腫了起來。然而她生倔強,雖被打了卻也不肯服軟,反而抬起頭惡狠狠的瞪着姚倩。

姚倩心中怒火更盛,大罵道:「妳個啞巴野丫頭,還反了妳不成?今便打服了妳。」

她一邊罵一邊雙手掄起,左右開弓連着打了雨情五六個耳光,直打得她雙頰浮腫,血沿着嘴角稀稀拉的淌下來。

姚倩還不解氣,又飛起一腳踹在她的小肚子上,雨晴身子一歪向後摔倒,頭恰好磕在角,頓時鮮血長,倒在地上痛苦地搐卻再也爬不起來。

姚倩伸腳還要再踢卻被紫欒攔住,只聽她冷冷的説道:「妳再打便把她打死了,若蘭哪裏怎麼待?妳自己活不了,卻還要牽連我嗎?她不懂規矩,以後慢慢調教便是。」

姚倩心中一凜,她到底不敢違抗紫欒,罵哼哼的離開了,留下雨晴一個人躺在地上。

燕子有些憐憫的看着蜷縮在地上的女孩,幾次想過去扶她起來,卻始終懾於姚紫二女的威不敢有所動作。

這一晚雨晴就躺在冰涼的地上默默的哭泣了一夜,那一夜很冷。

清亮的鐘聲將少女們從睡夢中喚醒,外面的天還是黑濛濛的,女孩們卻已紛紛起來梳洗,任何人若是早課遲到都將受到嚴厲的懲罰,所以誰也不敢怠慢。

姚倩拿着一條巾走到雨晴面前瞪了她一眼道:「今若是若蘭姐姐問起妳臉上的傷,妳就説是不小心摔倒磕的,若敢把我和紫欒説出去,今晚就活活打死妳。妳是新來的,沒有人會為妳出頭,懂嗎?」

她説完便拿起巾用力將雨晴臉上的血擦乾淨,也不管她疼不疼,又為她擦了一層厚厚的脂粉,將額頭的傷口勉強蓋住。

她這一折騰,觸動了傷口,雨晴疼的身體一哆嗦,卻緊咬着嘴沒讓眼淚出來。

當第一縷晨光照到海灘上時,所有的學生都出現在木屋前的空地上,雨晴這才發現,這桃花塢的四十餘名學生竟然全是年紀相仿的少女,最大的也不過十五六歲,而最小的僅和自己一樣只有十二三歲,個個面目清秀,都是世間少有的美人胚子。

若蘭站在一塊凸起的沙丘上,雙眼緩緩掃視過腳下的學生,她今穿了一套青綠的短身衣庫,打扮的乾淨利落,手中提着一把長劍,顯得英姿颯

當她見到雨晴的時候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幾步走到她身前,指着她頭上的傷口厲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誰幹的?」

她連問了幾句,卻無人回答,雨晴害怕的望了姚倩和紫欒一眼,隨後指了指地,又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做了一個不小心滑倒的動作。

姚倩見她自己認了,便搶着説道:「我想起來了,是她昨晚起夜不小心摔倒了,今天早上我給她處理過傷口,不要緊的。」

若蘭心中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既然雨晴不出來指證,她卻也沒法處理,只是惡狠狠的瞪了姚倩一眼,沉下臉説道:「在桃花塢中,妳們都是好姐妹,以後誰要是敢欺負人,別怪我按家法處置。」

説完後她蹲下身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沾了水小心的為雨晴清洗了傷口,又叫人找來草藥為她塗了包紮好,心疼得問道:「還疼不疼?」

雨晴搖了搖頭,強擠出一個笑容,神情之中卻仍是充了恐懼,彷彿一隻被嚇壞了的小兔子。

若蘭輕輕嘆了口氣,柔聲説道:「我給妳把海邊那間放雜物的小木屋收拾出來,以後妳就睡那裏吧。」

雨晴謝的點了點頭,偷眼向姚倩和紫欒望去,卻見二女正惡狠狠地望着她,眼中既有嫉妒又有怨恨。

處理完雨晴的事情後便是例行的早課,若蘭先是當着眾人練了一套劍法,只見她身形轉動,彷彿一隻青燕,靈動飄逸,手中的長劍化作點點桃花,紛飛舞動,變化莫測,雖然一劍快似一劍,但在眾人眼中,一招一式卻仍是涇渭分明,絲毫不

一套劍法練完,她一個退步,背劍收招,乾淨利索,連大氣也不上一口,當真是動如兔,靜若處子,一派大家風範。

一陣喝采聲從學員中傳來,雨晴真心佩服,也是一個勁的鼓掌。

接下來若蘭將這套劍法分開來拆成一招一式慢慢講解,只聽她説道:「這碧波飛花劍一共有七七四十九招,要訣便是『輕盈飄逸』四個字。我們身為女子,自然不能和那些臭男人硬拼力氣,要想取勝便需使巧。因此這劍法變化紛繁,七分虛三分實,若是能把敵人騙過了,便是勝了……」

她嘴裏説着,手上卻不停,一招招碧波飛花劍使出來,從基本的姿勢到種種繁複的變化,一一細細解説,一直講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將這套劍法的前七招講完。

接下來就是眾人自行練習,有不懂的便出口提問,若蘭極為耐心,有問必答,若是有共同的問題便拿出來給大家講解分析,毫不藏私。

眾女中姚倩學的最快,不到半個時辰便將幾招劍法使得有模有樣。

隨後紫欒和幾個年紀大些的女孩也都漸漸學會了基本的招數,只有雨晴,燕子等人還在前三招上苦苦摸索要領。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早課已經結束,所有的女孩都要把今學的劍招在若蘭面前練上一遍。

姚倩和紫欒等幾人自然順利通過,高高興興的吃飯去了。

而雨晴和燕子自然是通不過的,不得不在海灘上多練了半個時辰,等到她們到了飯廳,也只剩下一些殘羹冷飯。

草草的吃了幾口飯後便是上午課,教午課的是一個一隻腳已經入土的老先生,也是島上唯一的男子,他負責教授女孩們讀書寫字,經史古籍,以及各種廷貴族的禮儀。

而與早課、午課相併列的晚課老師則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少婦,專門傳授音律歌舞之技。

三個老師雖然格各異,卻是一樣的嚴格,沒學會當天所教的東西,便不許吃飯。

雨晴從小在聶府長大,雖然也學了些讀書寫字,但她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背誦那意義難明的經文和練習聶夫人傳授的武技上,對於那些經史古籍一竅不通,而音律歌舞這些紅塵場中的東西更是從未接觸過,因此進境極慢,三個月裏就沒吃過一頓飯。

好在每天晚上當她身心疲憊的回到小木屋時,總能在門口發現一個食盒,裏面盛着還冒着熱氣的飯菜。雖然她從沒見過送飯之人,但從食盒上那淡淡的花香倒也不難猜出是誰。

「若蘭姐姐為何對我這般好,難道僅僅因為我是宗主的徒弟嗎?」

她曾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三載秋恍如一瞬,轉眼之間,雨晴已經由當年那個羞澀乾瘦的小女孩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桃花塢中的少女們也都長大成人,島上美女如雲佳麗繽紛,時時刻刻都能聽到女子們的鶯歌嬌笑,一片生機盎然的迤邐景象。

然而在這欣欣向榮的外表下卻總有一種無法言表的抑。

三年中十幾名成績較差的少女先後離島而去,而其他人則復一過着一成不變的生活,除了早中晚三課外便再也無事可做,單調乏味之極。

可憐這些生活潑的花季少女,大好的青卻被困在孤島上空度年華。

而雨晴則一如既往的裝着啞巴,一句話也沒説過,總是遠離其他女孩,一個人獨自坐在海邊發呆。

長此以往,所有人都把她當作一個格怪異的啞巴,自然而然獨立了她,期間也曾經有人找過她的麻煩,卻都被若蘭狠狠地罰了,從此以後再也無人搭理她。

夜已深,海邊的小木屋裏靜悄悄的,一片漆黑,雨晴卻並沒有躺在上睡覺,而是盤腿坐在地上,雙目緊閉,心裏靜如止水,完全沉浸在本源天的境界裏。

三年來她抓緊每一個獨處的機會刻苦修煉魂力,從未有過半分懈怠,只因她心中一直記着當年謝無涯的那句警告,修煉玄天經才是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此時此刻,隨着她體內五大氣輪飛快的旋轉,如怒濤般洶湧澎湃的魂力正衝擊着她身上的每一處經脈。

在無聲的咆哮中,雨晴的身體猛地一震,排山倒海的魂力終於衝破七經八脈,從她身體的每一個孔中散發出去。

在那一瞬間,她周圍的世界完全變了,屋子裏仍是漆黑一片,她卻能清楚的「看」到四周的一切,只不過不是用眼而是用心神。

她的意識彷彿完全溶入了魂力裏,隨之逐漸擴散到身體四周,再擴展到牆壁。

到牆角有什麼東西在動,那是一隻一巴掌長的大老鼠,正在牆角的木板上磨牙,幾乎就在她「看」到一瞬間,心中的影像立時清晰了起來。

小木屋裏的世界變成了一副立體的畫卷,木樑裏的白蟻,地板下的蟑螂,牆上的每一道隙,地上的每一條紋路,一切的一切都在她心中「一目瞭然」。

雨晴沉浸在這種奇妙的覺中,開始嘗試向外繼續擴展魂力,於是她的意識離開了小木屋,沿着大地向遠處延伸,緩緩飄過沙灘,跨過溪水,一切所過之處都自然而然的浮現在心中。

「望着」遠處那一望無際的森林和大海,她再也無力探尋,全身一軟,癱倒在地上,周圍的一切又恢復了原狀,而她體內那澎湃的魂力也消失於無形。

過了好一會雨晴才緩緩睜開眼睛,在她睜眼的一瞬間,那雙黑沉沉的眸子中竟然有無數星辰在閃動,凝聚消散,週而復始。

她微微嘆息了一聲,又一次閉上眼,等她再次睜眼時已恢復了正常。

「難道這就是九玄天的星辰之力嗎?怎麼會這樣?」

她喃喃的低語着,不想起了玄天經最後半頁上的那句話。

「女神瑤宓為九天至尊,掌管萬千星辰,生有千眼,可察世間萬物,得女神眷顧者可得察之力。」

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當謝無涯將記錄玄天經的水晶放在燭光前,無數神秘的銘文投影到牆上的那一刻,雨晴的心幾乎跳了出來。

水晶緩緩轉動,映在牆上的經文也在一篇篇翻動,而那些銘文彷彿都活了過來,不顧一切的跳進她的腦海裏。

那一刻,她終於知道那篇她從小到大整整背誦了七年的經文,便是魂術世界中至高無上的聖典,玄天經。

而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卻是這兩本玄天經並不相同,前半部倒還類似,後半部卻是大相徑庭。

她並不知道這兩本玄天經本出自兩位大宗師之手,那兩人都是百年難遇的曠世奇才,在有幸聆聽了九天龍神瑤宓的神諭後頓有所悟,遂將修煉魂力的法門編寫成經書。

由於兩人所學所不同,所悟出來的自然不同,但大道至簡,殊途同歸,兩本經書的內容雖不相同,卻相輔相成,取長補短,合在一起更是妙用無窮。

幾十年間,有無數大魂術師為了得到這兩本經書機關算盡,甚至搭上了命,卻都無法達到目的。

誰也不會想到,幾經周折後第一次有幸目睹這兩本當世絕學的竟然是兩個十幾歲的孩子。

在百花谷的那些夜夜,雨晴和謝無涯完全沉浸在對各種魂術修習方法的鑽研中,經過一個月的努力,雖然不能盡數理解,卻也摸索出一個大概的修煉之法。

隨後兩人一起修煉,功力竟是一千里,雨晴更是突破了本源天境,在體內形成五大氣輪,一舉踏入魂術者的行列。

唯一令二人遺憾的便是那兩本經書都是殘本,最後一頁只有一半,除了記錄了一些不可思議的神術外,卻沒有任何和魂力修煉有關的東西,而另半頁早已不知去向,就更無法推測上面記錄的內容。

之後二人將兩本抄錄的經書焚燬,將水晶重新沉入湖底,本想瞞天過海,卻還是被謝凌雲發現。

一想到謝無涯,雨晴不由的苦笑着搖了搖頭,竭力將少年那副永遠帶而玩世不恭微笑的臉龐從腦海中抹去。

她站起身,輕輕打開門走出木屋,來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此時正直初,夜晚的海邊仍然寒氣鄙人,被夜風一吹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頓時清醒了許多。

深夜裏,女孩們早已睡,四周靜悄悄的,她甚至可以聽到從木屋裏傳出的沉重呼聲。

她信步在木屋間穿過,在濃濃的夜中化為一個淡淡的影子,此時就算有人巡夜也絕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當她走到紫欒住的房間前時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她竟然聽到裏面傳出一陣急促的息聲,在靜夜中格外清晰。

雨晴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閃到牆邊,運用察之力,向屋子裏「看」去。

意念所致,屋裏的情形立即清楚了起來,只見大之上,紫欒和姚倩正全身赤的抱在一起,而燕子正縮在的另一邊昏睡。

「她們這是在練習什麼功法?」

雨晴奇怪的想道,將察之力完全放在了二女的身上。

只見紫欒平躺在上,雙腿分開,而姚倩則以相反的方向趴在她身上,股對着她的臉,卻將頭深深的埋在她的雙腿間。

她一邊用手着自己豐而柔軟的房,一邊用力的在紫欒的私處,似乎那是世間少有的美味佳餚。

隨着她用舌尖撥紫欒粉紅的小,並在口上去,紫欒的下身竟然發出嘖嘖的水聲,大量的從她私處出,將潔白的單浸了一大塊。

而於此同時,紫欒也不甘落後的伸出兩纖長的手指,一手指入姚倩的道,另一卻猛地入了她的後庭,隨而前後有節奏的起來。

隨着兩人動作加大,紫欒的息越來越急,而姚倩卻發出了一陣的呻,聽的雨晴面紅耳赤。

她在百花谷中年紀還小,那時雖然和謝無涯在一起打鬧玩耍卿卿我我,卻也沒經過男女之事,第一次看到這種香的場景,自然心馳漾,無法自抑,只覺得渾身發燙,下身更是酥麻難耐,忍不住把手放進襠裏探到私處來回摩擦。

就在她心煩意的時候,一陣若有若無的淒涼琴聲從遠處的桃樹林中傳來。

雨晴心中一凜,如被冷水潑頭,頓時冷靜了下來,身體也不再發燙。

她循着琴聲向桃林深處走去,越往裏走琴聲也變得越清晰,那哀婉動人的調子彷彿直接在她心鬥響起,讓她心神黯然,忍不住就要落淚。

清冷的月光下,一個窈窕卻略顯單薄的女子坐在土坡上撫着手中的七絃瑤琴,孤零零的,就如數年前風雪中獨自立在碼頭上的那個身影一般孤單。

琴聲戛然而止,若蘭也發現有人來了,先是一皺眉,待發現是雨晴時,神情才舒緩了下來,招手將她喚了過去。

「怎麼大半夜還出來?睡不着嗎?還是我的琴聲吵到妳了?」

面對若蘭的提問,雨晴只是搖了搖頭,伸手在琴絃上撥動了幾下,彈出的曲調與若蘭彈的一般無二,只是少了那股哀婉淒涼。

若蘭淡淡的説道:「這曲子名叫秋江月,我生在南方,那裏不比北方的一馬平川,到處都是江河湖泊,水系縱橫,這曲兒是家鄉歌女們常彈的,想家了便忍不住彈上一次,到讓妳見笑了。妳若是喜我教給妳好了。」

雨晴點了點頭,跟着若蘭學了起來,她本聰明,聽了一遍後便已學會了十之八九,只是在細微的轉折之處還需若蘭指點,不到半個時辰已經彈得一分不差,只是總也彈不出那憂傷的韻味。

若蘭苦笑道:「這琴絃與心相連,若是沒有心境,便是技藝再湛的大師也彈不出其中的調子。」

她説罷抬起頭,雙眼望着夜空中的彎月,似乎想起了往事,沉一會,才緩緩説道:「我出生在南方江邊的一個小村子,本來家裏還算富裕,但在我十四歲的那年父親便扔下孃親和我們姐妹二人走了。

家裏因為沒有男丁,大部分家產都被那幾個叔叔霸佔,我娘只能靠着做點針線活賺錢補貼家用。那幾年裏子過的苦不堪言,全靠鄰居對我們的接濟過活。

可就在十六歲的那一年,我第一次有了心上人,是鄰居家的阿牛哥,他一直對我很好,用作木工活??賺的錢給我買做衣服的花布,我受欺負的時候他總會第一個出來保護我,他還會做各種小玩意,作木頭娃娃………

我們每一天都粘在一起,形影不離,那時候我一直在想,就這樣過下去,以後嫁給他,子雖然清苦卻也幸福………」

説道這裏她微微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繼續道:「後來,村裏的地主劉老爺見我娘美貌,便納了她為妾,我和妹妹也搬進了劉家。吃穿是不愁了,可寄人籬下的滋味卻不好受,在劉家我和妹妹像下人一樣伺候他們父子,子過得反而不如以前快活。

我本想和阿牛哥私奔,一起離開那個該死的地方,卻被劉老爺發現,把我吊在樹上整整打了一天,差點要了我的命。我養了半年才好,心卻死了,後來機緣巧合,一位天龍門的長老正好路經此地,我便逃了出去,跟着他加入了天龍門。」

若蘭説完後低下頭,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瑤琴不再言語。

過了一會她見雨晴仍在好奇的望着她,似乎還在等着她繼續講下去,不由苦澀的笑了笑,神黯淡説道:「故事完了,沒有後來了。五年後等我練成武功,帶着十名手下回到村子準備接我娘和妹妹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村子早就沒了。」

「兩年前的一個晚上,雨下得很大,江水氾濫決堤,把村子淹了,村子裏五百多人一個也沒逃出來,我娘、妹妹、阿牛哥全被埋在水下的泥沙裏,那裏除了一大片爛泥塘什麼也沒有了………」

聽到這裏雨晴臉上神微變,她從沒想過,一向淡雅温婉,總帶着微笑的若蘭姐姐竟然有如此悲慘的過去。

「如果我妹妹還活着也有妳這麼大了,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才會覺得珍貴,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麼用,過去了,就再也無法找回來了。」

「世事無常,我這輩子也未必再能回到家鄉,如果你有機會到南方,替我去一趟大梁臨江城,在城西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鎮叫芙蓉鎮,鎮子南邊的那片沼澤便是我的家鄉。落葉歸,我若是不能回去,就把我的頭髮帶回去吧。」

説罷她從間拔出長劍,從頭上割下一縷青絲,裝進一個香囊給了雨晴。

見雨晴小心的收好香囊,她也不再多説,站起身,收好瑤琴,拉着雨晴向海邊走去。

月光下,兩人默默並肩而行,快到海邊的時候,若蘭突然説道:「其實這曲子除了悲涼還有幾分相思,我心裏難受,彈得未免過於悲了…妳還小,還不懂什麼是相思,等以後妳有了心上人自然就明白了。」

見她搖頭,若蘭微微一笑道:「怎麼?妳有心上人了?是不是在碼頭送妳的那個少年?」

雨晴臉上微紅,低下了頭。

若蘭嘆了口氣道:「他叫謝無涯對吧,那是謝凌雲的傳承者,北齊皇帝的親侄子,以後天龍門北宗的大宗主。他只能娶北齊皇室,所以妳們不可能在一起,還是忘了他吧,免得以後傷心。」

這句話觸到了雨晴的痛處,她心中一震,轉過頭望向若蘭,卻發現若蘭也在寧靜的望着她,兩個女人四目相對的一霎那,在對方眼中看到的卻同樣是難以言表的悲傷。

一望無際的荒原被厚厚的寒冰和積雪所覆蓋,灰黑的大地上看不到任何活動的生物,顯得死氣沉沉。

即使是初,這裏卻依舊終不見光,永遠被沉沉的夜幕所籠罩。

無窮無盡的暴風雪在天地間無情的肆,捲起一塊塊拳頭大小的冰塊,拋向空中,再狠狠的砸向地面,化成無數鋒利的碎冰,四散紛飛。

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即使最兇惡的極地暴熊也會老老實實縮在中冬眠。

然而就在這漆黑一片的世界中,一點時隱時現的微弱光芒卻從一個山出來,彷彿黑夜中的一盞明燈,為路人指引着方向。

望着從山裏透出的黃暖光,謝無涯在口微微猶豫了一下,但他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從懷中出了那把飲血無數已經變成淡紅的銀月匕首,向山深處走去。

隨着他的深入,裏的血腥味越發濃烈,一種極度危險的覺在他心中生起,而此時他卻異常的平靜,沒有一絲恐懼或是動。

不大,轉眼間已經走到了盡頭,火光是從入牆壁的一隻火把上發出的,在離牆不遠的地方還有兩隻極地暴熊的屍體。

一隻頭骨破裂,腦子了一地,另一隻口心臟部位着一的木杖,血還在從傷口中源源不斷的湧出,顯然剛剛死去,濃郁的血腥味便是從它們身上發出的。

突然,一到電光毫無徵兆的出現在謝無涯的後背,直刺他的後心,謝無涯不及轉身,手中的銀月已經反向揮出,金屬撞擊聲頓時如爆豆般在山中響起。

幾乎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謝無涯已經和偷襲他的人手了數十次,他的背後彷彿長了眼睛一般,本不用轉身,卻絲毫不差的將那些致命的電光擋了下來。

少年突然一聲大吼,一拳向他正前方三尺處的虛空之處擊了出去,只聽一聲悶哼,一個淡淡的影子在他身前浮現了出來,與此同時,在他背後紛飛縱橫的那道電光也墜落在地上,那竟是一把一寸多長的灰小劍。

謝無涯一擊的手,再也不給對方息的機會,一拳拳狠狠向虛影擊出,完全是毫無取巧的硬打硬拼,魂力閃爍的光芒猶如實質,在他的手上形成一個銀的拳套。

在連續硬拼了幾次後,敵人終於再也支撐不住,發出一聲尖厲的慘叫,被謝無涯一拳轟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反彈回來,跌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他見敵人倒地,卻仍不敢大意,身形一閃搶到近前,飛起一腳狠狠踢在對方的小腹上,又一拳打碎了她的右肩,同時順手一拂按住她的口,魂力湧而出,瞬間封住了她的五大氣輪。

從他被偷襲到出手成功制敵不過短短的數息之間,但謝無涯卻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渾身力,搖晃了一下,雙腿一彎也摔倒在地上。

中火把上火焰不住跳動着,映出一副奇怪的景象。

少年靠在一頭暴熊的屍體上大口着氣,而那個偷襲他的敵人,就靠牆坐在對面五六尺遠的地方,同樣發出急促的息,一雙杏眼正死死地盯着他。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謝無涯第一次看清了那個差點置他於死地的對手。

那是一個極為美貌的女子,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雖然沒有少女的清純,卻多了幾分成的丰韻,讓人忍不住一陣心神漾。

只不過她此時異常的狼狽,面慘白,黑的長髮凌的批在肩上,一條血線沿着嘴角緩緩下,灰大衣上也濺了星星點點的血跡,顯然受傷不輕。

而就在剛才的那場大戰中,她身上的衣服也被魂力碰撞所形成的罡風撕裂成一條條碎布,出了下面大片雪白細膩的肌膚,口處兩團隨着急劇的息上下起伏,透過衣領依稀可以看到那兩點驚心動魄的嫣紅凸起。

「妳追了我六個月,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吧?」

謝無涯笑嘻嘻的坐直了身體,一邊説一邊撕下衣服包紮着血模糊的右手,在剛才的硬碰中他也同樣受了不輕的傷。

那女子哼了一聲,不服氣的説道:「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無,把我引到這裏用兩隻暴熊消耗我的力氣,若是正面鋒,你未必是我的對手。」

謝無涯冷笑道:「無?妳作飛劍從背後偷襲,自己卻藏在我身前準備給我致命一擊,這就不叫無了?若不是我練成了魂力場,卻又如何找出妳的方位?在這寒冰原上本就沒有無二字,所有人不過是為了活下去。」

説完後他緩緩站起身,獰笑着向那女子一步步了過去。

「你要幹什麼?」女子眼中出一絲恐懼,大叫道:「我是麒麟城玄天宗的聖女,大長老寧九霄的徒弟餘珍,你若是敢動我一頭髮……」

「啊!」

她一句話沒説完就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卻是被謝無涯一腳踩斷了腳踝。

「我動了妳又如何?就算妳是神女瑤宓,落在我手中,也要任我擺佈。

謝無涯的聲音就像外的冰原一般寒冷。

女子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膽,連魂力修行者們信奉的九天龍神也敢侮辱,心中終於真的害怕了,軟下口氣來哀求道:「求求你,饒了我把,我們以往並無仇怨,我會一輩子記着你的恩情。」

她??見謝無涯沉默不語,又説道:「你也知道,寒冰原的那位君王很可能已經是魂術大宗師了,而你我不過剛剛進入大魂術師的境界,只有我二人聯手才有一絲希望打倒她離開這裏。你殺了我,就要一輩子在這個鬼地方東躲西藏。其實我追你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的實力,是否能和我聯手。」

「如此説來,殺了妳我就要一輩子困在這裏,是這樣嗎?」

謝無涯充笑意的看着她,卻看的那女子渾身一陣發顫。

「你到底想要什麼?」叫餘珍的女子幾乎是從牙裏擠出的這幾個字。

「要什麼?」

謝無涯突然一陣大笑道:「小爺我來這個鬼地方三年了,這三年就沒摸過女人一下,如今妳自己送上門來,妳説我要什麼?妳雖然老了些,不過畢竟是女人,長得也還不賴。」

説着他俯下身,雙手抓住女子的衣襟向兩邊一扯,輕鬆撕開了她本已破爛不堪的上衣,出了那豐盈卻恰到好處的脯。

「不要…」

餘珍歇斯底里的一聲大叫,淚水奪眶而出,咬着嘴哀求道:「求求你,別這樣。我是聖女,身體必須保持純潔。你若是破了我的身子,不如殺了我吧……」

望着那雙淚光離的眸子,謝無涯絲毫不為所動,伸出右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輕摸了摸她的耳垂,隨後手指沿着她白淨的脖子緩慢的向下滑去,最後停在了部,緊緊握住了那對温軟如玉的房。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調笑道:「真沒想到妳還是處女,妳放心,我不會殺妳,相反我會讓妳嚐盡這世間的極樂快活。」

説罷他暴的一把撕掉她的子,一邊用力蹂躪着她的房,一邊掰開那雙如凝脂般滑而緊繃的大腿,伸出手指朝着她雙腿間粉紅的私密之處入,一到底。

「不,不要…你這個混蛋…不要!」

餘珍叫嚷着扭動身體,企圖擺謝無涯的玩,無奈她的氣輪被封,失去了魂力後與常人無異,重傷之下又渾身力,無論如何掙扎也無法合攏被分開的雙腿。

見她不斷扭動雪白的大腿徒勞的掙扎,帶着脯的顫,謝無涯心中火更盛,再也無法抑制,猛地將餘珍掀翻在地,撲在她身上,低下頭含住那開始膨變硬的頭,貪婪的起來。

同時伸出另一隻手,幾下就掉了子,將那早已漲到極限的碩大具頂在了她的道口上,用力的摩擦了幾下,也不管她是否潤,便一身硬生生了進去。

「啊!」

在被入的一瞬間,餘珍只覺得下身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隨後一種從未受過的奇妙覺湧上心頭,巨大的刺使得她發出一聲低沉的呻,面頓時變得如死灰一般,她凝聚起最後的力氣伸手想推開在身上的男人,可手只伸到一半便虛弱的滑落到體側。

謝無涯清楚的到自己的物被那温暖柔軟的包裹着,心中無比的舒暢。

這餘珍雖然年過三十,卻守身如玉,滑而異常緊繃,緊緊將他的物夾住,使他不得不用力一到她身體的最深處。

在餘珍絕望眼神的注視下,謝無涯直接把她的大腿架在自己的雙肩上,把道口上,然後再猛裂的到最深處。

他一次次重複着這個簡單而暴的動作,每一次都用盡全力的衝刺,盡情蹂躪着身下的女人,沒有半分憐香惜玉。

隨着每一次大起大落的衝擊,餘珍都會全身一顫,豐房和那兩個櫻桃般的小頭不住晃動,下體則發出「咕唧、咕唧」的水聲。

細密的汗珠漸漸從她那如緞子般光滑的皮膚上滲出,而大量的水則隨着謝無涯的,從她道里直接嘖嘖的濺出來。

謝無涯氣賣力的運動着,享受着一次次摩擦和撞擊所帶來的快

作為高高在上的勝利者,他愉悦的看着那個曾經差點置他於死地的勁敵如今被在身下,受盡折磨卻無力反抗,眼神從無助到惶恐,再到痛苦,最後變為徹底的絕望。

突然,他隱約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知何時,身下的女人已經停止了掙扎和哀求,緊咬着嘴,靜靜的望着他,眼中一片清明,完全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平靜的彷彿波瀾不驚的大海。

然而他本能的到,在那平靜外表的背後卻孕育着摧毀一切的驚濤駭

餘珍的面容突然變得猙獰扭曲,染血的朱輕輕開啓,輕聲笑道:「去死吧!」

謝無涯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他清楚的到她體內的魂力在一瞬間升騰而起,變成了可以焚盡八荒的烈火,摧枯拉朽般衝破了她體內被封的五大氣輪,無休無止的向外擴散開來。

由魂力燃燒所形成的透明火焰正從她身體裏瘋狂的湧出,迅速的將他赤的身體包裹在裏面。

這個瘋女人在最後時刻竟然通過燃燒自己的魂力硬生生衝破了被封的氣輪,要將兩個人一起焚為灰燼。

一旦魂力燃盡,魂魄也隨之破滅,再也無法轉世,那便是永遠的毀滅。

「瘋女人,想同歸於盡沒那麼容易!」

謝無涯一聲怒吼,一把將銀月匕首狠狠地捅進了她的肚子。

鋒利的刀刃端端正正的從她的肚臍眼正中了進去,像切豆腐一樣,直沒到柄。

而在匕首入的一瞬間,刀身上突然閃起了奪目的銀銘文。

隨着匕首入腹部,餘珍先是到肚臍上一陣冰涼,隨之而來的則是劇烈的疼痛,疼得她神智一陣模糊。

而更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那一股冰涼一進入她的身體就彷彿有了生命,一道冰線迅速沿着她的經脈逆行,將本已飛速旋轉的氣輪生生凍結,而可以毀滅一切的焚天之火竟然被那股冰涼所覆蓋,並隨之熄滅。

「你?………」

餘珍愣愣的望着謝無涯,她無法相信自己拼着魂飛魄散燃燒了畢生集聚的魂力,卻連和敵人同歸於盡也辦不到。

謝無涯死中得活,此時仍然驚魂未定,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氣急敗壞地罵道:「好啊,妳這臭婆娘連這種毒的法子也想的出來,還想拉着我一起下地獄……幸虧老子這把銀月匕首是罕見的冰屬魂印之器,不然還真被妳得逞了。呸!妳想死,我成全妳,不過在那之前我要讓妳再舒服舒服。」

説罷他再一次將入了餘珍的下體,只不過這一次他將魂力集中在自己的物上,那東西頓時漲大了一倍,變得堅硬如鋼。

這樣一來,每一次入,堅硬的頭都會狠狠撞擊在餘珍的子壁上,同時巨大的具也把她的道硬生生的撐開撕裂,殷虹的鮮血頓時從她腿間稀稀拉拉的了出來。

餘珍被如此巨物折磨的死去活來,疼得兩眼發黑,痛不生,無奈身體無法動彈,只能被任意擺佈,此時卻連尋死也不可能。

又一次猛烈的衝擊後,謝無涯終於無法制,在她體內一瀉千里。

着氣將出,看着一股白混着黃從餘珍腿間出,獰笑道:「怎麼樣,舒服吧。看來妳這貨也不過如此,怎麼連都被幹出來了,是不是還嫌不夠?」

餘珍勉強抬起眼皮蔑視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又閉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謝無涯大怒,一把將她的身體翻過來,讓她雙膝跪在地上,股朝天,朝着她不斷搐收縮的後尻孔吐了口吐沫,隨後將重新漲大的舉起,猛地進了她的股。

餘珍就如死人一般,趴在哪裏任他隨意擺佈,連哼也不哼一聲。

又經過一番劇烈的後,謝無涯才發抑已久的望,將出時卻發現一股黃褐的惡臭污穢從她後尻孔中了出來。

「什麼狗聖女,原來也如此之臭!」

謝無涯抱怨着站起身,走到一隻暴熊的屍體前,一把將在它口的木杖拔了出來。

只見那木杖長約七尺,通體黝黑,他在上面彈了彈,竟有金屬碰撞之音,不由讚了一聲好兵器。

他見那餘珍仍股仰起趴在地上,想起剛才的驚險,不由的殺心大盛,冷笑道:「妳不是想死嗎,現在就送妳上路。」

説罷走到她身後,一把將那木杖入她的道,隨後一聲大吼,突然發力。

魂力下,那木杖猶如疾而出的鐵錨,樸哧一聲從餘珍的體內穿過,經過腹腔腔,最後竟從她的口中穿了出來,餘勢不歇,杖頭深深入了凍土中一尺有餘,將她活活釘在地上。

餘珍早已被折磨的只剩下半口氣,神智糊糊,此時突然慘遭木杖穿身之苦,不由得發出一陣殺豬般慘叫,身體本能的在木杖上扭動起來。

隨着她的掙扎,越來越多的血從她的腿間和嘴裏湧出來,轉眼間就在地上染紅了一大片。同時從她嘴裏出來的還有一些黃黑體,劇痛之下,她竟然連胃裏的東西也吐了出來。

她掙扎了一會後便不再扭動,轉而變為一陣陣有節奏的搐,帶動着碩大的股晃動,顯得有些詭異。

終於,在經歷了最後一次痙攣後,她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四肢完全癱軟下來,隨着從嘴裏發出一聲長長的吐氣,她身子猛的一顫便再也不動了。

只可惜這位在玄天宗地位僅次於長老,每天受到無數信徒頂禮膜拜的聖女,卻慘死在寒冰原,落得個備受蹂躪,屎,木杖穿而亡的悲慘下場。

謝無涯見她已死,微微鬆了口氣,從她小腹上拔下匕首,擦去血跡,重新收進懷裏,這才吹滅了火炬,向外走去。

當他走出時暴風雪已經停了,天地間雖然仍是黑沉沉的連成一線,但冰雪世界裏已不再是無盡的漆黑,一道彩斑斕的光帶懸掛在夜空中,變幻不定,緩緩旋轉,聚散蜿蜒,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

然而謝無涯卻並沒有被這世間罕見的奇景所引,他只是皺着眉默默的望着遠方地平線的盡頭。

在那裏,在那片連最燦爛的極光也無法完全照亮的巨大黑暗中,孤零零的立着一座高聳入雲的黑山峯,直上直下的山體接天連地,彷彿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俯視着廣袤的冰原。

偷拍 2024-08-18 04:29:33

當他來到這裏的第一天便出於本能的遠離那座山峯,每當他鼓起勇氣接近它

時,一種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恐懼便讓他落荒而逃。

寒冰原,狼牙峯,冰原一切生物的地,只因那裏住着這個冰雪世界的統治者,也是這裏唯一的君王。

如果他想堂堂正正的離開這裏,就要走上那座山峯,打倒那個強大到恐怖的存在,在封頂點起烽火。

「大宗師又怎樣!也許我現在還不是你的對手,但時間永遠站在我這一邊,早晚有一天我會登上那座山,打到你,將你踩在腳下,就像對餘珍一樣。」

謝無涯心中默唸着宣戰的誓言,反手一掌拍在身後口的石壁上,嘩啦啦一陣巨響,坍塌的巨石封住了

他突然仰起頭,如極地雪狼般發出一聲震天的吼叫,轉過身,向着遠離山峯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就消失在濃濃的夜中。

三月,桃花塢中的桃花盡皆開放,十里桃林,桃花爛漫芬芳,一眼望不到邊的粉紅宛若漫天的雲霞,人心魄。

忽而,桃林中飄來幾串銀鈴般的笑聲,尋聲望去,卻見幾個身穿紅綠紗衣的少女嬉笑着走來。

少女們年紀有大有小,容貌各異,卻是同樣的身資婀娜,面頰緋紅,眼波轉中透着萬種風情,在桃花的映襯下分外妖嬈。

原來今是桃花塢中難得的休息,少女們沒有了早中晚課,自然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借賞花之機出來玩耍嬉戲。

桃林中鶯歌笑語,佳麗繽紛,正是花美若人,人花相和,一副美不勝收的景象。

在桃林外的一處高坡,雨晴獨自一人躺在一片青草上,失神的望着遠處雲霧繚繞的羣山發呆。

和風輕輕,吹動着她頭上的青絲,桃林陣陣微漾,一股馨香直透心扉,而她卻只是呆呆的望着遠山,對意盎然的花海美景視而不見。

「穿過那兩座最高峯之間的山谷,只要走四天就能到島的另一邊,如果有條大船便能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困了她三年的囚籠。」

雨晴默默尋思着獨自逃走的可能,自從擁有察之力後,她的直覺變得格外靈,而心中的不安也與俱增,似乎一股巨大的危險正一步步向她近。

「雨晴,我在這裏坐一會好嗎?」

一個輕柔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燕子從坡下走上來,在她身邊的一塊青草地上坐了下來。

雨晴對這個平時很少説話的女孩並不反格軟弱的燕子在這三年中受盡了紫欒等人的欺負,雖然名為同學,實際卻是紫欒姚倩二女的丫鬟,每天除了習文練武,還要做那些倒夜壺刷馬桶之類的髒活累活,過的苦不堪言。

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她對雨晴一直很友好,把這個啞巴姑娘當成了唯一的朋友,每次見面總是對着她微笑,有時候也會來找她來訴説心中的苦悶,雖然從未得到過回應,她卻並不在乎。

只是今天燕子顯得心事重重,在這暖花開的美麗季節裏,本該快樂的少女眼中卻帶着淡淡的憂鬱。

她陪着雨晴看了一會遠山,突然問道:「雨晴,妳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她當然知道雨晴不會説話,於是自言自語的答道:「妳不覺得奇怪嗎?這三年裏,我們學了那麼多的技藝,將來會有什麼用?

學琴棋書畫也就罷了,但我們這些弱女子卻為何要去學那些狠辣的劍法和廷禮儀?

他們到底想讓我們做什麼?

真的像若蘭姐姐説的那樣,學成後就會進入天龍門,然後過上無憂無慮衣食不愁的生活嗎?

既然有如此好事,為何還要把我們困在這孤島上,倒是像怕我們跑了。這幾年中很多無法完成學業的人都離開了,妳覺得他們去了哪裏?

真的被送回家了嗎?還是被……」

她説到這裏停了下來,低下頭似乎在苦苦思索着答案,過了好一會才抬起頭盯着雨晴,咬着牙説道:「也許……她們都死了。」

見雨晴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她又解釋道:「一開始我也不信,可後來我聽紫欒説她撿到了一個小木佛,是被海衝上岸的。那是一個女孩所帶的護身符,她才離島不久,那東西是她媽媽送留給她的遺物,她一直貼身帶着,絕不可能丟,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已經死了,那是從她屍體上掉下來的。或許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騙局,只有極少數的人能活着離開島,而其他人都會死在這裏。」

「我的成績一直不好,也許下一個離島的就是我,所以我必須提前離開。那晚我偷聽到紫欒和姚倩的談話,她説今晚有一艘運送食品衣物的船要上島,只要藏在船上,就能連夜離開這個鬼地方。今晚我會求她帶上我一起上路,如果我能成功逃走,妳也儘快逃吧。」

説完後她長長的出了口氣,似乎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巨石,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許多,站起身笑了笑,説道:「也許是我想多了,可我真的不想再留在這裏了。我想家了,想家裏的父母和哥哥,想那些陪我玩耍的小夥伴,想那條從家門前過的小河,也想給我買糖吃的鄰居伯伯……我走了,謝謝妳肯聽我瞎説。」

説完,她轉過身一路小跑着去了。

望着她遠去的背影,雨晴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注定不再是一個寧靜的夜晚,先是一聲尖叫將眾人從睡夢中驚醒,隱約聽到有人大叫「殺人了,快來人啊。」

緊接着海灘上一陣大,依稀可以看到火光晃動,似乎有人在打鬥,接着是叫罵聲和兵器撞擊聲,偶爾還傳來幾聲讓人揪心的尖叫。

不過吵鬧的時間並不長,很快外面就徹底平息了下來,島上再一次變的死一般的寂靜。

事情發生時,雨晴正靜靜的坐在屋子裏修煉,自始至終她連眼皮也沒睜開過,從燕子告訴她一切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故事的結局,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又何必去管呢。

在太即將升起的那一刻,鐘聲一如既往的準時響起。

雨晴梳洗完畢,走出屋子來到平時做早課的空地上,卻發現所有的女孩都已經早早的到了,只是現場的氣氛異常凝重,一個説笑的也沒有。

她從幾個女孩身邊擠過,來到前面,這才發現今空場中央突兀的立了一一人多高的木樁。

木樁上綁了一個全身赤的少女,在清晨的寒風中瑟瑟的發着抖。

雖然披散下來的長髮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但雨晴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紫欒。

只不過她此時再也沒有了往的神氣活現,耷拉着腦袋,雙手被緊緊地反綁在背後的柱子上,雪白的體上傷痕遍佈,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雖然已經不再血,但皮卻向外翻出,顯得極為可怖。

在紫欒身前的地上還躺着一個面容清秀娟麗的女孩,面慘白,口鼻扭曲,雙眼圓睜着望着天空,嘴角和鼻孔邊還掛着斑斑血跡,正是早已死去多時的燕子。

她的上身赤着,鮮血浸透的上衣被從中間撕開,一對小巧的在外面。

在她微微隆起的右頂端頭正下方是一道一巴掌寬的刀口,血已經被擦淨了,慘白的肌膚上,刀口就像張開的嘴一樣咧着,出了下面黃的油脂和暗紅的內臟。

「這一刀刺在肺上,一刀致命,她應該是被自己的血嗆死的,死前一定十分痛苦。」

看到燕子死不瞑目的慘狀,雨晴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澀難過,她本以為自己早已心如鐵石,卻沒想到今竟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傷心。

沒過多久若蘭就來了,她的臉上冷如寒霜,再也沒有了平時那如風般温柔的微笑。

她走到紫欒面前,看了一眼渾身是傷垂頭不語的女孩,隨後轉向眾女,冷冷的説道:「昨晚,紫欒企圖私自離島,被燕子發現後竟然將她殺死滅口。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在姚倩的協助下,這惡女最終還是被擒住。」

她話一出口,下面頓時一片譁然。

誰也沒想到企圖逃走的人會是紫欒,她是島上的管事,平時在桃花塢説一不二,地位僅次於三位老師,連她都想逃走,莫非島上發生了什麼大事?

而眾所周知,姚倩是她的死,卻在這關鍵時刻跟她反目,難道其中有什麼蹊蹺?

眾人紛紛猜測,卻也説不出個所以然,場面一片混

若蘭咳嗽了一下,制止了眾女的議,轉向紫欒,繼續説道:「我在妳們上島時就説過,在桃花塢不管妳們如何鬧,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是誰敢私自離島,抓住了便按島規處死。紫欒,妳還有什麼可説的?」

紫欒此時也知道今活不成了,反而不再哀求,而是咬着牙説到:「殺燕子的是我,要離島的也是我,今落得這般下場,也怪不得別人。要怪只怪我學藝不,被妳們擒住,怪我瞎了眼,信錯了人。」

説道這裏她突然抬起頭,目光如劍,瞪着人羣中的姚倩惡狠狠地咒罵道:「姚倩,妳這人,從妳上島的那一天,我哪點虧待了妳?有人欺負妳,我第一個幫妳出頭,妳病了,我一步不離在妳身邊照顧妳。我記得妳説過要我一輩子,好啊,想不到妳就是這樣我的。本來説好一起逃走,妳不走也就罷了,卻為何要去告發,這對妳什麼好處?妳説啊!妳不説,我就是死也不會閉眼,我要睜着眼看着妳的下場,我在地獄裏等妳。」

姚倩被她罵的説不出話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自始至終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竟連頭也不敢抬一下,顯然心中有愧。

若蘭冷笑了一聲説道:「紫欒,妳死到臨頭,卻還要嘴硬。當初我看妳是個人才這才升妳做管事,妳卻仗勢欺人,驕橫跋扈,今又做出這種事來,純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只可憐了被妳害死的燕子,她恐怕做夢也沒想到妳會下此毒手,死後卻連眼也合不上。」

她又轉向姚倩安道:「姚倩,妳是非分明,能大義滅親,這次做的很好,以後島上的管事就由妳來擔任,妳好好幹,別讓我失望。」

姚倩等的就是這句話,見若蘭對自己如此信任,竟然下淚來。

若蘭又從旁人手中接過一條繩索遞給她,説道:「紫欒罪不容赦,既然妳成了管事,她自然給妳處置。可她雖然犯了大罪,畢竟是女子,妳們以前又是姐妹,就不要見血了,給她留個全屍吧。」

姚倩伸出顫抖的手接過繩子,走到紫欒面前,咬了咬牙道:「姐姐,妳修要怪我,要怪就怪妳違反了島規,辜負了若蘭姐姐。我這就送妳上路,望妳早投胎轉世。」

「呸!」

紫欒氣的眼睛都快瞪裂了,對着姚倩狠狠吐了口吐沫。

姚倩側身閃開,也不多説,走到她的身後,用繩子在她白淨的脖子上繞了兩圈,然後驟然收緊。

那草繩是栓水桶用的,浸了水後,異常的堅韌,片刻間就深深的勒進了她的裏。

紫欒只覺得脖子被勒的一陣火辣辣的難受,出於本能在柱子上扭動着掙扎起來,同時張大了嘴便呼叫。

可她一張嘴,舌頭就不受控制的伸了出來,腫的比平時大了兩倍,完全堵住了她的喉嚨口腔,卻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而她的雙手又被緊緊綁在背後,為了緩解疼痛,她只能雙腿踢,股在木樁上蹭來蹭去,顯得即滑稽又詭異。

「抱住她的腿,別讓她動。」

在姚倩的指揮下,另一個急於立功的女孩大着膽子走過去,一把抱住了紫欒的雙腿。

可紫欒踢騰的實在太過厲害,她力氣又大,那女孩眼看不住她,索一咬牙,身體前傾將整個身體的重量了上去,才勉強將她抱住。

這下紫欒連腿也踢不動了,只能默默忍受着窒息所帶來的痛苦。

她用盡全力着氣,卻沒有半點空氣進入她的肺裏,平時一個簡單的呼動作此時卻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她的臉漸漸漲的通紅,雙眼出血,眼珠幾乎從眼眶裏凸了出來,嘴巴微微的張合,口水順着伸出口外的舌頭不斷向下淌。

她的口急劇的起伏着,帶着兩個豐房和粉紅的小頭一起微微顫動,在死前拼命掙扎的這一刻,她竟顯出從未有過的美麗

又過了一陣,紫欒終於沒有力氣掙扎,轉而微微的搐起來。

隨着每一次搐,大量的白泡沫開始從她嘴裏淌出來,同時還有少量的血從鼻孔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行刑的空場上安靜的出奇,只有繩子勒緊脖子上的肌所發出的咯咯聲。

所有女孩都靜靜的看着這位島上昔的管事做着最後的徒勞掙扎,在極度的痛苦中經歷着漫長的死亡過程。

有人眼中出不忍,也有人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冷笑,而更多的人則是表情麻木,似乎這個將要死去的女孩跟她們完全無關。

若蘭緩緩走到雨晴身後,在她耳邊低聲説道:「雨晴,妳記住,這世上最險惡的就是人心。有些人為了一點點利益,就會出賣身邊最親近的人。以後妳若是心軟了,就想想今天看到的。」

儘管紫欒體力極佳,但在無法呼的情況下,也支持不了多久。此時她已經停止了搐,任由口水混着血沿着下巴吧嗒吧嗒的滴在脯上,眼皮也耷拉了下來,每隔一會身體才會微微抖動一下。

又過了一陣,她的身子突然一軟,一道黃的涓涓細從她的腿間出,沿着潔白的大腿內側下。

那個抱住她雙腿的少女一下子來不及反應,被她失澆了一臉,不由大呼晦氣,趕忙放開了她??的腿。

紫欒在小便失後便再也不動了,而姚倩仍怕她不死,又勒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才罷手。

隨着繩子被解開,紫欒的頭向前耷拉下來,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垂在自己的口,而她的脖子上則多了一道一指深的暗紅深溝,在慘白的肌膚上格外醒目。

一切都結束了,不過短短兩柱香的時間,一條鮮活的生命就徹底消逝,寒風中紫欒的屍體一動也不動的癱軟在柱子上,時不時仍然有從她腿間滴下,在地上形成一個小水潭。

看着她死後出醜難看的樣子,若蘭也有些不忍,命人將她的屍體從柱子上解下來,用布裹了,在桃林邊挖個坑,和燕子的屍體一起埋了。

隨後早中晚三課按時進行,眾女們各自去上課,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所有人都沉默了許多。

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總會被有選擇的很快忘記,一個月後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女孩們又有説有笑的在一起玩耍嬉戲,而紫欒被處死的事情再也無人提起,就像一顆丟進池塘的小石子,在起幾圈漣漪後沉入湖底消失不見。

只是偶爾在把姚倩和之前的管事做比較時才會有人提到她的名字,而燕子則被徹底忘記,彷彿她本就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天就在一天天枯燥卻緊張的學習生活中過去,自從換了管事後,眾女的子並沒有好過,相比紫欒的飛揚跋扈,姚倩的狠辣和錙銖必報更讓眾人從心底裏發寒。

然而她也並非一手遮天,很快就開始有人挑戰她的權威。

那是一個叫寧萱的女孩,之前由於年紀幼小,並不顯眼,但她天生聰明過人,資質奇佳,越往後進步越快,隨着年齡的增長在各課學業上隱隱有過姚倩的勢頭。

姚倩幾次想找機會除掉她卻都被她小心的應付過去,而那些被姚倩排擠打的女孩也都紛紛聚集到她的身邊,成為了可以和她分庭抗禮的勢力。

若蘭似乎很喜看到有競爭者出現,對寧萱也格外關照,桃花塢中的女孩們在無形中分成了兩派。

就在兩派烈的爭鬥中,一年多的時間又飛逝而去,幾乎沒有人察覺島上又少了七個女孩,只剩下十六人。

第四章:生與死

北風帶來了冬天的氣息,雨晴來了她在島上的第五個寒冬,自從冬月以後,送物資的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雨晴也隱隱預到她在島上的時間不會長了。

果然,在臘月一個大雪紛飛的早晨,當桃花塢中的眾學員們來到海邊準備早課時,卻發現若蘭和另外兩位老師早已在那裏等着她們。

呼嘯的寒風中,若蘭一身白衣,穆然而立,神采奕奕,目光緩緩從眾女身上掃過,幾乎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會停留片刻,似乎要將每一個人的面孔永遠的記住。

只聽她清了清嗓子説道:「五年寒暑,五年辛苦,五年的汗水和淚水,總算開花結果。從今起,妳們的學業就結束了,以後妳們就正式成為天龍門的一員。妳們很好,沒有辜負我和兩位老師的期望。」

或許是她宣佈的消息過於突然,所有的學員們都一時間愣住了。

突然,一個女孩哭了起來,緊接着幾個女孩抱在一起痛哭涕,五年的心酸艱辛終於得到了回報,卻又讓她們如何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

「好了,今天是高興的子,哭什麼。我和兩位老師平時太過嚴格,卻都是為了妳們,妳們莫要記仇。」

在若蘭的勸下,女孩們才漸漸止住了哭泣,紛紛過來和三位老師道謝。

若蘭又是一陣好言安,隨後繼續説道:「在島的另一邊有天龍門的大船等着妳們,妳們今天就出發,帶上一天的乾糧,穿過山谷後就可以上船離開這裏,那邊自然有天龍門的人安排,從今以後我們就都是天龍門裏的好姐妹了……」

風雪越發大了,在若蘭的一再催促下,眾女們才和三位老師逐個道別,帶了一天的乾糧,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個她們生活了五年,下無數笑和淚水的地方,向山谷中走去,一路上不時有人回過頭向若蘭招手。

直到看着她們遠去的背影隱沒在風雪中,若蘭才微微嘆了口氣,一轉頭卻發現雨晴還沒有走,正歪着頭看着她。

若蘭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小鳥總要離巢展翅高飛,更何況妳是雄鷹,應該飛的更高更遠,這裏沒什麼可留戀的??。」

雨晴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那桃林,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衝着若蘭會心的一笑,這才轉過身走入了風雪中。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所有人都走光了,桃花塢裏就只剩下三位老師,除了呼呼刮過的風聲便是一片寂靜,再也聽不到少女們的鶯歌笑語,顯得淒涼冷清。

教授經史的老者咳嗽了一聲,慨道:「唉,五年了,我們也在這裏待了五年了,總算該結束了。我都是一條腿入土的人了,還被困在孤島上這許多年,好久沒回中原,如今終於可以回去看看。」

「妳回去有什麼打算?」

若蘭微微一笑道:「打算?就算有什麼打算也要先活着離開這裏。」

就在她説完最後一個字的瞬間,老者面突然大變,猛地飛起右掌,拍向若蘭的後腦,出手如電,掌緣上帶着獵獵的罡風。

他一出手就是裂碑手的絕招,別説一個弱女子,便是一塊巨巖也會被這一掌打的粉碎。

然而他的掌只拍到一半,手上一軟,手掌便無力的垂了下來。

只因若蘭比他更快,在她一掌拍出前,已經將一把一??尺多長的短刀狠狠入了他的咽喉,直沒到柄。

老者無奈的從喉頭髮出一陣咕咕聲,雙眼猛地一翻便向後倒了下去,直到死他也沒看清那刀如何刺進了自己的咽喉。

而那個教歌舞的少婦則反應極快,在若蘭出手的一霎那,已經如閃電般向後急躍,拉開了距離,同時手中金光一閃,已多了一條金的鎖鏈。

她知道敵人是技藝湛的武鬥者,在三丈之內和她搏純粹是找死,唯一的希望就是拉開距離,只要在三丈之外,她手中的金蠶索刀便能完全剋制對方的短刀。

她確實成功了,此時離若蘭已經有五丈開外,手中的金蠶索刀呼嘯着飛出,鎖頭上閃着寒光的刀尖直刺若蘭的咽喉。

這是她成名的絕技,鎖喉刀,只要對方稍一閃避,便會有無數的殺招接踵而至,最終將敵人活活困死。

然而若蘭本沒有躲,只是揹着手站在原地,冷笑的看着少婦,目光中帶着嘲和不屑。

金蠶索刀從若蘭的耳畔一尺的地方飛過,連她的衣服也沒蹭到。

少婦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手,剛才當她凝神控制索刀刺出的一刻,背上突然一涼,緊接着一陣徹骨的疼痛從口傳來,讓她身體一哆嗦,手上的鎖刀自然刺的偏了。

她收回鎖刀準備再刺,卻突然到全身一陣無力,身體不由自主的一晃,嗓子眼一陣乾澀,一口血吐了出來。

她低下頭,不敢相信的看着從口雙間透出來的沾了鮮血的刀尖,又抬起頭看了看站在遠處的若蘭,腦子裏嗡的一聲,眼前一陣發黑。

她倒退了兩步,又咳出一口血,艱難的抬起手指着若蘭,用顫抖的聲音説道:「妳,妳居然是控劍師而不是武鬥者,妳騙得我們好苦。可妳為什麼要這樣做?殺了我們對妳有什麼好處?」

她話還沒説完突然覺得腹間一陣劇痛,從她背心入透而出的那把利刃突然猛地向下一劃,將她的肝臟一切為二,又將她開膛破肚,一直剖到小腹。

她的身體就如同一個破爛的口袋一樣向兩邊翻開,內臟和血從裏面瘋狂的湧而出,迅速的將她的生命帶走。

少婦雙腿一彎,倒在地上,雙眼望着天空,一臉的不甘心,卻已氣絕身亡。

若蘭伸手一抬,那短刀便破體而出自那少婦的口裏飛了出來,彷彿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牽引一般,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輕輕一甩,黏在刀上的血跡便紛紛落,重新出寒光閃閃的刀刃。

她最後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兩具屍體,搖了搖頭,轉過身向着海邊走去。

在那裏停着一艘巨大的黑帆船,桅杆頂端的黑龍旗正在風中獵獵飛揚。

經過連續幾天的大雪,山谷中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在白茫茫一片的谷地中,桃花塢的少女們頂着風雪艱難的前進。

灰濛濛的天地間,她們的身影只不過是幾個微不足道的小黑點,眨眼之間就被漫天飛舞的雪片所沒,只不過每當風停下的間隙,這些倔強的身影便會再次出現,並且向着山谷深處前進了不少。

少女們在積雪中一腳深一腳淺的走着,儘管速度不快,卻沒有一個人停下來。

五年的抑早已耗盡了她們的耐心,她們就像是被囚已久的囚徒,一旦有機會,便會不顧一切的衝出這個牢籠,奔向那未知的自由。

然而她們畢竟不是魂力修行者,在大雪中走了大半天后,體力也到了極限,不得不在一處避風的盆地中停下來休息。

姚倩草草吃了幾口乾糧,喝了些水,這才恢復了些體力。

她向四周圍看了看,視線卻被如幕帳般接天連地的大雪完全擋住,十丈之外便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連方向也無法分辨。

她咒罵了一聲這該死的天氣,咬了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霍的出了間的長劍,站起身向對面那個身穿灰布長袍的少女走去,谷地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坐在少女身邊的幾個人也紛紛站了起來,雖沒有拔劍相對,卻都把手放到了劍柄上。

反倒是灰袍少女一臉的不在乎,自顧自的喝了口水,冷峻的目光始終盯着飛舞的大雪,卻對這個步步近的勁敵視而不見。

姚倩的長劍在空中揮舞了一下,發出翁的一聲輕響,劍尖直指少女的鼻尖,冷笑道:「寧萱,妳不是一直想挑戰我嗎,今便是絕好的機會。來吧,讓我見識一下妳的碧波落花劍法。」

叫寧萱的少女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顯然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説道:「不管怎麼説,我們也是同學一場,如今學業已成,馬上就要進入天龍門,又何必在這裏自相殘殺呢?妳若是真想殺我,等到了海邊我們再一決高下如何?」

其餘幾個少女聽她説的有理,也不想在這節骨眼上橫生枝節,於是紛紛上前規勸。

哪知姚倩卻本不領情,惡狠狠的説道:「如今大雪封山,要想走出這裏至少還要兩天,可我身上卻只有一天的乾糧,不殺了妳奪了妳的那份乾糧,讓我如何能活着走到海邊?」

她此話一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凜,如果説義氣之爭尚有可能化解,要解決這乾糧的問題,卻只有生死相搏,再沒有半分容情,若不能殺死對方奪取乾糧,死的便是自己。

果然,當姚倩將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挑明後,她的死紛紛出長劍站到了她的身邊,而寧萱一夥的也都長劍出鞘,怒目而視。

之前還在同心協力趕路的少女們轉眼間就成了勢不兩立的仇敵,持劍相對,只等帶頭的一聲令下便上前拼殺。

生死關頭,又有誰會束手待斃。

就在眾女劍拔弩張眼看便要火併時,忽聽到有人笑道:「我看過島上的地圖,就算沒有風雪的阻礙,從這裏走出去到海邊也要四五天,妳們所帶的乾糧都加上,最多隻夠三個人走出去,剩下的都會被活活餓死。」

話音從風雪裏傳來,飄忽不定,眾人心中皆是一驚,轉頭望過去,四周圍卻都是茫茫大雪,哪裏有什麼人。

「誰?誰在裝神鬼,在這裏挑撥,給我滾出來。」姚倩大叫着將長劍斜指前方,目光四顧,尋找着説話人的蹤跡。

「別找了,我就在妳身後。」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姚倩大驚之下,猛地轉過身,手中的長劍一招長虹貫已經猛地刺了出去。

然而她卻一劍刺空,這才發現身後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正在她愣神的時候,一個窈窕的身影從雪幕後走出,漸漸變得清晰,不是別人,正是獨自一人進山的雨晴。

原來她一路尾隨眾女到了這裏,一直躲在附近,只因一身白衣,在大雪的掩蓋中才沒被發現。

姚倩一見是她,不由得又驚又怒,驚的是這個啞巴怎麼一下子學會了説話,怒的卻是她只不過桃花塢裏一個子懦弱孤僻的怪胎,全靠若蘭的庇護才活下來,今居然膽敢戲自己。

雨晴也懶得管她如何想,慢條斯理的走到她面前,淡淡的説道:「姚倩,我記得五年前我上島的時候,妳就和紫欒、燕子住在一起,如今那二人都已經被妳害死,妳怎麼還有臉一個人活着。」

「呸,紫欒殺害燕子,死的罪有應得。妳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裏到底想幹什麼?」

姚倩嘴上罵着,手上卻忽地一抖,一道寒光直奔雨晴的咽喉,快若閃電,一出手就是碧波落花劍的凌厲殺招。

她怕雨晴説出她的齷齪之事,因此突下殺手,毫不留情,準備一招就斃她於劍下。

「小心!」

寧萱出言提醒,卻還是慢了半拍,那閃着寒光的長劍已經如出的毒蛇到了雨晴的咽喉,幾個膽小的趕忙閉上了眼睛,不忍看到她血濺當場的慘狀。

然而就在長劍刺到雨晴咽喉前一尺的地方,卻突然停住了,彷彿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死死住,再也無法前進。

姚倩一聲怒吼,拼命運力於小臂,可那劍尖卻只是微微抖動了幾下,連一分一毫也無法再前進。

就在她焦急萬分時,突然覺得口一陣痠麻,內息為止一窒,整個身子居然無法活動了。

雨晴對那把離自己咽喉近在咫尺的長劍看也不看,只是自顧自的説道:「紫欒本來要和妳一起逃走,誰想到妳卻將逃跑的計劃告訴燕子,讓她去央求紫欒帶上她,而妳又在背後勸紫欒殺她滅口。其實妳早就將紫欒告發,只不過怕若蘭一時心軟饒了她,這才讓她多殺個人加重些罪行。

紫欒對妳倒是一心一意,她以為每讓妳在上快活,便得到了妳的心,卻沒想到妳生了一顆比狼還狠比蛇還毒的心,只可憐燕子白白搭上一條命。」

「妳胡説!妳這人,我要殺了妳!」

姚倩大喊着急催內力,卻始終無法衝破那道將自己緊緊束縛住的無形繩索。

突然,她只覺得下身私處一涼,有一個冰涼的硬物硬生生從下進了她的體內,直達到底。

「妳……」

她低下頭看着那從腿間進自己身體的劍鞘還有那尚未出鞘的長劍,心中一片冰涼。

雨晴微微用力,帶鞘的長劍便又一寸寸的入,捅破了血,直接入了姚倩的肚子裏,又從一大堆滑膩柔軟的腸子中間穿過,染了血後從她後透了出來。

姚倩只覺得小腹裏火燒一樣的疼痛,疼得她眼前發黑,身體不住顫抖,可卻偏偏無法動彈,仍然保持着長劍刺出的姿勢,顯得極為詭異。

「妳多活了這兩年,也該知足了。現在,妳可以死了。」

雨晴仍是平靜的説着,輕輕將手上的劍抖動了一下。

長劍鞘而出,而劍鞘則在姚倩的肚子裏轟的一聲炸了開來。

姚倩一聲慘叫,身體倒飛出三丈多遠,倒在雪地上手腳舞,渾身搐不止。

只見在她肚子上多了一個血模糊的大窟窿,從肚臍眼到大腿一沓糊塗,幾乎被攔炸斷,下身變成了一團難以分辨的爛,冒着熱氣的腸子內臟了一地,慘不忍睹。

雨晴面無表情地看着姚倩躺在地上雙腳踢,不斷哀嚎,直到艱難的嚥下最後一口氣後不再動彈,這才又把目光轉向她的幾個死,緩緩説道:「妳們的主子已經死了,妳們活着也怪沒意思的,她在那邊孤單,妳們就去陪她吧。」

那幾個少女眼見桃花塢中公認武功第一的姚倩竟然連一劍也沒刺出就被當場格殺,死的如此慘烈痛苦,早已被驚得目瞪口呆,説不出話來。

此時見雨晴竟然向着她們走過來,不由嚇得渾身發抖,面無人,竟連逃跑也忘了,更有人下一麻,將了一大片。

就在這時,不知道誰大喊一聲:「大家一起上,殺了這個妖女!」

眾女這才如夢方醒,紛紛舉起長劍,大叫着一起衝了過來,長劍齊出向雨晴身上招呼。

雨晴也不多説,隨手一劍刺出,劍光變換,一變十,十變百,瞬間變成了無數飄動的劍影。

衝在最前面的那個少女一聲慘嚎,在一瞬間身上連中數十劍,被捅的千瘡百孔,到處透光。

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竟不知自己的心肝肺臟早就被刺的稀爛,直到雨晴從她身邊走過,才低下頭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到處是,早已變成篩子的身軀,哇呀一聲尖叫,全身着血直的倒了下去。

雨晴如幽靈般在幾個少女之間來回穿梭,手中的劍似乎是胡砍出,可是每次出劍,總有一人倒下,而眾女們所使用的碧波落花劍雖然妙狠辣,在雨晴如鬼如魅的身形前卻毫無用處。

鮮血濺中又是一名少女拿劍的右手被齊腕斬斷,她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對方的長劍已經從她前劃過,將她一對碩大的豐連同肋骨和心肺一起切開。

少女扔掉了手中的劍,雙手拼命捂住口,急的眼淚奪眶而出。

可無論她怎樣努力,隨着越來越多的血從裏面出來,那裂口卻跟着變大,最後一下子裂成兩半。

看着斷成兩塊的肺葉從裏面翻了出來,少女終於徹底崩潰,發出一聲絕望的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癱軟了下去。

而就在她倒地斷氣的短短一瞬,雨晴一劍將身前的一個綠衣少女從右肩到下劈成兩半,隨後反手一劍,刺入另一個偷襲者的喉嚨,劍身一抖,便割斷了她的脖子,將她的人頭挑飛了出去。

不過眨眼的工夫,雨晴已經連殺六人,輕盈靈動的長劍在她手裏卻變成了無堅不摧的砍刀,凡是擋在她面前的,不管何物都是一劍兩段,六個被殺的姑娘竟沒有一個留下全屍,地上到處都是斷臂殘肢和出體外的內臟,鮮血將銀白的大地幾乎染成了紅

見到如此血腥慘烈的情景,剩下的兩個少女再也沒有衝上來拼殺的勇氣,大叫一聲「媽呀」,轉身就跑。

雨晴伸手一折將手中鋼所制的長劍輕鬆掰斷,雙手一揚,兩柄斷劍飛旋而出,轉眼間就到了那兩個在雪地中飛奔女孩的身後。

只聽「噗」「噗」兩聲輕響,緊接着「啊」「啊」兩聲慘叫,兩截斷劍同時入了她們的背心。

由於劍上勁力太大,竟將兩個少女帶着飛出數丈遠,隨後才噗通一聲摔倒在雪地中,再也不動彈了。

不過轉瞬之間,包括姚倩在內的八女就血濺七步橫屍當場,竟連一個活的也沒留下。

寧萱等人眼見雨晴出手如此狠辣,也被嚇的面慘白。

寧萱強自下心頭的恐懼,顫聲説道:「多謝妳幫忙,除掉了這惡女。妳帶上她們的乾糧走吧,這八人的乾糧足夠妳到海邊了。」

此時雨晴身上的白袍早已被血染紅,上面還粘着一些不知是什麼內臟的碎塊,臉上也濺了血,顯得格外猙獰可怖,可偏偏她的表情卻又極為平靜,彷彿殺死的只是幾隻臭蟲而非活蹦跳的花季少女。

她看了一眼寧萱,仍是慢條斯理的説道:「看來妳還沒有明白,我要的不是這些乾糧,而是她們的命,當然還有妳們的。」

看着面如死灰的少女們,雨晴突然大笑道:「從一開始,島上的規則就定下了,只有一個人能活着出去,其他人都要死。在前面等待着妳們的不是離島的大船,而是天龍門高手的屠刀,妳們到了海邊也是死,不如我送妳們一起上路,也好有個伴。」

雨晴的話讓剩下的女孩陷入了極度的絕望,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這個渾身是血的殺人惡魔走過來,有幾個竟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哀求。

只有寧萱經過短暫的驚慌後已經恢復了平靜,雙眼中不再只有絕望,而是變得清澈如水。

「妳們這些蠢貨,求她又有什麼用,她難道還會放過妳們?就算死,也要像戰士一樣戰死,總好過束手待斃。」

她説着從背後摘下一把短弓,將三支極為糙的羽箭搭載弦上。

如月,緊繃的弓弦咯咯作響,而與此同時一抹柔和的白光華出現在箭尖上,雖然不怎麼明亮,卻如水般自箭尖到箭尾往復轉,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這下連雨晴也出了驚訝的表情,冷笑道:「沒想到妳一直在隱藏勢力,居然連我也騙過了。讓我猜猜,妳修煉到了無念虛空境,還是本源天境,或是已經接近太玄天境。」

寧萱緊緊咬着嘴,渾然不覺一條血線從嘴角淌下,雙眼死死的盯着對面那個可怕的敵人,拉弓的手卻沒有絲毫的顫抖。

她並不知道雨晴擁有察之力,只覺得在她那雙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漆黑眸子前,自己身上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我確實不是妳的對手,不過殺我妳也要付出些代價,我應該能擋住妳三招。」

「三招?妳倒是很有自信。」雨晴微笑着看着她,似乎一隻貓在看着一隻將要被玩死的老鼠。

兩人默默地對峙了一會,雨晴突然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道:「妳確實很強,遠遠的超過了其他人,不過還不夠,一個剛剛跨過本源天境的初醒者是無法離開這座島的,很可惜。」

「無法離開嗎?我倒很想試試。」

寧萱咬着牙認真的説道,細細的柳葉眉微微上挑,倔強的臉上竟帶着一絲興奮。

她烏黑的長髮在寒風中散的飛揚,拉弓的手臂青筋暴起,細細的血線也開始從口鼻中溢出,那是魂力催動到極致的表現。

而她的雙眼卻始終閃動着皎潔的光芒,緊繃的身體微微顫抖着,不是因為緊張,更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無法控制的澎湃戰意。

「妳們快逃吧,我來擋住她,有一個活着的也好。」

寧萱對身後的少女們説完後微微吁了口氣,突然鬆開了弓弦。

加持了魂力的羽箭比平時快了數倍,幾乎是在離弦的一瞬間,三點寒光就出現在雨晴身前。

木製箭桿經受不住膨的魂力,在空中就炸為紛飛的木屑,而那鋼所制的箭頭卻絲毫不受影響,直奔雨晴的喉嚨、前和小腹襲來。

面對這迅若奔雷的三箭,雨晴完全沒有躲閃的機會,或者説她已無需躲閃,在察之力下,那一閃即逝用本無法察覺的羽箭軌跡卻變得格外清晰,她只是伸出纖細的右手,曲指輕彈,便將那急速到的三道奪命寒光紛紛彈飛。

眼見藴含了全部魂力的三箭被輕易化解,寧萱卻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發出一聲類似於野獸的咆哮,扔掉短弓,出長劍,大步衝了過來。

她每一步踏在雪中,都會發出悶雷般的巨響,積雪被踩的四散紛飛,彷彿發起衝鋒的不是一個翩翩少女而是一頭洪荒巨獸。

受着敵人身上那決絕凜然的氣勢,一股極度危險的覺湧上雨晴的心頭,她不由得收起了笑臉,秀眉微蹙,目光漸漸變得冰冷。

「凝如山巒,動如猛虎,這次她碰上了一個真正的高手。可惜,在巨大的實力差距前,再強大的意志也沒用。」

雨晴微微向左跨出一步,輕易躲開了呼嘯着刺來的長劍,同時右手指尖白光閃動,斬向她的後頸。

相比寧萱只能呆板的將魂力附在兵器上,她在動念間就將魂力集中於指尖,把血之軀變成無堅不摧的利器,不知道比對方高了幾個層次。

然而寧萱彷彿早就知道她的攻擊所向,提前作出預判,身子突然向下一伏,雙膝着地,幾乎是貼在雪地上滑了出去,同時劍光閃動,反手一劍削向她的腳踝。

雨晴「咦」了一聲,沒想到對方居然在躲開後還有餘力反擊,這種應變已經跟魂力修為無關,那是在無數生死搏殺中磨練出的生存技能,幾乎於本能無異。

她仍是沒有閃躲,而是伸手一指,嗤的一聲,魂力變為劍氣破指而出,向寧萱的脖子,若她不變招,在砍斷對方腳踝之前便會被那無形無質卻鋒利無比的劍氣斬首。

在強勁魂力的下地上的積雪飛,而寧萱卻沒有身首異處,在間不容髮的一刻,她硬生生收回了長劍,向側面一滾,再一次躲了過去。

而令雨晴更沒想到的是,寧萱藉着這一滾已然到了她的腳下,長劍化成一條沖天而起的銀龍,自下向上直刺她的小腹,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剛好在她發出魂力卻來不及收回的一瞬。

看着長劍上那有如實質的耀眼光芒,雨晴突然明白原來這才是她蓄謀已久的致命一擊。

可是就和之前姚倩一樣,她的長劍只刺到雨晴身前一尺卻再也刺不進去,彷彿被一道道看不見的繩索死死鎖住,白光猛地閃動了幾下震的空氣一陣動,可劍尖卻再也無法突破一分一毫,在一陣不甘心的翁鳴中靜止不動。

寧萱並沒有加緊催動魂力,而是毫不猶豫的棄劍後閃。

樸哧一聲輕響,她剛才所待的雪地上多了一道深溝,出了下面碎裂的凍土,若是被這魂力形成的劍氣斬實,她恐怕已經被豎劈為兩半。

寧萱雖然失了兵器,卻毫不氣餒,不退反進,大吼一聲,一拳砸向雨晴的面門。

可她畢竟只是初醒者,連續的變招轉折後已來不及使用魂力,這看似威猛的一拳卻全憑本身力氣所發。

砰的一聲沉重的悶響,寧萱的拳頭狠狠砸在雨晴包裹在白光中的小臂上。

在附加了魂力後,那柔白皙的小臂卻變得如巖壁一般堅硬,她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右手變形扭曲,碎裂的指骨從手背上刺出,然後被反向彈出,打在自己的口。

寧萱一聲悶哼倒退了一步,鮮血從她的鼻孔裏了出來,顯然這一次硬碰讓她受傷不輕。

然而她卻對此渾然不覺,深深了一口氣後再次揮拳打出,只不過這一次她的拳頭上也燃起了白的光芒。

又是一聲悶響,兩股魂力下爆出一連串的火花,如小星星般四處飛濺。

寧萱的雙眼變得血紅,咬着牙一拳拳擊出,每一拳都藴含着驚人的力量,然而每一次卻又被更為驚人的力量擋回,在她面前那個看似柔弱的白衣女子此刻卻變成了無法撼動的山巒。

血從寧萱的嘴裏,鼻孔裏,甚至耳朵裏出來,在每一次毫無技巧的硬拼後,她總會多受一點傷,附在血模糊的右拳上的白光也暗淡了下來,而她卻一步不退,每一拳都竭盡全力,似乎要將那擋在面前高山一拳擊碎。

「自以為是的蠢貨。」

在雨晴的罵聲中,寧萱的右手終於經受不住魂力的撞擊從中折斷,而隨後雨晴的手掌也印在了她的口。

她的身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後,重重的摔在了十餘步外的雪地裏,膛裏發出咔咔兩聲輕響,那是肋骨斷裂的聲音。

寧萱手撐着地,掙扎着仍想站起來,卻覺得嗓子眼一陣乾澀,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她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似乎在雲霧中穿行。

「我就要死了嗎?」

她竭力睜開眼睛,氣,劇烈的咳着血,眼前變得越來越暗,而就在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前的一刻,她卻看到了那只有在噩夢中才會見到的恐怖景象。

那個渾身浴血的惡魔正在朝着她微笑,朱微啓説了些什麼,隨後緩緩轉過頭,望向那些已經跑遠的少女。

隨着她深深的呼,她的雙眼漸漸化成了雪一樣的白,裏面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冰封雪飄,隱隱和四周天地萬物相合的銀世界。

她的雙手緩緩向上抬起,手臂微微顫抖着,似乎手上抬着的是那無比沉重的巍峨羣山,而就在她的手抬到雙肩齊時,突然停住了,緊接着向下一翻。

在那一刻,風停了,雪花也凝在了空中,天地間寂靜無聲,除了仍在拼命奔跑的少女們,似乎整個世界都停止了運轉。

而停頓只有短短的一瞬,隨後又恢復了正常,雪也隨着風飄了起來。

但一切卻又已然不同,在風的驅動下,漫天的飛雪突然變成了鋒利無比的利刃,呼嘯着撲向那些逃竄的少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遠處傳來,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大地。

少女們做夢也沒想到,在魂力大師的作下,風雪也會變成無上的利器。

那些曾經無比輕柔,落在身上就會融化的雪花,此時卻成為一把把飛旋的利劍,在一次次的切割中,無情的劃開刺穿她們柔弱的血之軀。

鮮血呼呼的從她們身上的傷口冒出,一點點帶走她們的生命,而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扯破嗓子的嚎叫,一次次徒勞的伸手在空中舞,企圖阻止那漫天飛舞的死神。

然而等待她們的卻是更多由雪花形成的刀片,無休無止,豪無差別的刺進一切血之中。

有幾個倒在地上的少女,心肺被刺穿,已然斷氣,可雪片仍在不斷刺入她們的屍體,將那本已血模糊的窈窕身軀破壞的更加支離破碎。

慘叫聲終於弱了下來,漸漸被呼嘯的風聲所取代,而當雪片重新變得輕柔之時,雪地裏已經一片安靜,再也沒有一個活着的人了。

那些片刻前還生龍活虎的花季少女們此時卻以各種扭曲的姿勢安靜的躺倒在血泊中,有些人雙目圓睜,面目猙獰,有些人則嘴巴大張,似乎還保持着呼出最後一口氣的姿勢。

還有些人死後大小便失襠上一大片羞人的跡,身上散發着刺鼻的臊臭,而更多的卻是被千萬利刃切割的血模糊,內臟外翻,連相貌也無法辨認。

寧萱終於閉上了眼睛,在那一刻,她竟然覺得自己這樣死去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在海灣裏,天龍門巨船的甲板上,若蘭和一個容貌英俊的年輕男子並肩而立。

男子望着島上空灰濛濛的天空,微微皺眉道:「剛才島上的天地之氣有變,有人在強行使用九玄天的星辰之力改變元氣的走勢。我曾警告過那臭丫頭,沒想到她居然不知死活,還是那樣做了。若蘭,妳要多加小心了。」

若蘭微微一笑,温婉動人,輕聲道:「大宗主果然道行通天,居然能到數十里之外的元氣波動。不過説起關心的人來,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的小美人吧。」

雨晴終於吃完了手上的乾糧,站起身,把被血浸透的衣服一件件去,直到從上到下再沒有一絲的覆蓋遮掩。

積雪的反光下,她美妙的體盡顯無遺,小巧而堅的雙峯,平坦的小腹和驟然收緊的肢,圓潤微翹的豐,再加上那纖長而彈力絕佳的大腿,共同構成了一條凹凸有致堪稱完美的曲線。

而那光滑水的肌膚就如玉琢般晶瑩圓潤,即使寧萱身為女子也看的心中一陣發熱,不由得嘆天下竟有如此尤物,卻還偏偏是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妖女。

看着那個窈窕而美麗的背影一步步走下水,直到完全浸泡在渾濁的温泉中,寧萱的眼皮跳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但她最終卻只是咬了咬嘴而沒有動手,自從她親眼看到這個惡魔施展了那個恐怖的魂術後,就徹底喪失了戰勝她的信心。

山坳裏的氣氛有些古怪,兩個白天還生死相搏,企圖置對方於死地的仇敵,此時卻一個坐在火堆旁烤火,一個泡在温泉裏,四目相對,默默無言。

最終還是寧萱先沉不住氣了:「妳到底要怎樣折磨我?要殺就殺,給我個痛快吧。」

雨晴瞥了她一眼:「妳就那麼想死?我本來是要殺妳,現在卻改變注意了,不行嗎?」

寧萱被問的一愣,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支吾道:「妳哪有那麼好心,她們都被妳殺了,憑什麼留下我?」

雨晴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問:「妳明知和我手是死路一條,卻為何還要與我一戰?為什麼不逃?」

「我是一名『沙』戰士,寧可戰死也不會逃跑,更何況面對妳這樣的修行者逃跑就等於送死。」

這一次輪到雨晴發楞了,她隱約記得在百花谷時謝無涯似乎提到過『沙』這個名字,卻想不起來那是什麼。

她竭力回憶着那些往事,突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原來妳是奴。這怎麼可能?」

寧萱苦澀的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臉上變得忽明忽暗,晴不定。

經過長久的沉默和猶豫後,她輕輕嘆了口氣,終於開口緩緩説道:「我出生在北方大雪山下那片被稱為玄武川的草原,從小過着放牧打獵的生活,雖然艱苦倒也無憂無慮。然而和其他的牧人一樣,面對象黑雲一樣鋪天蓋地而來的北齊鐵騎,族人只有被屠殺的命運,而我也在那場大戰後成為了奴隸。

十歲那年,我殺死了三名異族奴隸後,獲得了進入『沙』的資格。那是一隻專門由奴隸組成的步兵,因為命,往往被派往最危險最艱苦的地方,也經常在攻城戰中被用來消耗敵人的力量。

而作為獎勵,一個奴隸只要能在沙中征戰三年,便能成為自由人,如果戰功卓越,還有可能成為帶兵打仗的軍官。

我在沙的五年裏,每一天都在生死邊緣遊走,如不能殺死敵人便是被殺,自然學會了些殺人的伎倆……」

「可妳卻沒有成為自由人或是軍官。」

「不,因為我在混戰中暗殺了一個混帳,他是北齊軍官。他們懷疑我卻找不到證據,又不甘心放我走,便不准我離開沙。後來我私自逃了,在被追殺的時候遇到了師父,她救了我又教我修行魂術,等我到了桃花塢才知道原來師父是天龍門中的長老……」

雨晴安靜的聽着寧萱講述自己經歷,眉頭鎖的更緊了,她雖然講的簡單,只有寥寥幾句,每個字中卻都凝着鮮血。

她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那詭異而血腥的場景:

在喊殺連天的戰場上,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拿起沉重的刀劍將一個個強壯的成年戰士斬落,她渾身浴血,遍體鱗傷,卻最終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

在無邊無際的荒原上,在北齊鋭鐵騎的追殺下,沒有食物,無法休息,她只能奮力奔跑,直到筋疲力盡,而她卻仍頑強的活着。

她就像一棵永遠殺不死的小草,無論環境如何惡劣,總能執着的活下來,用那一點綠彰顯出生命的倔強。

如果她説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可怕。

「可這不合常理,妳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怎麼能活下來?」儘管雨晴相信她沒有撒謊,卻還是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因為我會殺人。」

她隨即又補充道:「我是葛巴族人,生來就是勇猛的戰士,更何況從小教我武技的長老是洪荒衞。」

「洪荒衞?那些傳説中聖教的守護者?」

看着雨晴臉上出的震驚,寧萱沒有再説什麼,而是又一次沉默的望着火堆,似乎想起了過去的種種往事。

過了一會,她突然抬起頭盯着雨晴的眼睛問:「妳知道我們為什麼叫沙嗎?」

「因為我們就像沙子一樣渺小而微不足道,但無數沙子合在一起卻會成為最危險的東西,一旦陷入沙,連最強悍的戰士也無法身。

沙也許不是世間最強大,卻絕對是最兇猛的步兵。即使是北齊最強的黑鋼騎也不願獨自面對三名沙,因為他們不懼生死,不會後退,會用包括牙齒在內的一切武器攻擊,當你一劍刺入他的膛,他會在死前緊緊抱住你的手臂,用生命為同伴贏得哪怕是一絲殺死你的機會。沒有哪個將軍願意面對成千上萬毫不畏死、永不知退的瘋子。」

雨晴不唏噓道:「幸虧那些少女中只有妳一個『沙』。」

寧萱微微一笑,笑容中帶着一絲孤傲:「如果我身邊有三名同伴,勝負未嘗可知。」

「可惜妳只有一個人,所以妳輸了,所以現在妳的命攥在的手心裏。」雨晴毫不客氣的擊碎了她最後的驕傲。

「為什麼不殺我?」

「因為妳對我有用……」

「妳比我強大的多,我對妳能有什麼用?」

「妳信命嗎?」

「我更相信手裏的刀。」

寧萱隨即白了她一眼道:「妳問這個做什麼?難道要告訴我,不殺我是因為我命不該絕?」

面對她的白眼,雨晴也不生氣,無奈的嘆了口氣説道:「從生下來的那天起所有人都把我當作一件工具,我曾無數次試圖改變這種狀況,卻發現一切努力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我就是不相信命該如此,無力決定命運而只能任人擺佈不過是因為我還太弱小,所以我想盡快變的強大一些。」

「別這麼看着我,也許在妳眼裏我強大到不可戰勝,可在真正的強者眼中,妳我都只是一隻螻蟻,一隻可以隨時被一腳踩死的螻蟻。」

「魂力者也有三六九等,由低到高分為無念虛空境,本源天境,太玄天境,斷滅混天境,大樂方便境和明覺天境,不同境界其高下卻有天壤之別。

像妳這樣跨過了本源天境便算是真正的魂力者,但只要你停留在前三個境界就只能算是初醒者,或許比一般人強些,卻也沒什麼大用。

而進入後三境的修行者就完全不同了,他們被稱為大魂術師,可以使用種種威力強大的魂術,尋常武者本無法與之匹敵,這也就是為什麼妳今拼了命也無法戰勝我的原因。

而明覺天境之上還有更高的境界,比如典籍上所記載的不滅天境,極少數幸運的修行者進入不滅天境後與天地元氣合一,進而成為魂術大宗師。」

「總之這世上強者如林,而絕大多數人的命運都掌握在幾個國家的帝王將相和大宗師手中。要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就要進入他們的行列。」

「可是妳已經是大魂術師,為什麼還要我幫忙?」

「因為我是術師。」

雨晴的回答直截了當:「在魂術世界中,於戰鬥的無外乎三種人,擅長近身格鬥的武鬥者,擅長控制飛劍千里傷人的控劍師,還有以各種恐怖魂術殺人於無形的術師。作為術師,雖然力量極大,但也有明顯的弱點,那就是孱弱的身體。一旦被敵人突進身前,再強大的術師也會被當場格殺。」

「可今我與妳近身相搏,為何還是輸了?」

見寧萱的臉上分明寫着不信二字,雨晴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説道:「廢話,我比妳高了整整兩個層次,卻還要和妳糾半天就因為我是術師。如果我是武鬥者,隨便一拳也能置妳於死地,哪用得着如此麻煩。」

寧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但隨即又不甘心的説道:「所以妳需要我在妳施放魂術時保護妳,可我剛剛進入本源天境,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未免太弱了些。」

「妳很強,我是説這裏。」

雨晴指了指她口道:「這世間的大部分魂力修行者都是背景深厚,有大智慧之人,這種人又怎麼會進入軍隊,去過那種刀頭上血的生活?

他們雖然境界高深,卻沒有經歷過生死的磨練,心遠不如妳堅毅強大。不如我們做個易,妳做我的傳承者,我讓妳成為大魂術師如何?」

聽到「傳承者」這三個字時,寧萱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臉變得極為蒼白。

但在雨晴那雙能察萬物的眸子注視下,她最終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漫漫長夜終於過去,天已大亮,可風雪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兩個少女頂着風在雪原上並肩而行,來到了昨那場大戰的地方。

放眼望去,目都是單調的白,那些慘死少女的屍體早已被大雪覆蓋。

寧萱不由慨道:「沒想到她們熬過了五年,卻不過這最後一天。」

「我説過,這是最後的考試,只有一個人能活着離開。她們沒有成為魂術者,就算走到海邊,也會被殺光。實際上,我也沒有把握能活着離開這個島。」

「可是除了妳我,島上所有的人都死了。」

「還有三個人活着。」

「妳是説三位老師?」

「沒錯,她們才是最後的考官。尤其是若蘭,她很強,我始終看不透她的境界,或許她已經是大魂術師了。」

「妳要一個人去挑戰她們?」

「我必須去,只有這樣才能離開這裏。而妳還太弱,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雨晴説完從懷中拿出幾張羊皮紙給寧萱囑咐道:「在島東面有一個山,裏面存着一些糧食,是我藏在那裏用來逃跑的,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我走後妳把這些屍體處理了,天龍門的人會上島搜尋,若是讓她們發現你還活着一定會殺了妳。這是我偷來的島上地圖,還有魂力修行的無上典籍玄天經我出去了會想辦法派人來接妳,如果妳能進入斷滅混天境,就離開島去找我吧。」

「妳不怕我出了島就跑了?」

「當然不怕,在看了天玄經後妳一定會去找我,沒有哪個修行者能抵禦那種惑。」

「妳就那麼自信能活着離開?」

雨晴沒有回答,而是笑了笑,轉身走入風雪中。

直到她消失不見,才從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和妳一樣,比起命,我更相信手裏的刀。」

雪還在一片一片落下,無休無止,森林中高聳的冷杉彷彿一支支破土而出的利劍,突兀而筆直的指向天穹,森林外是廣闊無邊的荒谷,一片蒼白,白的沒有一絲生氣。

在冷灰的厚重鉛雲下,一個柔弱而纖細的身影正頂着寒風在雪原中艱難的跋涉,無論是像一樣的森林還是廣袤無邊的荒谷都無法阻擋她的腳步,她一步步蹣跚卻堅定不移的向前走着,穿過森林,踏過荒原,似乎永遠也不知疲倦。

但她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了海。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怒濤洶湧,黑的海水咆哮着拍打着岸邊的礁石,凸入海中的高大山崖如同接到天穹的黑巨牆,夾在中間的是布了灰白積雪的海灘,彷彿一條橫在水邊的骯髒棉被。

整個天地間就只有這單調的黑白二,倒像是一副沒有盡頭的水墨。

風雪稍歇的間隙,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雪幕後顯現出來,那是一艘停泊在海灣中的巨船,隨着波濤不斷上下起伏搖晃,雕刻在船頭的黑巨龍彷彿活了一般,翻着三隻怪眼猙獰的對着大海咆哮。

「妳終於來了,我等了妳很久了。」

一個輕柔的聲音從對面飄了過來,雖然隔着層層風雪,卻清楚的傳到了雨晴的耳朵裏。

她眯起眼睛望去,隔着飛舞的雪花,看到一個風姿委婉的女子正向她了上來。

她身上依舊是那套灰的皮大衣,手擎竹傘,長髮一半鬆鬆的挽在頭頂,一半如水披瀉,一點紅潤的格外鮮

在這毫無生機的黑白世界中,她就如一朵綻開的蘭花,清雅俗,温婉動人。

風雪依舊,波濤依舊,巨船依舊,就連那個風雪中的楚楚麗人也如五年前一般,安靜的站在雪地裏,等着她的到來。

眼前的一切與她離開中原時的那一慕是如此的相似,彷彿時光錯,讓她到一陣惘:「難道在這島度過的這五年都是一場夢?現在夢終於醒了?」

「不,這不是夢。當年是他送我上的島,那個人曾説過他會跨過萬水千山來接我,今天他終於來了。」

看着那個與若蘭並肩而行的身影時,她心中一切都變得清晰了起來

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容,在無數漫長而寂寞的寒夜裏,她只有想着他的臉才能安穩入睡。

曾經的翩翩少年如今已經變成了俊逸絕塵的成年男子,只是那玩世不恭的微笑也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臉上那永遠波瀾不驚的平靜。

望着謝無涯,望着那個她夜夜思念的男人,雨晴心中一片混

她曾無數次幻想着再次見到他時的情景,幻想着她飛奔向他,一頭扎進他懷裏,枕在那寬闊的膛上大哭一場,或是依偎在他的肩頭訴説幾年中經歷的種種委屈。

然而她卻沒有這樣做,當她看到他那比周圍風雪更冷的眼神時,便知道一切都已不同。

她已不再是那個柔弱,時刻都需要保護的小女孩,而他也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心思單純的少年。

她不知道他在寒冰原的這幾年中到底經歷了什麼,但她卻能清楚的到,那個甘願用一生守護她的少年已永遠成為記憶,再也不會回來了。

雨晴心念微動,全身的魂力形成一片近似透明的霧氣,散了開去。

察之力下,她眼前的世界抖動了一下,隨後變為一道道由彩勾勒出的拼圖。

謝無涯身上的青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青的全身盔甲,形狀好似兩朵底部相連的蓮花,薄薄的甲片構成一朵朵綻開的花瓣,上面繪着意義不明的銘文,在一道道轉青光的映照下時明時暗,時隱時現。

而蓮花盔甲下卻充了黑的濃霧,黑的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將盔甲中的人完全包裹在裏面。

就在雨晴準備進一步探查時,一絲黑氣從盔甲中透了出來,一離開甲面便如離弦的利箭,直她的雙眼。

她趕忙強行的斷絕了釋放在外的魂力,卻還是晚了一步,那道黑氣沿着她放出的魂力如一細針般從她的瞳孔刺入,直刺進她的大腦,一陣從靈魂最深處傳來的劇烈疼痛幾乎讓她昏了過去。

看着面慘白,疼得冷汗直冒的少女,謝無涯冷哼了一聲道:「這只是對妳的一個小小懲戒,不要再做蠢事,下一次就不會這樣好受了。」

雨晴的臉越發的白了,她知道他説的都是真的,如果她敢再次挑戰他的權威,他一定會毫不由於的殺了自己。

曾幾何時,在那開鮮花的河谷,一個少年曾鄭重的向一個少女許下了誓言,説要用一生守護她的幸福,原來孩子的話畢竟不能當真。

望着掛在謝無涯前的那個黑龍形玉器,雨晴的眼中的光彩漸漸逝去,變得一片空,她緩緩走到他的面前,雙膝跪倒,恭敬的拜了下去:「雨晴拜見宗主大人。」

謝無涯點了點頭,對少女臉上出的刻骨銘心的哀怨視而不見,面無表情的説道:「怎麼只有妳一個出來,其他人呢?」

「她們都死了。我記得你説過,只有一個人能離開桃花塢,所以我把她們都殺了。」

謝無涯的眼皮跳了一下,聲音依舊冰冷:「妳的心倒是夠狠,現在只剩下妳和若蘭,若是妳能戰勝她便可以隨我離島,她的外號叫風雷刀,妳要小心應對。」

雨晴沒有再説什麼,而是站起身,退後三步,拉開了與若蘭的距離,從間緩緩出長劍,輕輕在手腕上劃過。

隨着她的鮮血向劍尖,將那些她之前刻在劍身上符文染紅,一個個古怪的符號好似被喚醒了一般,叫雀躍的跳離了劍面,變成一隻紫暗紅的蝴蝶,繞着劍身旋轉飛舞,顯得詭異無比。

見雨晴幾乎在片刻之間,竟當着自己的面煉成了一把印魂之器,若蘭也是一愣,秀眉微蹙道:「印魂之器?原來妳已經突破了太玄天境,成為大魂術師了。」

「我本以為那個挑戰者是寧萱,沒想到卻是妳。其實從上島的那一天,以妳的實力便能殺光島上所有的學員。而妳卻裝聾作啞,甘受紫欒等人的欺辱,裝瘋賣傻了整整五年,為的就是今天吧?小小年紀,卻懂得隱忍,有如此心機,很是難得。」

雨晴毫不退縮,直視着她的雙眼冷笑道:「妳明明使的是刀,卻傳授我們劍法,明明是魂術大師,卻只傳授我們武技,不過是害怕今天有人會打倒妳。若不是怕被天龍門發現懲處,妳恐怕早就將我殺了,説道隱忍心機,我們彼此彼此。」

話到此時,多説無益,若蘭微微一抖手,從背後出雙刀,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一直都很喜妳,從妳上島的那天起就把妳當作妹妹看待,若不是今妳我二人只能有一個活着,我又怎忍心對妳動手。只是妳們這些從小就有高人傳授的天才又怎麼知道修行的艱辛!

我不是天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從十六歲才開始修煉魂術,經歷多少艱難困苦,多少次生生死死,才走到今天。十幾年來我費盡心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不敢有一刻放鬆,才有了今的進境,所以我不能死。我對不住妳,妳莫要怪我心狠。」

説罷她朱輕啓,默唸了一句,只見一團赤的火焰從她手上升起,轉瞬之間便附在了她的短刀上,雙刀就如干柴一般被點燃,變成了兩條張牙舞爪的騰騰火龍。

「術師,妳居然是術師!」

在雨晴的驚叫聲中,若蘭出手了,一把燃燒的短刀旋轉着飛出,直奔雨晴。

面對那翻騰咆哮着飛馳而來的火龍,雨晴卻彷彿沒看到一般,雙眼仍死死地盯着站在原地的若蘭,她清楚的到一股狂暴的魂力正在她體內升騰,那才是醖釀中的致命一擊。

正如她所料,聲勢浩大的火龍並沒有進她的膛,而是從她身邊飛過去,在她身後轉了一個詭異的角度後,又旋轉着飛了回來,帶着燒盡一切的烈火向她的背心。

於此同時,若蘭也動了,只見她身行一閃,已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閃動的虹,只在身後留下一串殘影。

「這是魂術疾進突刺!數年前她曾親眼見過聶夫人施展這種威力恐怖的魂術,將一細小的銀釵變成無堅不摧的利器。面對這種快的毫無行跡可循的攻擊,任何武技大師都只有束手待斃的份。而此時她要對付的卻不是一銀釵,而是那猙獰的火龍,更可怕的還有從背後襲來的飛刀,那是控劍師的手段。」

「術師,武鬥者,控劍師。若蘭竟然是三為一體的魂術者,這怎麼可能?」

雨晴的心彷彿墜入冰窟,徹底陷入了絕望,如果説對方只是相同境界的武鬥者,她還有一戰而勝的希望。可如果是面對三為一體的魂術者,她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生死之間已容不得她多想,雨晴毫無保留的放出了全部魂力,隨着體內五大氣輪瘋狂的轉動,一絲絲魂力從她的每一個孔中湧出,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旋轉着繞在一起,最終形成一個三尺長的繭,將她的全身裹在當中。

魂力形成的繭雖然無形無質,其中的察之力卻被千百倍的放大,在這個世界中雨晴變成了真正的全知,哪怕是最細微的變化也會自然而然的出現在她心中。

心念微動,她手中的長劍已然遞出,接住了襲向後心的飛刀,劍尖分毫不差的刺在刀尖後一寸,那是受力最弱的地方。

刀劍相的一瞬,劍上的紅光立即如血般到飛刀上,撲滅了刀上的火焰,短刀在發出幾聲不甘心的爭鳴後掉落在地上。

雨晴一招得手後沒有半分停頓,立即長劍迴轉,劍上紅光大盛,爆發出無數血符文,狠狠地與若蘭手中那條張牙舞爪彷彿要噬一切的火龍撞在一起。

刀劍相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空氣只是微微震動了一下,一圈波紋漾開去,隨後才是一聲如雷的悶響,波紋所過之處積雪瞬間消融,沙灘上的沙子被的四散飛,連空中的風雪也排空,以二人為中心丈餘之地竟然出現了一個微微凹陷、一片空白的圓。

若蘭連退了三步才止住身形,臉沉的氣,神異常凝重。

她本以為一招之內就能將雨晴穿腹,沒想到短刀在刺入她身前三尺時便如刺入了一塊磐石,猛地一滯。

她的實力遠高於姚倩、寧萱之輩,自然不會被定住,但也終究緩了一下。

而雨晴正是借了這空當,在電光火石的一瞬收回了長劍,與她硬拼了一記。

兩人同為斷滅混天境的強者,在這種毫無技巧的硬拼中她並不佔據明顯的優勢,更談不上一擊制勝。

「妳總是能帶給人驚喜,沒想到妳連魂力場也練成了。」

若蘭冷笑着踏上一步,片刻之間她已調勻了呼,再也不肯給雨情半點息的機會,微微一抖手,暗淡的短刀上烈火重燃,再一次破空而來。

雨晴苦笑着舉劍相,短短數息間,她連散的魂力也無法理順,又哪裏談得上恢復,只能咬緊牙關與敵人苦戰。

只見風雪中兩個秀頎的白身影如蝴蝶般盤旋飛舞,時而繞在一起近身相搏,時而又分開數丈以各種魂術遠攻。

若蘭擅長用火,抬手間便放出一個個斗大的火球,呼嘯着向雨晴。

雨晴境界略差,無法向若蘭那樣動念之間就施放魂術,只見她的雙手飛舞分合,彷彿生有千臂,在身前飛快的描畫着,隨着一個個凌空刻畫的符文,一道道由冰雪形成的盾牌憑空出現她身前,火球撞在上面轟的一聲炸成碎片,帶着火花四處飛,如同夜空中的焰火,燦爛奪目。

若蘭魂力雖強,但在這風雪加天寒地凍的環境中卻失了天時地利,魂術的威力大大減弱,始終無法攻破雨晴的冰牆,反而有幾次險些被牆後飛來的冰錐中。

眼見無法取勝,她心中焦急,索放棄了使用火攻,再一次衝上去短兵相接。

她外號風雷刀,刀法變幻莫測快若電閃雷鳴,只見兩條赤黃的火龍繞着雨晴盤旋飛舞,始終不離前、後心、小腹、咽喉等要害之處,只待她略一分神便一擊必殺。

面對這狂風暴雨般的凌厲攻勢,雨晴心中暗暗叫苦,她身周的魂力場早已一片散,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直接阻擋對方的攻擊,只能身形閃動,在縱橫馳騁的火龍間穿遊走,用魂力場攪對方的刀招,並藉助察之力一次次避開本是必殺的雷霆一擊。

而在若蘭看來,雨晴卻變的比泥鰍還滑,本來一刀橫削,眼看着要將她的左臂砍斷,卻在魂力場的牽引下偏了一分,只在她肩頭劃開一道小口子。

而當她傾注全部魂力當頭斬下,準備把雨晴一刀劈為兩半時,卻偏偏又斬在她的劍身上,滑了開去,雖然又在她口留下一道傷口,卻並不致命。

隨着兩人盤旋相鬥,鮮血不斷飛濺出來,漸漸在地上形成一個猩紅的圓。

在刀劍無數次相後,若蘭再一次閃身退出了戰圈。

望着手中暗淡無光裂口遍佈的刀刃,她再也沒有了往的泰然,面容變得格外猙獰。

此時的雨晴也已筋疲力盡,由於失血臉白的可怕,頭髮散的披在肩上,血不斷從鼻孔和嘴角淌下,連白的長袍也被染紅。

而她手上的劍已從中斷開,只剩下一半不足兩尺長的斷劍握在手裏,劍上的紅光也消失的乾乾淨淨。然而她自始至終都傲然的站在雪地裏不肯倒下,冷冷的望着敵人,目光中充了挑釁。

若蘭終於失去了最後的耐心,在她看來要戰勝這個身受重傷搖搖墜的少女只是時間問題,但她卻不想再拖下去。

身後那個巨大的身影讓她心中越加不安,她深知謝無涯和雨晴的關係,若是他改變主意出手,就算她贏了也難逃一死的命運。

不遠處謝無涯仍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二人生死相搏,似乎誰勝誰負與他毫無干係。

只是他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朵由無數雪片構成的白蓮花,不斷有飛雪飄落形成新的花瓣,晶瑩剔透,沒有一點瑕疵。

眼看着最後一朵花瓣已經完成,只差蓮心,若蘭心中猛地一驚,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她將目光重新移回到雨晴身上,悠悠的説道:「我們不必再鬥了,妳輸了。」

説罷她扔掉了手中殘破不堪是鋸齒的雙刀,緩緩舉起右手,一個淡淡的黑影出現在她的手中。

下一刻天地間的元氣彷彿變成了翻騰的海水,開始瘋狂的向着她的手中凝聚,若蘭的力量也隨之急速提升,轉眼間竟一舉破境進入了大樂方便境。

而與此同時那淡淡的影子也逐漸凝聚成型,她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刀,一把燃燒着黑火焰的刀。

「這是我的本命魂器,黑炎。」

她一步步向雨晴走來,腳步異常的沉穩。既然已經祭出了本命魂器,既然已經破鏡,在絕對的實力差距前,無論對方再耍什麼花招也是無用。

望着刀上翻滾升騰的黑炎,受着若蘭身上發出的無盡威勢,雨晴眼中只剩下絕望。

她沒有再説什麼,而是默默的了上去,隨着她每一步踏出,身上的紅光就更盛一層,直到最後濃的像血一樣的光將她全部覆蓋。

對於大魂術師,數丈的距離不過一步之遙,一黑一紅兩道光芒終於碰在一起,紅光只閃動了一下便消失不見。

而令人意外的是,雨晴並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躲閃,而是向了那布黑炎的利刃,此時她的眼中已變得一片安寧,平靜的就像冬裏冰凍的湖面。

謝無涯發出一聲大吼,卻已經晚了,黑炎毫不受阻的刺入了雨晴的左

隨着黑炎的深入,劇烈的疼痛像火一樣在她的腔中蔓延,雨晴眉頭緊蹙的低下頭,看了一眼在自己口的黑刃,又抬起頭望向謝無涯,望向那張驚慌失措的臉,慘然一笑,輕聲説道:「你到底還是在乎我的……」

她的話沒有説完,大量的血便從嘴裏出,讓她只能從喉頭髮出一陣咕咕聲。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彷彿飛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漸漸褪去了顏,最終成為一片黑暗。

在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後,雨晴閉上了眼睛,在一片冥冥中,向着黑暗盡頭那點微弱的星光走去……

看到雨晴的頭低垂了下來,聊無生機的耷拉在口,謝無涯面如死灰,喃喃的嘟囔道:「這,這怎麼可能?妳是神眷者,妳怎麼會死?……」

少女眼中的光彩漸漸消失,一切生命的跡象也隨之而去,然而若蘭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勝利者該有的欣喜,她緊咬着嘴,愣愣的望着死去的少女,神情疑惑不解。

想像中黑炎穿心而過透體而出的情景並沒有出現,正相反,她清楚的到刀尖上傳來一股巨大的阻力,彷彿刺中的不是血而是一塊鐵板。

「咔嚓」

一聲清脆的響聲從雨晴體內傳出,聲音雖輕卻異常的清晰,在天地間不住的迴響着,如同巨人蓬不息的心跳。

「咔嚓……咔嚓……咔嚓……」

一聲聲金屬斷裂的脆響接連不斷在少女的膛內響起,好像是一條條鐵鏈正逐個崩斷。

謝無涯也聽到了響聲,抬起頭疑惑的望着雨晴,驚得長大了嘴。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本已絕望的眼中閃過一道光,一抹青氣自手中而出,染上了那朵冰雪凝結的蓮花。

閉合的蓮花瞬間綻放,飛旋而出,一到空中便開始凋零,一朵朵花瓣紛紛落,卻又疊着連在一起,最終形成一道青的鎖鏈,化作一條青龍,繞着雨晴盤旋一週後將她的身體緊緊住,而蓮心則化作一把青的長劍跳入謝無涯的手中。

雨晴仍低垂着頭,似乎陷入了最深的睡眠中,然而不知何時,天地間卻暗了下來,沉的天空漸漸變為漆黑的夜,似乎有一片巨大的黑暗正緩緩噬着天地間所有的光。

黑暗所過之處,一切物體都失去了本來的顏,如被墨染,空中的飛雪則化作一顆顆閃爍的星辰,叫跳躍着奔向雨晴,如輕盈的靈般環繞着她翩翩起舞。

天地間所有的元氣都咆哮着翻滾起來,在黑暗中由那些星辰牽引,向雨晴身上匯聚。

在無數星光的照耀下,在她口的黑炎只微微跳動了幾下就徹底熄滅,隨後還原為最純淨的元氣被她入體內。

黑炎熄滅的一刻,若蘭的本命魂器被毀,立時受到重創,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而更令她驚恐的卻是體內的魂力也跟着周圍的元氣一起翻騰起來,似乎要離她的控制,破體而出,向對面的少女湧去。

驚懼加下,她再也無心戀戰,竭力穩住變得散的心神,向後退去。

可她只退了半步便絕望的發現再也無法移動分毫,周身的魂力彷彿變成潑了油的乾柴,竟然隨着飛舞的星辰騰騰燃燒,化成焚天滅地的熊熊列焰。

在無窮無盡洶湧澎拜的元氣下,由蓮瓣形成鎖鏈只堅持了片刻便碎裂成無數殘片,與四周殘存的飛雪混在一起,化為星屑消散在空中。

而雨晴身上的白袍和內衣也在那看不見的烈炎中焚為灰燼,使得那千嬌百媚的體毫無遮擋的暴在天地間.

閃爍的星光中,她的肌膚如凝脂般玉潤,如柔絲般光滑,美的勾魂攝魄。

然而在謝無涯眼中,她卻比世上最可怕的惡鬼還要可怖三分,只因那紋在她背上的半人蛇女已被從夢中驚醒,正緩緩舒展開身體,從無數斷裂的鎖鏈中脱困而出,一直緊閉的雙眼一分分的睜開.

與此同時,少女的身體漸漸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如墨汁一般的漆黑緩緩過她的凹凸有致的身軀,附在雪白的肌膚上,形成一條薄薄的黑長裙。

絕對的黑暗中,雨晴抬起了頭,睜開眼,望向天穹,她的雙目中已變成一片漆黑的虛無,黑暗的盡頭是無數閃耀的星辰。

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些星辰正在周而復始的凝聚消散,生成幻滅,就如宇宙中的繁星一樣,每一次閃爍便是億萬年的時光。

「妳……」

若蘭只勉強説出一個字便啞了,魂力燃燒的火焰從她的喉嚨裡猛噴出來。

雨晴伸手抬起那半截斷劍,一劍刺入了她的口,穿過柔軟的脯,將那仍在頑強跳動的心臟刺穿,再從她背後透了出去。

自始至終若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斷劍入自己的身軀,將她生命的源泉徹底破壞,卻連哼一聲也無法做到。

斷劍向下劃去,如同滾燙的刀切入油脂,轉眼間就劃過她的小腹,從她兩腿間破體而出,將她嬌美的身體切成了兩半。

血混著失去了束縛的內臟從破口中噴湧而出,就像下了一場暴雨,灑了一地。

若蘭雙眼圓睜望著雨晴,兩行晶瑩的淚水沿著眼角滾下,就在前一刻她還以為自己是最終勝利者,她做夢也沒想到會以這種慘烈的死法結束生命。

然而她已無法在思考,曾經鮮活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驚恐、不甘、疑惑,種種複雜的表情混合在一起永遠凝固在她的臉上。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體會死亡的痛苦,一切就都已結束。

若蘭的屍體向後倒了下去,如失去了骨頭般,軟綿綿的癱倒在那一大堆冒著熱氣的內臟血泊中,再也不動,臉上的淚仍未乾。

雨晴隨手扔掉了沾滿血的斷劍,抬腳從她的屍體上跨過,轉頭望向了謝無涯。

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謝無涯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震,在那一瞬間,他幾乎永遠的陷入了她眼中那無邊無際的漆黑虛無中而不能自拔。

他用力搖了搖頭,將無數幻影從頭腦中驅除,苦笑道:「難道這就是九天龍神瑤宓的星辰之力?神威如此,難怪妳會不聽我的勸告,忍不住動用它。」

「若不是這樣,我剛才已經死了。」

雨晴終於開口説道,飄渺的聲音彷彿來自天邊。

「可是憑妳目前的境界本無法掌控如此龐大的星辰之力,之前有樊籠的束縛還好,如今樊籠已被黑炎斬斷,再這樣下去妳早晚被神力反噬,失去所有意識後變成最可悲的魂奴,最終魂魄盡散,成為龍神瑤宓在這個世界的一個分身。無論怎樣,這都是一條毀滅之路,在妳控制不住之前趕緊停下,也許還來得及。」

聽了他的話,雨晴的眼中閃過一絲茫,但隨即轉為堅定,淡淡的説道:「既然這樣,那就一起毀滅吧。」

在吐出三個字後,謝無涯不再多説,身上浮現出一套刻滿青銘文的蓮花盔甲,青光動中甲片盡開,一朵青蓮傲然綻放,毫不顧忌的點燃了周圍的黑暗。

一條細出現在他的腳下,轉眼間,娟娟細已變成了千丈寬的滔滔冥河,黑的河水洶湧澎湃,掀起了滔天巨

謝無涯踏而行,每邁出一步,腳下便出現一朵青蓮,載著他乘風破,直奔雨晴。

雨晴右手一揮,無數的星辰便旋轉著飛出,與遍佈在謝無涯身周的一朵朵青蓮狠狠撞擊在一起,化成青的焰火,隨後一起湮滅在黑暗中。

奇異的世界分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一邊是繁星閃爍的夜空,一邊是開滿青蓮的冥河,兩種不同領域不斷撞擊摩擦,相互侵蝕,在空中生成一道道扭曲的裂痕。

雨晴眼中的星光每閃爍一次,便有無數星辰憑空生出,無窮無盡,而謝無涯身邊的青蓮卻越來越少,腳下的冥河也在夜空的侵蝕下不斷縮小。

而他卻絲毫不以為意,小心的閃避著一道道足以撕裂空間的裂痕,迅速拉近和雨晴的距離.

就在這時,一個淡淡的身影突然浮現在雨晴背後,一把通體湛藍晶瑩剔透的水晶劍無聲無息的刺向了她的後心。

雨晴微微一驚,然而在察之力下,任何偷襲都無所遁形,她本沒有轉身敵,而是隨手掐了個訣,那個偷襲者便彷彿撞在一堵看不見的牆上,身子一個踉蹌,本來志在必得的一劍刺空,從她身邊掠過.

雨晴伸手向她背上輕輕一指,星光閃動間星辰之力已突破了她的身體,將她重創。

一聲悶哼中,一個白衣女人跌倒在地上,雨晴定睛望去,卻發現那竟是一個面容冷豔的絕美女子,細眉緊皺,淡微泯,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只是她的表情始終都是一成不變的冷漠,彷彿冰雕的一般,一股冰冷的氣息自然而然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讓人渾身發冷。

就在雨晴發楞的功夫,謝無涯已經搶到了她的身前,由蓮心所化的長劍閃著青光刺向她的口。

雨晴眉微挑,伸出二指將那閃爍不定的青光連同劍身一起夾住,另一隻手一招,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水晶劍騰空而起,如閃電般向謝無涯的後心。

謝無涯絲毫不理會破空而來的飛劍,一聲大吼中身上的蓮花盔甲驟然散開,旋轉著飛出,形成一面面盾牌擋在他的身後。

在他澎湃魂力的催動下,劍鋒上頓時新生出一朵朵蓮花,又連成細長的鎖鏈,從劍尖上探出,向著雨晴纏繞了過來。

然而在無窮無盡的星辰之力前他始終處於劣勢,花瓣鎖鏈尚未纏住雨晴,水晶劍已連破八副甲片,只剩下最後一道蓮甲還在苦苦支持。

就在鎖鏈合圍,將要把雨晴困入其中時,那把水晶劍也已突破了最後一道屏障,刺入了謝無涯的後心,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雨晴悠悠的嘆了口氣道:「我已控制不住這星辰之力,遲早都會失去意識變成魂奴,但在那之前我會點燃體內的魂力,化為星屑消散在這個世界中。你既已棄我而去,便不必再為我牽掛,這又是何苦呢?」

「我不許.」

謝無涯咬著牙重複著之前的話,血正從他的嘴角出,入他體內的水晶長劍一分一毫的刺入,劍尖離他的心臟越來越近,而他卻對此渾然不絕,仍頑強的催動最後的魂力,縱著那條青蓮鎖鏈一分分收緊.

望著那執拗的眼神,雨晴似乎又看到了星光下那個少年走入湖水中的背影,一般無二的決絕與堅定,他到底還是他。

無奈的嘆息中,她收回了雙手,水晶劍在刺入那顆蓬跳動的心臟前停了下來,從謝無涯的身體裡退了出來,無力的掉落在地上。

同時,謝無涯手中的長劍也點在了雨晴的口,無數青的鎖鏈從劍上噴湧而出,層層疊疊的將雨晴束縛在其中。

紋在她後背上的半人蛇女再次被一道道蓮花鎖鏈緊緊捆綁,不甘心的掙紮了幾下後便重新歸於平靜,半睜的雙眼也緩緩閉上,再次睡去。

失去了星辰之力的支持,漆黑的夜空層層褪去,重又回到了那個風雪加的世界。

飛揚的烏黑長髮軟軟的披散了下來,暗淡的光芒在雨晴眼中一閃即逝,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雙腿一彎,向後倒了下去。

謝無涯搶上一步,抱住她,脱下碎裂的青衫將她赤的身體裹住,伸手到膝下,打橫抱起了昏的少女,向著停在海邊的小船走去。

而那個受了傷的白衣女子也掙扎的站起,步履蹣跚的跟著謝無涯離去。

風帆招展,黑龍船在漫天大雪中乘風破,緩緩駛離了小島.

海灘上一片寂靜,似乎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從未發生過一樣。

若蘭靜靜的躺在雪地裡,臉上的肌已經完全鬆弛下來,雙眼半閉著,小口微微張開,出半截雪白的上齒.

如果不看那破爛的身軀和了一地的內臟,而只看那安寧平靜的面容,便會覺得她只是沉沉睡去,唯一不同的是那一串被凍成冰稜卻還掛在她雙頰上的淚珠。

死後她的身體變得冰冷,雪花落在上面再也不會融化,沒過多就,鵝大雪便形成一條白的鵝絨被將她完全蓋住,同時也蓋住了她身下的那一大片殷紅,於是海灘上再次變成了單調的一片銀白。

漆黑的夜如霧般環繞著她,雨晴獨自一人在沒有盡頭的荒原上緩緩走著。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沒有半點生氣,寸草不生的大地上只有一片片單調的褐沙岩,偶然有一兩棵枯樹,卻早已石化。

在這個沒有方向也沒有時間的世界中,她如孤魂一樣不知道已遊蕩了多久,卻始終不知疲倦的向前走著。

再濃的夜也遮不住她的視線,再廣闊的荒原也擋不住她的腳步,只因在看不見的地平線盡頭,在那茫茫雪山中,一個聲音一直在呼喚著她,讓她無法抗拒。

黑暗如河水般在身邊動,推動著她已變得麻木的軀殼,閃耀的星辰變成一座座燈塔指引著方向,她越過荒原,翻過雪山,向著那星光最密集,卻黑的最濃重的地方前行。

連綿的山巒之巔,那個呼喚她的人靜靜的站在那裡,彷彿已等了她千年。

她的身軀比周圍的山巒更加高大,即使仰起頭望去也無法看清她的全貌,她的頭幾乎與天空相連,飛揚的秀髮化作夜空中層疊的雲漂浮在風中,巍巍眾山在她的腳下不過是一方微不足道的凸起,即使是那無邊無際的茫茫荒原也被她巨大的陰影遮住。

在她面前雨晴比螻蟻更加渺小,但她仍抬起頭鼓起勇氣問:「妳是誰?為什麼要找我來?」

「我就是妳,或者説妳是我的一部分。」聲音飄渺虛無,彷彿來自天穹,卻格外清晰的直接在她心中響起。

「胡説,妳不是我,我叫雨晴。」

「雨晴?那隻是妳在這個世界中的一個代號,很快妳就會忘掉它」

「我不會。」在無盡的神威下,少女依然倔強的堅持道。

「妳不想成為神,與天地同壽嗎?」

「與天地同壽有什麼好?像妳一樣變成一座破石頭山,縱使看盡滄海桑田萬物幻滅,卻始終是一塊石頭,又有什麼意思?」

「擁有無盡的力量,掌管九天,不受諸般束縛,這樣不好嗎?」

「神能變化萬千,只要隨妳心願。」

説話間,高大的身影消失了,雨晴面前出現一個身穿黑裙的女人,長得和她一模一樣,彷彿是她在鏡中的倒影。

看著那一般無二的面容,雨晴突然大笑起來:「妳怎麼長得如此讓人討厭。」

黑裙女人淡淡一笑道:「妳不願,只因未曾遍歷紅塵,妳不喜,只因被痴所困,終有一天,妳會看破塵世,凡心盡滅,成為我的一個分身,這就是妳不可改變的命運.」

「去妳媽的命,去死吧。」

咆哮聲中,雨晴毫無徵兆的拔出了匕首,猛地刺了過去。

令她頗意外的是刀刃毫不受阻的刺入了黑衣女子的膛,直沒到刀柄。

那女子看了看脯上的匕首,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慌張,搖了搖頭,化作一團星屑,隨風飄散。

雨晴氣,盯著對面的黑暗,身體微微顫抖著。

隨著每一口息,劇烈的疼痛從口傳來,翻湧的血填滿了她的喉嚨。

「難道這就是我的歸宿嗎?」

她絕望的看著在自己口的匕首,發出一聲不甘的嘆息。

纖長的手指握住染血的刀柄,用力氣拔出。

鮮血異常猛烈的噴濺出來,灑在地上,彷彿一朵朵綻開的桃花,為漆黑的世界平添了一抹詭異的亮麗。

「我説過,妳就是我,一個神不可能被殺死,死的只是那個叫雨晴的女人。」

黑衣女子重新變成了頂天立地的巨人,她説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不可褻瀆的威嚴。

血不斷的從雨晴的嘴裡咳出來,而她卻連伸手抹一把的力氣也沒有,她沒有再説什麼,轉過身向著山谷外走去,在身後下一長串殷紅的腳印。

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混亂,卻沒有停下腳步,此時她唯一想做的只有離開那片最濃的黑暗。

然而那黑暗似乎有了生命,隨着她每一步踏出便擴展一分,每一分便綿延千里,數步之間,整個大地已被無窮無盡的黑暗所噬,連星光也不再可見。

「這是命運,妳逃不掉的……」

響徹天地的聲音仍然在山巒中不斷迴響,而雨晴卻再也聽不到了,她面朝下倒在地上,血已盡。

第五章:銀瓶(上)-三個故事

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從窗外傳來,雨晴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視線由模糊到清晰。

她眼前雖然仍是一片暗淡,卻不再是那種化不開的漆黑,一縷微弱的光從窗間透了進來。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大木上,這是一間女孩家的閨房,乾淨整潔,邊的梳妝枱上一塵不染,整個屋子裏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藥氣。

雨晴忍着口的劇痛,掙扎着爬起,扶着牆走到衣櫃邊,從櫃子裏找了件衣服穿上。

她照了照鏡子,發現那身紫的錦袍竟極為合身,好像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

推開門,冷風撲面,讓她不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但大量明亮而純潔的光也隨之湧了進來,令她眼前一亮,一片光明。

抬步跨過門檻,她來到一個不大的院子裏,冬午後的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她懶散的打了個哈氣,伸了個懶,這才仔細觀察起身周的環境。

這是一個看上去極為普通的院落,一間正房,兩間偏房,院子中種著一棵大槐樹,綠油油的枝繁葉茂,樹下一汪清水形成一個小池塘,水中荷花盛開,金魚遊動,池塘邊的青草地上開了五顏六的鮮花,生機盎然,一副炎炎盛夏的景象。

「可院子外的房檐上分明還堆着厚厚的積雪,在天寒地凍的世界中,這狹小的一方竟完全是另一個季節。難道這是幻境?」雨晴尋思着邁出一步,踏入院子的一刻立即被一股灼熱的氣息所包圍,而另一半身體卻寒冷依舊。

「如果幻境不但能欺騙妳的眼睛,還能欺騙妳的覺,那又和真實有什麼區別?」

雨晴一心觀察院子中奇異的景象,竟沒發覺身邊有人。猛地轉頭望去,但見一箇中年書生坐在正房窗下,面前桌上擺了一個紫砂壺和兩個茶杯,正在明媚的光下眯起眼睛陶醉的品着香茶,不是自己的師父謝凌雲又是誰。

謝凌雲見她走出房間,笑着衝她招了招手道:「妳終於醒了,謝無涯把妳帶回來時,我以為妳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裏?這是什麼地方?謝無涯去哪裏了?」

面對雨晴連珠炮似的問題,謝凌雲又啜了口茶,才不慌不忙的答道:「這裏是北齊國都萬統城,天龍門北宗。謝無涯那小子還留在裏,昨是他和天賜公主的大婚之,這時候想必被灌得爛醉,正在公主的碧霞大睡呢。怎麼,妳還不死心?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點紅塵事還看不開?」

雨晴先是一愣,臉顯茫然之,但隨即就轉為平靜,在他對面的板凳上坐下,輕聲嘆道:「不死心又能怎樣?我一介凡人,又不是神仙,怎能都看的開?」。

謝凌雲親自給雨晴斟了杯茶説道:「有些事強求不得,其實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看開了就好了。來,陪師父我老人家喝杯茶。」

淡綠的茶水清澈剔透,未到邊便香氣四溢。

雨晴微微嚐了一小口,只覺得那茶水清涼華潤,一股香氣清幽淡雅,悠遠不絕,沁人心脾,喝下一杯茶後心情也平靜了不少。

「這茶是雲騰山的松甘之茶,出時經晨滋潤,集天地之華,每年也只有初三月中旬的那幾天能採,還需等晨霧初散時,若是等到午後便失了靈氣……」

謝凌雲説了一會兒茶道,卻見雨晴並不興趣,只是悶頭喝茶,轉眼的功夫已連飲三杯,竟將這世間難得的極品甘香茶當作水來解渴,不由得有些心疼,趕忙轉變了話題道:「先不忙品茶,反正也是閒着,我來説幾個故事給妳聽。」

也不等雨晴回答,便潤了潤嗓子講了起來。

第一個故事是關於一個人,一個叫呂青的人。

話説百餘年前,我大齊的祖先還在草原上放牧,那時的中原還在魏國的統治之下。

作為這世上最大的帝國,大魏國人口數以千萬,六部百萬鐵騎橫掃天下,所向披靡,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與之爭鋒,即使是南朝大梁也只能靠閩江天險據守,對北面稱臣,以歲貢換取邊境的安寧。

那時世上更沒有什麼魂術,即使有個別的魂力者偶爾現世,也都是如神仙一般只在傳説中的存在。

可是這一切都被一個人的到來所改變,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也沒有人知道他來自何方,只知道他第一次出現的地方是草原極西馳河邊的青,之後便都叫他青,他便是我天龍門的祖師爺呂青

至今草原上的牧民仍口口相傳着發生在那天的事情。

在一個寧靜的夜晚,寒冷的北風中,一個身穿青衣的年輕人自西方走來,隨着他每一步踏出,都會有數以千計的星拖着美麗的尾焰劃過天穹,照亮夜空。

如雨而落的星辰化作無數星屑繞着他飛舞盤旋,閃着耀眼的光芒,令空中的那輪圓月也黯然失

「那是星辰之力!他是九天龍神瑤宓的神眷者!」雨晴不口而出道。

謝凌雲點了點頭繼續説道,現在想來多半如此,不過那時哪有人見過這種奇異的天象,所有的牧民都以為是神仙下凡,紛紛跪拜在他的腳下。

其實説他是神仙也不算過分,以他之能,就算不是神仙,卻也相差不遠。

他一到草原就施展絕世神通,將金族大可汗赫連病入膏肓的小兒子赫連貞治好。

赫連於是對他奉若神明,拜他為天師,又讓兩個兒子赫連厥、赫連貞拜他為師,跟着他學習魂術。

呂青也不推辭,之後就在草原上住了下來,創立天龍門,開宗立派,廣收門徒,傳授魂術的修行方法。

同時他也將醫術藥道以及冶煉鑄造的工藝帶到了草原,在他孜孜不倦的努力下,金族赫連氏迅速崛起,不到十年的時間便並了草原六部,成為了草原上的王者。

六部共推赫連為天可汗,立國建廷,定國號為金。

赫連當即拜呂青為相,授以大權,又尊他為國師,對他言聽計從。

在呂青的協助下,赫連馬刀南指,向着龐大的大魏帝國發起了挑戰。

稱霸天下的大魏國沒有想到一個草原遊牧部落竟敢南下牧馬,魏國皇帝劉枕大怒之下調動二十萬大軍御駕親征,發誓要把金族滅族。

在大雁河邊,二十萬北魏鋭鐵騎和三萬金族輕騎展開了決戰。

二十萬對三萬,即使用腳趾頭數數,也能猜到勝負如何,那完全是一邊倒的屠殺。

只是誰也沒料到,被屠殺的卻是二十萬北魏大軍。

在那場決定大陸主人的曠世大戰中,可怕的鐵浮屠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上。

那些純由魂力者組成的騎士全身都罩在刻銘文的黑甲冑中,那甲冑由西蠻烏金煉成又加持了魂符,刀不入,在戰場上完全就是一座座移動的堅城,而他們手中上百斤重的巨大砍刀則成了一切兵種的噩夢。

五百鐵浮屠,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就把魏軍前鋒衝的大,直中軍斬將奪旗,二十萬大軍竟不能擋。

而魏軍的噩夢還沒有結束,另一種比鐵浮屠更加可怕的兵種『魅』橫空出世,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了這場沒有懸念的戰爭。

這些魂術師就是死神的化身,一到晚上他們就會融入黑夜中潛入敵營,然後突然出現在敵人重要人物的背後,一刀封喉,即使是北魏最頂尖的武者也無法阻攔那神出鬼沒的暗殺。

當過半的高級將領被暗殺後,魏軍也就變得潰不成軍,只有被屠殺的下場。

在這個時代,魂術者就是戰場上的唯一主宰,再多的普通士兵也無法改變戰局,唯一能對付魂術者的人只有魂術者。

短短一年中,在鐵浮屠和魅的協助下赫連的金族大軍橫掃中原,北魏皇帝劉枕在鐮城被殺,赫連氏成為了北方大陸的新主人。

為了令天下人歸屬,赫連改國號為齊,定都萬統城,並改用中原姓氏,從此改名為謝

經過五年的勵圖治,謝氏家族終於平定了整個北方,取代大魏成為天下第一大國。

北方穩定後,謝便將目光轉向南方,厲兵秣馬準備南下攻梁。

面對兵強馬壯的北齊大軍和那些神秘莫測的魂術者戰士,南樑上下一片恐慌,大部分人都認為梁國必亡本無心抵抗,很多人為了躲避戰禍紛紛逃往到南邊的荒蠻沼澤或是西邊的天脈山。

然而天道無常,就在謝將要一統天下時,卻突然一病不起。

這一次連呂青也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位開國君主一天天衰弱直到燈枯油盡。

在臨死前,將他的大兒子謝元厥也就是赫連厥託付給呂青和自己的弟弟執掌北齊大軍的元帥謝楓,隨後便與世長辭。

而謝元厥則繼承了他的基業成為了齊國的君主。

如果一切正常,謝元厥將繼續統領北齊大軍南征,統一天下,而南梁也難逃滅亡的命運。

但就在這時,齊國卻發生了內

有人説是南梁皇帝李燁派了隱藏在北齊的細攜帶重金賄賂了兵馬大元帥謝楓,也有人説謝楓和呂青勢如水火,不滅之便不能安心。

還有傳言,謝元厥的弟弟當初的赫連貞現在叫謝元貞,修行天賦極高,遠超他哥哥,十八歲便進入斷滅混天境成為大魂術師,深得呂青的喜

而呂青作為天龍門宗主,北齊國師,手握大權,嚴重威脅了謝元厥的皇位,因此他才決定先下手為強,除掉他弟弟和呂青這個最大的威脅。

在經過心籌劃後,謝元厥和大元帥謝楓聯手調動兵馬,突然發難,帶領一千鐵浮屠和魅夜襲天龍門。

呂青的門人弟子本是齊人,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大部分人紛紛投降,只有少數忠於呂青的弟子浴血抵抗,卻都慘遭屠戮。

就在齊軍衝入門中四處屠殺時,天龍門後院突然冒起一股黑煙,隨後大火沖天而起,火光染紅了半邊夜空。

當謝元厥帶人撞開後院大門,衝進院中,卻見呂青正端坐在火中,口唸玄天經,手指天地,任由烈火焚身而亡,而他的那些門人弟子也和他一起坐在火中,在烈焰中化為焦炭。

那場大火整整燒了三天,大火熄滅後謝元厥親自帶人去檢驗,卻發現天龍門早已變成一片焦土,呂青和他的那些門人弟子也都化為一地的黑灰,無法辨認。

事情到這裏本來也算是有了個瞭解,可謝元厥心斯縝密,再加上心中有愧,自然不會就此罷手,徹查之下發現天龍門的瓦礫之下竟有一條通往城外的密道,當天有些人從地道逃走,其中便有他那個天才弟弟謝元貞和十二名進入斷滅混天境的大魂術師。

得知天龍門眾多高手竟然在他眼皮低下逃了,謝元厥急火攻心怒不可遏,下令在北齊境內大行搜查,一時之間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也不知道又多少無辜人慘遭株連。

可他查來查去卻始終沒有找到那十三個令他寢食難安之人,原來他們早已離開北齊,渡過大江逃往南梁。

雨晴眨了眨眼不解的問道:「南梁居然敢收留這些人難道就不怕引火燒身?這不是正給了北齊大軍南下的藉口嗎?」

謝凌雲笑了笑道,南梁皇帝李燁為人明,他深知就算沒有此事北齊也會南下攻梁,沒有魂術者的幫助他本無法與之抗衡,早晚都要亡國。因此李燁對從北方逃來的這十三名魂術大師格外尊重,將比他小二十歲的謝元貞奉為老師,同時開創天龍門南宗,廣招人才,教授魂術,準備以此和北齊一較高下。

謝元厥得知此事後然大怒,調集水路旱路騎步兵合計五十萬大軍,兩千鐵浮屠和一千名魅,御駕親征,浩浩殺向南梁。

李燁自知這一戰絕無退路,於是傾國而出,組織了二十萬大軍,雙方在閩江邊的徽州相遇,展開一場大戰。

這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一直持續了數月,雙方直殺的血成河,堆屍如山,連閩江都被死屍堵而斷

其間謝元貞和那十二名大魂術師聯手在徽州城外佈下九天玄星大陣,調動玄天星辰之力發動了魂術焚天火雨。

大片的烈火如雨而下,落入齊軍大營,燒死無數軍兵,重創齊軍。

而齊軍也不甘示弱,發動所有的鐵浮屠和魅對梁軍展開突襲。

謝元貞和那十二名天龍門高手雖然境界高深,倚仗玄星大陣連斬百餘名鐵浮屠和魅,但終究還是寡不敵眾,最終十一人力戰而死,只剩下謝元貞和另外一個叫於畦的弟子。

眼看梁軍如水般敗退,大勢再也不可挽回,謝元貞無可奈何下終於動用了手中最後的武器。

那是一件封印了九天龍神瑤宓神力的神器,一件呂青寧肯自焚而死也不願動用的神器。

至於那到底是什麼,各種史書上都沒有記載,不過有傳説那是一本書,上面記載着魂術女神的憤怒。

説道這裏,謝凌雲停了下來,喝了口茶,卻沒有再講下去。

雨晴見他不再講下去,好奇的問:「那之後呢?」

謝凌雲嘆了口氣道:「沒有之後了,不論是北齊還是南梁對那一戰都諱莫如深,大部分當事人也都死了,所以沒有人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自那場大戰之後,世上再無鐵浮屠和魅,雙方七十幾萬大軍,數千魂力者,活着回來的沒有幾個。之後齊梁兩國無力再戰,紛紛退兵,謝元厥和李燁不久後就相繼病死。

謝元貞雖然在那場大戰中活了下來,卻自覺殺戮太多,罪孽深重,於是將天龍門南宗給另一位倖存者於畦,自己隻身遠去,雲遊四方,一走十年,不知所蹤。此後百餘年間,北齊南梁大大小小數十戰,卻都是小打小鬧,少了魂力者的支持誰也無力並對方。

而之後天龍門也分為南北兩派,遙遙相對。

南宗中唯一的大師只剩下於畦,雖然門人眾多,卻都是些連初醒也無法達到之輩,不成氣候。

而北宗由於害怕重蹈覆轍,選拔門人變得極為嚴格,入門者都是皇家重臣弟子,而若要成為宗主則必須與皇帝聯姻。

不管怎樣,自此之後天龍門漸衰落,雖然後來偶有興旺之時,卻再也無法和之前呂青的時代相比。」

説到這裏謝凌雲神黯然,搖頭不語。

雨晴嘴道:「種種魂術有逆天之威,本不應為這世間所有,若是沒有呂青,便也沒有那連年戰,血腥殺戮。這些年天龍門雖然衰落,天下卻太平興旺,百姓安居樂業,又有何不好?」

「連年戰,血腥殺戮皆源於人心中無窮無盡的望,卻與魂術何干?我大齊建國之前,北魏徵戰四方,死的人難道就少了?」

謝凌雲站起身,雙手負在背後,抬頭望向天空,雨晴隨着他的目光望去,卻見天空蔚藍,白雲朵朵,柔和的顏讓人心中平靜,除此之外卻也沒什麼特別。

只聽謝凌雲淡淡説道:「我小時候其實並不聰明,經常傻傻的坐在樹下看着天發呆。我一直都想知道雲的另一端是什麼,是不是真像傳説中那樣,上有九天仙界,下有幽冥黃泉。

妳説的不錯,種種魂術本是神魔才有的威能,可如今卻被我們這些凡人所掌握,可也正因如此才給了我們一個觸摸神的機會。

我從六歲起進入天龍門學習,從無念虛空境的初醒者到不滅天境的大宗師,始終在奧妙無窮的魂術世界中探索,試着找到那最終的答案。

可是每當我前進一步,便會發現未知的世界變得更加廣闊,永無盡頭。

天地悠悠,浮生如夢,和眾神相比,凡人實在太過渺小,生命也太過短暫。面對長生大道,超輪迴的惑,又有誰不向往?

難道這也錯了嗎?」

聽他如此説雨晴也不知該如何辯駁,沉默了一會,突然想起一事,出言詢問道:「當年在萬統城外屠殺聶家門的虞姬是不是出自天龍門南宗?」

「鬼母虞姬是南宗掌門浦何的徒弟,在天龍門四大天龍使中排名最末,是很厲害的術師。」

「我看她的本事也稀鬆平常,當年使了吃的力氣才出兩團火苗,卻連您的衣袖也碰不到,比起師父您可差得遠了。」

聽她拍自己的馬,謝無涯微微一笑道:「當年若不是我早已破了明覺天境成為大宗師,又事先佈下困龍陣住她,未必能如此輕鬆的擋下那毒無比的九幽冥炎。不過説起來妳我雖有師徒之名,卻無師徒之實,實是枉妳一口一個師父的叫我。」

雨晴嘆了口氣,黯然道:「我不是你的傳承者,自然學不到那些奇妙的魂術。」

謝無涯搖了搖頭説:「妳想錯了,我之前説過,自從呂青之後天龍門宗立了很多門規,各種魂術從不外傳。我和謝無涯都是皇家宗室才有資格進入天龍門學習,而妳即不是皇室宗親也不是重臣之後,論身世甚至連齊人都算不上,我收妳為徒已經是破例,當然不能再違反門規傳授妳魂術。」

見雨晴臉上出極端失望的表情,眼中一片悽然,竟在他面前裝起了可憐,謝凌雲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但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我這一輩子研各種幻陣玄學,都是我自己所悟,卻與天龍門無關,妳若是想學,我倒是可以傳給妳。」説完後轉過頭雙眼凝視着雨晴,只等她的答覆。

雨晴沒想到他竟會真的傳受自己魂術,一顆芳心頓時碰碰跳起來。

要知道魂術修煉越往後越是艱難,能進入斷滅混天境成為大魂術師的人少之又少,而能再次破鏡進入不滅天境的修行者這世上也只有那掰着手指頭都能數出來的寥寥數人,每個人都是稱霸一方的絕世強者。

其中擅長幻陣的就只有謝凌雲,實是天下無雙,能和他學習是多少魂術修行者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

然而面對如此惑,雨晴卻強行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並沒有馬上答應,而是走到池塘邊,蹲下身聞了聞地上的花香,這才説道:「就算能影響人的五又怎樣?

再真實的幻陣,終究也只是虛幻。就好像這院子中的樹不會枯萎,花兒不會凋謝,草不會變黃,池水不會乾涸,魚兒永遠是那樣的靈動。沒有死又怎會有生,這院子看似生機,在我眼中卻是死氣沉沉,這就是它和真實的區別。」

謝凌雲聽了,讚許的點了點頭道:「雨晴,妳長大了。」

雨晴回之一笑,盈盈下拜,説道:「雖然不是真的,學來騙騙人卻也不錯。多謝師父傳授,徒兒有禮了。」

夜已深,天龍門中一片寂靜,銀的月光伴着寒冷的空氣從半開的窗透進來,灑在頭,雨晴睜着一雙大眼睛躺在上,卻總也無法入睡,彷彿中了魔咒一般。

發生在下午讓她畢生難忘的那一幕始終佔據着她的腦海,當謝凌雲手中那小小的茶杯緩緩傾斜,茶水灑出來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完全變了。

沿着杯口下的茶水??瞬間擴展了何止千萬倍,一道飛直下的瀑布憑空出現在她眼前。

那瀑布高及千丈,就算她努力仰頭上望也無法看到頂端,只在那接天連地的水簾盡頭隱隱看到幾隻化成小黑點的白鶴在空中盤旋。

瀑布落入深潭所發出的巨響震耳聾,在瀰漫的水汽中,她伸腳踏出,沿着潭中凸出水面的青石向瀑布走去。

濺,撲面而來,力越來越大,她不得不動用了魂力護身才勉強來到瀑布邊,伸手摸向那水簾。

在她手指觸到水簾的一瞬,一股巨大的衝力從指尖傳來,讓她身子一歪,幾乎翻入水中。

情急之下,她連忙運用了察之力才從幻境中離,卻見謝凌雲正笑呵呵的品着香茶,茶水好好的盛在杯中,一滴也沒有灑出。

沒有動手,沒有唸咒,沒有畫符,沒有掐訣,只是動念之間就將人困於幻境之中,這是怎樣的威能!

在那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觸碰到了一個以前連想也不敢想的奇異世界。

謝凌雲的話仍在她耳邊清晰的迴響,「這世間有很多強大的魂術,卻沒有一種魂術的威力能和幻陣相比,只因人力再強也終究有限,而天地元氣卻取之不竭無窮無盡。所謂幻陣便是以魂力改變周圍元氣的動,影響人的官,借天地之力攻敵,無有不破。」

「任何擁有元氣之物皆可成為構成陣的基石,是以天下萬物皆可為陣。」

雨晴心中反覆重覆着這句話,一翻身從上爬起來,關上窗,點亮了桌子上的香燭。

搖曳的燭火下,她秀眉輕蹙,臉上的肌膚因為緊張而繃緊,纖長捲翹的睫微微抖動着,如水的明眸中閃動着興奮的光芒。

深深了一口氣後,她緩緩伸出了手,向着那跳動不定的燭火撫了上去。

纖細的手指在火焰上輕輕撫摸,彷彿那是一隻睡中生怕被驚醒的小貓,明亮的燭光在她眼中漸漸褪去,最終變成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

雨晴閉上眼,仔細受着燭火元氣的動變化,手一點點收緊,似乎要把那燭火攥在掌中,直到火焰灼燒到她的手指,她才猛地驚醒收回了手。

看着指處那一點被燙傷的紅印,雨晴若有所思,沉默了一會,她又一次嘗試着伸出了一手指。

一點淡淡的光在她指尖亮起,慢慢變得和燭火一,跟着晃動的火苗一起搖曳跳動,彷彿要和那火焰融為一體。

然而就在接觸到燭火的一瞬,指尖的微光猛的閃動了一下,燭火瞬間熄滅。

雨晴輕輕嘆了口氣,知道這次又失敗了。以自身之力改變外物元氣,説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無論是對周邊元氣的知還對自身魂力的控制,無不需要確到巔毫,稍有差池便前功盡棄。

就像剛才,她發出的魂力只比燭火的元氣強了半分,便無法融入,反而將火焰熄滅。好在她在桃花塢隱忍五年,子格外沉穩,異常的有耐心,反正閒着也是無事可做,索盤膝坐在上,一遍遍的練習。

不知不覺中一夜過去,天漸亮,屋子裏香燭的味道已十分濃郁,桌面上了蠟油,這已經是她換的第七香燭。

眼看這蠟燭也快要燃到盡頭,燭火劇烈的搖動着,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而雨晴卻對此渾然不覺,仍然全神貫注的控制着手上的魂力,一分一毫的接近燭火。

終於她的指尖碰到了火焰,而這一次她並沒有到火苗的灼熱,只有那一股如泉水般輕柔的氣飄上她的手,漸漸化作一條火龍,繞着她的手指旋轉而上。

雖然那火龍只持續了片刻就消散在空氣中,燭火也隨之熄滅,雨晴卻心意足的長長吁了口氣,看着那到處都是燙傷的十指,她的臉上終於顯出甜美的微笑。

「這幻陣的修煉真是麻煩,要想練到雲師父的境界不知道還要多少年?」

雨晴抱怨着躺倒在上昏昏睡去,只是她並不知道,大部分修行者修行了一輩子也無法觸到那燭火。

就這樣雨晴在天龍門北宗中住了下來,每除了修養身心外便是和謝凌雲學習幻陣。

隨着學習的深入,她漸漸發現幻陣最困難的地方並不在於如何佈陣,而是在於能否受天地元氣的動。

像石頭這種靜止的東西還算容易,像雨雪那樣不斷運動變化之物就需要費些力氣,而若是遇到像風那樣無形無質的東西,要想在稍縱即逝的瞬間掌握其中元氣動便是難上加難。

因此學習幻陣的修行者往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受體會天地萬物運行的規律,少則數年,多則數十年,有些人更是一輩子也無法學成,正是由於這異常的艱難使得幻陣無法像其他魂術那樣廣而傳播。

然而對於擁有察之力的雨晴來説這最難的一關卻輕而易舉的跨了過去。

無論多麼細微繁複的元氣變化又如何能逃過她那鋭之極的知,再加上她本身就是術師,對魂力的控制細緻入微,因此學習幻陣在她身上竟變成了水到渠成之事,只要有人稍加點撥就能融會貫通。

能收到這樣的徒弟謝凌雲自然十分高興,從如何畫陣刻陣,到如何選址,與天地相合,如何用陣眼控制全陣,直到如何破陣,一一細細講解,毫不藏私。

而雨晴遇到疑難之處便即詢問,很多問題卻是謝凌雲從未想到的,兩人一起鑽研,竟令他也收穫頗多。

師父教的認真,徒弟學的努力,師徒二人沉浸在種種幻陣所構成的奇妙世界中渾然忘記了時間逝,不知不覺中冬去來,三個月悄然而逝。

卻説這一天師徒二人又在院子裏練習幻陣,只見雨晴手中端着一個裝水的茶杯,正在凝神佈陣,而謝凌雲坐在一邊不斷出言指點。

要知道由於種種限制,凡是極小或是極大的幻陣都異常難布,像雨晴這樣在方寸之間憑空生出一個世界已是幻陣大師的手段。

只見她杯中清澈的茶水漸漸變的漆黑如墨,隨着一陣風吹過,水面猛地抖動起來。

轉瞬之間茶杯裏風雲變幻,變成了一個截然不同世界。

霾的天空下中風雨加,黑的海面上怒濤洶湧,像小山一樣的巨咆哮着將無數船舶拍擊成碎片後無情的沒。

在一道道撕裂天空的閃電照耀下,船上水手驚恐的表情清晰可辨。

然而他們死前絕望的呼喊卻又迅速被風雨聲所掩蓋,不多時海面上一切都在風暴中化為烏有,完全是一副世界末的景象。

隨着雨晴魂力用盡,幻陣也在一陣波動中漸漸變為一片虛影消失,茶杯中的水又恢復了清澈。

雨晴抬起頭望向師父,等着他的評價,卻見謝凌雲皺眉不語,似乎在想着什麼心事,忍不住出言問道:「師父看我這幻陣布的怎樣?」

她連問兩聲,謝凌雲才如夢初醒,回答道:「這幻陣惟妙惟肖,很是不錯。只是……」

他抬頭看了看四周意盎然鳥語花香的世界,繼續道:「難道妳心中所想的就是這幅景象?妳是九天龍神瑤宓的神眷着,女神瑤宓乃是掌管九天的造物之神,妳幻化出來應該是一個生機萬象煥新的世界,怎麼會這樣?」

見雨晴攤了攤手一副無辜的樣子,他也不搖頭笑道:「是我多心了,神的世界變化萬千,又豈是我們這些凡人能推測的!今就練到這裏,雨晴,我再給妳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和妳的身世有關。」

雨晴心中微微一動,卻忍住了好奇沒有詢問,而是靜靜的聽着雲師父講了起來。

這第二個故事是關於一座城的故事,那是一座位於西蠻荒野茫茫雪山之巔的神秘城市,由於常年被雲霧遮蓋,外人都叫它雲霄城,但當地的月輪國人卻叫它麒麟城。

話説八十幾年前謝元貞離開南梁,雲遊天下,一走就是十餘年,渺無音訊。誰也沒想到,十多年後的一天,這位已經進入不滅天境的奇人卻有如天降,突然風塵僕僕的出現在大梁都城建鄴的天龍門南宗。

而比這位傳奇人物歸來更讓人震驚的卻是他帶回了一個震動天下的消息,那就是關於神秘聖境月輪國的消息。

原來當年謝元貞自覺殺戮太多,罪孽深重,為了尋求女神的寬恕,隻身一人前去尋找傳説中魂術的發源地月輪。

相傳那是一個位於西蠻雪山腳下的古老亡國,是九天龍神瑤宓的降世聖地,擁有眾多女神的信徒,也是呂青的故鄉。

按照呂青臨死前的指點,謝元貞越過天脈山西面的荒原,又穿過了黑暗無光的夜之森林,最終在雪山腳下找到了傳説中的月輪古國。

而大出他意料之外的卻是那裏異常的繁榮富庶,雪山下河遍佈,土地肥沃,牛羊成羣,人們安居樂業,人口竟有百萬之多。

而大量來自西方世界的商人也在那裏易,商隊雲集,其繁華程度幾乎可以和大梁有名的貿易海港卞淄相比。

而更令人稱奇的卻是它的國都麒麟城,那是一座建築在眾山之巔有如神蹟般的城市,光是由巨石砌成的城牆就高達十餘丈,其中瓊樓玉宇,殿林立,最高的玄天分有九層,直聳入天,常年處於雲霧繚繞中。

偶爾雲散,便能看到天中的那些亭台樓宇花園飛瀑,與虹霞相映,彷彿仙境一般,如夢如幻。

而供奉女神的雄偉神殿就建在第九層頂端的千丈平台之上,在雲霧中時隱時現,好像漂浮在空中。

每當朝初升,金頂所出的燦爛光芒便會將山下整個月輪都照耀在其中,月輪人相信,只要金光不滅,女神便會保佑他們萬世平安。

月輪人千年以來一直信奉龍神瑤宓,在他們心中只有這位掌管九天的女神才是唯一的真神,其他諸神都不過是她的奴僕。

因此在當地由信徒所組成的聖教玄天宗有掌管一切世俗事物的權利,甚至連月輪國國主也要有由宗裏的聖女任命。

傳説中女神化身千萬,分有五相,每一相都主管一面,擁有一種特殊的神力,分別是察、預知、掌控、審判、和造物。

對應於此玄天宗內也設有紫蓮、青蓮、紅蓮、黑蓮、銀蓮等五位聖女,每位聖女都會得到女神的祝福,繼承她的一種神力。

聖女死後,便由教中五位德高望重的長老選出新的聖女,這些長老不但是聖女的老師和守衞者,更是玄天宗和月輪國眾多事務的實際掌管者。

呂青本人就是五大長老之一,當年他帶着女神的神物遠赴中原佈教,四處傳播女神的榮耀,無意中來到了青草原,又在無意中改變了中原的運勢。

謝元貞到麒麟城後當即進入玄天宗拜見了諸位大長老,並按照師父的遺願將女神的神物歸還。

因為他是呂青的弟子,按照玄天宗的教規在呂青死後便需繼承長老之位,守護聖女。

謝元貞也沒有推辭,就在麒麟城住了下來,一住十年,期間他利用長老之便閲盡宗中各種典籍,參悟玄天經後終於悟得大道。

之後,他又以玄天宗長老的身份回到南梁,一來是為了傳教,二來也是為宗中尋找合適的聖女人選。

謝元貞回到建鄴後進面聖,與大梁皇帝劉篁密談了整整一天。

無人知道他們具體談了些什麼,但數天之後劉篁便宣佈天龍門為國教,大梁境內女神瑤宓的信徒可以暢通無阻的傳教行走。

他又昭告天下,將自己年僅十歲的小女兒迦葉送往月輪國學習魂術,從此南梁和月輪結為兄弟之邦,互派使者,永結盟好。

謝元貞安排完天龍門中的一切事物後便返回麒麟城,而迦葉公主也隨着他遠赴西蠻,開始了魂術修行的生活。

誰也沒想到,那迦葉公主年紀雖然幼小,卻是舉世罕見的修行天才,在麒麟城的數年中,奮勉修行,勇猛進,終於在十八歲那年破鏡成為魂術大師,遂被宗中推為青蓮聖女,接受了女神的神力。

數年之後,她得到女神的神諭,離開月輪迴到大梁掌管天龍門南宗。

在她的心經營下,南宗漸興旺,人才輩出,竟然隱隱有超過北宗的勢頭。

見南宗發揚光大,北宗自然不甘心就此沒落,於是在探知月輪國的位置後,也派出眾多高手作為使節,前往西蠻雪山朝聖取經。

此後的數十年間,月輪和齊梁兩國往來漸多,無數商隊冒着極大的危險跨過西蠻荒原沙漠森林,前往月輪通商。

很多人死在了路上,而活着回來的人卻都發了大財,使得更多的商隊甘願冒險前往。

商人如此,修行者亦不能免俗,南北兩宗無數門徒也紛紛前往麒麟城參道修行,有些人悟得大道後留在了大雪山,但更多的人卻不住花花世界的惑,在修行有成後回齊梁兩國出任天龍門中的要職。

天龍門南北兩宗也因此逐漸興旺起來,雖然沒有呂青時為數眾多的境界深者,卻在魂術技藝上推陳出新,花樣百出。單是於戰鬥的修行者就分為術師,武鬥者和控劍師,除此之外還有符師,陣師,咒師,煉器師等等,五花八門,不計其數。

而天玄宗的五大長老和聖女也都走出雪山到中原佈道講經,漸漸染指北齊南梁兩國的國內之事。

按此發展,本來魂術應當在中原發揚光大,可偏偏事與願違,就在六十年前,那件擁有毀天滅地之威,記載着女神之怒的神器突然在中原顯世。

南北兩宗因為搶奪神器再次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也不知道有多少修行天才在那場爭鬥中敗亡,就連擁有神力的南宗掌門迦葉公主也不幸陷於陣中,慘遭劍穿身而亡。此戰過後,剛剛有興起跡象的天龍門再次元氣大傷。

從那時起魂術在中原一蹶不振,到現在五十年間也只出了兩個驚才絕之人,他們一個叫浦何,另一個叫無塵。

先説浦何,據説此人在二十歲之前從未學習過魂術,身世也頗為奇特,傳説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寒冬,一個兒被發現倒在天龍門南宗門口的雪地裏,幾乎凍僵。

天龍門人將他救醒後一問,才知道他叫浦何,父母雙亡,一路要飯至建鄴,因為凍餓加暈倒在雪地裏。

自此少年就被留在了天龍門中,靠幹些雜活為生。

在他二十歲那年,正趕上麒麟城一位高手來南宗做客,連續幾與門中各位長老論道答辯。

當時迦葉公主死去多年,天龍門業已衰落,眾多長老功力隨深,境界卻差了一些,論辯多卻無一人能勝過麒麟城來使。

眼看南宗就要輸的一敗塗地,顏面盡失,在門外掃地的浦何卻突然失聲而笑。

那位麒麟城高手然變,上前問答,不想幾句之後,竟被駁的無話可説,不敵而走。

直到此時,眾位長老才注意到這掃地青年的不凡之處,遂收入門中教授魂術。

之後他便一發不可收拾,朝入本源天境,夕破太玄天境,從初醒者到斷滅混天境成為大魂術師不過用了十三天,破境時的諸般心魔枷鎖竟在他身上完全失效,一次次無比艱難的破境之旅對他來説卻像吃糖豆般簡單,令那些所謂的修行天才黯然失

後來麒麟城也知道了此事,於是派使節到天龍門邀請他去月輪學習。

在二十五歲那年,浦何只身一人越荒原,穿林莽,前往雪山月輪。

或許是一路有所悟,等他到達麒麟城的時候,竟再次破鏡,成為了進入不滅天境的大宗師。

他到麒麟城也沒有進入玄天宗學習,而是手持白鳳法杖,登上玄天與宗中諸位長老論道。

説是論道,其實卻是上門挑戰,那個狂人竟想憑藉一己之力,挑了享有千年之譽的玄天宗。

不過他也確實有狂傲的資本,無論是道法魂術還是玄學辨理,玄天宗裏的年輕一輩竟無人能與之相敵。

後來玄天宗不得不臨時召回兩位護教長老,才勉強將當時功力尚淺的浦何攆走。

臨走時他還不忘一劍斬下玄天宗山門前的那株雪蓮帶走,此事至今仍被玄天宗視為奇大辱。

後來他回到南宗統領天龍門,坐了二十幾年的掌門直到今天,那鬼母虞姬便是他的徒弟。

雨晴聽的暗暗心驚,不由唏噓道:「膽敢隻身一人去挑玄天宗,這浦何可真夠囂張的。」

「囂張?」謝凌雲搖頭道:「浦何雖然狂妄,但跟他後面那位叫無塵的相比,卻也算不上囂張。

這無塵比浦何小了十幾歲,本是我大齊人,修行的天賦絲毫不在浦何之下,只是他乃一介平民,卻沒有資格進入天龍門北宗學習。

十七歲那年,從小幻想着能修行魂術的無塵和一隻商隊一起踏上了前往麒麟城求道的旅程,歷經千辛萬苦,花了整整三年時光終於來到了雪山腳下那片神秘的土地。

拜入玄天宗後,他驚人的天賦盡皆展現,只用了數年便從一個幹雜活的雜役一路飛昇到教中獨掌大權的長老,雖然沒有浦何那般驚世駭俗,在月輪也算是一個傳奇。

如果妳有機會去麒麟城,在城西仙人渡的地方有一道窄窄的峽谷,叫劍峽,那便是被他一劍生生劈出來的。」

雨晴心下駭然,驚道:「這怎麼可能!都説你們這些魂術大宗師有移山填海之能,但那也只是打個比方,也沒見誰真的移過山,填過海。」

謝凌雲認真的説道:「那師父他喝醉了,回麒麟城時恰好被城西一座小山擋住去路,於是拔劍劈山而行,這是我親眼所見。」

見雨晴驚得張大嘴愣愣的看着他,謝凌雲微微一笑道:「妳看我作什,當年我去麒麟城求道,便是拜無塵為師。後來我還有一個小師妹,叫婉芸,是南梁公主,被她父王送到月輪學習魂術。」

「婉芸,婉約如雲,名字聽上去倒是很美。」

「豈止是名字美,人更美,在月輪她可是有名的美人,只可惜紅顏薄命……」

説道此處謝凌雲不由停了下來,兩眼出神,似乎想起了種種往事,沉默半晌後發出一聲輕嘆,又繼續講了下去。

「她來到月輪後勤勉修行,道行進,不久後便被奉為紫蓮聖女,接受了女神的神力,察。

然而天意人,上天偏偏選了無塵做她的守護長老。

一個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一個是意氣風發的青年郎,朝夕相處在一起,時間長了難免暗生情愫。

他們又都是情中人,本就不受那些約束,情投意合下便走到了一起,珠聯璧合,成了一對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雨晴吃驚道:「那婉芸不是聖女嗎?應當守身如玉,怎能做這齷齪之事?玄天宗諸位長老就不管嗎?」

「齷齪之事?」謝凌雲冷笑道:「男,你情我願,本是人之常情,怎就成了齷齪之事?

等諸位長老知道此事後卻已晚了,按照玄天宗教規,若是聖女失了貞潔,便須送到神殿中以八荒烈火焚之,以謝其罪。

無塵見事情敗,索帶着婉芸反出了天玄宗,那時他早已進入不滅天境,道行通天,單劍斬破玄天宗山門,一路高歌而去,宗內三千教眾四大長老卻無一人敢出手阻攔。

偷拍 2024-08-18 04:29:33

據説之後他們遊遍九州四海,名山大川,看盡世間繁華滄桑,過上了神仙一

般自由自在的子。

師父反出玄天宗後,我也離開月輪迴到了北齊,接任天龍門掌門之職,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二人,直到十八年前的那個晚上,我才從一個人的口中得到了他們的消息。

那晚我正在宗中處理教務,卻突然有一個女子深夜來訪,身邊還帶着一個女嬰。她叫陸岑,出自天龍門南宗,當年婉芸西行之時被派去保護公主的安全,從此做了她的貼身丫頭,一直跟在公主身邊。

據她所説,婉芸公主和無塵離開玄天宗去種種束縛後便結為夫,攜手雲遊天下,過了幾年無憂無慮的子。

可自從公主身懷六甲後,身子就漸衰弱,一天不如一天。

他二人求變天下名醫,用了無數靈丹妙藥,卻始終不見好轉。最後想來想去,無塵覺得是那胎兒所致,勸説婉芸打去胎兒,公主卻死活不允。

隨着近臨產,公主一天比一天憔悴,無塵心急如焚,無可奈何下,終於想到一個法子。

要知道作為一介凡人命運早已冥冥天定,若想逆天改命,只有借用神力才有可為。

玄天宗諸般神典之中記載着一種方法,那就是集合五位聖女的神力,開啓玄天神殿內的降神大陣,讓女神降臨世間。

當時無塵已然無路可走,為了救心之人,他毅然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月輪,執劍殺上麒麟城,掠了玄天宗四位聖女,準備強行啓動降神大陣,以獲取治好子的神力。

生死存亡之際,諸位長老再無顧忌,帶領宗內三千修行者和無塵展開死戰。

當時情況緊急,無塵一邊照顧正在生產的子,一邊啓動大陣,卻還要擋住諸位長老教眾的拼死進攻,他雖有通天之能,卻終究寡不敵眾,漸漸不支。

就在雙方膠着不下之時,婉芸公主終於分娩,在神殿中產下一名女嬰,隨着嬰兒呱呱墜地她也燈枯油盡,只可憐這位美麗絕倫的公主尚未等到降神大陣完成便撒手人寰,一命嗚呼。

而這一切似乎都在冥冥天意中早已註定,就在她斷氣之時,她身上的察神力卻轉到了那個女嬰的身上。

子在眼前身亡,無塵萬籟俱灰,指天大罵道:既然天地諸神不仁,供奉你們又有何用?遂催動九幽冥炎,將神殿和那四個聖女付之一炬,他自己也抱着子的屍體在烈火中自焚而亡,化為飛灰,連魂魄也散的一乾二淨。

在他臨死之前,怕新生的女兒重蹈子的覆轍,於是用大法力封住女嬰體內的神力,將她託付給陸岑,又發動神通將她們送離麒麟城。

那陸岑與婉芸雖名為主僕,實則情同姐妹,她念公主之恩,不願意將她的女兒帶回南梁天龍門任由浦何擺佈,便連夜逃到北齊來投奔於我,當時聶將軍正好南征回來,我便安排她隱姓埋名,去了聶家。」

謝凌雲説完後,長長出了口氣,望着雨晴一字一句的説道:「妳是我師父無塵和婉芸公主的女兒,從生下來那天起,身上就有了神力察。」

雖然已大致猜到了結果,但當雨晴聽到此處時臉仍變得蒼白如紙,顫聲道:「原來是這樣……可那虞姬為何要冒險來北齊追殺聶家?難道就為了我身上的察之力?」

謝凌雲搖了搖頭道:「雖然當年玄天宗嚴格封鎖了消息,但無塵企圖用五位聖女的神力喚醒女神的事卻還是不脛而走。如今神殿已毀,降神大陣再無可能被啓動,但仍有典籍相傳,那五位聖女的神力就是五把鑰匙,如能合而為一,便能得到一件擁有無上神力的神器。那是女神完整的神力,與你體內這種殘缺不全的神力完全不可同而語。

當年為了這樣一件神器,天龍門南北兩宗斗的你死我活,險些全宗覆滅。面對如此巨大的惑,很多人甘願鋌而走險也不足為奇。」

「可就算她得到我,只有一人又有何用?」

「這就像那些聞到味的蒼蠅,就算吃不到,也總會繞着妳轉。更何況五大聖女死後,如今玄天宗又有了新的聖女,除了神力『先知』沒有找到外,其他三種神力都被新的聖女繼承。只要找到神力『察』和『先知』,便能殺上玄天宗,將五位聖女的神力合而為一,奪取神器。此事雖然艱難,但對於浦何那樣的絕世強者也並非沒有可能,畢竟當年無塵做到過。」

謝凌雲停頓了一下接着説道:「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壞事,這神力便是一道護身符,有它在任誰也不敢傷妳。只是這星辰之力作為神力雖然強大,反噬卻也極為厲害,每一次都會從妳身上奪取魂魄血,若是不加節制的濫用,最後難逃魂魄盡散的可悲下場。當年妳爹加上樊籠便是怕妳擅用此力,如今無涯又為妳鑄了新的樊籠,暫時保妳無憂。我在鑽研一種陣法,若是成功便能取出妳體內的神力導入其中,自此以後妳便與普通人無異,再無神力反噬之憂。只是在那之前妳一定要謹慎行事,不到生死關頭切莫再動用星辰之力,切記。」

雨晴點頭表示記下了,又問道:「謝無涯那小子還在內嗎?他這房花燭夜未免也太長了些。」

謝凌雲知道她始終放不下這個心結,無奈的笑道:「他早已出了,此時就在城南聚燕河邊的長樂舫賞柳觀花,天賜公主還留在裏陪陛下,妳若是想去找他,現在便是最好的機會。」

城南聚燕河邊,風拂面,暖意洋洋,綠柳低垂,婆娑輕盈,一副暖花開的嫵媚景

謝無涯憑欄而坐,望着簌簌過的河水,受着周圍的融融意,心中異常的平靜。

鶯歌笑語中一艘裝飾美的大船沿河而下,船上坐着四個盛裝麗服的少女,看樣子又哪個豪門大家的小姐閨秀出來賞花。

她們見到坐在河邊的謝無涯卻絲毫沒有羞澀,反而對他指指點點的調笑起來。

謝無涯心中一陣苦笑,這種情況已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三個月前他還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沒落皇族,而如今他已名動天下,不是因為建功立業拜將封侯,更不是因為金榜題名高中狀元,而是因為他出人意料的在皇家文武取試中擊敗了兵馬大元帥的獨子,娶了那位號稱北齊第一美人的天賜公主,成了欽點的駙馬。

誰也沒想到,一向明的陛下,居然不惜得罪位高權重的六部兵馬元帥,將最寵的公主嫁給這個無名小子。

一顆閃着青光的蓮心在他手心憑空生成,他的手微微一抖,蓮心掉落水中,一入水便以看得見的速度發芽長葉,十六片蓮葉緩緩裂開,一朵青蓮漸漸在河中心綻放,看的遊船上的少女們嘖嘖稱奇。

然而就在蓮花快要完全綻放時,突然一縷寒氣吹過,蓮葉之上染上一層冰霜,迅速枯萎了下去。

聚燕河邊的景也隨之一變,青葉漸綠,北風驟起,落葉繽紛,河水冰凍,剛才還是暖意融融生機發的初,轉瞬間卻變成了飛雪飄舞萬物凋零的寒冬。

至夏,由秋轉冬,一年四季的替,竟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完成。

船上的少女們見到如此奇異之景,紛紛驚叫起來。

謝無涯濃眉倒豎,鋒利如劍,大喝一聲:「破」

隨着如悶雷般的暴喝聲在天地間炸開,風雪驟散,光如舊,聚燕河邊又恢復了那暖花開的景象,只是他的那顆青蓮卻早已枯萎,只剩下一個破蓮蓬飄在河面上。

青蓮是他的本命之物,看着蓮花被毀,謝無涯怒不可遏,轉過身對着身後那個笑魘如花的美麗女子咬牙切齒道:「這蓮花開的好好的,妳為何將它毀了?」

「看着不順眼就毀了,你要怎樣?」

雨晴自從學了幻陣後一直沒有機會施展,正憋得慌,今小試身手,就毀了謝無涯的心之物,心情十分舒暢,咯咯的嬌笑起來。

謝無涯知道她是故意找茬挑釁,本想發作,但看到那雙笑意盈盈的眸子後始終藏着一絲哀怨,想起了百花谷中兩人在一起時的種種往事,心中不覺一酸,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有些事情就像這河水一般永遠也不會倒,一旦過便無法回頭。我已不再是那個無牽無掛的孩子,如今我是天龍們北宗的宗主,有些事必須由我去做。妳又何必執着於此,對過去的那些事念念不忘。」

雨晴冷笑道:「有些事一旦進入心裏又怎能説忘就忘?這世上又沒有真的孟婆湯。不過你也不必掛懷,留在我心中是百花谷的那個少年,卻不是你這個天龍門北宗的宗主。」

謝無涯無語,只能轉過頭望向河水,不再理她。

雨晴走到他身邊和他並肩而立,低頭望着水中的游魚,沉默了一會,突然抬頭説道:「我費了大半個時辰才佈下幻陣,片刻就被你破了,你是怎樣做到的?」

謝無涯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讓她閉上眼睛。

當雨晴再次睜開眼時,卻見他雙手的手心中已多了兩片柳葉,只聽他説道:「這兩片柳葉哪片是幻化出來的?妳若是能看出來,便自然知道我如何破了妳的幻陣。」

雨晴凝視着那兩片柳葉思索了一會,卻看不出真假,兩片葉子都是澤青綠,散發着樹木獨有的瑟瑟味道,無論是脈絡還是邊緣的細紋無比真,就連上面附帶的那一絲微弱的元氣也和周圍的柳葉一般無二。

雨晴看了半天仍無法分辨,不由頗為歎服:「你可比以前厲害多了,在轉瞬間就施展出如此真的幻術,雲師父也不過如此。」

謝無涯狡猾的笑了笑,將那兩片柳葉抖落,葉子落入水中便立即被河水沖走。

雨晴的臉頓時變得有些沉,怒道:「騙子,明明兩片都是真的。」

謝無涯點頭道:「妳説的不錯,下等的幻陣於眼,中等的幻陣,上等幻陣於心。若是妳心中已然認定那是真的,就算別人告訴妳那是幻陣,妳也不會相信。既能困住心,還怕人跑了嗎?所以厲害的幻陣都是由心而生,隨心而變。」

雨晴聽了若有所悟,但隨即輕嘆道:「這道理雲師父也跟我講過,只是這世上最難捉摸的便是人心,我連你的心都摸不透,又如何困住你的人?」

謝無涯知道她一語雙關,卻裝作沒聽懂,顧左右而言它道:「雲師父還教妳什麼了?不妨施展出來看看。」

雨晴卻不順着他的話説下去,而是神凝重的問道:「無涯,在寒冰到底原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天賜公主和天龍門宗主之位就真的那麼重要。」

當謝無涯聽到「寒冰原」三個字時,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異樣。

那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地方,千里冰封的荒原,濃如墨的黑夜,鋪天蓋地的風雪,還有那座孤零零立於荒原中直天庭的雪峯。

終有一天,他登上了那座山峯,峯頂那座晶瑩剔透的冰中,那個絕美的身影正靜靜的躺在一副詭異的青蓮盔甲內。

就在他踏入神殿時,她緩緩睜開雙眼,從沉睡中醒來。

霎那之間,無數飛舞的青蓮瓣將他包裹在其中,在那一刻他看到了過去和未來,也看到了那一幕他曾經竭力從記憶中抹去的情景。

破空而來的水晶劍,濃稠的血水,飛舞的蓮花,無數殘存的記憶碎片衝擊着他的腦海。

謝無涯實在不願再回憶下去,面鐵青的説道:「我在那裏看到了一些東西,也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責任是我這輩子要承擔的,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都必須由我去完成。」

他説完後卻見雨晴仍凝神望着他,似乎正在從那看似混的話中找出一些線索,不由苦笑道:「這些事情和妳無關,妳知道的越少越好。」

隨後又叉開話道:「想來雲師父已把妳的身世告訴妳了吧,他還對妳説了什麼?」

雨晴見他不肯説,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於是淡然道:「雲師父給我講了兩個故事,他説最後還有一個故事,是關於我的,你會講給我聽?」

謝無涯笑道:「雲師父倒是會偷懶,不過這最後一個故事確實和妳有關。這件事還要從十年前講起。」

自從婉芸公主跟着無塵反出天玄宗後,無論是月輪還是南梁都到顏面掃地,據説兩國還為此斷數年。

後來婉芸和無塵死在麒麟城,這段冤怨也自然隨着時光逝漸漸化解,就在十年前,月輪和梁國恢復了往,南梁皇帝李昊將他最疼的小公主銀瓶送往麒麟城學習魂術。

當時的銀瓶公主雖然年僅十歲,卻絕頂聰明,悟奇佳,一到麒麟城便深受各位長老的喜,紛紛表示願意收她為徒。

最後她拜五大長老中法力最為深的九霄為師,從此閉門潛修,一心向道。

三年前,她在修行有成後接受了女神的神力造物,成為玄天宗新一代的銀蓮聖女。

如今又是數載秋,聽説她已是進入明覺天境的大修行者,只差一步便能悟得大道。

按照之前的約定,今年夏天積雪融化雪山開封后,她將回到大梁,接替浦何成為天龍門南宗新的宗主。

謝無涯説道這裏停了下來,抬頭望天道:「五十年前迦葉僅憑一人之力讓天龍門南宗發揚光大,後來又出了個怪物浦何,而如今傳到了銀瓶手裏。

從謝元貞返回大梁算起,八十餘年間天龍門南宗中總有修行天才出現,這與玄天宗背後的支持有着説不明道不白的關係。如今南宗漸興旺,而我北宗卻始終停步不前,再這樣下去對我大齊極為不利。雲師父十餘年前思夜想,終於想到一個法子。」

雨晴聽他説道這裏,不由想起了桃花塢的往事,一想到學過的那些技藝和廷禮儀,心中猛地一驚,隱隱猜出了一些眉目,面沉的問道:「這是南梁的事,與我有何干?」

謝無涯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反問道:「雨晴,妳想不想去南梁作公主?」

見雨晴面變換咬牙不答,他笑了笑解釋道:「我大齊雄兵百萬,早晚一統天下,天龍門南宗便是最大的障礙。這數十年間,我們派出無數細作,卻都收效甚微。若要除去這道屏障,還需從上下手。任誰也不會想到,竟有人敢在大梁境內劫殺返歸故國的銀瓶公主,在浦何眼皮底下偷天換,將公主掉包。此事若成,今後妳替我大齊掌管天龍門南宗,大齊鐵騎南下,平定天下,指可待。」

儘管雨晴心中早已有所準備,依然對如此大膽的計劃吃驚不小,顫聲問道:「這怎麼可能?我這樣子哪點像公了?」

「哪點不像?」

「妳在桃花塢學了那麼多年便是為了今天,難道都白學了。我天龍們薛神醫易容之術天下無雙,那銀瓶公主離家時還是個孩子,如今十年已過,又有誰能認出早已長大成人的她?」

雨晴分辨道:「她是銀蓮聖女,擁有的神力是造物,我擁有的神力是察,明眼人一看便知真假。」

「哪有那麼多明眼人,有多少人見過真正的神力。妳不是學了幻術嗎,難道還糊不過去。」

「你以為人家都是傻子,那麼多破綻總有有心人能看出來。」

「看不看出來又能怎樣,只要大梁的皇帝陛下認了妳,誰敢説個不字。要騙那個糊塗皇帝卻也不難,更何況裏還有我們的人為妳説話。」

「那浦何執掌天龍門,我去搶他的生意,他定然恨我入骨,説不準暗中將我收拾了,我可打不過他。」

「他不敢,有陛下為妳撐。更何況他越是如此,陛下就越相信妳。」

「……」

「……」

幾番對答後,雨晴終於認輸。

謝無涯見她不再反駁,認真的説道:「此事事關重大,要做的天衣無,一旦機密,便前功盡棄。」

雨晴卻一陣冷笑:「所以桃花塢中所有人都會被滅口,只有一個能活着離開。」

「十幾年前雲師父就開始籌劃此事,花了無數心血,怎能為了幾個不重要的棋子壞了大事。」

「如此説來,我和若蘭也是被犧牲的棋子了?」

「若蘭是,但妳不是,妳是那把取得神器的鑰匙,沒有人會對妳下手。」

「那又有什麼差別,只不過被犧牲的晚一些而已。」

「怎麼沒有差別,至少妳現在還活着。」

雨晴無語,她知道這絕不只是簡單的威脅,若是不接受這個安排恐怕立時就會被滅口。

沉默了一會,她輕輕噓了口氣問道:「我們何時去南方?」

「三天後我帶妳去見薛神醫,他會為妳改換容貌,等妳恢復到看不出痕跡時,我們就去南梁。」

雨晴點了點頭,突然詭異的一笑,説道:「我雖然在萬統城長大,但從小就沒出過聶家大院,反正這幾天也沒事,你帶我四處轉轉。」

對於她的這個要求,謝無涯不有些猶豫,他才與公主成親就和別的女人混在一起遊玩,確實説不過去。

雨晴見他面顯尷尬之,不笑道;「天賜公主真的如傳説中那般漂亮嗎?聽説當年她在聚燕河上一曲月落飛燕,讓北齊多少王公貴族為止心醉,可是真的?」

之後的三天,謝無涯陪着雨晴四出遊覽,朝登霧香山,夜宿飲馬河,遊遍萬統城各處名勝。

兩人彷彿又回到了百花谷中那些無憂無慮的子,雖然如今時過境遷,二人心意漸離,倒也玩的十分盡興。

第四天一大早雨晴就跟隨謝無涯來到了天龍門中,當她走進那守衞森嚴的密室中時不覺一愣,密室的牆上竟然掛了大大小小數十副畫像,每一幅畫像都極為傳神,而畫中的人卻只有一個。

那是一個美的讓人窒息的女子,雖然未施粉脂,卻紅齒白,姿天然,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顧盼之間風情萬種。

只是那女子身上卻一絲不掛,全身赤,連每一塊胎記也看的一清二楚。

雨晴知道這就是她再次醒來後將要變成的樣子,不由得伸手輕輕撫上了畫中之人。

「這是銀瓶,也就是妳。」

説話的是一個乾瘦的老人,臉上的皺紋一層疊着一層,顯得十分蒼老,誰也無法把他和天下聞名的薛神醫聯繫在一起。

雨晴微微一笑道:「還好,她不是個醜八怪。」

薛神醫只是笑了笑,伸手向屋子中間的上一指,做了個請的動作。

雨晴依言躺在了上,在一陣幽香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第五章:銀瓶(下)-南國

在大陸的西邊荒原的盡頭是一片茫茫雪山,山頂峯壁千仞,高不可攀,終年白雪皚皚,沒入雲霧中,時隱時現。

從荒原望去,雪山連綿百里,彷彿是一條翻滾騰空的玉龍,橫空出蒼穹,傲然臨世間。

這雪山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做玉龍山。

在眾多雪山中,最高一座山峯的頂端立着一座宛若神蹟的城池,當中瓊樓玉宇,殿林立,那便是玄天宗的所在地,麒麟城。

雪山的夜晚格外寒冷,高聳的樓台中冷風呼嘯,裹着雪片從窗户倒灌進來,若不是修行之人,絕難抵禦如此寒冷的風雪。

常安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他雖然也是修行者,但只練到了本源天境,連氣輪都沒形成,更不要説調動魂力禦寒,若不是身子強壯又穿了厚厚的裘皮大衣,恐怕早已被凍僵。

儘管被凍得直打哆嗦,他卻始終沒有去關上那扇窗,只因這是他在麒麟城的最後一天,明一早他將離開月輪返回大梁,臨走之前他想再看看這壯麗的雪山美景。

就在這時,一隻纖纖玉手搭上了他的肩,一股緩瞬間過他的經脈,於此同時一陣温柔和煦的暖風將他包裹在其中,被凍的僵硬的身體立即鬆弛了下來。

常安微微一顫,轉過身望向身後那個貌美如畫的女子。

在如此天寒地凍的雪峯之巔,她卻只穿了一件紅長裙,間繫着一普通的粉緞帶。

寒風中,如血的紅衣輕輕擺動,出纖長而光滑雙腿,令人為之目眩。

她赤着腳,雪白的小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卻絲毫沒有被凍傷,相反以她為中心數尺之內都温暖如

常安見到是她,卻並不到意外,苦笑着問道:「妳真的不回去?」

紅衣女子的臉上寫了寧靜,淡淡的説道:「回去做什麼?做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去和浦何鬥個你死我活?算了吧,當我來到麒麟城的那一天便不打算回去了。」

「妳就不想再見見妳娘了?」

「她有我哥哥照顧,想來也不會孤單。倒是你,你真的確定要回去,不和我一起留下?」

「我的家人都在建鄴城裏,我是陛下最信任的秘史,若我不回去,家裏人都要受株連。」

「陛下最信任的秘史?」紅衣女子冷笑道:「你如今送個假公主回去,就不怕被陛下發現,滅你九族?」

常安一臉無奈的説道:「妳不願意回去,玄天宗諸位長老也不放妳,我一個手無縛之力的書生又有什麼辦法。難道綁了妳回去不成?」

「哪用得你綁,只要你一句話,就算我一萬個不甘,也會為了你回去。」

望着那含情脈脈的雙眸,常安卻知道她心意已決,再無更改的可能,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説道:「只要妳不願,我又怎會勉強妳。今後只有妳一個人在麒麟城,那些長老沒一個是好相與的,妳要多加小心。」

女子點了點頭道:「我心裏有數,雖然我不再是名義上的聖女,卻仍有女神的神力,他們不敢對我如何。真正讓我擔心的卻是你,你只練到本源天境,若是遇上了真正的修行者毫無還手之力,大梁有些人不願讓我回去,歸途上一定會危險重重,你也要小心。」

常安坦然笑道:「五十名黑龍衞,兩名斷滅混天境的大魂術師,其中還包括一名專職戰鬥的蠻荒衞。另外還有一位大宗師暗中保護,我想就是浦何來了也佔不到什麼便宜,天下哪有如此安全的護衞。」

紅衣女子聽他説的有理,卻仍皺眉道:「話雖説的不錯,可我這心裏卻總也不踏實,似乎一定會有什麼事發生,我怕這一別便再無相見之。」

常安笑了笑,伸手關上窗户,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動情地説道:「等我把家裏人安頓好,便辭了官回來找妳,然後帶妳離開這個險惡的世道找個隱秘的地方共度此生,妳等着我。」

紅衣女子眨了眨眼,笑着問:「你捨得那繁花似錦的花花世界?」

「不捨得又怎樣,總是小命要緊一些。常安,常安,能與妳一生常安便好。」

「可我是玄天宗的聖女,我們始終不能在一起。」

「胡説,聖女明就回大梁了,妳以後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

紅衣女子還要再説什麼,常安卻低下頭,吻上了那片紅潤的

只輕輕一吻後,他已鬆開了摟住她的手,後退一步,正道:「今已別過,殿下請回吧。」

那女子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留在這裏時間長了大大不妥,於是微微頷首道:「保重。」説完轉身而去,再無留戀。

朝霞初升,風雪已停,薄薄的霧氣中,連綿的雪山就像披着白紗酣眠的少女,靜怡而美麗。

就在大多數人還沉浸在夢中時,麒麟城的大門已悄然打開,一隊人馬從城裏走出,沿着山道向山下行去。

隊伍中護衞的騎兵有五十幾人,全部身披黑鐵甲,馬也是純血西蠻良駒,每個人身上都散發着濃濃的殺氣,正是月輪最為鋭的騎兵,負責守衞玄天宗的黑龍衞。

馬隊中間是一輛小巧致卻堅固實用的馬車,車的左右各有一騎,左邊的是一個身穿青衣的少女,一張娃娃臉很是可,只是臉上卻偏偏表現出與年紀不相符的深沉肅殺,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她身上沒有穿任何盔甲,相反大片雪白的肌膚在外面,與周圍的黑甲騎兵格格不入,任誰也無法猜到,她就是這隊黑龍衞的首領,大名鼎鼎的蠻荒衞葉青棉。

馬車右邊的是一個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正是常安,他出城後不時回頭望向城頭,卻始終沒看到那個令他牽掛的身影,不覺神黯然,一路默默無言。

隊伍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一個山彎後再不可見,直到此時那個紅衣女子才從城頭的垛口後探出身來,望着隊伍離去的方向愣愣出神。

寒風中黑的秀髮被吹的四散飄揚,紅的長裙獵獵作響,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後響起了憂傷的歌聲。

千山雲隔,樓飛雪密,人向何處

凝火未消,冥冥風寒,東歸路

若有緣

萬水千山一心連,歲月悠悠誰與共

海誓山盟,生願同死共冢

若無緣

百轉千回難相見,花落終是相思負

夜落人傷,輾轉紅顏守空殘

勿生怨

千年輪迴,相識遲

人生若夢,塵緣劫

勿生恨

浮生若是,心漸離

繁華盡去,白髮染

………

人已遠去,飄渺的歌聲混在山風中,漸漸消散。

天蒼蒼,野茫茫,荒原之上一隻馬隊緩緩而行。

從離開麒麟城算起,這隊護送公主歸國的人馬已走了整整兩個月。

黑暗無光的夜之森林早已被遠遠的甩在身後,前面遠處橫着一座黑沉沉的山脈,綿延千里,如巨蟒般橫亙在地平線的盡頭。

馬車的車簾突然掀開,一個身穿雀紋錦袍的美麗女子探出頭來,深深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氣,伸了個懶,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若從遠處望去,這女子長得竟與麒麟城中那個夜會常安的紅衣女子一模一樣,只有離近了仔細觀察,才會發現她們其實並非同一人。

她的下巴稍微尖些,嘴略厚,靈動活潑的雙眼中總帶着一絲甜甜的笑意,絲毫沒有紅衣女子身上的那份深沉寧靜。

見她一早醒來後神不錯,常安打趣道:「殿下昨晚睡的可好?可有夢迴大梁?」

他為人圓滑世故,嘴巴又甜,一路上早已和重多黑龍衞混的極,和這位玄天宗送往大梁的假公主更是打的火熱。

錦袍女子笑道:「別老殿下殿下的叫,叫我銀瓶就好。常先生,我們都走了兩月有餘,怎麼還不到大梁?」

「妳看,那便是天脈山,過了山就是大梁境內了。」

常安伸手指向遠處的羣山説道:「從大梁到月輪隔着千山萬水,哪有那麼快就到。不過這一路趕路,卻也比我當年從大梁走到月輪快多了。」

「如此遙遠,你當年是怎麼走過來的?」公主的臉上出一絲驚訝。

常安笑道:「自然是用雙腳走來的,不過那時我一路遊山玩水,走了整整兩年,順便去西蠻王庭轉了一趟…」

他還未説完便聽馬車另一邊的護衞首領葉青棉訕笑道:「殿下,別聽這廝胡説,這一路窮山惡水,哪有什麼可遊玩的。」

她年紀比公主大,見過的世面也多,對這個油嘴滑舌的小子自然沒有任何好

常安也不和她爭辯,淡然道:「青山碧水,塵世繁華,看在某些人眼中就變成了窮山惡水,真是無趣。」

公主見他二人又開始鬥嘴,也忍不住嘴道:「姐姐,妳別跟他爭了,一路上妳們爭來爭去爭了幾十次,妳哪次贏過?」

她此話一出,卻見葉青棉秀眉微蹙,臉一沉,厲聲道:「殿下,別胡説。我只是護送妳的護衞,卻不是妳的姐姐。」

原來這假公主本名叫葉青蓉,和葉青棉是親姐妹,剛才一時不慎,説漏了嘴。

她見姐姐如此嚴厲,吐了吐舌頭,不服氣的説道:「這裏是渺無人煙的荒原,又沒有外人,叫妳一聲姐姐有什麼關係。」

常安苦笑道:「殿下,我們離大梁越來越近,還是小心微妙。若是後到了建鄴再説漏嘴,那就闖下大禍了。」

葉青蓉自幼在麒麟城修煉,從未出過月輪一步,修行的境界雖高心思卻十分單純,這一路被常安的花言巧語哄的暈暈乎乎,對這個見識廣博,通古博今的年輕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此時聽他也如此説,想起自己前途未卜,不由的神暗淡下來,哼了一聲,放下車簾不再説話。

傍晚十分,馬隊來到了天脈山下一處叫聚馬的市鎮。

此地本來無人居住,後來大梁月輪兩國的商人都會在這裏停留休息,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最後便形成了一個集鎮。

常安來過幾次,對聚馬十分悉,出面將鎮中最大的兩家客店包下來供眾人宿。

葉青蓉一路風餐宿,每都睡在馬車中,異常辛苦,連澡也沒洗過幾次,如今終於可以洗個熱水澡,躺在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自然樂的眉開眼笑,喜喜的休息去了。

殘月當空,入夜後眾人都早早休息了,客戰中一片寂靜,只有常安的屋子裏還有光亮透出。

搖曳的燭光下,他和葉青棉坐在一張方桌前,對着桌上的一張羊皮地圖小聲議論著。

他二人雖然看對方不順眼,但畢竟是一線上的螞蚱,在大局之前自然還要盡力合作。

常安指着地圖道:「明天我們就能進山,但山路難行,穿山而過到天門關怎麼也要十四天。過了天門關便有大梁的鐵騎護衞前來接護送,那時便再無擔心了。」

葉青棉微微皺眉:「還要走這麼遠?」

常安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説道:「不錯,這段路恐怕不好走。」

「你是説有人打我們的注意?可是一路行來都平安無事,他們要動手為何要等到現在?」

「荒原上狼捕獵時都是遠遠跟在獵物身後,等獵物最疲勞最放鬆的時候才撲上去發出致命的一擊。劫殺公主是何等大事,敵人既然打算動手,定會斬盡殺絕,不留一個活口。

荒原上地形廣袤,五十名黑龍騎難保沒人逃,而天脈山中奇峯深壑,地勢險峻,正是埋伏的好地點。」

葉青棉哼了一聲,面殺氣,冷冷的説道:「不來是他們的便宜,若是敢來找麻煩,我讓他們有來無回。」

常安聽她説的如此自信,不由得冷笑了幾聲,出言嘲諷道:「葉姑娘好大的口氣,如果來的是不滅天境的大宗師呢,妳也讓他有來無回?」

葉青棉傲然道:「天下有幾個大宗師?南梁只有浦何一人,據我得到的消息他時還在建鄴。只要來的不是大宗師,有我和青蓉在足以對付。」

常安知道她確有驕傲的資本,作為以戰鬥為專長的蠻荒衞,再加上一個斷滅混天境的術師,兩人互相配合,就是遇到大宗師也未必吃虧。

但他還是謹慎的問:「郝長老那邊消息如何?」

葉青棉白了他一眼道:「郝長老自有他的安排,這是我聖教之事,不用你心。」

見她不願對自己説明,常安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想「若是那位玄天宗的大長老肯放下架子和眾人同行,自然不會給敵人各個擊破的機會,一路上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膽,可一位大宗師又豈是他能調動的。」

一夜無話,第二一大早馬隊就急忙忙的啓程,進了天脈山。

他們離開月輪時還是盛夏,而此時已是初秋,山中紅葉如火如霞,秋絢爛,葉青蓉從馬車中探出頭來左右張望,對着四周的美景指指點點,很是興奮。

葉青棉和常安卻沒有如此心情,看着那直上直下有如刀削的絕壁和深不見底的山澗,兩人不覺對視一眼,眼中的憂慮顯而易見。

五十名黑龍騎兵被分為五隊,三隊留在公主身邊保護,另外兩隊卻作為斥候,輪在前面探路。

眾人小心翼翼地在天脈山中走了十天,卻連個人影也沒看見,懸着的心這才漸漸放了下來。

天門關近在眼前,還有三的路程,人們的話漸漸多了起來,臉上也有了笑容,只有常安一人神嚴肅,心事沖沖。

葉青蓉見他如此緊張,笑道:「常先生,馬上就到天門關了,你怎麼還愁眉苦臉?難道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常安皺眉道:「這地方有些古怪,周圍的樹木一模一樣,走了這半天,倒像是在原地轉圈子。」

説罷他走到一刻楓樹前,指着樹上的劃痕説道:「我一路走來不斷在樹幹上刻下痕跡,這裏我們來過。」

他此話一出,葉青棉也覺得有些不對,忍不住四處觀望,瞧了一陣卻也看不出什麼破綻。

常安抬頭望着從高大樹木枝葉隙間出的那一方藍天,凝神思考了一陣,説道:「此地處於山谷低窪,樹木茂密,元氣積聚,正是布幻陣的好地方。」

葉青蓉睜着一雙大眼睛問:「你是説有人想用幻陣困住我們?常先生對幻陣還有研究?」

常安卻苦笑道:「我們這一路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就乖乖的走了進來,若真是幻陣也一定是高手所布,我們這回麻煩大了。」

他話音未落,卻聽到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大笑道:「這確是高手所佈的幻陣,你們破不了,我帶你們出去。」

笑聲中一個老者從一棵大樹後轉了出來,白衣如雪,鶴髮童顏,飄飄若仙。

葉青棉見到是他終於鬆了口氣,在馬上躬身施禮道:「屬下見過郝長老,您怎麼會在這裏?」

常安不等郝長老回答,便搶着替他答道:「老神仙法力通天,又豈是我們這些凡人所及。他既然暗中保護,這點雕蟲小技哪裏騙得過他的法眼……」

他幾句馬匹拍的郝長老哈哈大笑,衝他點了點頭道:「你們這就隨我出陣吧。」説罷轉身向密林深處走去。

葉青棉正要跟上,常安卻一把拉住他小聲説:「這老傢伙不是郝長老。」

葉青棉大吃一驚,正要問他為何,他卻搶先解釋道:「郝長老心高氣傲,最瞧不起我這樣只會溜鬚拍馬之人,每次我恭維他,他都冷目相對,厭惡之情溢於言表。今居然對我大笑點頭,必然是假冒的。」

面對這哭笑不得的解釋,葉青棉卻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緩緩從背後取下一把一丈多長的巨鐮,只見那鐮刀之上刻了銘文,紅光轉,宛若血染,竟是一把印魂之器。

她伸手一抖巨鐮,發出一陣攝人心魄的嗡鳴,冷冷的問道:「閣下是何人,為何要假冒玄天宗郝長老?」

那老者眼見事情敗,不慌不忙的微微一晃身,面容盡改,出了他的本來面目,笑眯眯的拱手道:「天龍門北宗宗主,謝無涯,在此恭候多時。葉姑娘這一路護送辛苦,現在可以將公主給在下,就讓我替你們再護送一程吧。」

見他一上來就出言不遜,葉青棉柳眉倒豎,怒喝道:「想要留下我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説罷伸手一揮,兩名黑龍衞分左右縱馬而上,一丈多長的黑鋼長帶着呼呼的風聲疾刺而出。

她知道這年輕人既然敢隻身前來,又自稱天龍門宗主,必有絕技在身,因此才先讓手下出擊試探,待對方稍有變化出破綻時再發動致命突襲。

眼看着見兩杆長刺到,謝無涯卻不慌張,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手指從容不迫的在空中劃過。

五道藍的火焰自他指尖升騰而起,隨着伸指輕彈,若飛箭般了出去,兩道向策馬衝來的黑龍衞,其餘三道卻分上中下三路直葉青棉的面門、前和小腹。

一見那藍火,葉青棉面一寒,在馬上大吼道:「那是九幽冥炎,快躲開!」

然而她的提醒卻還是晚了一步,那兩點只有指甲大小的藍火已悄無聲息的附在了兩名黑龍衞的盔甲上。

烈焰升騰而起,兩人就像是澆了油的乾柴,眨眼間就變成了兩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球,連一聲慘叫也沒來得及發出就被燒為灰碳。

葉青棉見對方一出手就動用如此毒的魂術,不由怒不可惡,身子一縱,從馬上飛躍而起,直接上了向自己的冥炎。

九幽冥炎純由魂力形成,遇物既燃,毒之極,只見那藍火一碰到她的身子便如疽附骨般貼着她燒了起來。

她身上的青長袍只是普通棉布織成,如何擋得住連盔甲都能融化的烈焰,片刻間就化為飛灰飄散在風中。

火焰繼續無情的灼燒她的身體,只是那焚燬萬物的冥炎卻無法在她如凝脂般柔滑的肌膚上留下半點焦痕,隨着一抹紅光自她身上過,那些藍火焰不甘心的跳動了幾下便紛紛熄滅。

葉青棉衣盡毀,全身上下一絲不掛,那具凹凸有致充了力量與惑的體就這樣赤的展現在眾人眼前。

而她卻絲毫不以為意,怒吼中巨鐮上光芒猛地一暗,隨後紅光大盛,沿着刀刃延伸出去,形成一把闢天裂地的巨大砍刀轟然斬出,所過之處草木土石皆毫無聲息的斷為兩半。

面對這似乎要將天地也一起劈開的一刀,謝無涯卻沒有後退半步,動念之間他的身上已顯出一套青的盔甲,數不清的蓮花甲葉分散聚攏,在他身前形成一堵純由蓮葉構成的堅牆,擋住了破空而來的巨刃。

於此同時,詭異的藍火再次在他掌中凝結,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螢火,而是兩個閃動着耀眼光芒的斗大火球。

火球呼嘯着從他手上飛出,卻沒有直接向那些守在馬車前的黑龍衞,而是分左右向兩邊無人的地方飛去。

就在眾人茫然四顧不知所措的時候,兩個火球卻突然在空中轉變了方向,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後在馬車正上方相遇,狠狠撞在了一起。

一聲悶雷般的巨響,火球炸裂成無數火花,四散紛飛,如暴雨般飄灑落下,鋪天蓋地,叫人無處可避。

絕望的慘叫聲在林中此起彼伏的響起,片刻之間馬車周圍已變成了一片藍的火海。

跳躍的火苗好似一條條竄的毒蛇,叫着衝向了那些可憐的衞士,從盔甲的每一道隙鑽進去,貪婪的噬着他們的血

這些黑龍衞都是女神最堅定的信徒,雖然眼看着同伴一個個在倒在烈火中,卻沒有一人逃跑,反而有幾人強行衝出火海,在沙啞的吼叫聲中向謝無涯衝去。

只是他們意志雖強,血之軀卻終究無法和毒的冥炎抗衡,在烈焰的灼燒下,那幾名勇士連同他們的戰馬只衝出幾步便被燒為一堆無法辨認的焦炭,散落在地上。

常安本來見對方只來了一人,以為靠着數十名黑龍衞和葉青棉足以對付,於是當仁不讓的一撥馬擋在了公主車前。

然而當他看到謝無涯手中升起九幽冥炎時,便知道大事不妙,豪氣頓消,嚇得從馬上摔了下去。

好在他動作捷,當冥炎在頭頂炸開時已連滾帶爬鑽到了馬車底下,這才暫時保住了一條命。

他在馬車下躲了一陣,卻發現情況依然不妙,那馬車雖然堅固,卻怕火燒,只在熊熊烈焰中只維持了片刻就開始瓦解崩塌。

望着那漫天灑落的藍火,他心中一陣絕望,只帶閉目等死。

可等了一會,那火焰卻沒有落下,反而詭異的懸停在空中,似乎被一個看不見的罩子擋住,隨後在發出一陣吱吱聲後竟然就此熄滅。

破碎的馬車在一聲轟鳴中化為漫天飛灰,一個俏麗的身影自飛灰中走出,赤足踏過火海,卻擋在了常安身前。

雀裙少女的雙眼緊緊閉合,仿若陷入了深深的長眠,而那一頭及的秀髮卻無風自揚,散的飄揚在腦後。

她的雙手環抱在前,掌中捧着一本樣式古樸的羊皮書,書面上紫金鑲嵌着一個神秘的符文,顯然非是凡物。

少女伸手指向天穹,朱輕啓,清亮的聲音在天地間迴響。

「偉大的女神,是妳讓我的靈魂甦醒,讓我看到何為光明,到何為温暖。妳灑下繁星為我指引方向,讓我跨過萬水千山,引領我走過塵世浮華。我漫步在無邊的黑暗和冰冷中,卻不會懼怕,因為有妳與我同在……」

紫金羊皮書緩緩打開,書頁上卻只有一片極為乾淨的空白。

葉青蓉雙眼依然緊閉,指向天穹的手指尖卻升起一道柔和的紫芒,紫芒落在書頁上,星辰一條細細的曲線,她的手沿着細線劃過,移動的極慢,彷彿用千鈞之力在堅石上刻字一般。

一道道簡潔的線條開始在白頁上顯現,散發出一股柔和卻無比龐大的氣息,最終組成一個個奇怪的符號。

她的越來越快,纖細的五指如彈琴般的在書頁間跳躍,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彷彿那些繁複難辨的符文都是由她心中自然生出一般。

隨着她的書寫,羊皮書一頁頁翻過,附在書上紫光也越來越強,直到最後將她整個人都罩在其中。

紫芒閃動,與天地的呼相合,於是天穹變,大地震,鳥獸飛走,整個大山中的元氣都在鼓譟,彷彿變成了怒濤咆哮的大海。

謝無涯分明到一種極度的危險正在降臨,不是來自唱的少女,而是來自她手中的那本書。

連一個大魂術師也需要唱如此之久的魂術將會展現出怎樣的威力?

就是傻子也知道絕不能讓她把這個恐怖的魂術完成,謝無涯並不傻,因此他沒有任何猶豫就再一次抬起了手。

又是兩個九幽冥炎形成的火球出現在掌心,這一次他沒有急着發出,而是雙手合攏,將兩個火球強行合在了一起。

狂暴的力量在他手掌中洶湧翻滾,彷彿一輪烈灼燒着他手上的筋骨。

謝無涯的神變得異常凝重,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他咬了咬嘴,卻沒有發動,而是繼續吃力的控制着那變得極為恐怖卻依然不斷增強的力量。

葉青棉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屠殺而毫無還手之力,雙眼早已變得血紅,面上的肌扭曲變形。

她心裏很清楚此刻拼的是時間,只要妹妹能搶先發動那個毀天滅地的魂術便能一舉除掉這個難的敵人,但若是對方先出手,恐怕她姐妹二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在生死攸關之際,她再無保留,將護體的魂力全部集中在了刀刃上,一陣劇烈的震自巨鐮上發出,一瞬間她已用難以想像的速度連斬了數百下。

隨着一陣清脆的碎裂聲,最後一片蓮甲終於碎裂成一地碎片,她和敵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阻礙。

幾乎是在同時,她已發動了疾速突刺,身形一閃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而下一刻那把巨大的鐮刀已出現在謝無涯的頭頂。

護體蓮甲被破,謝無涯一聲悶哼,臉一白,已然受了內傷,但他卻沒有閃躲後退,而是用最後的力量將積聚在手中的九幽冥炎了出去。

的火球如離弦之箭般向葉青蓉,與圍繞在她身周的紫芒撞在一起。

刺目的光芒驟然升起,劇烈的爆炸讓整個大地都晃動了一下,狂暴的氣將常安連同那些黑龍衞的屍體一起捲起,拋了出去。

同時葉青榮也遭受重創,柔弱的身子被硬生生向後推出三丈多遠,雙腳在地上劃開了一道深溝。

血從她的嘴裏和鼻孔裏湧而出,沿着下巴下,而少女卻仍然倔強的站着不肯倒下,晃動的雙腿始終支撐着搖搖墜的身子。

儘管身受重傷,她卻頑強的了過來,手指繼續飛快的在羊皮書上寫着,冗長的咒文沒有半分間斷,甚至連那雄渾卻響徹天地的聲音也沒有絲毫的顫抖。

謝無涯不由得一陣苦笑,身體幾乎虛,面對着當頭斬下的巨鐮再也沒有躲閃的力氣,而他似乎也沒有躲閃的意思,伸手輕抬間又是兩顆藍的火球形成。

葉青棉暗自心驚,要知道九幽冥炎雖然威力巨大,卻也極耗費魂力,即使是大魂術師也不過能使出一次,可眼前這個可怖的年輕人已連用了三次,居然還有餘力,難道他已是大宗師不成。

然而在這生死之際卻容不得她多想,手上加力,巨鐮帶着耀眼的光芒狠狠劈下。

就在謝無涯要被劈為兩半時變故突生,一道若隱若現的七虹突然憑空出現在葉青棉的背後,劍尖直刺她的後

葉青棉心中一寒,不及多想,在最後一刻強行收回了武器,向身後了開去。

一聲脆響中那道虹已結結實實的斬在了紅巨鐮的刀身上。

葉青棉只覺得手上傳來一股巨力,幾乎讓她拿捏不住兵器,驚懼之下才意識到自己本擋不下這蓄謀已久的偷襲,慌中憑着直覺猛地將身子一擰,滾到一邊。

一個白衣少女自虛空中踏出,看着手中劍鋒上那一抹殷紅的血跡,一臉惋惜的嘆道:「蠻荒衞果然名不虛傳,居然能躲開。」

葉青棉雖然躲過了致命的偷襲,鋒利的劍鋒卻仍在她小腹上劃開一道巴掌長的口子,險些將她開膛破肚。

鮮血從傷口裏汩汩的冒出,沿着她的大腿下,裂口邊蒼白的皮膚向外翻出,出了裏面動的粉腸子。

葉青棉雖然劇痛難忍,卻對身上的傷毫不理會,而是死死盯着那個清麗無雙的白衣少女,咬牙切齒道:「魔劍飛虹!妳用的是魔劍飛虹。魔宗被滅千年,居然還有餘孽下!」

她突然轉過頭望向謝無涯,眼角幾乎瞪破,面目猙獰的説道:「我想起來了,你用的是鬼瞳蓮。是了,魔劍飛虹現世,怎能少了魔甲鬼瞳蓮!沒想到你堂堂天龍門大宗主,女神最忠實的信徒,竟然會墜入魔道!」

葉青棉仰天狂笑道:「魔宗餘孽也好,今就一起去死把!」

話音未落,巨鐮上的紅光再次亮起,向那白衣女子攔斬去。

白衣女子見她雖然受傷,氣勢卻不衰反盛,反而越戰越勇,招招以命相博,如下山猛虎般勇猛剛進。

她心中也自驚懼,於是收劍嚴守,數招之間被的連連後退。

葉青棉退勁敵,臉上突然一紅,如醉美酒,一聲叱喝中巨鐮手而出,化為數道紅的緞帶飄舞着向謝無涯。

但見她伸手一張,那緞帶便四散分開變成了一張大網,帶着漫天紅光當頭罩下,直到此時這把魂印魂之器的真正威力方才完全顯現出來。

謝無涯見對方的兵器由極剛變為致柔,心中暗驚,手中凝聚的九幽冥炎不及放出便化為一把火焰刀砍在了那緞帶之上。

毒的冥炎立即附着在上面燃燒起來,可説也奇怪,連鐵甲也能融化的魂火卻無法燒斷巨鐮所化的緞帶,只見緞帶上紅光轉不熄,將冥炎盡數裹在其中。

謝無涯眼見九幽冥炎漸漸暗淡,似乎要被那紅光撲滅,急忙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在火刀之上,冥炎立時再次升騰而起,在古怪的吱吱聲中,與那紅光不斷抗衡較量。

葉青棉作為蠻荒衞的強悍本此時盡顯無疑,但見她一邊控制着緞帶向敵人身上去,一邊以眼難以分辨的速度在魔劍的光芒中穿縱橫,時不時出掌反擊,以一對二,將兩個強敵死死住。

然而她的對手畢竟不是普通修行者,經過幾次對決後謝無涯便找到了克敵的門道,雙手一分,冥炎暴漲,化為雙刀將那大網強行撐開一絲隙。

隨後他毅然捨棄了手中的九幽冥炎,身形晃動出了光網,如鬼魅般閃到葉青棉身前,伸手如刀,豁然斬向她的手臂,完全是武鬥者擅長的近身搏之技。

於此同時,那白衣女子也呼應着從背後攻到,前後夾擊下葉青棉避無可避,頓時陷入絕境。

印魂之器雖然強悍,卻終究要由人掌控,與其和那些緞帶糾不如直接以雷霆之勢攻擊控之人。

只是這道理誰都明白,做起來卻難,葉青棉見對方一上來就施展冥炎便認定他是術師,斷然無法出她的印魂之器,哪裏想到敵人竟然有着武鬥者的速度和技藝,此時後悔已然不及。

但她也不願坐以待斃,伸手一招猛地收回緞帶,咆哮聲中緞帶轟然炸開,紅的碎片立時化作無數四散紛飛的利劍,切割着周圍的一切生命。

紅光散盡,謝無涯和白衣女子的身形在數丈之外顯現出來,二人渾身染血,碎裂的衣服下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顯得狼狽不堪。

而葉青棉更不好過,她為了拒敵不惜毀了自己的本命魂器,魂力遭受重創,那是她修行的本,她雖然看上去不怎麼狼狽,實際卻虛弱之極,隨時都有命之憂。

而在巨震之下,她肚子上的那道傷口也撕裂開來,本來就快要破體而出的腸子終於突破了束縛,冒着熱氣呼啦一下湧了出來。

葉青棉靠在一棵大樹上氣勉強支撐着搖搖墜的身體,咬緊牙關將出體外的腸子強行了回去,一張俏臉因痛苦而扭曲,顯得格外猙獰。

只是她的嘴角卻掛上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不知何時林間已悄然安靜了下來,響徹天地的冗長咒語終於完成,大局已定,她們才是最後的勝利者,和誅殺這些魔教餘孽相比,死些人點血又算得了什麼。

謝無涯也注意到情形有些不對,猛然回頭,只見葉青蓉手中的紫金古書已然合上。

隨着最後一個音符發出,她的朱也漸漸閉合,而緊閉的雙眼卻終於緩緩睜開,一縷幽光自她眼中閃過,目光所及之處空間竟然發生一陣扭曲,伴隨着那不自然的扭曲,當中一棵枯樹竟然憑空消失不見。

謝無涯看的清楚,那樹並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分解為無數比煙塵更加細小的木屑,消散在空氣裏。

驚鴻一瞥竟有如此神威!

謝無涯的腦子裏翁的一聲,瞬間想到了一種能將任何東西都分解還原成本源的恐怖魂術。

「真知之瞳!」

驚恐的聲音中他猛地向後閃去,身形快的化為一道虛影。

然而少女卻並不給他逃走的機會,她只是輕輕轉過頭向他望去,再快的動作卻又如何快的過人的目光。

目光所及之處,煙塵微起,那是一瞬間太多的草木竹石被分解後形成的煙霧。

擋在謝無涯身前的最後一塊巨石也化為煙塵,對視着少女那幽幽的目光,他突然發覺自己已無法行動,表情愕然的化作一具石像。

無數飛舞的蓮片擋在他身前做着徒勞的掙扎,隨着每一片蓮片幻滅,便有一絲血線從他嘴角出。

然而就在謝無涯快要支撐不住之時變故突生,一把暗淡無光的黑細劍猛地從少女腳下的落葉中探出,彷彿一條等待已久的毒蛇,自裙底向上竄起,分毫不差的刺入了她的雙股之間。

葉青蓉只覺得中一陣冰涼,緊接着那股駭人的涼意竟然從後尻孔探入,順着腸子直搗黃龍,鑽進了她的肚子裏。

她常年修行,一顆心早已練得堅如鐵石,此時就算被一把長劍穿刺透,她也能不間斷的將魂術施展完再死去,可她做夢也沒想到,敵人竟會藏在身下,用這種無的手段攻擊她身上最柔弱的地方。

隨着細劍一陣抖動,劍尖已然在她肚子裏連捅了數十下,將她一肚子柔腸扎的千瘡百孔。

隨後劍鋒一收,又順勢割開了她腿間的壁,滑入了她的道,將她下身前後兩個完全打通。

霎那間劇烈的疼痛讓葉青蓉幾乎昏死過去,誦聲戛然而止,被一聲痛苦的慘嚎所代替,而那本紫金古書上的光芒也隨之迅速暗淡了下去。

細劍在再一次在她腸子裏攪動起來,葉青蓉再也無法忍受,疼得扔掉了書,雙手捂住肚子如殺豬一般慘叫起來,然而無論她怎樣尖叫,腹中的痛處卻絲毫沒有減輕,她只覺得有無數把小刀在裏面割,恨不得就此死去,速速解

細劍惡毒的在她肚子裏來回遊走,直到將她的子捅得稀爛後才從她身體裏撤出。

眼看着一大截粉黃相間的腸子從她的道和門裏了出來,葉青蓉最後的意志終於徹底崩潰,發出一聲沙啞而絕望的哀嚎,全身抖了幾下,癱軟了下去。

葉青棉聽到妹妹的慘叫,轉頭望去,見她已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而那本佔了血污的紫金羊皮書上也散的扔在一邊,上面早已暗淡無光。

到了如此地步,她也知道大事已去,一聲驚叫,轉過身飛也似的向山林深處逃遁而去。

既然無法克敵,便需有一人回到玄天宗通報消息,這才是她該做的,至於她妹妹以身殉教,這仇只能以後再報。

見她扔下重傷的妹妹和幾個仍被困在烈火中徒勞掙扎的黑龍衞獨自逃跑,謝無涯也不追趕,只是向着她逃走的方向輕蔑的笑了笑,揮手一招,熊熊燃燒的冥炎隨之漸漸熄滅。

直到此時,落葉翻動,那個躲在地下的偷襲者才一躍而出,身上青長裙一塵不染,青絲飄動,如風如水,竟是一個身材妖嬈輕盈的女子。

她走到葉青蓉身邊在她身上踢了幾腳,冷笑道:「就這點本事還自稱聖女,看來玄天宗也不過如此。」

她笑着轉過頭,正好看到頭破血的常安從死人堆裏爬出來。

兩人相對而視,均是一愣,那女子顯然沒想到在漫天冥炎下居然還有人能活下來,睜着一雙妙目奇怪的打量着這個怪物。

而當常安看到那張悉的不能再悉的面孔時,更是無法自抑,驚呼道:「銀瓶,妳怎會在這裏?」

話一出口他立即意識到不對,儘管這女子和他的心上人相貌一般無二,就連身上那股淡然的氣質也極為相似,但終究不是一人。

只是他實在無法相信天下竟會有如此相像之人,要知道就算玄天宗諸位長老動用大神通為葉青蓉易容,也只能做到八、九分相像,而他面前這個女子竟和銀瓶形神俱似,如同孿生姐妹一般。

他哪裏知道,這女子的母親便是當年名動天下的大梁公主婉芸,和銀瓶的母親婉莘本是親生姐妹。

此次行動天龍門北宗傾巢而出,雨晴自然加入了劫殺大梁公主的隊伍,她本以為憑着謝無涯一隻腳跨進不滅天境的實力,對方毫無勝算,因此一直躲在遠處看熱鬧,本沒打算動手。

然而當她看到馬車中的少女拿出那本紫金羊皮書時便到大事不好,於是遁入地下,選在對方發動魂術毫無防備時出手偷襲,果然一擊成功。

常安,顫巍巍坐起,卻見那冒牌銀瓶對着他儼然一笑,向他這邊走了過來。

他頭腦一陣眩暈,不覺也傻傻的還之一笑,正要起身上,卻突然想到這女人並不是真的銀瓶。

望着她手中那把仍在滴血的細劍,他突然意識到她要幹什麼,頓時心中一陣絕望。

好在他應變頗快,立即翻身俯倒在地,一邊如搗蒜般磕頭一邊大叫道:「仙子息怒,別殺我,我是陛下送去接公主的秘使,我對妳們有用!」

雨晴沒想到他居然如此沒有骨氣,刀劍尚未加身已跪地求饒,和那些悍不畏死的黑龍衞相差太遠,不由皺眉道:「南梁的人都像你這般沒骨氣嗎?」手中細劍一抖,便結果了他的命。

但就在這時,謝無涯身影一晃已趕到她身前,及時出手阻止,隨後笑着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常安道:「常先生護送公主一路辛苦,在下想請先生喝杯清茶,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他的笑容依舊平和,任誰也無法想到這個年輕人剛剛憑一己之力屠殺了整整一隊黑龍衞。

常安掃了一眼遍佈林中的焦黑屍體,又抬起頭望向謝無涯那雙察一切的眸子,身體不覺微微一顫,知道自己今後的命運便攥在此人手中,不由一聲長嘆,心中一片冰涼,如墜冰窟。

在一條小溪前,葉青棉將頭深深的埋在冰冷的溪水裏,任由一股寒意從身上過,使她已經模糊的神智變得清醒了不少,但也正因如此,腹部的疼痛更加劇烈起來。

她抬起頭,望着水中那張微微扭曲的面孔,狠狠的咬了咬嘴

作為無比高傲的蠻荒衞,她曾驕傲的認為天下除了那幾個早已進入不滅天境的怪物,絕對無人能在正面戰鬥中勝過她。可今天她卻一敗塗地,像喪家之犬一樣落荒而逃,自信心的打擊遠比身體上的傷痛更令她難以忍受。

「該死的魔宗餘孽,你們等着,我要將你們碎屍萬段,讓你們後悔生在這個世上。」

她吐了口帶血的吐沫,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但隨即想到那年輕人所展現出的可怖實力,不有些頹然。

葉青棉將披散的頭髮咬在嘴裏,又忍着劇痛輕輕拾起自己出體外的那一大段腸子放在水中慢慢清洗。

隨着腸子上的泥土血污漸漸被洗淨,出了本來的顏,黃的油脂和半透明的腸壁在水中緩緩漂浮着,彷彿浮萍一般。

豆大的冷汗順着她的下額滴落,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若是換了一般人受了如此重傷恐怕早被活活疼死,但她畢竟是以修武技入道的蠻荒衞,身體練得如鋼似鐵,只要將腸子洗乾淨回體內,再合傷口,修養一段時間便無大礙。

真正令她擔心的是那顆因本命魂器被毀而變得破損不堪的道心,若是不能立即回到麒麟城閉關修養,只怕隨時都會破裂,到那時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的命。

「只要能回到月輪,一切麻煩都會刃而解。若是那個主掌審判之人能親自出手,收拾這些魔宗餘孽給妹妹報仇便指可待……」

她心中盤算着回到麒麟城後的情景,一想到那個永遠隱沒在黑暗中的女子,想到她對付其他異端的種種殘忍手段,不由的打了個哆嗦,心中一陣惡寒。

就在葉青棉洗好了腸子正要回腹中時,卻突然到一股極度的危險,如芒在背。

她不假思索,足尖在地上一點,身子如箭般猛地向後出。破空之聲陡起,數道寒光閃過,幾隻漆黑的利箭釘在了她原先所立之處,風一吹,散發出一陣腥臭,顯然塗了劇毒。

葉青棉柳眉一豎,向河對岸望去,只見四男三女七名黑衣人從林中走出,每人手上一把鋼勁弩,正平平的指向她的口。

讓她驚訝的是這些黑衣人居然都是修行者,雖然沒有一個是大魂術師,但也絕非烏合之眾,而領頭的那個俏麗女子實力更是遠勝其他人,已然處於太玄天境後期,與大魂術師也只有一步之遙。

若是在平時,她自然不懼,對付這種剛入道門的初醒者,她舉手之間便能解決戰鬥。

但此時她道心慘遭重創,腸子外,連包紮傷口的功夫都沒有,哪裏還有力氣再與人鬥。

然而她已無路可退,她清楚的到一股強大的氣息正從背後包抄上來,離她越來越近。

以此時她的傷勢,不管來的是謝無涯還是那白衣女子,正面對上都只有死路一條。

既然退無可退,那便只有殺出一條血路。

無需猶豫,無需多説,葉青棉已然柔身而上,默默的向着領頭的黑衣女子衝去。

!」

一聲令下,弩箭閃着駭人的寒光如雨而至,葉青棉腳尖在溪水邊的碎石上輕輕一點,身子如大鳥般騰空而起,眾多弩箭貼着她的腳底飛而過。

然而這一輪攻擊並沒有結束,為首的黑衣女子在下達命令後卻沒有急着出手,只待敵人從半空下落再也無法閃躲時,才右手一抬,扣動了板簧。

眼見一道駭人的黑光直她的口,葉青棉一聲清嘯,身子在空中陡然停止,同時雙腿一劈,打算將那弩箭從襠下讓過。

然而她剛一分腿便牽動了腹部的傷口,一陣鑽心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黑,身子微微一顫便躲得慢了半拍。

於是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要命的弩箭鑽進了自己臍下兩寸之處,毫不留情的穿了她的子

慘遭弩箭穿身,她卻絲毫沒有到疼痛,只覺得下身一麻,雙腿竟一時失去了知覺,落地時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心下不駭然「好厲害的毒藥!」

便在這個空當,眾多黑衣人已從背後出朴刀飛身而上,將她困在中心。

七人動作整齊劃一,所站位置相互呼應,圍的密不透風,顯然對這種戰陣早已演練過無數次。

處於絕地,葉青棉也豁出去了,伸手抓住肚子上的箭桿用力一拔,竟將那深入子中的箭頭硬生生拔了出來。

鮮血頓時如泉水般從傷口湧而出,箭尖上的四倒鈎更是將她的子大腸扯得稀爛。

隨着弩箭被拔出,難以忍受的疼痛驟然從下身傳來,但那要命的麻木卻也隨之漸漸消失。

所謂擒賊擒王,葉青棉心知若想衝出重圍便需從實力最強的那個女子身上下手,因此毫不猶豫的動用了僅剩的一點魂力發動了急速突進。

領頭的黑衣女子只覺眼前一花,敵人已攻到面前,快若電閃。

面對那向咽喉的雷霆一擊,她知道只要稍一躲閃,便會出空隙,讓敵人各個擊破。

因此她不閃不躲,反而一刀猛刺,一出手便是拼個同歸於盡的打法。於此同時,另外六人也從身後趕上,紛紛舉刀向葉青棉後背斬下。

然而誰也沒想到葉青棉這勢在必得的一擊竟是虛招,就在朴刀刺到她前時悠然收回了右手,身形轉動讓過刀鋒,繞到了黑衣女子的身後,左手如劍,狠狠地入了她的後心,同時將她的身子當作擋箭牌推向了那撲面而來的霍霍刀光。

面對由刀光組成的光網當頭而下,黑衣女子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

朴刀並沒有因為她的慘叫而有絲毫停頓,三把鋒利的刀鋒同時砍在她的頭頂,手臂和肩頭,將這清麗的女子身上砍的七八糟,血水橫

而另外三把朴刀卻戳進了她前肚腹,穿身而過,從她背後透了出來。

絕望的慘叫聲立即衰落下去,望着在自己腹上的三把朴刀,黑衣女子眼中一片愕然,隨即轉為平靜,失去了支撐的屍體如同散了架子的木偶般緩緩癱倒在地上。

葉青棉回手一,將一顆血淋淋的心臟從她的腔裏掏了出來,但她的手臂上也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正是被從黑衣女子後心透出的那把朴刀所傷。

葉青棉今連續遭受重創,此時狂大發,竟不再伺機逃跑而是反身殺回。

趁着那三把朴刀還在黑衣女子身上尚未拔出,她已飛身撲向其中一人,右手斬落,將他的一條胳膊連同整個肩膀砍了下來。

誰知那人異常兇悍,手臂雖斷卻仍向前一撲用剩下的一隻手死死抱住她的纖。葉青棉沉肘猛砸,將他的頭顱撞的粉碎,一腳踹飛了他的屍體,但就在被住的瞬間她背上卻又被斬了一刀,鮮血飛濺。

慘烈的近身搏仍在繼續,葉青棉如鬼魅般在刀光中穿梭,雙手化為兩把利刃上下翻飛,所過之處斷臂殘肢飛,鮮血如雨般飄落。

慘叫聲中,又是一名黑衣漢子的雙臂被葉青棉生生從身上撕扯下來,但他卻也借勢撲入敵人懷中,一口咬住了她的口,一番撕咬竟將葉青棉的一個頭連同暈一起咬斷,了下去。

劇痛之下,葉青棉神智微卻又被一刀砍在肩頭,頓時皮開綻,出了森森白骨。

這些黑衣人就像是一羣圍着猛虎咬的惡狗,一旦咬住便死也不肯鬆口。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黑衣人已倒了一地,葉青棉的身上也傷痕累累,變成一個血葫蘆。

她的左手手臂幾乎被齊肘斬斷,只剩下一層皮相連,後背上兩道一尺多長的傷口肌外翻,出白骨,曾經脯也被撕下一塊出了黃的油脂,被撕掉的頭處變成了一處血模糊的深坑,顯得也極為可怖。

而更加致命的卻是她腹部的傷口,就在她掌斃一名黑衣漢子的同時,那人也一把抓住她在體外的腸子,用力一扯,竟將盤踞在她腹腔內的小腸扯出三尺多長。

他雖然立時便被掌力震死,卻仍死死抓住葉青棉的腸子不放,讓她的行動大受限制。

情急之下葉青棉無計可施,只得心一狠,牙一咬,一記手刀將自己在體外的三尺柔腸盡數斬斷。

肝腸寸斷痛入骨髓,饒是她鐵打的身體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晃險些昏死過去,而趁此機會僅剩的黑衣女子也將手中的朴刀結結實實的戳進了她的小腹。

葉青棉眼白一翻,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但她仍咬緊牙關用盡最後的力氣,探手扣住那女子的喉頭,發力一扭,卡嚓一聲將她的脖頸扭斷。

但那黑衣女子臨死前也拼死反擊,用力把朴刀一攪從她身體裏了出來,順便剖開了她的肚子。

慘叫聲漸漸衰落,轉變為臨死前的呻,葉青棉掙扎着走到最後一名還在血泊中搐的黑衣人身邊,一腳將他的頭顱踩碎。

溪邊徹底安靜了下來,這場不死不休的戰鬥終於以這種慘烈的方式結束。

帶着腥味的粘稠血化為一條條小河在碎石中淌,最終匯聚到溪水中,將清澈的溪水染紅。

葉青棉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再也控制不住顫抖雙腿,轟然倒下。

尖厲的碎石刺破了她柔的皮,劃開了她美麗的臉龐,失去了魂力的保護,她也只是一個孱弱的普通女子,曾經堅如鐵石的體變得無比脆弱。

一絲絲魂力開始從她的四肢百骸溢出,那是散功的跡象,她神智開始糊,唯一的念頭就是離開這裏,回到故鄉,回到那雪山下的牧場。

河灘上,碎石中,一個渾身是血的全女子艱難的向溪水爬去,如青蟲一般弓起身軀,費力的動着,在身後拖出一道格外鮮的紅緞帶,同時散落在地上的還有從她腹腔內出的腸子和內臟碎塊,在河灘上稀稀拉拉的了一長串。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敗的如此徹底,為何這邊打的天翻地覆,郝長老卻始終也沒有出現,但她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她要回到麒麟城,去問問那些派她出來的人,為何會是這樣的結果。

在最後一絲力氣被榨乾前,她終於拖着殘破的身軀爬到了溪水前。

血已幹,她再也無力爬行,只能艱難的翻了個身,面朝上躺在溪水旁,大口着氣,呆呆的望着頭頂的藍天,眼中的神采漸漸褪去。

藍天如洗,白雲朵朵,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平和,在這一刻來臨前,她從未想到過死亡,至少她沒想過自己會死在天脈山中這個不知名的地方。

「千年輪迴,人生若夢,也許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不知道死後他們會不會找到我的屍體,將我好生安葬。」

在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後,葉青棉緩緩閉上眼睛,靜靜的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恍惚間她似乎又回到了在大雪山腳下,回到了和哥哥妹妹在草原上一起盡情玩耍的那些快樂子。

青青的牧草,涓涓淌的小河,成羣的牛羊,無拘無束的牧民生活,那時她一心盼望的就是跟隨哥哥進入玄天宗修煉。

後來她終於如願以償,憑着遠超常人的毅力和天賦成為蠻荒衞。

然而當一切都成為過眼煙雲,她卻突然發現最快樂的時光早已在不斷修行中悄然離她遠去。

周圍的聲音和彩漸漸變得模糊,就在她將要失去知覺時,一陣劇痛卻從口傳來,將她驚醒。

她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對冰冷的眸子,魔劍虹正在她的左上,惡毒的在她的肺葉裏攪動。

血從她的嘴裏和鼻孔裏猛地出來,她張開嘴想大叫,卻只能發出一陣低沉的嗚嗚聲,四肢胡抖動着搐起來。

水晶劍從左向右橫着劃過她的口,割斷她骨後將右邊的肺葉也切成兩半。

葉青棉被血嗆得無法呼,兩隻小腳徒勞的在地上踹,舌頭從貝齒間吐出,雙眼也盡皆翻成了眼白。

就在她劇烈的掙扎中,水晶劍終於斬在了那修長的脖頸上,結束了一切痛苦。

血從斷開的脖頸中咕嚕嚕的了一陣便停了下來,四肢在無力的抖動了幾下後也最終歸為靜止。

白衣女子提着頭髮將葉青棉的人頭在溪水中涮了涮,洗去上面的血跡,隨意的往間一系便轉身離去,只留下那具曾經嫵媚動人如今卻支離破碎的體,靜靜的躺在溪邊的碎石堆裏任由山中野獸啃食。

可憐這位曾經風光無限英姿颯的蠻荒衞就這樣暴屍荒山,一縷香魂隨風飄散,卻連個埋葬之處也沒有。

而葉青棉直到死恐怕也不會想到的是,就在她香消玉殞之時,玄天宗五大宗師之一,負責保護公主東行的郝長老,卻正坐在天脈山一處高峯上和一箇中年書生喝着香茶。

山風拂面,松柏鬱郁,腳下山巒疊嶂,雲海茫茫,這裏景緻甚好,可郝長老卻無心欣賞風景,指着對面的青衫書生怒氣衝衝道:「姓謝的,你今若不把那東西還回來,我斷然不能與你善罷甘休。」

那中年書生正是天龍門北宗前任宗主謝凌雲,面對暴跳如雷的玄天宗大長老他卻也不生氣,心平氣和的喝了口茶,面不解之問道:「我何時拿了你的東西?」

見他公然抵賴,郝長老怒不可遏道:「當年你趁無塵作,從麒麟城偷了我玄天宗的聖典玄天經,今還想抵賴不成!」

謝凌雲微笑道:「長老此言差矣,那玄天經本是我天龍門開派祖師呂青所著,是我派鎮派至寶,後來被叛徒謝元貞偷走帶到麒麟城,何時變成了你玄天宗的寶物?我只是取會本門聖物,怎能算偷呢?」

郝長老見他強詞奪理,也知道今之事不靠武力斷然難以解決,於是豁然而起,一掌將兩人間的花崗岩石擊的粉碎,吼道:「姓謝的,你到底還是不還?」

見他逞強動手,謝凌雲也終於把臉一沉,冷笑道:「別人尊稱你一聲長老,你卻真把自己當個人物,真是可笑。想那浦何一之內連破三境,我師傅無塵二十三歲成為大宗師,而閣下年近六旬才要靠着九霄的幫助勉強突破不滅天境。就憑你這種資質,修行一生也無法堪破大道,難怪在五大長老中排名最末。你不是我的對手,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今不殺你,你走吧。」

郝長老被他一通挖苦,臉紅一陣白一陣,再也無法忍受,單掌一立喝道:「住嘴!玄天宗乃天下修行者的聖地,修行之道博大深,又啓是你這種叛出門牆之徒所能領悟。聽聞你這些年也學了些江湖騙術,今便要領教。」

只見他微微一頓,一掌拍出,同時身子向下一沉,腳下的花崗岩地被生生踩出兩個深坑。

隨着這一掌軟綿綿推出,周圍數丈之內的空氣突然停止了動,微微顫動了一下後竟驟然凝結,就如同一抹水在瞬間被凍成堅冰,將謝凌雲困於當中。

簡簡單單的飄忽一掌卻重如山巒,連空氣也為止凝結,大宗師的境界盡顯無疑。

謝凌雲被掌力所困,卻不慌張,雙手負在背後,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江湖騙術,要試了才知道。」説罷身子緩緩變為透明,最後竟然憑空消失不見。

郝長老赫然發現山頂之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茫茫羣山,悠悠天地,謝凌雲早已不知所蹤。

他舉目四顧,卻發現來時之路不知何時已被淹沒在雲霧中,雲海茫茫,眾山綿延,卻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在看周圍那奇松怪石,鳥雀花蟲,一切美景如常,可卻又顯得不那麼真實。

他心中不有些不安,暗中尋思:「久聞謝凌雲這廝幻術天下無雙,難道我不知不覺間已進入他事先佈下的幻陣?難道這草木花鳥、山巒雲海都是假的?可是他的人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幻象可以騙人,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那股強大氣息又怎能騙過自己?」

他想了許久也始終沒有頭緒,於是搖了搖頭不再想,起身向着雲霧中的來路走去,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就算是幻陣又怎樣,只要找到陣眼,憑着我的大神通難道還破不了這破陣!」

山中天氣變化無常,上午還是湛藍的天空到了下午已被厚重的鉛雲所覆蓋,寒風攜着綿綿細雨從空中飄落,不知又打落了多少秋葉。

在天脈山深處的一處山谷中,兩條小溪涓涓過,匯處立着一塊巨巖,呈二龍戲珠之狀,與散佈林間的八塊巨石遙相呼應,正是佈陣的絕佳場所。

只見八名黑衣老者分八方坐於巨石之上,隱隱與四周的山勢相合,每人面前都立着一鋼法杖,深深入岩石之中,杖端上的紫水晶閃着詭異的幽光,將谷中照的忽明忽暗。

謝凌雲盤腿端坐在溪匯處的巨巖上,手掐法訣,身前一匹白絹上用硃紅繪着無數山川河,正是困龍大陣。

謝無涯坐在師父身邊護法,他見在不遠處山谷中伴着陣陣雷鳴不斷有電光閃出,有如利劍直天庭,將鉛雲撕的粉碎,心下暗驚,讚歎道:「這郝長老不愧是大宗師,破陣時竟也有如此威勢!」

謝凌雲不以為然道:「這次天龍門傾巢而出,有八位長老坐守,以羣山為陣,雲海為欄,佈下困龍大陣,就算是真龍也逃不出去。」

謝無涯自然知道這大陣的威力,當年在影州城外,師父靠着一匹白絹,就生生將虞姬等人困住,而如今以綿綿羣山為陣,又有八位長老幫助控,威力何止強了千百倍。恐怕這郝長老做夢也想不到腳下的微微山巒便是他苦苦尋找的陣眼。

何況就算他找到,卻又如何破得了這綿延數十里的大陣。想到此處,他心生好奇,問道:「如此説來這陣便無人能破了?」

謝凌雲搖了搖頭道:「幻陣雖然變化無窮卻也終究以實物為基,基本被毀便會出破綻,這陣便不在渾然天成,那便是破了。若是我師父無塵在此,多半會仗劍劈山,只要陣法有一絲破綻他便能陣而出。

天下哪有破不了的陣,説到底還是力量二字,如果擁有無上神力,將這天脈山直接毀了便是,又何必去破。只不過這郝長老驕傲無知,悟又差,憑他那點本事一年半載也找不到陣眼,劈不開這高山,這輩子是出不去了。」

説完他臉上突然出一絲壞笑道:「無涯,以你一隻腳跨入不滅天境的實力正好和這位郝長老半斤八兩。不如我放你進陣去和他鬥鬥,説不準便能有所悟,一舉破鏡。」

謝無涯心中暗想,這位郝長老固然是難得的沙包,但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説不準沒能突不滅天境,反而被對方當成沙包出氣。

見他面,謝凌雲立時猜到他心中所想,笑道:「那傢伙藉助外力才勉強成為大宗師,境界差的很,沒什麼可怕的。有我控制大陣,他傷不了你,你若是打不過他,我放你出來,休息好了再去打過。他要和大陣較量,無法回覆魂力,耗也耗死他。」

謝無涯聽了心中一喜,但隨即想到師父仗着人多勢眾佈下大陣欺負人便也罷了,此時卻又用車輪戰的方法,身為大宗師居然如此無,脊背上不由一陣發涼,暗自慶幸與他是友非敵。

糊糊中也不知睡了多久,葉青蓉突然到一陣火燒的疼痛從身上各處傳來,嚶嚀一聲,從昏中驚醒。

她努力睜開腫的眼睛,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全身赤躺在一塊巨石上,周圍一片昏黑,似乎是一個很大的山

一片片破碎的記憶逐漸回到她的腦海中,數月之前她受玄天宗大長老九霄之命代替銀瓶前往大梁,卻在天脈山中被人劫殺,受了重傷,然後就被帶到這裏慘遭各種酷刑折磨。

她一次次被燒紅的鐵鉗燙的昏死過去,又一次次被穿入骨的冰涼鐵釘疼醒,卻始終保持神智不失,無法解

絲絲涼意從身下岩石傳來,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腳,卻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這才發現手腕腳踝被四鋼釘牢牢釘死在巨巖上,使她的身體程大字形張開,卻無法動彈分毫。

沙啞的呻從她的喉嚨深處發出,看着皮開綻傷痕遍佈的體,她幾乎無法相信這就是自己的身體。

微弱的光從口的方向照來,幾隻搖曳的火把出現在視野中。

火光漸近,她終於看清了來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常安,跟在他身後的便是在林中劫殺馬隊的謝無涯和那白衣女子。

常安走到葉青蓉身邊,看到她身上那些皮外翻的傷口已經潰爛膿,臉變得慘白,悽然道:「葉姑娘,妳這又是何苦呢!我已將妳們假冒銀瓶公主的前前後後都告訴了謝宗主,妳還堅持什麼,早早將長老代給妳的事情説了,免受這些苦楚,何必要在這裏硬撐!」

葉青蓉艱難的張開嘴,咬牙説道:「我出自玄天宗,自然要維護聖城,你們速速殺了我吧,自會有人給我報仇。」

不等常安説話,他身後的白衣女子便冷笑道:「妳還等着有人給你報仇嗎,別白做夢了。」説罷從間解下兩個圓滾滾的物件,扔在了她的眼前。

葉青蓉定睛望去,卻見到兩顆人頭,一顆白髮蒼蒼,赫然便是郝長老。

而另一顆人頭,被青絲遮住了半張臉,另外半張臉上一隻眼睛半睜半閉,粉舌從口中探出,嘴角微微下拉,臉上盡是不甘與痛苦之,正是親姐姐葉青棉。

「姐姐!」

看着自小一起長大的親姐姐命喪黃泉後變成這般模樣,葉青蓉一聲尖叫,眼前一黑幾乎再次昏厥過去。

淚水混着鼻涕順着她的臉頰簌簌而下,這位身遭酷刑也沒掉過一滴眼淚的倔強女子終於忍不住泣起來。

見她哭的悽慘,常安心中不忍,安道:「葉姑娘,人死不能復生。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只要你將所知道的事情説了,再隨我一起加入天龍門北宗,謝宗主心廣闊能納百川,或許能格外開恩饒你一命……」

不等他説完葉青蓉便叱喝道:「妄想!你們這些褻瀆神靈者早晚會遭天諸!」

常安又苦勸了幾句,葉青蓉卻把頭轉向一旁,默默泣,再也不説一句話。

白衣女子冷哼一聲,手上光芒閃動一道火焰升起,向她左頂端被燒的焦黑頭點去,便要再施酷刑。

沒想到謝無涯卻攔住她,嘆道:「葉姑娘受了這麼多苦,也累了,讓她閉上眼睛,好好睡一會吧。」

説着走到上前去,伸手輕輕撫過她的秀髮,一道柔和的微光從他手上亮起,將葉青蓉包裹在其中,沒過一會,她便呼重,進入了夢鄉。

恍恍惚惚中葉青蓉似乎又回到了數月前的麒麟城,回到了她在玄天中的住所。

如水,四周一片安靜,搖曳的燭光映照下,一個單薄而顯得有些落寞的身影靜靜的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沉沉夜幕發呆。

過了好一會,他才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緩緩轉過身,伸手關上窗户。

這是一個略顯消瘦的青年男子,稜角分明的臉上神嚴肅,俊朗的眉目中帶着一絲憂愁,顯得心事重重。

葉青蓉見到他神不喜,問道:「哥哥,你也是五大長老之一,為什麼這次卻偏要郝長老護送我們東行,他為人高傲古板,一路上和他在一起,悶也悶死了。」

那青年男子正道:「郝長老道行高深,做事一絲不苟,護送你們正是合適人選,我還有其他的任務。」

葉青蓉小嘴一撅,哼了一聲嗔道:「我又不是孩子,你不説難道我便不知道了。如今九霄把持玄天宗,處處排擠為難你,此次把我和姐姐支開,怕是又要找你的晦氣。

我不明白,他是長老,你也是長老,為何處處遷就忍讓於他,被欺負到頭上卻也只將一口氣憋在心中,難道還怕他不成。不如這次你和我們一起離開玄天宗,外面天高海闊,難道還沒有我們兄妹容身之所……」

她尚未説完,那男子便叱喝道:「別胡説!妳我都曾在女神面前發過誓,誓死捍衞玄天宗,怎能一走了之。再説九霄長一身道行通天,雖然和我意見向左,但為人坦,由他管理宗中事物,我心服口服。妳以後休要在説這些風言風語。」

葉青蓉被兄長罵了一頓,心中卻不服,公然頂撞道:「那九霄明知青棉和你我的關係,卻非要拆散我們兄妹,又安的什麼心。他讓我去大梁監視天龍門南宗大宗主浦何,那浦何是何等人物,當年孤身一人來月輪,辯道斬蓮而去,差點憑一己之力挑了天玄宗。他掌管天龍門三十餘年,讓我去對付他和讓我去送死又有何異!更何況他身在南梁,和月輪相隔萬里,就算對女神有不敬之心,又怎能跨越萬里山河來對玄天宗不利?這分明就是藉口。」

她越説越是動,怒容漸顯道:「就算這個任務我能僥倖完成,那他讓我去尋找神力「預知」又是何意?自從二十年前神力「預知」和「察」消失後就再沒出現過,天下之大叫我找哪裏找,難道就憑他一句話,那擁有神力的聖女就一定會在南梁出現?簡直是笑話!他分明別有企圖。」

面對氣勢洶洶的妹妹,那男子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辯駁,過了良久才長嘆道:「有些事情心裏清楚就行,未必都要説出來,這點妳要多和妳姐姐青棉學學。我對九霄一再忍讓卻並非怕他,自從二十年前那場大後,神光就再也沒有降臨到麒麟城之上,以至於女神不再眷顧玄天宗的傳言四起,各路敵人蠢蠢動,這些年全靠九霄苦苦支撐,才無人敢出手發難。所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強敵環伺,玄天宗不能再起內了。」

他説着輕輕拍了怕她的頭安道:「妳這一路東行,多加小心,我完成手上的任務立即就去大梁和妳們姐妹匯合,助妳們完成任務。」

受着從哥哥手上傳來的温暖,葉青蓉神減緩,順勢將頭靠在他的懷中,淡淡的説道:「做不做聖女我都不稀罕,只要我兄妹三人平安就好……」

燭光仍在跳動,卻漸漸明亮起來,最後變成了熊熊燒的火把,四周景物變換,片刻間已由宛若仙界的玄天變為了黑漆漆的山

葉青蓉猛然從夢中醒來,望着對面那對悠悠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夢中所説的話,不由的面如土

火光下的面孔漸漸清晰起來,看着那張無比悉的臉,葉青蓉到一陣茫。

「銀瓶,她是銀瓶!不,銀瓶在麒麟城,她是假冒的。這怎麼可能!容貌可以假冒,可她身上的神力怎能假冒!」

作為青蓮聖女,她在麒麟城夜修煉魂力,為的就是有一天能繼承女神瑤宓的神力。

自從她被選為聖女的那一天起,就時時刻刻將真知之書貼身收藏,花了十年的功夫才總算能勉強動用書中被封印的那一絲其極微弱的神力,而使用一次魂術「真知之瞳」的代價則是十年壽命。

可是就在此時此刻,在面前這個容貌與銀瓶一般無二的女人身上,她卻受到了最純正的神力,不再是一絲一毫,而是浩如煙海。

她的身體被神力所包裹,彷彿沐浴在温暖的光中,體上的一切傷痛都隨之消散。

在那看似淡然的目光下,她完全無法升起一絲抵抗的念頭,心中任何想法都暴無遺,再無隱秘可言。

「女神瑤宓擁有一雙神眼,能看盡九天世界,萬物滄桑,自然看的透人心。錯不了,這是神力察!」

然而這個結論卻讓她腦子裏更加混,從小認為是理所當然的那些道理此時卻被完全顛覆。

擁有神力的神眷者就是女神在人間行走的化身,是她至高無上的主人,可今天她卻親眼看着這個人肆無忌憚的屠殺女神的信徒。

不懂得敬畏是因為不知道神的存在,可她明明擁有神力卻為何仍敢做出這等瀆神之事,難道這個世界已經完全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聲音顫抖的説道:「妳就是二十年前失蹤的青蓮聖女,擁有「察」之力,是女神在世間的化身,妳怎麼能屠殺女神的信徒!妳難道不知道這是褻瀆嗎?」

雨晴眨了眨眼道:「屠殺女神的信徒又怎樣,我即沒遭天罰,身上的神力也沒消失,看來這女神瑤宓多半是瞎了眼,我又何必怕一個瞎子。」

葉青蓉張大了嘴,無話可説。

雨晴見她身上再也沒有其他秘密可探,便收回了察之力,轉向謝無涯道:「這事有點麻煩,她哥哥是玄天宗長老,似乎還要去大梁與她們姐妹匯合,若是被他知道我們殺了他妹妹,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謝無涯點了點頭,神也變得凝重起來,沉道:「她哥哥叫葉蘇文,是玄天宗赫赫有名的大長老,年紀不到三十便跨入不滅天境成為大宗師,很難對付,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過……」

他隨即話鋒一轉,伸手指着葉青蓉對常安説道:「她就給你來處置。」

常安身體微微一顫,哀求道:「我已加入天龍門,又吃了宗主賜下的神藥,若是沒有解藥,一年之後我便會全身化為膿水,死的慘不堪言。

既然如此,你們對我又有什麼不放心的?我這一生雖然經歷過不少險惡,手上卻從未沾過鮮血,你們為何要苦苦我殺人呢?」

謝無涯盯着他沒有回答,但那冰冷的目光卻已説明了一切。

常安知道再説無用,只得走到葉青蓉面前,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偏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可憐姑娘,哀嘆道:「葉姑娘,我對不起妳,可這也是形勢所,妳莫要怪我,望妳早投胎轉世,下輩子做個普通人吧。」説完也不等葉青蓉説話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收緊。

葉青蓉受盡酷刑,此時只盼着趕緊解,可真的事到臨頭,她心中卻又一陣酸楚,有些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不自覺的掙扎起來。

只是她的手腳均被釘死,脖子又被死死掐住,只能一次次將雙手攥成拳頭,將腳面繃緊。

隨着窒息加劇,一陣咯咯的輕響從她喉嚨深處發出,她的神智開始有些模糊,但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卻仍讓她無法徹底失去知覺。

她艱難的張開嘴,用力的着空氣,可不管她如何拼命氣,卻再也沒有半點空氣進入肺裏。

她開始到兩個肺像針扎一樣的疼痛,臉漲的通紅,赤的身子像蛇一樣拼命扭動,帶動着渾圓的股在身下的巨巖上蹭來蹭去,發出瑟瑟的聲響。

漸漸的她的臉變成豬肝一樣的深紫,整個舌頭都伸了出來,將口腔完全堵住,大量的口水也開始從嘴巴里溢出,順着兩邊的臉頰下。

一對布血絲的眼球從耷拉的眼皮下凸了出來,顯得十分駭人。

烈的掙扎逐漸變成有節奏的搐,每一次搐都會讓她的身體驟然收緊,變的像木頭一樣僵硬。

經過幾次搐後她的身體終於癱軟了下來,臊臭的混着膿血從下身嘖嘖的出,又順着岩石一直淌到地上。

受着她的最後一絲生氣從手下溜走,常安終於鬆開了雙手,頹然跪倒在葉青蓉的屍體前,沉默無言。

葉青蓉的死相併不平靜,她的雙眼大睜着,因充血而變得通紅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上空,紫紅的舌頭從貝齒間伸出,身上到處濺了失的屎,死的骯髒不堪。

謝無涯見到這位青蓮聖女被常安活活掐死,意的點了點頭,伸手一揮,一道九幽冥炎出,將她的屍體連同種種骯髒污穢焚為灰燼,也將她在世間的一切痕跡就此徹底抹去。

秋葉似火,殘如血,在落餘暉的映照下,默默並肩而行的謝無涯和雨晴在山嶺之上勒馬停了下來,天門關就在眼前,此處便是分別之地。

謝無涯望了一眼夾在兩山之間那座高聳入雲的雄城,嘆道:「南梁花了十年建造此城,卻令西蠻王庭的彪悍鐵騎八十年不敢東行,天下雄關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妳可知道建造天門關的是何人?」

雨晴一臉茫然道:「難道不是南梁的能工巧匠?」

謝無涯笑道:「能工巧匠不假,卻並非梁人而是我大齊子民,他們在百年前的那場大中逃亡南方,幫助南梁在天脈山中修建了這座堅城,自此之後南梁西邊再無兵患之憂。」

説道這裏他收斂了笑容,慨道:「世人皆道梁人孱弱,重文輕武,論彪悍武功如何比得上我北齊六部驃騎,但歷經兩百餘年,連稱霸天下的北魏都已滅亡,南梁卻從未被征服過,妳可知是為何?

只因梁人有包容海川的懷,不管是北齊人,西蠻人還是月輪人,不管是修行者,商旅,藝人,還是傳教之士,皆可在南梁自由的行走生活,乃至入朝做官,是以南梁人才輩出,兩百年興旺不衰。哪像我北齊,對外人處處提防。」

雨晴見他説到『外人』二字時,眼眉微挑,面有憤恨之,不解道:「你姓謝,是北齊皇族,怎能算外人?」

謝無涯無奈的嘆道:「我是皇族旁支,又是庶出,永遠不可能對皇位有威脅,因此陛下才選我做天龍門宗主,將女兒嫁給我,可他又何時真的信任過我這個駙馬。」

聽他出言抱怨,雨晴不由一陣冷笑道:「修行者的力量過於巨大,帝王們寧可將他們當神仙供起來也不願將大權由這些人掌管,否則説不準哪天便會向月輪那樣皇權旁落,連皇帝也要由玄天宗選定。你以為娶了公主就能在北齊做大官,別白做夢了,落得這種境地也是你咎由自取。」

謝無涯對她這種冷嘲熱諷早已習以為常,因此並不惱怒,只是雙眼望向天邊的落出神道:「既然修行者擁有神的力量,理當成為天下的主人,卻為何要受凡人限制?

芸芸眾生本應是我們的奴僕,怎敢就憑着一個所謂的正統血脈跑到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狼王統治草原,強者統治天下,像月輪那樣有何不對?」

雨晴聽他話中似乎有不臣之意,心中暗驚,説道:「可你畢竟只是修行者,不是神。再強大的狼王也無法對付千萬只老鼠一擁而上。當年呂青何等神通,入世後以一己之力改變了天下的運勢,最後卻又落得怎樣的下場,這就是前車之鑑。」

謝無涯笑了笑卻沒有接着説下去,而是話鋒一轉道:「天龍門南宗藏龍卧虎,宗主浦何號稱天下第一高手,絕非易與之輩,妳此去建鄴要多加小心。當年我在寒冰原收了一名傳承者,名叫邱雪,南梁之行她會暗中保護妳的安全。」

雨晴知道他所説的邱雪就是那個使水晶劍的白衣女子,不屑道:「就憑她,也能保護我的安全?」

謝無涯心想,她是明覺天境的大魂術師,天龍門中除了我和雲師傅外的第一高手,這樣妳也不意,難道還要雲師傅和我去建鄴保護妳不成。

但他也知道雨晴確實有這樣説的資格,畢竟在桃花塢,當她完全啓動神力時,手持魔劍的邱雪也在她手下一招即敗。

回想起那場大戰中的情景,他仍然心有餘悸,提醒道:「此去南梁,切記莫要再大範圍動用神力『察』。妳心上的樊籠一年後會鬆動,為了防止神力反噬,到時候我去建鄴找妳,再給妳加上新的樊籠。」

雨晴點了點頭,卻黯然道:「你終究還是信不過我。若是有選擇,我寧願不做這個公主,做一個平民也好。我們這些修行者,本該清明高遠,遠離塵世,為何非要到紅塵中攪這趟渾水?」

「人活在這世上,便要受種種限制,如果説天地是棋盤,妳我都不過兩顆微不足道的棋子,別無它路可走。」

謝無涯説完微微猶豫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本紫金封皮的羊皮書遞給雨晴,説道:「這是雲師傅給妳的,若是有一天妳實在走投無路,或許這書對妳有些用途。」

雨晴眼前一亮,這本書正是葉青蓉之前曾經用過的真知之書。

她輕輕翻開書頁,赫然發現原本空白的羊皮紙上已密密麻麻寫了奇形怪狀的符號。

雨晴跟隨謝凌雲學習過幻陣,自然知道每一個符號就是陣法的一筆,這數十頁紙所記載的是一個異常繁複的大陣。

受著書中那股悉的氣息,想起以前雲師傅所説的話,她也隱隱猜到一些眉目,心中一熱,一陣動油然而生,伸手接過書小心放入懷中收好。

中,兩人相對而視,卻再無話可説,良久後謝無涯抱拳當道:「以前在百花谷是我不對,不該給妳那些是實現不了的承諾,妳以後莫要再胡思想。就此別過,珍重!」

「這個自然,你也珍重!」

道別後雨晴再沒説什麼,撥馬下山,頭也不回,和那些由天龍門弟子假扮的黑龍衞匯合去了,只留下謝無涯孤零零的站在山脊上發呆。

過了許久他才轉過身,對着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白衣女子説道:「邱雪,以後妳的任務就是保護雨晴,若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妳也不用回來見我了。」

不料那個叫邱雪的白衣女子卻一聲冷笑道:「我又不是你的僕人,你憑什麼命令我?」

「就憑妳是我的傳承者。」

「那是在寒冰原我不得已而為之,終有一天等我回復了不滅天境的實力,我要親手殺了你。」

聽到這句已聽了無數次的威脅,謝無涯哈哈大笑道:「妳現在就可以殺了我,不過之後魔甲鬼瞳蓮恐怕又會回到妳身上,食妳的魂魄,下一次可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下來。」

他説着面一寒道:「妳的魂魄還封在鬼瞳蓮裏,若是我下這盔甲或是死了,會有什麼後果妳應該很清楚。其實收拾妳又何必如此麻煩,別忘了,妳還是我的傳承者。妳若是想反悔儘管去做,要不要試試毀約的代?」

邱雪雙目惡狠狠的盯着謝無涯,只是一絲恐懼卻從她眼中閃過。

「謝無涯,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如此對我。」

一聲不甘心的咆哮後,美麗的白衣女子飄然而去,只留下那句不怎麼有底氣的威脅在山脊上回

大梁幹武十六年,遠赴月輪學習魂術併成為天玄宗聖女的銀瓶公主,在闊別十三年後終於再一次踏上了家鄉的土地。

南樑上下舉國震動,公主歸途中所經各地州縣萬人空巷,百姓們紛紛走上街頭,只為一睹這位傳奇公主的風采。

以至於雨晴每到一地,官道上都被人羣圍的水不通,寸步難行,其盛況堪比六十年前迦葉公主回國之時的情景。

為了保證公主的安全,在護送官員的建議下,她們一行人在涿州棄岸登舟,沿着閩江順而下,經水路直奔大梁國都建鄴。

當空,湖面上波瀾不驚,波光粼粼,各種大小舟船來往穿梭,艫舳蔽水,千帆竟泊,一番欣欣向榮的景象。

雨晴半靠半躺在船頭的搖椅上,一邊曬着太,一邊欣賞着四周的湖光山,聽着遠處傳來的船歌,好不悠閒。

北齊雖然地大物博,卻天氣寒冷,人口稀少,哪有江南如此繁華的水鄉,雨晴看的稀奇,忍不住問道:「這是哪裏?是不是裏建鄴不遠了?」

一旁常安解説道:「此湖叫雙魚湖,形似雙魚首尾相接,我們在小魚的魚頭,再往下去便是魚腹魚尾,然後才到大魚。過了雙魚湖還要再走八百多里、二十幾天的路程才到建鄴。」

雨晴心下吃驚,問道:「既然不是建鄴,此處怎麼有如此多的商船?是不是大梁各地都是如此繁華?」

常安微微一笑道:「雙魚湖橫跨百里,水深數十丈,周圍河道縱橫,四通八達,是經閩江到建鄴的必經之路。不管是北齊人運送皮山貨大豆麪粉,還是西蠻月輪的商旅運送馬匹金銀器皿,都要船經此湖,因此湖邊州市密集,極是繁華。」

兩人正談着大梁的地貌風情,大船卻突然在一處灘塗停了下來,隨後傳來拋錨的聲音。

雨晴見頭頂的還未有西斜之狀,奇道:「此時天尚早,我們為何在這裏停下來?」

護送的官員連忙上前答道:「稟公主,此處風平靜,正是停泊宿之所。再往前走就到了雙魚首尾相連之處,那裏湖面狹窄,四處都是蘆葦,不適合停泊過夜。」

雨晴見他説話時眼神閃爍,似乎還有隱情未説,正要再問,卻聽常安解釋道:「正因為南來北往的商船都會路經此湖,湖上出了不少匪盜,打劫商船,殺人越貨的事情常有發生。這裏湖面寬闊,一望無遺,就算水賊來襲也不足為懼。可前面水道狹窄,葦遍佈,若是水匪埋伏其中,發動突襲,驚了公主的鑾駕下這些官員可擔待不起。正所謂當夜不過雙魚尾,便是此理,你看這裏百船聚泊,都是在湖中過夜的,等明一早啓程趕到了大魚湖就安全了。」

雨晴聽他如此説反倒來了興致,笑道:「我這一路行來,還沒遇到過劫匪,甚是無聊,這裏的水賊倒也有趣,不如我們去見識見識。只不我們的大船掛着官旗,只怕嚇跑了那些水賊。」轉頭對那官員吩咐道:「你們不必懼怕,繼續開船就是,莫要在此處費我的時間。」

常安心想,你們一出手就將五十餘名黑龍衞和三位修行高手殺得乾乾淨淨,天下哪還有更狠的劫匪,但他自然不能説破,只得連連稱是。

那護送的官員卻不知內情,不嚇了一跳,心想這位公主殿下未免太過天真。

那些水賊都是亡命之徒,拿起刀就敢公然與大梁水軍廝殺,什麼事做不出來。

妳雖然護衞眾多,但這是湖上,人家潛入船下鑿破妳的船,便如何是好,想到此處不由面

然而不管他如何勸解,雨晴卻本不聽,執意要走。

無奈之下,他也只能命令起錨開船,讓手下人一路小心防範。

就這樣官船在湖中順風而行,向着雙魚首尾接的水道駛去。

隨着頭偏西,前面的水路果然變的越來越窄,不一會便來到了一大片蘆葦前。

雨晴見這蘆葦又深又密,裏面殺氣極盛,正是盜賊埋伏的好地方,當即命令在此處拋錨過夜,而對那些臉發白的船工和官員視而不見。

漸濃,秋風乍起,夜空中的一輪圓月在雲層中時隱時現,月光也變得朦朦朧朧。

下的雙魚湖一片安寧靜寂,只有蘆葦在夜風中緩緩搖擺,發出瑟瑟的輕響。

雨晴看着船邊那無邊無際的葦,沉道:「這裏氣頗重,冤魂繚繞,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葬身魚腹。」

常安也嘆了口氣道:「這些年水匪橫行,大小幫派十幾個,在大湖深處的島嶼上建立水寨,打造兵器,與梁軍分庭抗禮,朝廷剿了幾次都未見成效。以至於所過商船皆要繳納行船費方能通過,若是稍有違抗,那些兇徒便將全船人殺盡,搶貨燒船,殘忍無比。」

雨晴見他説起這雙魚湖上匪患如數家珍,不奇道:「聽你所説,似乎對這些水匪很是瞭解。」

常安看看了四周無人,這才小聲稟道:「小人曾經助朝廷水軍繳賊,做説客去寨子裏招安那些水賊,一來二去,倒是和這些賊人也混了。」

雨晴微微一驚,不由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這個白面書生,心想這小子敢深入虎勸降,並非膽小之輩,他年紀不大卻能在朝中做到四品大官,成為陛下的史,看來也不只是靠着溜鬚拍馬。

謝無涯説的不錯,能經歷千山萬水安然到達月輪的人絕不簡單,我對他要多加小心。

不知何時月亮已被一朵浮雲遮住,湖面上一片昏暗,十餘丈外便不可見物。

正在和常安説笑的雨晴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望向船舷,冷笑道:「還真來了,這些賊匪也真夠猖獗的。」

説着她伸手掐了個決,眼中光閃動,談談的説了一個『束』字。

常安只覺得身邊的空氣猛地一收,似乎凝結成了一體。

一聲悶哼從船舷傳來,黑影閃動,一個纖細的身影從黑暗中跌了出來,似乎撞到一堵看不見的牆上,猛地在雨晴身前停下。

浮雲飄過,月光再現,只見甲板上赫然立着一個黑衣女子。

她全身都包裹在黑的緊身衣裏,渾圓部和拔的脯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凸顯的恰到好處。

只是她此時卻全身僵直無法動彈,前伸的右臂仍然保持着一劍刺出的動作,好似是一尊石雕

雨晴沒想到來行刺的是個女子,微微一愣,隨即笑道:「這位姑娘深夜來訪,不知何意?」

那女刺客沒有回答,只是惡狠狠的盯着雨晴,全身顫帶動着手中的細劍微微抖動,顯然在竭力掙扎,想要出那看不見的束縛。

雨晴搖頭道:「別白費力氣了,我花了整整三天才在船上佈下了這天羅陣,一但大陣發動,除我之外任何人都別想移動,豈是妳一時三刻能逃的。」

説着她五指合攏猛地一收,那女子一聲尖叫,身上的黑衣瞬間化為無數碎布紛飛飄落,潔白如玉的體頓時暴無疑,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得更加嫵媚動人。

雨晴走到她身前,伸手在她俏麗的臉蛋上挑逗的捏了一把,笑道:「既然來了,就別走了,我正無聊,今夜你就陪我吧……」

她話未説完,臉上的笑容卻陡然僵住,那女刺客的臉上沒有顯現出任何恐懼和憤怒,只有一絲詭異的微笑,霎那間一股極度危險的覺湧上心頭。

「閃開!」

常安突然發出一聲大叫,他分明看到湖面上憑空出現一道白線,什麼東西正以無法想像的速度破空而來,攜帶的巨大力量將湖水起,形成一道白的水幕,而白線的一端正對着立在船舷邊的雨晴。

雨晴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蘆葦裏,本沒想到有人會從平靜而毫無遮攔的湖面上發動偷襲,她的視線完全被身前的黑衣女子擋住,看不到從湖面來的東西,然而那面而來的凜冽殺意卻格外清晰,讓她渾身的寒都豎了起來。

沒有任何的想法,她的身體已出於本能做了反應,在向後急退中猛地一擰身,儘量讓開口要害。

一團血霧自女刺客的出,彷彿一朵嫣紅的花在雪白的雙峯間綻開,然而那道致命的寒光卻絲毫沒有停頓,完全不受天羅大陣的干擾,帶着一團的湍,直向雨晴的口。

在全力發動察之力後,雨晴終於勉強看清,向她的是一隻箭,一隻無聲無息,卻能穿一切的箭。

直到此時,湖面上才發出一聲破空的尖嘯,打破了寂靜的秋夜,這一箭竟比聲音更快。

鋒利的箭簇倒映在雨晴的瞳孔中,她絕望的發現自己身體的反應和那枝箭比實在太慢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道帶着死亡的光芒向她的口,一瞬間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

然而那道寒光卻最終沒有將她穿,而是在她身前數尺猛地一滯,方向略微偏轉,擦着她的左肩飛過,入了官船的桅杆。

卡嚓一聲巨響,整個官船猛地晃動了一下,桅杆轟然折斷,只是在天羅大陣的束縛下,折斷的桅杆仍詭異的立着,沒有倒下。

桅杆的中部着一隻鋼打造的鐵箭,鋒利的箭簇已然穿過桅杆從另一面透了出來,箭簇上密密麻麻刻了符文,閃爍着微弱的白光,帶着箭身嗡嗡震動,似乎要從斷裂的桅杆上出。

然而一道黑線卻牢牢地在箭身上,使它無法掙,那是一由無數黑細絲編成、只有一手指細的長鞭,剛才正是它將那必殺的一箭帶偏了數寸,救了雨晴一命。

雨晴認得,那就是天下聞名的印魂之器,紫玉麒麟鞭,雲師傅的貼身法寶。

鮮血順着她的左臂緩緩下,利箭過時箭尾所帶的急速旋轉的氣在她左肩上生生割出一道血模糊的深溝。

然而她卻顧不上肩頭的傷勢,兩眼凝視着黑暗的湖面,察之力完全展開,等待着第二箭的來臨。

只是第二箭始終沒有出,就在第一箭出後,一個一直隱藏在蘆葦中的消瘦身影猛地躍出,踏水而行,向着白線的另一端飛速掠去,速度只比那驚天動地的一箭略慢。

看到雲師傅出手,雨晴終於鬆了一口氣,但她剛剛死裏逃生,驚魂未定,一顆芳心卻仍在碰碰跳。

她做夢也沒想到在謝凌雲和謝無涯兩位大宗師的保護下,仍有人能傷到她,對方顯然做了充足的準備。

就在這時一聲慘叫從箭出的方向傳來,深更半夜,淒厲的嚎叫在夜空中迴響,讓人骨悚然。

然而慘叫聲卻沒有停下,一聲接一聲從湖深處響起,那是人臨死前絕望的叫聲。

此時船上的護衞們也已紛紛從睡夢中驚醒,跑到甲板上點起火把,張弓搭箭,準備敵。

無奈火把只能照到官船周圍數丈內,面對湖面上那深廣的黑暗,這些護衞也不知道該向何處。

慘叫之聲越來越尖鋭,也越來越密集,直到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漸漸弱了下去。

又過了一會,湖中終於再次歸於一片平靜,似乎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只剩下那些不知所措的護衞還在望着湖水發呆。

負責保護公主的官員見雨晴受傷,早已嚇得面無人,趕忙找醫生為她止血包紮傷口,一個勁的磕頭賠罪。

雨晴知道今晚的戰鬥已經結束,不耐煩的揮揮手將將官員和周圍的侍衞斥退,一個人走到那女刺客的屍體前。

只見她死後雙眼仍然睜着,嘴巴張開,赤的身體癱軟的平躺在甲板上,身下的甲板已被她的血染紅。

在她的左上赫然是一個足有拳頭大小的窟窿,邊緣參差不齊,還掛着一些碎,隱約可以看到裏面的骨。

雨晴蹲下身,仔細的檢驗了一遍屍身,除了掛在她脖子的一個龍形玉墜外再無他物。

她伸出兩手指,輕輕點在女屍的肚臍上,白光一閃,彷彿利刃一般劃開她的肚皮。

那些冒着白氣的腸子內臟頓時從她身體裏湧了出來,一股刺鼻的腥臭瀰漫開來。

看着那些被攪得破碎不堪的內臟緩緩淌到甲板上,雨晴的臉變得格外難看,這一箭的破壞力遠遠超過了她的想像,剛才若不是雲師傅及時出手相救,她恐怕已成了這箭下的冤魂。

雨晴只覺得心中一陣疲乏,吩咐手下清理甲板修復桅杆,自己轉身回到船艙。

屏退左右後船艙裏就剩下她和常安兩人,她手中擺着從女刺客身上摘下的那枚龍形玉墜,問道:「這些人不是水賊,他們是哪裏來的,身上怎麼會有天龍門南宗的令牌?」

常安略一沉,答道:「天龍門有浦何主持,自然不會在大梁境內幹這種蠢事。能假借天龍門南宗令牌的必是裏出來的,看來有人不想讓殿下回建鄴。」

雨晴皺眉道:「我總以為最不想我回去的是浦何,難道還有其他人?」

常安看了看四周無人,小聲説道:「陛下不喜太子,前幾年就有廢太子的傳言。幾個皇子中最為出類拔萃的是齊王,因此太子把齊王看成是眼中釘,這些年兩人明爭暗鬥,早已變成朝中眾人皆知的秘密。」

雨晴來大梁之前就做過功課,對南梁君臣皇室皆有了解,聽了常安的話也隱隱猜到了一些幕後之事,説道:「齊王是我哥哥,太子怕我掌管天龍門後對他利,這才冒險下手。」

常安又補充道:「當年婉莘、婉芸是南梁皇室中有名的姐妹花,論輩份是陛下的表妹。後來婉芸遠赴月輪,而婉莘則成了陛下的妃子,集三千寵於一身,生下了齊王和銀瓶。但當時陛下剛剛登基,基不穩,為了獲取手握兵權的敬國公支持,只能娶他女兒封為皇后,之後有了太子。如今敬國公已死,皇后的靠山沒了,而陛下一直不喜皇后,太子的地位自然不穩。」

雨晴聽了微微皺眉,心想我還沒入建鄴,卻已捲入如此烈的皇位之爭,看來此行確是兇險重重,又想起幾乎將她置於死地那的一箭,喃喃道:「想不到大梁除了浦何還有如此高手,倒是我有些輕敵了。」

她輕輕拿起那枝入桅杆的箭放在燭光下仔細觀瞧,發現這箭十分特別,箭簇呈三稜形,有三倒鈎,每一倒鈎上都有一條細線,將從箭頭到箭尾的一長串銘文穿在一起。

箭桿由純鋼打造,卻十分的輕,細看之下才發現竟是空心的,裏面包裹着一段黑黝黝的木杆。

單從做工上來看,這箭便絕對無法大量製造,應該是特別打造的。

常安從雨晴手中接過箭,看了一遍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但他隨即想起一人,説道:「我在建鄴有個朋友是鑄劍大師,或許知道此箭的來歷。」

經過前半夜的偷襲後船上的侍衞不敢再睡,弓上弦刀出鞘,全神戒備守了一夜,只是湖中一片寧靜,再也沒有水匪出現。

一夜無話,第二一早官船就駛入大魚湖中,在湖邊一個大的集鎮停泊了下來。

沒過多久,雙魚湖梁軍統領就和當地官紳前來拜見公主,又是磕頭又是賠罪。

望着這些姍姍來遲卻一臉誠惶誠恐的官員,雨晴心知有人故意將水軍調開,這才有了昨晚的遇襲,但她也不便説破,安了幾句後就以身體欠安為由回房休息去了。

兩天後新的官船調來,雨晴再次棄岸登舟,這一次梁軍統領親自率水軍保護,一直送出百里之外。

之後的旅途平安無事,雖然在雙魚湖夜襲中出那一箭的殺手最終還是逃了,雨晴倒也不怎麼擔心,反正有云師傅和謝無涯這兩個超級保鏢暗中保護,索趁機遊山玩水。

常安本身就是建鄴出了名的公子哥,知識淵博,見識不凡,又對各地的風土人情頗為悉,一路上有他做伴,説説笑笑,吃喝玩樂,倒也不覺得無聊。

他們就這樣走走停停,磨磨蹭蹭了一個多月後才最終抵達建鄴。

建鄴作為大梁的都城兩百年太平盛世,從未經過戰,繁華聞名天下。

城西的滄海上商船雲集,千帆蔽,周圍碼頭埠口星列棋佈,貨艙林立,岸上遍佈酒樓客棧,熱鬧非凡,與其相比雙魚湖就變成了窮鄉僻壤。

常安一路指點講解,正説的起興,卻見雨晴手支下顎,靠在船窗邊望着湖面發愣,如瀑的黑秀髮隨意的自肩頭滑下,漂亮的臉蛋上紅緊抿成一條線,眼神卻有些飄移不定,顯得心事重重。

望着她出神的樣子,常安突然想起了銀瓶,不知不覺中看的有些痴了。

過了一會,雨晴聽不到常安的聲音,轉頭望去,卻見他正痴痴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嗔道:「怎麼不講了,你看我作什?」

常安這才回過神來,認真的説道:「妳發愣的樣子倒是很美。」

雨晴噗哧一笑,笑顏如花,説道:「你這嘴倒甜。反正姓謝的那小子已經回北齊了,我就不想做哪門子公主,不如我們不去建鄴了,你帶着我私奔吧。以後我們一起遊歷名山大川,看盡塵世繁華,豈不快活似神仙!」

常安不自然乾笑了兩聲道:「殿下別説笑了,我服了宗主的神藥,要是沒有解藥一年後便會死的慘不堪言,何況殿下身上……」

他尚未説完便被雨晴不耐煩的打斷:「一年後的事情你現在有什麼可擔心的?説不準這一年之內便能找到解法,就算找不到,能快活自由的過上一年不好嗎?」

常安聽了頓時面如土

雨晴見他被嚇成這副熊樣,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説:「算了,看把你嚇的,我只是説笑,你還當真了。」

常安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卻驚魂未定道:「殿下這種玩笑可不能開,會嚇死人的。」

雨晴沒理他,而是伸手指着遠處那黑沉沉的城牆,悠悠嘆了口氣道:「你説過建鄴原名圩城,主土,便是為了鎮水。可偏偏我命中是水,土克水,怕是我進了此城就再也出不去了。」

常安見她原來是為此事煩惱,心下釋然,安道:「那怎麼能作數,這裏還叫滄海呢,圩城的堤壩再高又如何能攔得住大海。」

雨晴卻不買賬,反駁道:「湖就是湖,就算叫海也終究不是海……」

兩人説話之間官船已在碼頭停下。

銀瓶公主回到建鄴的消息早就傳開,建鄴城中張燈結綵,彷彿過節一般,大街上更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想來看看這位從月輪歸來的公主是何等模樣。

雨晴對這種待遇早已悉,但為了博得梁人的好也不得不裝模作樣的掀開車簾,頻頻向兩旁的人揮手微笑。

好在皇離城門並不遠,經過兩條大街後馬車來到了門口。

這裏早有一乘雙人抬小轎等着,在一位五十多歲的公公上前道:「老奴懷恩,是中的副總管,貴妃娘娘和齊王都在婷寧等着,請公主殿下隨老奴進。」

這是雨晴第一次進皇,心裏卻沒有半分動,這大梁皇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金碧輝煌,相反到處都是褪了牆,透着一股衰敗淒涼。

轎子在中左拐右拐,穿過一道道門,兩邊的景卻沒有任何變化,除了紅的高牆外就只有頭頂的一線藍天,讓人覺得格外抑。

又行了一陣,驕子終於穩穩的停下,懷恩伸手掀開驕簾稟道:「殿下,婷寧到了,娘娘和齊王都在裏面等着,我先去通稟一聲。」

説完扶着雨晴下了驕,小聲在她耳邊説道:「一會見了娘娘要小心應對,不要慌張,注意看我的眼説話。另外要小心齊王,莫要令他起疑。」

雨晴心中猛地一驚,想起謝無涯曾提到過北齊在大梁深中佈置了一個細,但她做夢也沒想到,此人居然就是夜在皇帝身邊服侍的大內副總管。

懷恩前去通報後沒過多久,門大開,一個身穿紫錦袍的女子小跑着來到門外。

她見到雨晴先是一愣,隨即一把將她拉住,伸手掀開她的袖子。

當她看到雨晴手肘上那顆桃心痣時,終於認定這是自己的女兒,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動,抱住雨晴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簌簌而下。

雨晴雖沒見過銀瓶的母親,但見這女人衣着華貴,紫紅底的錦袍上用金線繡着鸞鳥圖案,也猜到她就是李婉莘娘娘。

她對此情此景早已演練過無數遍,當下眼圈一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強顏笑道:「娘,我不是回來了嗎,高興的子,妳哭什麼…」説着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一句娘叫的李娘娘百爪柔腸,抱着雨晴再也不願撒手,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哭了一陣,雨晴覺得這戲也演的差不多了,便停下來擦了擦眼淚,問了孃親這些年的情況,又見過了哥哥齊王。

之後一家人回到廳堂,上了香茶,將這些年分別後的情況細細講來。

為了避免出破綻,雨晴閉口不提幼年之事,卻將早就編好的那些發生在雪山異域的故事一股腦的講出。

説着説着她漸漸入戲,想起自己出生後就是孤兒,無父無母,不又落下了淚來。

娘娘聽到女兒在外面受了那麼多苦,自然心疼,也跟着抹淚。

而一旁的齊王卻有些不自然,不冷不淡問了妹妹幾句話後便不再説話。

過了一會,懷恩躬身道:「娘娘,陛下還在御花園等着,殿下該去見駕了。」

李娘娘雖然不捨,也知道讓女兒見了皇上,得了名分封號才是正事,只得依依惜別,臨走之時一再囑咐雨晴晚上再來婷寧

雨晴又裝模作樣的哭了兩聲,這才一步一回頭的跟着懷恩出了,前往御花園見駕。

路上她從懷恩口中得知,除了皇后娘娘在陪外,另一個在場的竟是浦何。

想到進入建鄴的第一天就要見到這位名動天下的天龍門大宗主,雨晴心中不由一陣緊張,手心微微冒汗。

她心知皇上、皇后、甚至貴妃娘娘都好糊,唯獨這浦何眼裏不沙子,是個極厲害的角

但她此時已沒有退路,也只能暗自祈禱不要被他看出破綻。

到了御花園後又是一套繁瑣的禮數,好在這些廷禮儀雨晴在桃花塢都學過,卻也沒鬧出什麼笑話,一路低着頭跟着懷恩走進了一個院落。

院子不大,中間荷塘茂盛,翠柳盈盈,深秋時節卻是一副夏相的景象,想必也是用了什麼陣法才保持四季常青。

繞過假山,便見到荷塘中央立着一座涼亭,亭中三人有説有笑。

坐在龍椅上的男子五十幾歲,神采飛揚,一身龍袍玉帶,不怒自威,正是大梁帝國的皇帝李昊。

他身旁的女子雍容美貌,頭戴九尾鳳釵,蘇至肩,自然便是後之主吳皇后。

而另一邊作陪的卻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想來便是浦何,只是他看上去太過普通,沒有半點仙風道骨,倒像是一個富家員外郎。

雨晴不敢放肆,上前一一按着禮數拜見。

皇后娘娘的臉上始終掛着淡淡的微笑,也看不出心中做何想法。

皇帝李昊見到女兒從遠方歸來,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拉着雨晴的手問長問短,關心備至。

一路上雨晴和常安早就反覆推敲排演過應對的説詞,常安身為大內秘史,對皇帝陛下的秉脾氣摸得極準,經過他的琢磨,雨晴句句都説在了李昊的心坎上,直説的他頻頻點頭,龍顏大悦。

雨晴又講了一些月輪國的風土人情和麒麟城的迤邐風光,正要尋個託詞告退,卻忽聽到浦何説道:「我在月輪時曾聽聞天玄宗有五位聖女,受到女神的眷顧,繼承了神力,可惜當年無緣得見。後來聽聞殿下深得女神眷顧,得到了『造物』神力,今可否略展一二,讓陛下、娘娘和老朽也開開眼界。」

雨晴心中一驚,暗想這廝果然來找茬了,但事到如今已容不得她不允,只好點頭行禮道:「既然老神仙和陛下想看,小女就獻醜了。」

隨即話鋒一轉:「不過……這建鄴畢竟不比麒麟城立於雪山之巔,天地靈氣,仙氣充沛,在這深之中神力恐怕無法充分施展,小女只能略施小法,當是給陛下和娘娘解悶。」

她將退路留好,這才深一口氣,玉手輕抬,遙指亭間,便藉機發動幻陣。

哪想到她一出手才猛然發現亭子裏原本極為充沛的元氣竟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天地元氣乃是發動幻陣的基礎,此時她身週數丈之內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元氣,哪裏還能再發動幻陣,只能呆立在原地。

她自知這一定是浦何在背後搗鬼,心裏早把他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好在她天生臉皮厚,雖然當眾出醜卻也不覺得如何尷尬,一邊笑盈盈的伸手在空中輕輕划動做施法狀,一邊心念急轉,盤算着該如何出言解釋,最好找個由頭將這老不死的支走。

便在這時,只聽浦何不緊不慢的説道:「殿下剛剛回來,一路舟馬勞頓,想必有些累了。這裏人多雜,影響了園子裏元氣,陛下不如遣散侍衞女,讓殿下靜下心來再試試。」

皇上李昊聽了也覺有理,於是立即吩咐手下的侍衞女都撤出御花園,院子裏只剩下亭中的四人。

説也奇怪,院子裏的人一走,亭子中的元氣立即恢復了正常,雨晴怎肯放過這種良機,連忙施展早已準備好的幻術。

只見亭心煙雲漸起,雲霧飄渺中浮現出一座座仙山,其間瓊樓玉宇、亭台闕,時隱時現,山上奇花異草,鸞鳥靈獸,如夢如幻,隱約中有仙人乘風飛去,好一副飄渺仙的奇景。

李昊看的出神,慨道:「想不到這天上仙竟是這般樣子,不知道朕能不能上去遊覽一番。」

浦何笑道;「陛下別急,等過些年公主殿下神力進,就算為陛下造一處仙請些仙人過來,又有何難。」

李昊聽罷哈哈大笑,雨晴也趕忙見好就收,收了陣法,裙襬微動,道了個萬福。

幾人又説了些閒事,最後浦何一拱手道:「既然公主殿下回來了,這天龍門宗主之位理當由殿下接替,老朽也終於可以放下這些俗物重任了。」

雨晴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痛快的出宗主之位,心中疑惑,嘴上卻連連推卻,稱自己修為尚淺,威望不足,不能擔此重任。

無奈浦何執意讓位,態度極其堅決,連皇上李昊出言挽留也沒能奏效。

最後李昊只得決定由雨晴繼承宗主之位,而浦何仍是大梁的鎮國國師。

浦何謝了恩,一臉輕鬆的説道:「修行者本不該多管世間之事,這些年我宗中雜物身,耽誤了不少修行,好在現有公主殿下為陛下分憂,陛下之幸啊。」

聽了他的話,皇上也笑道:「以前總有人跟我嚼舌頭,説老神仙貪圖天龍門宗主之位,真是顛倒黑白,豈有此理。」

這次見面最終以皆大喜收場,雨晴被加封為上公主,只待擇良辰吉在城外滄海邊的白鳳台舉行大典,正式接替浦何出任天龍門宗主之位。

當晚皇帝在玉霄為銀瓶公主擺宴接風,席間雨晴再次施展『神力』。

這次沒有了浦何搗,自然順利無比,在重臣的注視下,仙樂飄飄中一位絕美的白衣仙子從天而降,一曲九天仙舞看的眾人如痴如醉。

眾臣推杯換盞,命酒更酌,一直喝到半夜才盡而散。

雨晴從內心深處對大內深極為排斥,因此也沒有去婷寧夜宿,而是直接回了驛站。

夜深人靜,雨晴坐在邊望着桌上搖曳的燭火卻始終無法入睡,一年之前她還在桃花塢為了能活下去拼死戰鬥,而現在她已是無比尊貴的南樑上公主,未來的天龍門大宗主,真是恍如隔世。

正在她胡思想時,一陣夜風吹開了窗,一道人影從窗口飄了進來,只是她雙腳還未落地,身體卻彷彿被什麼東西拉住,猛地一沉,頓時失去了平衡,一跤摔倒。

雨晴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下回進來從門走,我不喜別人偷偷摸摸的。」

月光映在來人俏麗的臉上,正是負責保護雨晴的邱雪,只聽她忿忿不平道:「謝無涯叫我保護妳,可沒叫我扮仙女。」

説着探出手道:「現在該把那東西給我了吧。」

雨晴彷彿沒看見她伸在半空的手,自顧自地説道:「妳先去東海桃花塢替我接一個人過來,人到了,我自然把那本書給妳。」

被她像僕人一樣呼來使去,邱雪早已忍無可忍,幾乎就要發作,只是她擅長的是隱藏偷襲,而擁有察神力的雨晴恰恰是她的剋星。她也知道現在動手是自取其辱,只能強怒火,咬着嘴説道:「我再信妳一次,到時候若是不把那東西給我,我要妳好看!」

望着她飄然離去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雨晴搖了搖頭,絲毫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

然而,那種一直在她心頭徘徊不去的危機卻變得愈加強烈,似乎是在提醒她所剩的時間已然不多,若想在那場席捲一切的風暴中活下去,就必須在它來臨之前做好準備。

大梁幹武十六年,臘月初一,滄海邊,白鳳台。

雨晴頭戴九尾雀冠,身穿白虎皮袍,緩步登上高台,在各國來使和十萬大梁人的注視下,從浦何手中接過了象徵天龍門宗主大權的白鳳法杖。

風雲聚散,鳳鳴九天,七彩霞光中,白鳳從天而降,繞着那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盤旋飛舞。

神光萬丈下,她風翩然佇立,黑髮似墨,白衣勝雪,俯視着凡塵眾生,宛若女神親臨人間。

那一刻,彷彿世間所有的光輝都凝於她的身上,令天地萬物黯然失

第六章:大宗主

鑽心的絞痛從葉蘇文的膛深處傳來,不知何時,淚水已模糊了他的雙眼。

自從二十年前,他加入玄天宗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可此時無論他如何努力,也無法控制淚水從臉頰上潸然滑落。

他默默地的從上爬起,打開櫃子將衣服一件件取出,又一聲不響的打好包裹。

不需要思前想後,不再猶豫不決,他背上行囊,將那條伴隨他多年的白絲帶系在間,推門而出。

雪域高原上冰冷的風面吹來,帶着細碎的飛雪,他終於走出了那間無形的牢籠,腳步輕盈,似乎只是去輕裝旅行,而不是永遠離開這個他發誓守護一生的地方。

「我們奉九霄長老之命在此看守,葉長老,請您回屋休息!」

略帶驚慌的聲音中,兩個山一樣魁梧的身形擋在他的面前,呈左右犄角之勢擺出了一副防禦的架勢。

「請讓開。」

葉蘇文平靜的説道,依然向前走去,腳步即不快也不慢,彷彿橫在他前面只有空氣。

寒光閃爍,長刀出鞘,儘管知道在這位實力深不可測的大宗師面前出手只有死路一條,兩名鐵塔一樣的大漢卻沒有後退一步,因為他們是黑龍衞,寧死不退的黑龍衞。

然而長刀並沒有砍下的機會,葉蘇文已從他們身邊走過,甚至連步伐的頻率也沒有改變,兩名大漢卻已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一炷香後,二位便能自由活動,到時候替我轉告九霄長老……」

葉蘇文只説到一半便住了口,他的腳步也停了下來,一字眉微微上挑,臉上出驚訝的表情。

在微弱的光線下,不知何時出現一個柔弱窈窕的身影,依着牆站在院門口,彷彿突然從虛空中浮現出來,卻又像是已在那裏站了千年。

她默默地望着他,寧立如山,宛若一尊雕塑,只有披在肩頭的青絲在夜風中微微飄動。

她的手裏拿着一盞長明燈,搖動的燈火映的她臉上忽明忽暗,那是一張很普通的臉,在帶上了幾分風霜之後已不再致,只是她身上那種淡然恬靜的氣息卻給人一種親切之,就像是一杯淡淡的清茶,雖不如何醇美濃郁,卻勝在清新自然。

而與這種氣質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她背後的那把刀,那是一把足有兩尺寬,像一整片門板一樣的大刀,刀長已經超過了她的身體,刀尖幾乎觸到地面,使得這把散發着凜凜殺氣的兇器在她瘦弱的背上顯的有些滑稽。

葉蘇文很清楚這把刀的威力,那是龍骨鉞,是和紫玉麒麟鞭,天蠶絲鎖齊名的麒麟城三大印魂之器。

作為玄天宗唯一的女長老,月樺,她確實有資格使用這把神兵利器。

偷拍 2024-08-18 04:29:33

望着這位久違的女子,他的口氣終於不再冰冷,輕聲説道:「連妳也要攔我?」

「是。」

「妳認為能打贏我?」

「不能。」

月樺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簡單,但她隨即補充道:「但你也無法從我面前全身而退,我可以用這條命換你兩條腿。」

她説的很認真,似乎所説的只是今晚要吃什麼一類的雜事。

寒夜中,兩人相對而立,任由紛飛的雪花落在頭頂。

葉蘇文望向遠方綿綿無際的羣山,似乎想起了那些似水年的往事,淡淡的説道:「我記的當年進入玄天宗,妳是我的接引人。那年我只有十二歲,妳十六歲。」

「是。」

「入門後,是妳傳授給我修行之法,妳是我啓蒙的老師。」

「是。」

「那時我還小,妳將我還有青棉、青蓉看作弟弟妹妹,悉心照顧護。」

「……」

「我慢慢長大,直到有一天,妳説妳喜我……」

「……」

「後來我也成了長老,便有意和妳疏遠,從此再不見面。」

月樺的眼光變得有些飄離,似乎又回到了那些美好年華,沉默了良久才輕輕嘆道:「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你還提這些做什麼。九霄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他不惜損減壽窺探天機,所看到的聖教未來卻是一片黑暗。他曾對我説過,你命中有大劫,這次若是執意下山,便再也無法魂歸故里……」

「月樺。」

葉蘇文輕輕打斷了她:「其實我一直都把妳當姐姐看待,妳和青棉、青蓉都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我本該聽妳的話留下,可是這一次青棉、青蓉出事了,所以我必須去,就算如九霄所預言的那樣客死異鄉,也是天命使然。」

説完後他緩緩抬起了手,一抹柔和的光自他指尖生出,只有螢火大小,卻純淨無比,連周圍的飛雪也被照的晶瑩剔透。

月樺知他心意已決,馬上就要動手,也伸手握住了刀柄,説道:「用你的天蠶絲鎖,只憑徒手你擋不住龍骨鉞。」

葉蘇文只是淡淡一笑。

一陣柔和的風從月樺身邊吹過,她手中的長明燈也隨之熄滅。

人已遠去,她卻痴痴的立在原地,望着那凝在空中的刀身,一抹殷紅正順着刀尖緩緩淌下。

剛才他若是躲得再慢半分就會被這一刀穿心而過,她沒想到他的境界竟然已進到這步天地,居然可以空手攔下她的龍骨鉞,只是她又何嘗不是有意刺偏了半分。

風雪飄搖中,她緩緩轉過身對着玄天的方向拜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師兄,我有負你的所託,讓葉長老走了。我現在就去追他,若是此去不能回來,宗中的事就拜託師兄了。」説完又拜了三拜,這才起身向着下山的方向飛馳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玄天最高的一座大殿中燭火通明,一百零八長明燭將神殿內照的有如白晝,遠遠望去,就像是掛在漆黑夜幕中的一顆明珠。

大殿中間鋪着一張由羊皮拼接成的巨大的地毯,幾乎將整個神殿的地面蓋住,銀瓶席地而坐,手持一隻沾了硃紅的狼毫,正在羊皮上仔細的書寫着。

她身前的皮子上已密密麻麻寫了符文,可跟那塊巨大的地毯相比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

在神殿的另一邊,一個青袍老者正盤腿坐在軟墊上,神態專注的看着銀瓶手上的筆,手裏端着的清茶一時也忘了喝,正是掌管玄天宗的大長老九霄。

他正專心看銀瓶書寫陣法,卻突然眼眉一立,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杯子裏的茶水也灑出了不少。

同時銀瓶也心有所,放下手中的筆,豁然站起,望向殿門的方向説道:「這一對蠢貨,居然敢抗令下山,師傅,我去追他們回來。」

九霄卻搖了搖頭道:「晚了,葉蘇文已走遠了。更何況他已悟大道,就算妳追上也未必能攔下他,這一切都是天命。」

説完後他彷彿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頹然嘆道:「人老了膽子也小了,若是在十年前,也許忍不住先下山的那個人是我。」

銀瓶聽他如此説,若有所思道:「既然這一切都是天命使然,我又何必……」

見女徒神不寧,九霄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問道:「現在後悔了?也許當初是我錯了,妳還是跟着他回去的好。」

銀瓶搖了搖頭道:「當初留下是我的決定,我寧願在雪山上過這種寧靜的子也不想回去和那些人勾心鬥角。至於那傢伙,我相信他,總有一天他會回來找我……」

説到這裏,她臉頰微紅顯出一絲羞澀的笑容。

九霄沒有再説下去,話鋒一轉道:「只要妳還在麒麟城,玄天宗就還有希望。不要費時間了,去把剩下的神陣完成吧。」

寒冬時節,南國雖然沒有北方的冰封雪飄,卻雨連綿,寒冷。

建鄴城外的滄海之上已然結了一層薄冰,灰的冰面映着沉的天空,一片朦朧,彷彿被水墨浸染,雖有幾分蕭索,卻也別有一番意境。

滄海東岸靠近建鄴城門的碼頭邊有一處水榭宅院,宅院一半建在水中另一半卻建在山坡上,其中亭台樓閣,曲徑迴廊,淡雅別緻,這便是著名的荷園,本是齊王夏賞荷的地方,如今被送給雨晴作了她的公主府邸

院中有一座二層樓閣,設計巧,恰被假山擋住,使外人無法見到,而坐在樓中卻能將滄海上的風景盡收眼底。

此時雨晴正依窗而坐,只是她卻無心欣賞湖上的景,全部的注意都放在手中的一張薄紙上,在她面前的書案上,兩大摞公文堆積如山,幾乎將她的人都埋在當中。

兩個月前,雨晴從浦何手中接過白鳳法杖,正式成為天龍門的大宗主。

上任後她便將浦何的兩個徒弟免職,大小事務皆親力親為,大權獨攬,説一不二。

然而經過百年的發展,天龍門早已成為一個龐然大物,在大梁境內擁有數十家分舵,管理着各地的賭場、當鋪、酒肆、客棧,各種買賣鋪面遍佈天下。

一個多月中,多如雪片的信函、公文、賬目、票據被送到雨晴手上,雖然她將常安調入門中幫助處理常事物,又從禮部請了幾個幫手,夜不眠的辦理公事,卻仍被累的幾乎吐血,只嫌自己分身乏術。

在桌子另一旁,常安恭敬的垂首而立,他來了已有一陣,但見雨晴正凝神閲覽公文,也不敢打斷,就這樣一直站在一旁等着。

過了好一會,雨晴的目光才從手中的信紙上離開,痠痛的太,問道:「你不在天龍門中處理事物,到這裏來做什麼?」

不等常安回答,她卻將手中的封信扔到他面前道:「你先看看這個。」

常安拿起信,發現這是一封從臨江城天龍門分舵發來的急函,打開略略一看,心中卻是一驚。

信上寫的明白,辰月教妖人在臨江城開壇立門,與天龍門分庭抗禮。

雙方衝突不斷,數前天龍門幾處鋪面被燒,還有三名信徒被殺。只因辰月教勢大,分舵抵擋不住,這才發急函請求總門援救。

雨晴待他看完問道:「這辰月教是什麼東西,居然敢欺負到我天龍門頭上?」

常安顯然對信中的內容也十分意外,面帶疑惑道:「辰月教早就在大梁境內四處傳教,信奉的也是女神瑤宓,不過影響不大,只在西南一帶有些信徒。直到這兩年教內出了一名聖使,不斷展現神蹟,這才迅速崛起,信徒也越來越多。以前聽説他們和天龍門時有摩擦,可殺人放火這卻是第一次。」

雨晴不解的問:「敢在大梁境內殺天龍門的人,難道沒有王法了嗎?

常安搖了搖頭:「臨江城在建鄴西南閩江江畔,名義上雖歸大梁,實則卻是國中之國,由豪門望族南家控制。

南梁三大豪門分別是李氏皇族,皇后的吳家,還有就是臨江的南家。

家族百年不衰,富可敵國,與皇室和朝中重臣都有聯姻,勢力遍佈朝野。

當年陛下正是靠了南氏和吳氏的支持才坐上了皇位,因臨江城就成了南家的領地,梁軍不得干涉。」

雨晴點頭道:「如此説來,這辰月教是受到南家的支持才敢如此大膽。」

常安卻不置可否:「這也未必,南氏向來行事謹慎,從不輕易參與派之爭,更別説天龍門和辰月教的爭鬥,如今事情尚不清楚,不可妄下斷言。」

隨即話鋒一轉道:「不過南家卻也未必清白。」

説着從身後的包裹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正是在雙魚湖遇襲時差點要了雨晴命的那枝利箭,説道:「此箭名叫鬼牙,相配的還有一把叫追影的長弓,兩百年前曾是一位魔宗高手的兵器,但後來就失傳了,再也沒有出現過。我有位朋友是建鄴有名的鑄劍大師,他説這箭桿是由烏雲木所制外面包了鎢鋼,箭頭則是金剛鐵鑄造,不但這幾樣原料難找,做工更要求不能有分毫偏差。若是天下有地方能造出此物,那一定出自天劍山莊。」

「天劍山莊?」

雨晴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不由一愣。

常安趕忙道:「天劍山莊建在臨江城南,是南家最大的產業,由家族中的長女南燕掌管,大梁水路兩軍的兵器便由他們督造……」

「又是南家…」雨晴頓了一下,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一事,口而出:「我早就聽説大梁有一位知前生來世,能通的巫女叫南雲珠,她和南家是什麼關係?」

聽到「南雲珠」四個字時,常安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略微躊躇了一下説道:「她是南燕最小的妹妹。」

雨晴一時無言,盯着窗外想了一陣,最後咬了咬嘴説:「今晚,你陪我去一趟臨江城,有些事情我實在想不明白,要找南雲珠問問。」

常安心中微動,正想找個藉口推辭,卻聽雨晴一陣輕笑道:「怎麼?你不想陪我去?」

「這幾家父偶風寒,我要回家照顧……」

「哦,是嗎?」

雨晴站起身走向常安,兩人距離不足三步,她停下來,微起頭,眼角眉梢帶着桃花似的笑:「我聽説你家老太爺要搬回原籍居住,可有此事?」

常安腦子裏翁了一聲,如遭雷擊,愣愣的站在原地,臉一點點變白,聲音卻仍是保持着平靜:「家父年紀已大,思鄉之情深,這才…」

雨晴卻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嗓音漸冷:「最近建鄴城外不太平,我勸常老太爺還是留在城內,不要在這個時間搬家,否則難免血光之災。」

説着走上一步,微微踮起腳,幾乎是貼着他耳畔,吐氣如蘭,小聲説:「如今我已成了天龍門的大宗主,陛下和娘娘也認了我,請常先生告訴我,有什麼理由不殺你滅口。」

常安心中一陣惡寒,軟下口氣哀求:「此事若暴,我便犯了誅九族的大罪,如今你我同在一條船上。何況我服了宗主的神藥,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雨晴卻直視着他雙眼道:「死人更讓我放心。」

「可妳獨身一人在建鄴,始終沒有心腹之人為妳辦事。留着我對妳有用!」

「是這樣嗎?」

她眼中的笑意愈濃,而他的臉卻愈加蒼白,幾乎連那裝出來的一抹笑都掛不住

就在這是,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出現的是一臉焦急的管家。

老總管進門後,第一眼就看到的是頭大汗的常安和眸子裏含着悠悠笑意的公主,儘管這個場面可以引出無數聯想,他卻無暇顧及,神慌張道:「殿下,府上的丫鬟小翠被建鄴府尹手下的差官抓走了,硬説她是北齊派來卧底的細。」

雨晴聽了淡淡一笑,轉頭對常安道:「建鄴府尹只是打手,背後必有人指使,看來我那位太子哥哥終於忍不住動手了。」

常安應道:「他若是握有憑據早就告到陛下那裏了,如此做只是在試探,不過這法子實在蠢了些。太子殿下到底年輕氣盛,狠辣有餘,卻偏偏喜憑意氣用事,也太過莽撞了。」

雨晴眼中閃過一絲殺氣,冷笑道:「他動不了齊王,便想拿我開刀,卻是打錯了主意。這種蠢人越是憤怒就越容易犯錯,你可知道太子殿下有什麼喜的人或東西?」

常安湊到她耳邊小聲説:「據説殿下對一位叫蝶舞的紅塵女子寵有加,前些子花了三千兩銀子為她贖身,不敢接回東,卻接入城南一處私宅中夜寵幸,聽説還要給她個名分……」

説完後常安獻媚般一笑,似乎早已忘記了片刻前這位嫵媚動人的公主還要殺他滅口。

鉛雲集聚,到了下午空中飄起了小雪。

正如雨晴所料,剛剛用過午飯便接到了太子李鷙的請帖,請她去梅園觀雪賞梅。

梅園建在滄海的另一邊,和雨晴居住的荷園相對而立,據説當年太子為了和齊王鬥氣才修了此園,動用了不少能工巧匠,規模比荷園大了不少。

雨晴應約來到梅園後院,發現哥哥齊王李賢也在,正和太子飲酒攀談。

兩人互相敬酒,一團和氣,半點也看不出這是一對不死不休的冤家。

雨晴上前拜見兩位哥哥,行了禮,在太子下手坐了。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太子,仔細打量下,發現這位錦袍玉帶的男子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生的濃眉大眼,鼻直口闊,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只是身上總帶着一股傲氣,顯得有些咄咄人。

太子李鷙又命人重新擺了酒席,端起一杯酒,説道:「妹妹,妳從月輪迴來後也不到哥哥這裏坐坐,如此見外,該罰酒一杯。」

雨晴笑道:「妹子早想來拜會皇兄,不過想到皇兄理萬機,未必有功夫見我這個閒人,失了禮數,這廂賠禮了。」説着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雙方寒暄了幾句,太子問起月輪國的風土人情,雨晴挑了些逸聞趣事講來,説的三人哈哈大笑,氣氛倒也融洽。

説了一陣閒話,太子突然話鋒一轉,臉一沉道:「最近北齊派了不少細混入建鄴,讓府尹張大人十分頭疼。」

齊王笑道:「細年年都有,卻也沒聽説出過什麼大子。何況有王兄在建鄴府主持大局,府尹張大人協助,幾個北齊細作能興起什麼風。」

太子微微歪過頭,看了看雨晴,意味深長的説道:「這次卻有不同,那些賊人是衝着父皇來的,恐怕還有皇親國戚涉及在內。正因此事非同小可,才請王兄和妹妹前來商議一下如何處理。」

他説完拍了拍手,只見兩名大漢拖着一個渾身赤的柔弱少女來到庭院中,將她綁在院中央一棵枯柳上。

那女子身上一絲不掛,白條條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體上卻橫七豎八遍佈着數道恐怖的傷痕,血還在從綻開的皮中緩緩滲出,顯然受盡了酷刑折磨,正是公主府被抓走的丫鬟小翠。

見到這幅情景,齊王和雨晴同時皺了皺眉,二人雖早有準備,卻仍沒想到太子會如此無禮。這豈不是將梅園變成了審犯人的刑部大堂,難道他想用這種三歲孩子所用的伎倆在二人面前立威不成。

太子卻絲毫沒覺得不妥,嗓音冰冷道:「前些子建鄴府抓到數名北齊細,連夜審問,順藤摸瓜,卻又牽連出一人…」説道這裏他停下來,目光緩緩掃過齊王,最終停在雨晴臉上:「那便是公主府上的丫鬟小翠。」

齊王啊了一聲,驚道:「王兄,話可不能講,妹妹剛從月輪迴來,怎會與北齊細有牽連?此事事關重大,還需查個清楚。」

太子應道:「王兄所言及是,本王開始也不信。後來建鄴府尹將那丫鬟抓住,用刑後她終於招認。原來有一名貴人在幕後指使,和北齊謝氏串通,對陛下不利。她的供詞在此,請王兄和妹妹過目。」

雨晴從太子手中接過那張供狀,只略略瞟了兩眼便將狀紙隨手遞給齊王。

齊王李賢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那供詞中雖然沒有點名説出幕後指使之人,卻將矛頭直指銀瓶公主,讓她與此事不了干係。

他看完後將供紙放下,臉沉道:「光憑這一張薄紙,一個來路不明的丫鬟又能證明得了什麼?」

太子呵呵冷笑:「人證在此,又有供詞,還不夠嗎?」

齊王正待回應,卻見雨晴抬起頭,一雙妙目直視太子,淡淡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有大梁律在,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既然抓到了北齊細,當送刑部審理,若是牽涉到皇親國戚,殺剮自然有陛下定奪。我只是天龍門的宗主,不知道皇兄叫我來,和我説這些做什麼?若是讓妹妹審案,妹妹可擔當不起。」

太子李鷙完全沒想到她會如此説,不由得一愣。

按照他所料想,銀瓶聽了這消息一定會惶恐萬分,急着出言辯解,那時他便可以端起架子教訓她一番,也算立個下馬威。

他自然知道沒有真憑實據僅憑一個丫鬟的供詞就算告到父皇那裏也會被罵個狗血頭,原本只想試探一下,嚇唬嚇唬這位新來的皇妹,誰想到她對此竟毫不在乎,如今話已出口,一時騎虎難下,僵在了原地。

最後還是齊王打圓場道:「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怎能當真,來,我們喝酒,這事就給刑部審理去。」

太子李鷙心中悶氣無處發,臉漲的通紅,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光,重重的放下杯子,咬牙切齒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北齊細,這人定不能輕饒。」

説罷讓下人拿過弓箭,彎弓搭箭,對準綁在院中的少女就是一箭。

這一箭正中少女的大腿,鋒利的箭簇瞬間穿過她彈十足的大腿,又從右邊渾圓的翹透出,將她的股釘在樹上。

小翠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渾身的都抖動了一下,顯的痛苦之極。

太子卻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情,抬手又是一箭,這一次卻中她左邊大腿,仍是穿骨盆,從後穿而出。

在少女撕心裂肺的叫聲中,太子喝了一杯酒,一臉獰笑道:「今我三人觀雪賞梅,這梅園中的梅花卻未全開,豈不掃興,既然有這女子在此,不如讓她化作一朵紅梅,以助酒興。」

説罷颼颼兩箭,正中少女的左右,這兩箭的極準,箭尖正好中少女口雙峯上那兩處嫣紅的凸起。

利箭將她的頭連同暈一起入了房中,又好不受阻的穿她的穿了她的左右肺葉。

悽慘的哀嚎聲戛然而止,少女漂亮的鴨蛋臉瞬間因為難以忍受的疼痛而扭曲變形,顯得猙獰可怖。

她張大了嘴,拼命的呼喊,可是從喉嚨裏發出的只有嗚嗚的出氣聲。

血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般從她嘴裏和鼻孔裏湧出來,隨着她的每一次咳嗽,濺到她身前數尺的雪地上。

與此同時,如鐵水般殷紅濃稠的血也開始從中箭之處冒出,在少女潔白如雪的肌膚上,彷彿一朵又一朵綻開的梅花。

太子見她受了致命傷卻一時斷不了氣,如蟲子般在樹上扭,罵道:「這該死的細,力氣倒是不小。」又出數只利箭,彎弓瞄準。

這一次他用的是連珠箭法,但見他手臂一揚,弓箭出,快如閃電,眨眼間便連着出七箭,每一箭都準確無誤的中少女烏黑上方的肚臍之處,分毫不差,片刻間便已將她肚子裏腸子子撕裂扯碎。

只可憐這小翠姑娘,本是良家女子,因家窮被賣入公主府中做了丫鬟,今卻無端慘遭橫禍,落得個箭穿身的下場。

她雙肺被利箭穿,本已奄奄一息,出氣多進氣少,哪裏還能再受如此重創。

只聽嗚呼一聲,但見她赤條條的身子一陣搐,隨後猛地一,雙腿用力一蹬,便癱軟下來,頭也緩緩耷拉在前,再也不動。

她的雙目雖還奮力睜着,卻已香消玉殞,氣絕而亡。

只聽噗哧一聲輕響,卻是她死後全身鬆弛,屎不受控制,一起被排出體外。

順着她白花花的大腿簌簌下,轉眼間就將地上的雪融了一大片,臭不可聞。

看到少女死後的慘狀,雨晴和齊王都眉頭緊皺,一言不發,面顯厭惡之

太子李鷙中惡氣稍平,説道:「這人如此骯髒不堪,死了還要攪了大家的酒興,快把她的屍體拉下去餵狗。」

幾個下人連忙上前,從枯樹上解下小翠的屍,倒拖着腳踝拉出院外。另有人收拾地上的血跡和污穢之物,焚香驅除晦氣。

事情到了這份上,太子還要再飲,雨晴和齊王卻紛紛告辭。

太子也不挽留,親自將二人送出梅園外。

臨別之時,雨晴突然停了下來,細眉微彎,眼中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神秘兮兮的在太子耳邊輕聲説道:「皇兄嫉惡如仇,那些北齊賊人恨你入骨,定會派人暗算。俗話説明易躲暗箭難防,皇兄要多加小心。」

見他一臉茫然,雨晴頓了頓繼續説道:「今個兒下午,天龍門抓到一名紅塵女子,經審訊已然招供,乃是北齊賊人所派,混入大梁潛伏在皇兄身邊對皇兄不利,名叫蝶舞。」

當聽到蝶舞的名字時太子的心猛地收緊,他絕沒想到對方居然膽敢去他府上抓人,因此也未多做防範,直到此時聽到心的女人已落入敵人之手,這才後悔不跌,想到她一個弱女子怎能經受得了那些酷刑折磨,不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然而他也知道就算當場翻臉發作也於事無補,只得強下心頭的怒火,強裝出一副笑臉,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説道:「妹妹説笑了,這位蝶舞姑娘是我的舊識,我可以擔保她與北齊絕無瓜葛,這都是誤會。」

雨晴眼珠轉了轉笑道:「既然王兄這麼説,想必是我手下那些莽撞人錯了,妹妹回去便打理此事,將蝶舞姑娘毫髮無損的送回府上。」

直到銀瓶的轎子消失在街道盡頭,太子才狠狠對着地上呸了一口,暗暗發誓要將這個可惡的女人挫骨揚灰。

無奈他此時卻是乾着急使不上力氣,也只能一邊派出心腹打探消息,一邊回府等待。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時辰,直到華燈初上夜漸濃,也沒得到任何音訊。

就在他正心煩意的在屋子裏來回踱步時,卻見到一個下人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指着前院方向上氣不接下氣的説:「殿下,大事不好了,蝶舞姑娘她……」

李鷙不等他説完就一把推開他向前院跑去。

當他來到院子裏時,卻見到這裏已站着不少府中的下人,個個面慘白,一臉驚恐。

在眾人的包圍中停着一頂藍小驕,轎簾高高掀起,裏面卻沒有人,只有一個半人高的竹編蒸籠。

太子李鷙心裏咯登一下,升起一種不詳的預,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一把揭開籠蓋。

當他看到裏面的東西時,只覺得眼前一黑,腦子裏一陣眩暈,一跤坐倒在地上。

蒸籠中,蝶舞全身赤盤腿坐着,雙手握成拳頭放在大腿上,頭低垂着耷拉在前,渾身漉漉的,一對玉還在不住往下滴水,身子卻一動也不動,哪裏還有半點生氣。

「蝶舞!」

太子發出一聲哀嚎,猛地撲到她的屍身上。

她的身體仍然温暖柔軟,似乎還保持着體温,然而李鷙卻知道這並非蝶舞死後身體不會變冷,而是因為她被一直關在蒸籠裏的緣故。

她是被人綁在蒸籠裏,放在滾水上活活蒸死的。

周圍的下人見太子殿下全身顫抖,瘋了一般抱住屍體痛苦,也都被嚇蒙了,傻愣愣的站在一旁,一時竟無人上前勸

由於蝶舞是被活活蒸死的,全身的皮膚落了不少,彷彿枯樹皮般布了褶皺,原本高聳的房也軟軟的垂下,只有頭漲的碩大,呈灰黑,彷彿腐爛的葡萄一般。

她死後臉上被塗上了厚厚的脂粉,也到看不出死前是何表情,但從她緊握的拳頭和裏的指甲,卻不難想像這個可憐女子在斷氣前經歷了怎樣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

即使死去,她依舊嫵媚動人,雙眼緊閉,長長的睫向外伸展,櫻桃小口微微張開,出白玉般的牙齒,宛若仍在睡。

只是她再也不會醒來,不會説笑撒嬌,更不會在月下跳起那醉人的蝶舞。

他的手緩緩撫過那具曾經緊繃而彈十足的軀體,回想着那些綿悱惻的夜晚,心膽裂。

他曾經以為她也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只是他身邊無數女人中的一個,可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真正上了這個紅塵女子。

她死了,他的心也碎了。

輕輕將她散的髮絲梳好,他將她打橫抱起,臉貼着她的臉,卻任由温熱的淚水順着臉頰到她的臉上,又沿着她纖長的玉頸下。

蝶舞的屍體被平放在上,身上蓋着錦被,而他就默默的坐在邊,安靜的看着她的屍體,愣愣的出神。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太子才從失魂落魄中恢復過來,轉過頭嗓音沙啞的對管家道「去把山散人給我請來。」

管家猶豫了一下卻沒動,大着膽子提醒道:「殿下,上次您請散人去雙魚湖辦事,從皇庫房中取出鎮國之寶九龍珠賞給她,山散人畢竟是西蠻王庭的國師,若是被陛下知道您擅自動用……」

太子不等他話未説已飛起一腳,直接將他從大開的門口踢飛了出去。

可憐這管家一片衷心,卻沒得善報,摔出門外三丈多遠,口吐鮮血,手腳蹬,眼看是活不成了。

望着太子身上那有如實質的殺氣,其他下人哪裏再敢多言,七手八腳把老管家的屍體抬走,有人趕忙去請山散人。

正在府中成一團時,卻聽屋頂上一個惻惻的聲音冷笑道:「不過是一個紅塵女子,死就死了,何必如此傷心。等你以後登了大典,天下女人任你挑選,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隨着話音,眾人只覺得眼前人影閃動,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子已出現在屋子裏,動作之快,竟無人看清她是如何進屋的。

太子猛地回過頭,眼中兇光閃動,惡狠狠地望向這個深夜來訪的神秘女人。

只見這女子也就三十歲上下的年紀,身材豐,眉目如畫,卻透着三分氣,讓人捉摸不透,正是那位名震西北王庭的鎮國國師,山散人。

見到是她,太子眼中的兇光卻越發濃烈,咬着牙的説道:「妳現在就去替我把銀瓶那人殺了,我要用她的血祭奠我的蝶舞。」

望着有些癲狂的太子,山散人卻搖了搖頭教訓道:「成大事者當心黑手狠,善於隱忍,你如此兒女情長、暴躁莽撞,又能做成什麼事?」

一句話如當頭冷水般將太子説的一個靈,但看着慘死人的屍體,他又怎能抑制中那熊熊燃燒的怒火,吼道:「我不管,我只要銀瓶現在就死。」

散人卻不買賬,哼了一聲道:「上次我去雙魚湖暗殺銀瓶,卻被兩個大宗師追了七天七夜,險些喪命,這買賣算是虧到家了。這次你又讓我去冒險,卻拿什麼東西來換?」

太子沉聲道:「我登基之後奉妳為大梁國師,讓妳掌管天龍門。」

她聽後大笑道:「登基之後?你現在自身難保,隨時都可能被廢,空許下這些看不見的好處又有什用?」

太子李鷙握緊了拳頭,霍地站起身道:「妳不遠萬里從王庭來大梁幫我,本就是投機之舉,若是被銀瓶和齊王得逞,妳不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有命之憂。若是不幫我殺銀瓶,妳現在就走吧。」

散人沒想到太子居然一語道破她的心機,不由得也是一愣,隨後緩下語氣道:「非是我不想幫你,只是你那位妹妹如今是大梁皇帝親封的上公主,天龍門大宗主,要在建鄴城裏殺她談何容易。就算要除掉她,也要找機會將她出建鄴,找好替死鬼後才能動手。」

就在太子府邸成一團時,坐落在城北的天龍門中卻十分安靜,雨晴正認真準備出行的行囊,將一件件華裝麗服疊整後收入包裹。

她此時身上已換好了一套青緊身衣布大帶,腳穿平底快靴,周身上下收拾的乾淨利落,完全是一副江湖豪客的打扮,怎麼看也不像是一位大梁公主。

不多時常安也到了,他一進屋就看到雨晴這幅奇怪的打扮,隨即又見到一旁那幾個足有半人高的大包裹,不驚得合不攏嘴。

而當他看到公主殿正下把一件件光溢彩的法寶藏入懷中時,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他雖然修為不高,眼光卻不差,已認出這些法寶都是天龍門藏珍閣中的印魂之器,隨便拿出一件也是無價之寶,不覺口舌一陣發乾,苦着臉道:「殿下,您這是要逃往何處?如今形勢未定,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雨晴白了他一眼道:「誰説我要逃走,只是去臨江城走一趟,數便回來。」説着拿出一把魚形短劍,硬入他手中。

常安見那鯊魚皮刀鞘被打磨的光澤閃閃,柄上還鑲着一顆葡萄大的藍寶石,顯然不是凡物,不由心生好奇,待出劍一看,只見劍身純黑,一道藍光在劍柄寶石和劍鋒間來回遊走,宛若游魚,驚道:「這是天龍門至寶,天下名劍秋魚掃,我們又不是去打仗,妳給我這個做什麼?再説以我的境界哪裏使得了這種神兵利器?」

雨晴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此劍的特別之處便是能破修行高手用魂力補下的制防禦,正因你境界低微,敵人才會對你輕視,跟本想不到你身上有如此利器,説不定可起到出奇制勝的效果。」

常安聽了心中卻更加惴惴不安,暗想若是真有輪到我出手的那一天,恐怕早已九死一生,嚇得臉發白道:「殿下,妳剛殺了太子的女人,他此時恨妳入骨,定會派高手暗殺。臨江城是南家的地盤,南氏是敵是友還不明朗,此行實在太過冒險,萬一有什麼閃失可如何是好,不如暫緩一時,等到……」

他話未説完便被雨晴不耐煩的打斷:「那些鼠輩藏在建鄴縮不出反而麻煩,今便給他們一個機會,這叫引蛇出。何況情形緊迫,我必須馬上見到那位巫女,問個清楚,否則大禍不遠。你放心,此事我早已稟明陛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雨晴越是巧言,常安心中就越發不安,想出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推不去。直到最後雨晴動了真怒,以他一家老小的命相威脅,才令他乖乖就範。

見他最終同意與自己同行,雨晴喜笑顏開,將一個巨大的包裹丟給他道:「聽説那天劍山莊的莊主南燕是大梁有名的美人,第一次見面總不能輸給她,這裏是一些我準備換的衣服,你幫我在路上帶着。」説完心情愉快的哼着小調推門而出,屋子裏只剩下愁眉苦臉的常安和那一大堆行李。

後半夜雪漸漸停了,烏雲盡散,出一輪彎月。

皎潔的月光下,兩匹快馬匆匆離開建鄴,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南急馳而去。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盡頭,城頭人影一晃,出現一個三十多歲背雙刀的武士,一身如雪的白衣在濃濃的夜中格外顯眼。

只見他伸手輕輕在垛口上一按,已從十餘丈高的城頭飛身躍下,如一片樹葉般輕輕飄落,落地後發步疾奔,快若奔馬,向着滄海西南方向去了。

恰在此時一隊在滄海邊巡夜的官兵面而來,然而卻無人上前阻攔,反都恭恭敬敬的立在路邊,行軍禮待之。

因為離着老遠他們已從那身一塵不染的白袍認出了此人,他便是當年在楚州城外大敗齊軍,力斬聶家五虎,差一點就生擒北齊皇帝的大梁軍神,平齊大將軍李翎。

這位李大將軍本來在閩江北岸鎮守邊防,前幾突然回到建鄴,被皇帝李昊單獨召見。

沒人知道他們君臣密談了什麼,只知道在那之後這位大梁第一悍將便留在建鄴家中,整閉門不出,而閩江北岸的防務則給了吳皇后的幼弟吳安掌管。

羣臣似乎也聞到了一些謀的味道,於是紛紛遠離這位昔戰無不勝如今卻被棄用的名將。

當然,在軍人心中,無論何時李翎的名字都代表了大梁軍神,就算他身無半職,也絕無人敢對他不敬。

卻説李翎一陣疾奔,不多時來到了滄海西岸的一處水窪前,卻猛地止住身形,硬生生停了下來,以至於雙腳都深深陷入了凍土之中。

可他卻恭敬地垂首而立,不敢再踏上一步,只因一個坐在湖邊夜釣的老者豎起一隻手衝他晃了晃,示意他不要驚了魚兒。

不多時但見魚漂微動,果然有一條魚兒上鈎,於是老者開始緩緩收線,帶着魚兒在水中來回溜了幾圈,等到那魚兒乏了才猛地提杆收線將一條大魚釣了上來。

見那大魚仍在竭力掙扎,魚尾拍打着水面濺起一片漣漪,老人臉上顯現出孩童般的笑,完全忘記了還有一位大將軍垂首等在一邊。

他將那魚兒從魚鈎上取下,重新放回水中,又從地上拿起長明燈,這才站起身,對着身邊的大將軍説道:「翎兒,自從我開始修行之後就很少再來釣魚,修行者雖然超凡俗,卻也少了很多做凡人的樂趣,既然如此,我們為何還要修行?」

李翎暗想,憑您的手段別説釣魚,就是去南海抓那傳説中的海龍還不是手到擒來,何必在這些雜事上費功夫。

他心中雖不以為然,臉上卻不敢表現出絲毫不敬,更不敢出言反駁,因為説話的是他的老師,天下修行者公認的第一高手,浦何。

見他板着臉一本正經的樣子,浦何無奈的嘆道:「我這輩子收了四個徒弟,數你最為無趣。你帶兵打仗是塊材料,可説道修行心境卻比你林師妹差的遠了。」

李翎勉強裝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説道:「林師妹悟驚人,卻不是弟子能比的。只是這次弟子回來,怎麼沒見到林師妹?」

「銀瓶不喜那丫頭,一上任就把她調去雙魚湖剿匪了。想必這時候她正在氣頭上,那些水賊恐怕沒好子過了。」

浦何一邊説一邊收好漁具,提起燭燈向着建鄴城走去。

李翎一路跟在他身後,稟報道:「弟子今收到麒麟城來的飛鴿傳書,據報銀瓶公主一直留在玄天裏從未下過玉龍山,建鄴裏的這個聖女是個冒牌貨。」

浦何聽了這消息卻並不吃驚,嘆道:「我看過銀瓶的畫像,和那女子一模一樣,天下怎會有如此相像之人!以前就聽説北邊有個姓薛的名醫擅長易容之術,沒想到竟然妙如斯,北齊果然藏龍卧虎。」

李翎恍然道:「林師妹嫉惡如仇,掌管執法院,對待北齊細毫不手軟。這位假公主既然是北齊派來的卧底,自然不喜身邊有這樣一個人,這才故意將師妹調開。」

説罷眼中殺氣凜凜道:「此時那細已離開建鄴前往西南,不如弟子在路上動手除掉她,嫁禍給南家。」

浦何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了看這位徒,卻並未表態,而是反問道:「你説她是假的,可是我問你,何為真?何為假?」

李翎口出道:「真的公主在麒麟城,這個聖女自然是假的。」

浦何卻搖了搖頭道:「因果循環,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豈是你我能決定的。既然無所不知的九天女神給我們送來這樣一位聖女,自有她的道理,你憑什麼説她是假的?

當年虞姬不聽我的話,非要去北齊尋找什麼擁有神力的聖女,此時看來豈不死的冤枉。」

他見李翎仍然摸不到頭腦,微笑道:「你現在想不明白也罷,以後總會想明白的。你馬上啓程,去一趟臨江城,切記要保這位公主平安,把她毫髮無損的帶回來。這是我的令牌,途中若有人阻攔,立斬。」

彎月如鈎,夜正濃,靜謐的月光鋪灑在山巔,映在淡粉的細雪上,如水般空明清淺。

臨江城外劍門山巔的斷崖前,劍門山莊莊主南風而立,看着遠處奔騰過的閩江,緊緊抿着,臉上的神情卻是一片茫然。

她思索了良久,突然轉過身,對着身後的紅衣少女問道:「南家真的完了?」

紅衣少女點了點頭,如寒星般深邃的眸子裏卻無悲無喜,輕聲道:「有盛必有衰,百年繁華也終有離去的一天,又有什麼稀奇。」

若是旁人這樣説,南燕只會當作是笑話,南家這樣的百年望族怎可能在一夕之間土崩瓦解。

可今她卻無法一笑了之,顫抖的嘴幾乎無法合攏,因為説這句話的是她的親妹妹,那位能預知未來的大梁第一巫女,南雲珠。

四歲那年,還是小姑娘的雲珠曾從夢中驚醒,哭着告訴父親哥哥回來了。

後,噩耗傳來,在外征戰三年的南家長子戰死,靈柩正在被運回臨江城的路上。

六歲那年,她説媽媽不見了,一個月後,母親劉氏病死。

有人説她是喪門星,要將她沉入閩江中祭河神,然而不忍幼女被殺的南家主最終保住了她的命,將她安置在臨江城外的尼姑庵中。

後來她屢屢發出預言,無有不中,於是名聲漸揚,直到有了大梁第一巫女的稱號。

終於有一天,南家主親自將女兒接回家中,只因大梁皇帝李昊下了聖旨,要向這個只有十歲的小姑娘請教國事。

此後南家迅速發達,在無數驚天駭中不但化險為夷,反而藉機上位,漸繁榮。

誰都知道,正是因為南家有了這樣一位能知未來的巫女,才能成為如今權傾天下富可敵國的大梁三大豪門之一。

可今天,她卻親口説出了南家將要傾覆的宿命。

身為長女,家族未來的繼承者,妹妹所説的每一個字都如炸雷般狠狠擊在南燕的心頭,她卻仍心有不甘道:「難道這一切都是定數,無法挽回?」

雲珠微微抬起頭,神依舊淡然,卻多了幾分寂寥:「每一次預測都會折我的壽,爹爹明知此事,可這些年卻仍為了家族興旺一次次的問我,他何時又曾為我想過?既然南家如此對我,亡了也罷。」

燕沉默了片刻發出一聲輕嘆道:「家族雖有負與妳,但妳身上畢竟着南氏的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南家毀了,妳也不會有什麼好的歸宿。」

紅衣少女聽了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擔憂,反而嘴角微彎,出一絲詭異的笑,説道:「給南家帶來災難的人今晚就會來,殺了他或許能有轉機,卻不知姐姐能不能狠下心?」

燕秀眉豎立,彷彿利劍,殺氣驟起道:「有什麼狠不下心的……」

她未説完,忽有下人急匆匆跑上山巔,稟報道:「小姐,玄天宗的葉蘇文長老前來拜莊。」

浮雲飄過,擋住了月光,南燕的臉隱在影裏,看不出是何表情,只看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茫茫夜中,南燕沿着崎嶇的山路來到了一個小院前,這裏是天劍山莊的後宅,院中的正房裏亮着燭光,將一個清晰的剪影映在窗子上。

她在門邊停下腳步,伸出的手卻僵在空中,卻沒有勇氣推開那扇近在咫尺的木門。

望着那悉的身影,她心中波瀾起伏,霎那間閃過無數念頭。屋裏的人似乎也聽到有人到來,轉過身面對着她卻沒有行動,似乎在等她進屋。

寒夜裏四周一片寂靜,南燕可以清楚的聽見自己正在變得雜的心跳。

「既然一切都無法改變,該來的總會來的……」她心中想着已然拿定了主意,輕輕吁了口氣,推門而入。

葉蘇文正站在屋子中央,負手而立,身上依舊穿着很多年前那件洗的發白的布長袍,上面掛了塵土,顯然這一路上來的風塵僕僕。

他的鬢角已微微發白,雙眼紅腫,頭髮凌,顯的有些憔悴,哪裏還有當年的意氣風發,只是他身上那種從容不迫的氣質和骨子裏的那份傲然卻從未變過。

燕緩緩走到他身前,直到兩人幾乎面對面而立。

他微微垂眼看着她,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三年不見,紅蓮,妳還好吧?」

再一次聽到了那個悉的名字,南燕的身體微顫,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

八年前,在那白雪皚皚的玉龍山巔,他也是這樣握住她的手,對她説「我要妳做我的女人」。

而她則羞澀的低下頭,笑意盈眼睫,如綻開的蓮花般好看。

那時她只有十八歲,還只是一個情竇除開少女,她的名字叫紅蓮。

三年的時間不長,卻足以改變一些東西。

現在她已離開麒麟城,成為南家的長女,也是這個龐大金錢帝國的繼承者,南燕。因此她再也不能隨心所僅憑自己的喜惡做事。

暗淡的燭火下,她的面容多了幾分冷麗,輕輕擺開他的手,淡淡的吐出一句:「你不該來這裏,回麒麟城去吧。」

望着人那空空的神情,葉蘇文也到一些不尋常,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燕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就為了妹妹一句毫無道理的話,就要拋棄這個她夜思念,好不容易才重逢的人?

她轉過身看向窗外的漆黑,半晌才微抿着輕聲道:「雲珠説你會為南家帶來災難,可我不信。你信命嗎?」

葉蘇文當然不信命,要不然他二人又怎能走到一起。

他清楚的記得九霄曾對他説過,若是他執意和她在一起,必為天地所不容,因為她叫紅蓮,是將一生獻給神的聖女,而他是守護她的大長老,若是逆天行事,當年的無塵和婉芸就是前車之鑑。

葉蘇文沒有回答南燕的問題,反問道:「妳既然信了那些話,為何還來見我?我不知道今後會怎樣,只知道和妳攜手並肩的那些子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有妳相伴,人生至此,復有何憾!」

燕咬了咬嘴嘆道:「三年前,我奉命下山,掌管辰月教對抗天龍門。如今我也是南家的繼承人,我的每一個選擇,都牽涉了無數人的身家命。我雖然不怕,卻怎能僅憑自己的情行事,卻不管別人的死活!」

葉蘇文知道她説的都對,而他並不想強迫她做什麼,説道:「在我心中,妳即不是南家的繼承人,也不是玄天宗的聖女,妳只是我的紅蓮。」説完輕輕在她臉上撫摸了一下,哀嘆一聲,轉身朝門口走去。

他只走出兩步便到一個温熱柔軟的身軀已貼在他堅實的後背上,耳畔傳來喃喃的細語,幾不可聞:「若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我願和你一起面對。」

雨晴來到臨江城時已是第五天的中午,空中高照,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將江邊的寒氣一舉驅散。

這臨江城背靠天劍山,面對着閩江,依山而建,是大梁有名的貿易都市。

城中一條大街由東到西,沿着江邊穿城而過,路邊酒肆店鋪林立,熱鬧非凡。

雨晴和常安在街頭並肩而行,聞到一陣陣從酒樓中散發出的飯菜酒香,更覺得飢腸轆轆,肚子裏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常安也餓了,便帶着她來到江邊一座大酒樓前,指着門上的橫匾道:「這裏的名菜『龍門跳』和『神仙醉』的花雕酒可是臨江城一絕。小姐既然來了,一定要嚐嚐,也算不虛此行。」

雨晴聽了不有些好奇,暗想什麼仙人龍門七八糟的。

抬頭望去,見這酒樓高有三層,修建的十分氣派,門口立柱上左邊寫着「世間無此酒」,右邊寫「天下有名樓」橫匾上書「醉仙樓」三個大字,笑道:「這店的名字倒是響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

兩人將馬給夥計,上了三樓,在窗邊景緻最好的地方挑了個座位坐下,叫來小二點了酒菜。

那小二一聽常安點的菜餚,便笑道:「這『龍門跳』是本樓的招牌菜,二位當真是行家,可是常來?」

常安知道他把自己當成了來往的客商,也沒否認,只是笑着微微頷首。

沒過一會温好的酒便端了上來了,不多時一道道冒着熱氣的菜餚也相繼上桌。

雨晴這才發現這道『龍門跳』原來是一條魚,背上用粉絲做成拱門樣子,上面擺了松子。

她正奇怪這菜為什麼叫這個奇怪的名字,卻見那魚兒突然撲騰翻騰了一下,彷彿跳過龍門,隨後一股湯汁從魚腹中出來,頓時濃香四溢。

常安解釋道:「這魚是新鮮的活魚,開膛後立即炸上汁,肚子裏填了凍,鮮美無比,不妨嚐嚐看。」

雨晴夾了一口放入嘴中,確是外焦裏,鮮香可口,頓時讚不絕口。

常安見她吃的高興,笑道:「原來小姐吃魚。」

雨晴道:「小時候常吃,只不過那小子做的魚味道卻不怎麼樣。」

她説着便想起了在百花谷中和謝無涯一起度過的那些無憂無慮的子,心中百集,一時有些失神。

過了一會,她才回過神來,問道:「這世間可真的有仙人醉,喝下後便能將那些煩惱一股腦的忘了?」説着將杯中的酒一口喝乾。

那酒入口時辛辣無比,等真的喝下去卻有一股濃香上湧,讓人陶醉其中。

雨晴一杯接一杯喝下,酒到杯空,不一會臉上已微微泛紅,有了幾分醉意,笑着問道:「我説常先生,你也算是建鄴有名的風公子,可有心上人?」

常安本想説個謊推搪過去,但隨即想到這主子可是擁有察之力的神眷着,自己一説謊怕是就被當場揭穿,只能垂頭喪氣道:「本來是有,現在卻説不準了。」

雨晴奇道:「此話怎講?」

常安道:「我在麒麟城有一位相好,本來約定我送公主回大梁後便去月輪與她相會,可如今恐怕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那姑娘長得極美,又温柔賢淑,追求者甚多,若是我回不去,被別人勾走了也説不準。」

雨晴見他一臉沮喪之,笑道:「男子漢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當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像你這般兒女情長,有什麼出息!再説這世間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何必非她不可?」

常安搖頭道:「我可不是什麼頂天立地大丈夫,也不想幹什麼大事業,娶生子老老實實的過子才是正經。這天下女子雖多,卻沒一個比得上她,我這輩子非她不娶。」

雨晴聽他説的發自內心,心想這小子倒也算是痴情,可比那姓謝的強上萬倍。

一想到自己以心相許,在桃花塢苦等了那人五年,卻被他斷然拋棄,絕情之極,心中惱怒,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之酒,罵道:「天下的臭男人大都三心二意、喜新厭舊,像你這般的卻沒幾個。你放心,一年後等我的位子穩了,你身上的毒也解了,便放你去與心人相會,姓謝的若是敢阻攔,我一刀劈了他。」

常安見她面紅若雲霞,顯然已有些醉了,心想到時候你們若不聯手殺我滅口,我這名字真要倒着寫了,嘴上卻不敢説,只能乾笑了兩聲。

正在這時,忽見一個小販打扮的人急匆匆跑上酒樓,一進門就大喊道:「長樂舫被燒,文大家被抓住了,大家快去看熱鬧啊。」

有些客商是外地人,不知道他所為何事,一臉莫名其妙。

而本地人聽了則一片譁然,議論紛紛,幾個子急的竟連飯也不吃了,急匆匆付了酒錢,就跟着那人下樓離去。

雨晴心生好奇,於是把小二叫了過來,從包袱裏掏出二兩銀子放在桌上,問道:「店家,這人是什麼病,一進來就大喊大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客人為何都跟着他走了?」

小二見了銀子,頓時眉開眼笑,解釋道:「長樂舫是城西一家有名的青樓,和周圍的賭場、當鋪一樣,都是天龍門的買賣。那姓文的名叫文怡,本來是一家青樓的花魁,歌舞彈唱,無一不。只是這女子長得雖美,心腸卻毒如蛇蠍,自從傍上天龍門分舵的舵主之後便掌管了長樂舫。她仗着有人撐,平時魚鄉里,無惡不作,為了找姑娘給那些有錢老爺們消遣,良為娼,也不知道毀了多少清白人家的姑娘。」

聽到這裏,雨晴不由皺眉道:「難道她敢在光天化之下強搶民女,沒有王法了嗎?」

小二撇了撇嘴,低聲道:「王法?那是對付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怎能約束那些修行者?那文大家既然有天龍門中的修行高手做靠山,誰又能管得了她。前年,她見買燒餅的王老漢家閨女長得漂亮,便派人去搶,扔下三十兩銀子,將王姑娘硬綁入長樂舫。只是這姑娘情剛烈,為了保住身子清白,竟用剪刀硬生生把自己下身扎爛,被送回家後沒兩天就斷氣了。王老漢帶着女兒的屍體去縣衙告狀,卻被告知這是她女兒自殘身體,與他人無關。王老漢連氣帶恨,一頭撞死在縣衙門前,好好的一家子,數內卻被害的家破人亡。」

雨晴大怒道:「這天龍門也太混帳了,難道沒人能制的了他們!天理合在!」

小二笑道:「這天理卻是有的,這兩年臨江城裏出了一個辰月教,專與天龍門做對。人家雖然也是修行者,卻處處與人行善,從不仗勢欺人,老百姓提來沒有不豎大拇指的。尤其是聽説教裏有一位聖女,法力無邊,濟世救人。她給富人看病一方千金,遇到窮人不但分文不取,反倒送藥錢,兩年裏也不知救了多少百姓。」

常安笑道:「聽你這一説,這位女子豈不成了救苦救難的九天女神下凡。」

「誰説不是啊,只是那神仙平只呆在天上,這位聖女卻在人間行走。據説她還有兩名助手,是一對夫,男的名叫張方外號神臂羅漢,女的叫陳有貞,人稱天外飛仙。他們平時行俠仗義,扶危救困,是兩位了不起的俠客。前些子他們將天龍門的賭坊燒了,將那惡霸王老虎當街誅殺,大快人心。今天卻是輪到了這文大家的頭上,這女人惡有惡報,臨江城裏的人哪有不去看熱鬧的道理。」

常安和雨晴對視一眼,心想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察訪辰月教,如今正有這個好機會,不妨也去看看。

於是二人付了酒錢,出酒樓牽了馬,按着店小二的指點,向城西長樂舫的方向走去。

這長樂舫倒也好找,兩人瞧見城西靠江邊的地方有一股濃煙升起,便順着方向尋去,連打聽也免了,不一會便來到了地方。

這長樂舫本是建在江邊的一處水榭樓閣,此時卻是烈焰熊熊,一片火海,在闢裏啪啦的爆裂聲中,不斷有立柱橫樑轟然倒塌。

大街中間的空地上圍了看熱鬧的百姓,對着中間不住指指點點,雨晴因為騎在馬上,卻也看的清楚。

只見眾人包圍當中立着一旗杆,杆下跪着四男一女五個人,一個個垂頭喪氣,一言不發。

他們身前站着一男一女,那漢子三十歲上下,方面虯髯,形容威武。

而那女子面若瑩玉,細眉鼻,長得極美,眉眼中卻是英氣人。

只見她一抱拳説道:「在下是辰月教的護法,名叫陳有貞。眾位父老鄉親不必害怕,今把這幾個惡人揪出來,便是因為他們作惡多端。請眾位鄉親把平所遭受的冤仇報上來,既然官府不為百姓做主,我辰月教今便為大家做這個主。」

她問了幾聲,卻無人回答,這些百姓平裏被欺負的狠了,雖然恨不得立即將這幾個惡徒碎屍萬段,心中卻仍怕事後有人追究算賬。

陳有貞見無人敢站出來,不覺微微皺眉,正待再加勸説,卻見一個拖着一條瘸腿的漢子走出人羣,對着跪在地上的人呸了一口吐沫,罵道:「兩年前,你們見我女兒美貌,便想將她搶入青樓。幸好我事先得到消息,讓閨女跟着她娘回孃家避風頭。你們這些惡人找她不到,便打折了我的右腿。我説的可有半句虛言?……」

他越罵越怒,罵一句打一拳,不多時便將一個長樂舫的惡奴打的鼻青臉腫不斷討饒。

眼見這些平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惡人此時只有下跪討饒的份,人羣中頓時罵聲四起,立時又有數人站出來指認他們的惡行。

幾番下來,憤怒的百姓再也不住怒火,一擁而上,拳打腳踢,將這些惡奴打的嗷嗷叫,地翻滾。

沒過一會,四個人便如死狗般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然昏死了過去。

陳有貞眼見再打就真把他們打死了,連忙伸手攔住眾百姓,朗聲説道:「這些人雖然可惡,卻只是打手,罪不至死。如今首惡在此,大夥兒還是想想如何處置這個惡婦。」

經她這一提醒,眾人才想起來跪在旗杆下的那個女子才是正主,這幾個惡人是她的手下,平時犯下的那些惡行也都是受她指使。

只聽有人叫道:「還用説嗎,殺了這個惡婦,給那些被她害死的姑娘償命。」

又有人説:「就這麼殺了她未免便宜,不如大家一起上,將這婦輪到死,也讓她嚐嚐被千人萬人蹂躪糟蹋的滋味。」

「不妥,不妥,這,如此豈不是遂了她的願,還是沉到江裏喂王八的好。」

臨江城中的百姓都恨透了這個惡毒的女人,只盼着她死的越慘烈越好,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各種折磨人的法子層出不窮。

忽聽有人道:「不如用鐵鈎子穿了她的肚腹下,掛在旗杆上示眾,讓她活活疼死,這才解恨。」

説這話的是一名屠夫,他想到店裏掛豬的法子不由口而出。

他話一出口,立時便有數人叫好,有手快的便跑到店裏取鈎子去了。

聽到這殘忍至極的酷刑,長樂舫的老闆娘文怡被嚇得面如土,渾身抖似篩糠,嘴鐵青,卻是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只見一道淡黃的溪水從她裙子下了出來,轉眼間便在她身子前匯成一大灘,一股刺鼻的味隨之散發出來,她竟被嚇得屎

見她出醜,人羣中發出一陣鬨笑。

陳有貞卻怕夜長夢多,見已有人取來了店裏掛豬的鐵鈎,便伸手示意大家不要再吵,大聲道:「這惡女害了我臨江城無數姑娘的清白和命,罪大惡極,今便將她在此地正法,以儆效尤。」説罷從旁人手中接過鐵鈎,一把揪過文大家的衣領,就要動手。

便在此時,只聽有人大喝道:「住手,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的賊人,光天化下膽敢聚眾鬧事,殺人放火,就不怕王法嗎?」

隨着説話聲音,人羣猛地向兩邊一分,一名四十歲上下手持長劍的胖子走了進來,在他身後跟着一羣手提鋼刀的大漢。

只見他一身淡紫蟒袍,銀線金邊,頭戴貂皮帽,中間鑲着一塊美玉,雖然身體肥胖,行動有些緩慢,倒也顯得雍容華貴,氣度不凡。

眾人見他手中倒提着寒光閃閃的寶劍,又見他手下那些人凶神惡煞,心中害怕,自然而然的後退數步,都離他們遠遠的站着不敢靠近,有人小聲議論道:「看啊,天龍門分舵的王堂主來了。」

陳有貞上下打量了一遍這位打扮的像土財主一樣的胖子,抱拳拱手道:「閣下就是飛影電光劍王堂主,久仰大名。」

雨晴聽説這人是天龍門的堂主,心中一動,悄悄對着他放出一絲察之力,卻發現這位仁兄的境界才剛剛到太玄天境,只比常安略微強一點,心想就這點微末的道行居然也能當堂主,也敢號稱飛影劍,臉皮當真夠厚,也不知道他劍法如何。

王堂主輕蔑瞥了陳有貞一眼,顯然沒把這個俏麗嬌小的女子放在眼裏,哼了一聲道:「妳就是辰月教那個天外飛仙?前些子你們殺了天龍門的弟子,我還沒跟你們算賬,今卻敢冒犯到本堂主的頭上,妳難道不知道這長樂舫是我的買賣?文大家是我的人嗎?」

他説話時眼光緩緩掃過周圍的百姓,被他看到的人均是心中一寒,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

跪在地上的文大家見到救星來了,拼命掙扎着站起,不顧一切的哭喊道:「王大人,救命啊,這些惡賊人要殺我……」

她話未説完,便發出一聲尖叫,卻是被一名辰月教弟子一拳狠狠打在小腹上。

這一拳打的著實不輕,她立即疼得彎下去,抱着肚子蜷縮成一團,舌頭也咬破了,血一個勁的沿着嘴角下,再也説不出話來。

陳有貞知道這位文大家就是王堂主的姘頭,她選在此處鬧事也是為了等他出頭,此時目的已然達到,心中暗喜,冷冷的説道:「這姓文的惡婦作惡多端,今罪有應得。你們天龍門平裏也沒少做殘害百姓的惡事,你身為堂主,難逃干係,今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咱們把以前的賬一起算算。」

她怕耽擱的時間長了招來官軍難以收拾,只想速戰速決,於是也不再廢話,身子一晃,閃到了王堂主身前,左手晃他的面門,右手一拳打他的小腹,正是通臂拳中的一招『中庭錘』。

王賓沒想到她説打就打,但見她這一招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卻正符合通臂拳中『拳打三節不見形』的至理,知道今遇到了高手,心中不由有些發慌。

但他仗着有兵器在手,又人多勢眾,卻也不怎麼懼怕,攢了一聲「好拳法」運劍如飛,與敵人鬥在一起。

他雖然體形胖大,動作卻不慢,只見劍光閃動,劍影紛飛縱橫,令人眼花繚,這『電光飛影』四字卻也並非得虛名。

雨晴不懂拳法劍法,看了一會也沒看出什麼名堂,只覺得那陳有貞拳法飄忽,每一拳都是由抖勁發出,配上靈動的身法,端的無影無形、變化莫測。

王堂主漸漸支撐不敵,被打的只有還手之力,只是他劍招花哨好看,一般人卻也看不出來。

又看了一會,雨晴意興索然,畢竟她所接觸的都是有通天徹地之能的大修行者,一出手就是移山倒海的威能。

在她眼中,這兩人既然擁有魂力卻如尋常江湖豪客般以拳腳功夫相鬥,實在是不可理喻,就像面前明明有大川湖泊卻非要從路旁溝裏取水一樣可笑,於是小聲對常安道:「這位天龍門的堂主怎麼如此差勁,就算你上去也能和他鬥上一鬥?」

常安知道她話裏諷刺自己,卻也不生氣,説道:「堂主的職責是掌管分舵,將天龍門發揚光大,修行打鬥自然有門中的長老負責。這位王堂主在臨江城不過數年,卻將分舵整治的興旺發達,在南家眼皮底下開了十餘家店鋪買賣,每年上繳的銀子是其他分舵的三倍,此人確是身懷大才。」

雨晴不服,反駁道:「這算什麼本事,還不都是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民脂民膏。」

常安心想妳身上那些華麗的衣服珠寶那件不是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嘴上卻不敢説,連忙轉開話題道:「快看,姓陳的要贏了。」

就在他説話間,中已決出了勝負。

只見陳有貞突然粉拳一晃,一拳變為三拳,自上到下分攻敵人面門、口、小腹三路,正是通臂拳中的絕招天河倒

王堂主眼前一花,閃避不及,正被一拳打中肩頭,向後一個趔趄。

陳有貞就勢跟上,一腳踢中他的小腹,將他踢的一個跟頭翻了出去,坐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她這幾招兔起鶻落,快似閃電,王堂主手下那些持刀大漢還沒來得及出手救援,他便被打的倒地不起。

這些人都是天龍門中的修行者,平橫行慣了,哪裏吃過這樣的虧,呼呼幾聲,七名手持鋼刀的漢子一起衝上,將陳有貞圍在當中,鋼刀齊舉,就往她身上招呼。

陳有貞見他們氣勢洶洶,也不敢大意,叫了一聲「來的好」,變拳為掌,使開游龍掌與這些人遊鬥。

但見她身法快捷如風,一身粉的花裙在刀光中穿縱橫,彷彿一隻蝴蝶在花叢中飛舞。

數招一過,只聽碰的一聲悶響,一名大漢被她一掌擊中右肩,肩骨頓時碎裂,一條胳膊耷拉了下來。

陳有貞雖然打中敵人,卻閃躲的稍慢,險些被一把鋼刀砍中,她心中暗叫一聲好險,不敢再冒險進擊,於是嚴守門户,穩紮穩打,一時和剩下的數人鬥了個旗鼓相當,難分勝負。

就在這時,站在旁邊一直沒説話的那個虯髯大漢突然説道;「給我,你退下。」説着向前跨出一步,眾人也沒看清他這一步如何邁出,卻見他落腳時已到了一名天龍門弟子面前。

那人突然覺得面前多了一個鐵塔般的大漢,心中一驚,舉刀就劈。

大漢也不躲,手臂上白光一閃,擋在面前。

長刀狠狠斬在那人小臂上,只聽卡嚓一聲脆響,他的手臂毫髮無損,鋼刀卻碎裂成數截,使刀的漢子「哎呦」一聲嚎叫,倒飛了出去,倒在地上扭動了幾下便不動了。

他一出手就鎮住了其他幾人,眾人只看到他胳膊一抬,那名同伴便飛了出去,至於具體怎樣出的招誰也沒看清楚。

愣了片刻,其中一人才反應過來,大叫道:「大家一起上,殺了他。」

面對衝上來的五名持刀惡漢,那大漢又是一步踏上,仍是隨意揮了揮胳膊,便聽道一陣慘呼,幾個用刀砍他的漢子都飛了出去,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還剩下一個出手稍慢的,眼見同伴都被這人不知用什麼法子打倒,舉在空中的刀便再也砍不下去,大叫一聲媽呀,轉身就跑,轉眼間已不見蹤影。

雨晴小聲在常安耳邊説道:「這人倒還湊合,應該勉強算是大魂術師了。」

常安心想,妳身邊不是大宗師就是大魂術師,這種人妳自然看不上,可在尋常百姓眼中,他們的神通卻與神仙無異。

眾百姓見那虯髯漢子如變戲法一般,舉手投足間將幾個天龍門中厲害的修行者打的生死不知,頓時聲雷動,一片雀躍。

陳有貞卻走到那漢子身邊,嗔怪道:「誰叫你出手了,我還沒打夠呢!」

那漢子紅着臉道:「娘子説的是,是我魯莽了。」

雨晴這才知道這人就是店小二口中那個外號神臂羅漢的張方,是陳有貞的丈夫,也是辰月教的護法。

陳有貞和丈夫説了兩句,突然想起一事,轉頭尋去,卻發現那王堂主早已不見蹤影,憤然道:「可惡,又讓那狗賊跑了。」

她隨即轉向旗杆的方向,卻見文大家正向人羣裏鑽。

原來她眼看着天龍門的弟子落敗,不甘心就此送了命,於是趁着大家忙着看熱鬧無人注意她的時候企圖趁逃走。

陳有貞一聲大喝:「想跑,哪有那麼便宜!」

兩步趕到她身旁,一把揪住頭髮將她翻了過來,又「撕拉」一把將她的衣裙撕掉,用裙帶將她的雙手死死綁住。

這樣一來,這位千嬌百媚的青樓老闆娘就赤條條的在眾人面前。

但見她體態婀娜多姿,玉豐盈,肢纖細如柳,部豐渾圓,肌膚若雪,潤澤如玉,小腹下一撮烏黑濃密,確是一個攝人心魄的尤物。

此時她頭髮被抓,頭頸無法活動,只能像蛇一般拼命扭動着光溜溜的身子掙扎,帶着口那兩點如雪中之梅般的小頭上下顫抖,又惹得人羣中一陣鬨笑。

「女…女…女…俠饒命……求求你…下回我再也不敢了…」文大家望見陳有貞手中那把帶着腥味道的黑鋼鈎,嚇得魂飛魄散,連求饒的話也説不利落了。

陳有貞面一寒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妳犯下的那些罪孽終要有個了斷。」説罷一腳踹在她的大腿部,只待她疼得一哆嗦將雙腿分開時,舉起手中鋼鈎,對準她腿間那柔的花蕊深處狠狠了進去。

文大家本想掙扎着躲開,卻被陳有貞一腳將大腿踹斷,部以下一片痠麻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鋒利的鈎尖刺入了她兩片豐腴的當間。

她只覺得下身一涼,一個冰涼的物件硬生生從道鑽進,隨後輕而易舉的穿破了子,一連鈎破好幾段腸子方才在她的小肚子裏停下。

一陣無法形容的劇痛從小腹深處傳來,讓她倒了一口冷氣,連發出一半的慘叫也硬生生嚥了回去,兩眼一翻,險些昏死過去。

只一鈎下去,這位美貌妖嬈的老闆娘就被的雙眼翻白,張着嘴呼呼氣,白沫子直從口鼻往外冒。

陳有貞眼看着她出氣多進氣少,已然丟掉大半條命,暗想她到底沒練過功夫,身子柔弱,恐怕經受不住如此酷刑。

她畢竟也是女人,心腸又軟,見眼前這個女子身體最的地方慘遭酷刑摧殘,疼的死去活來,全身不斷搐,連五官都扭曲了,不由生出幾分不忍。

然而她轉念又一想,這惡婦幾年中害了無數良家女子,實在是罪大惡極,今饒她不得,於是把心一狠,手上猛地加勁,將鈎子在她肚子裏一攪一拉,只聽噗哧一聲,一段染血的鈎尖在她上方肚臍眼下邊一點雪白的肚皮上穿透而出。

文大家眼看着那鐵鈎將她的肚腹穿,立時揪着嗓子像殺豬一樣尖叫起來,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然而她雙手被反綁無法自由活動,只能拼命扭動起纖細的肢,帶着雙腿踢,顯得即滑稽又詭異。

陳有貞取過繩子拴在鈎尾,腳尖點地縱身躍起,在旗杆上輕輕一蹬一踏,已借力翻上了三丈餘高的杆頂,這一手蹬天梯的功夫使得飄逸瀟灑,彷彿飛燕歸巢,頓時博了個堂彩。

她將繩子穿過杆頂拴旗繩的鐵環,從杆頂飛身跳下,又使了個千斤墜的功夫,猛地墜在地上,將那文大家如升旗一般拉到了杆頂。

只見她被鐵鈎勾着,高高倒掛在旗杆上,手腳在空中抓,白花花的身子順着風飄搖不定,倒真像是一面在空中飄舞的白旗。

她此時雖然痛徹心肺,神智倒也清楚,知道受了這穿腹之刑,又像店裏的一樣被掛在空中,肯定是活不成了,雖然心有不甘,卻也認了命,只盼着趕緊從這份無窮無盡的痛苦中徹底解

可事與願違,因為她受傷在腹部,肚子裏雖然被鐵鈎攪的七八糟,腸子斷成幾截,一塌糊塗,心肺要害卻仍然完好無損,因此一時無法斷氣,只能強忍痛苦,不斷髮出野獸般的哀嚎。

眾百姓見這惡婦終究伏法,臨死前醜態百出,心中的憤恨漸漸平息,卻仍對着她指指點點,罵聲不斷。

又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文大家因為失血過多,神智漸漸變得模糊,嚎叫聲也變成了低沉的呻,四肢軟綿綿的耷拉下來,只偶爾微微搐一下,便不再動彈,大量的血仍沿着她的手腳滴滴嗒嗒的往下淌,在旗杆下形成一個小水塘。

就在這時,只聽嗤的一聲輕響,那鐵鈎終於承受不住她身體的重量,將骨連接處的筋骨割斷,生生豁開了她的肚子,徹底離了她的嬌軀。

這一下她的身子就像一塊石頭,頭下腳上從三丈多高的杆頂直墜下來,碰的一聲正摔在青石板的地上,直摔了個頭破骨碎,腦漿崩裂。

只見她的小半頭顱連同脖子被一起砸到了腔子裏,鮮紅的腦漿立時了一地,再加上那些花花綠綠的腸子脂肪從她大開的肚子裏咕嚕嚕的冒出,片刻間就像是在地上開了個染坊。

可憐這位貌美如畫的一代名,本已離了風塵修成正果,成了青樓老闆,最終卻落得個肚破腸,腦漿塗地的下場,連個全屍也沒留下。

見她死的如此慘烈,陳有貞不由嘆了口氣,連連搖頭,人羣中也是不少人發出唏噓之聲,為她惋惜。

只有幾個被她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卻仍然不依不饒,有人用樹枝在她破開的肚子裏扒一通,將她的腸子挑了出來,又將她的心肺徹底戳爛。

也有人朝着她吐痰,用腳在她的屍上踢,更有幾個人乾脆解開子,對着她的屍身撒上一泡熱

陳有貞見文大家死後還被百般羞辱,實在有些看不下去,勸阻道:「她雖然生前作惡多端,可現在人已經死了,一了百了,你們又何必作踐她的屍體呢。」吩咐手下人將她的屍體扔到熊熊燃燒的火場裏,讓她和那座昔夜夜香歌舞的青樓一起化作飛灰。

陳有貞又取出從文大家房中搜出的銀子,分給那些平被長樂舫侵害的百姓,一切處理停當後才和丈夫一起上馬離去。

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雨晴突然轉過頭對常安道:「我以前總以為修行之人一心向道,世俗之事不過是過眼雲煙,不足為道。今才知道天龍門中原來都是這些販屠之輩,怪不得被的烏煙瘴氣,名聲敗壞,看來該好好整頓一下。」

常安不以為然道:「天下又有幾個能看破塵世的修行高手?天龍門百年如此,卻昌盛發達,換幾個人又能改變什麼,或許更加不堪呢。不過小姐用這法子敲竹槓倒是妙的很,抓個把柄嚇嚇那姓王的,有多少銀子也讓他吐出來。」

雨晴歪着頭想了想,説道:「天龍門中要大大清理一番,不止這個姓王的,那些不聽話的正好借這個機會除去。」

兩人正説着,忽聽有人高聲喝道:「大膽賊人,殺了人還敢留在這裏,簡直不把官府放在眼裏。」

雨晴循聲望去,卻見從長街西面並排來了兩匹高頭大馬,馬上其中一人身穿官服,是個官的,另一個正是剛才逃走的那個王堂主,二人身後還跟着十幾名官差,手拿,一副窮兇極惡的樣子。

雨晴見他們一路大呼小叫的直奔自己而來,似乎是把二人當成了緝拿的罪犯,心中奇怪,轉頭四顧,發現剛才那些看熱鬧的人早已散去,大街上空空的就剩下他們兩個人,顯的格外扎眼。

為首的官員來到雨晴身前,抬起馬鞭子指着雨晴喝道:「唉,我説你們兩個惡賊,既然在本官手裏犯了案子,就跟我去縣衙打官司吧。」

常安見了官服便知道這是府衙中捕頭,在朝中本沒有品級,若是亮出公主的身份,恐怕嚇死了他。

但他不知道雨晴這次來臨江城的目的,因此不願暴身份,在馬上施了一禮道:「大人認錯人了,那殺人放火的賊人已經跑了。我們可都是做買賣的商人,是良民,不是賊。」

那捕頭冷笑道:「商人?哪有隨身帶着兵刃的商人,我看你們長得一臉詐,一定不是好人,非即盜。」

常安知道他把兩人當成過往的商旅,準備敲上一筆,這叫宰肥羊,只要白花花的銀子送上去,賊人便成了良民,否則就算你是天大的好人也會被抓進大牢。

面堆笑的從懷中掏出一包銀子遞上,心想你這次卻是打錯了算盤,以後不但要把銀子加倍退回來,恐怕連這捕頭的位子也保不住了。

而雨晴從小就在桃花塢修行,後來又當了公主,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因此也本沒打算送銀子。

她見這官差居然膽敢敲詐到自己頭上,不由心中微怒,笑眯眯的伸手一抬,一道紫火在她指尖跳躍不定,正是九幽冥炎。

常安嚇得差點沒從馬上掉下去,他見謝無涯使用過對這種魂術,對它的威力印象深刻,知道只要被一小點紫火沾上,這位捕快大人恐怕連灰都剩不下。

雖説殺個小捕快倒也沒什麼,但若是暴了身份,讓人知道一位公主殿下在鬧市中殺死官差,那又成何體統。

他正要阻攔,卻聽那個胖子王堂主突然大叫道:「誤會誤會,這位是我天龍門從建鄴來的大長老,怎麼是賊人,兄弟想必是認錯人了。」

只見他在那個差官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那差官微微一愣,神變得有些古怪,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雨晴二人,臉上堆起笑容道:「原來是天龍門的大長老,誤會誤會,請二位不要見怪。」説罷帶着手下收隊走了。

等這些人走遠,王堂主趕忙下馬來到雨晴馬前,躬身施禮:「屬下不知殿下大駕光臨,失了禮數,罪該萬死。這裏説話不便,請駕臨寒舍講話。」

雨晴心想既然被認出來了,也不妨先和這位天龍門分舵的堂主瞭解一下當地的情況再作打算,於是和常安一起跟着他向城南走去。

三人穿街過巷,不多時便來到一座大宅子前,只見這宅子修建的十分豪華,硃紅的大門,燙金的門匾,上馬石下馬石俱全,門口還立着兩個大石獅子,看上去倒有幾分像縣衙,雖然不倫不類,卻氣派十足,正是王堂主所説的寒舍。

幾人跟着他來到內堂,雨晴在正位坐下,常安坐在下手,王堂主卻不敢坐,施了跪拜大禮,隨後恭恭敬敬的侍候在一邊等着她訓話。

雨晴見他一口一個公主叫的比親孃還要恭敬,微微皺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看出我的身份?」

王堂主連忙回稟:「屬下王正廉,正直的正,廉潔的廉,任臨江城分舵風順堂堂主。説來慚愧,屬下一直仰慕公主殿下的風采卻無福拜見,只得花重金從他人手中買了一副殿下的畫像,掛在內庭中每參拜。今一見,殿下卻比那畫中的女子美貌百倍,因此一時沒認出來,後我定要找名家畫師重新畫過。」

雨晴見他面堆笑,一個勁的溜鬚拍馬,不由心生厭煩,暗想你心的女子剛剛慘死,屍體還沒收斂,你卻能如此開心,真是個薄情無意的小人。

她這輩子最恨這種人,面容一冷道:「好一個正直廉潔的王堂主,建鄴的皇我住過,天龍門的總舵是我辦事的地方,我看跟你這豪華富麗的宅子一比也算不得什麼,堂主這些年撈了不少油水吧?」

王正廉聽她話裏不善,頭上冷汗直冒,連忙道:「小人對陛下和殿下的衷心天地可鑑,這些年一直兢兢業業為門裏辦事,從不敢懈怠,每年的收入都如實上繳。」

雨晴一拍桌子怒道:「你搜刮地皮,鬧得民怨沸騰,敗壞了天龍門的名聲,又是何道理?」

王正廉嚇得一哆嗦,連忙辯解:「那些無知刁民是受了辰月教挑唆,請殿下明鑑。」

雨晴本是要嚇嚇這傢伙,從他身上撈些好處,見他被嚇得面如土,心想這小子定會送上一分厚禮,暗地裏一陣竊笑,她正要出言索取賄賂,卻突然聽到「辰月教」三個字,不由微一沉,問道:「這辰月教的底細你可知道」

王正廉對辰月教恨之入骨,因此一直暗中調查,此時娓娓道來,從教義、教務,到教中擔任要職的各類人物,又講到那位法力無邊的聖女,直講了一個多時辰才説完。

雨晴見他將眾多紛繁複雜的線索理的清清楚楚,如數家珍,顯然事先做過充分的準備,心想這人雖然無,倒也有幾分才智。

最後又聽他説:「臨江城向來是由南家主掌,縣丞老爺慕大人就是南家的上門女婿。他本和屬下是好友,平時沒少送銀子孝敬,可這兩年辰月教作他卻在一邊看熱鬧,想必是受人指使,這辰月教必與南家有些關係。」

雨晴點了點頭,又問起那封求救的文書。只聽王正廉解釋説,前幾臨江城突然出現一隊從月輪來的商隊,裏面藏了個大修行者,他怕他們與辰月教勾結不利於天龍門,這才發文書請援。

這一下雨晴也是一愣,她收到的文書中並沒有提及大修行者的事情,若真是如他所説有從月輪來的高手,這事情就複雜了。

見雨晴眉頭微蹙,沉思不語,常安趕忙道:「我離開麒麟城時已打聽清楚,玄天宗大長老九霄下了嚴令,不許任何長老高手下山,怎麼會有人來臨江城?何況就算真的有大修行者來,如何能讓人認出來,這事未必當真。」

王正廉躬身道:「大人,此事千真萬確。我親自去看過,商隊中有個女子,一看就不是凡人。這些大修行者天天閉關修煉,不食人間煙火,和一般人的氣質大不相同,絕對假不了。」

常安見他信誓旦旦,也不由得不信,又細細打聽了那女子的年紀相貌,想了一會,突然轉頭對雨晴道:「她是玄天宗的大長老月樺,不知她來這裏做什麼?若是葉蘇文也和她一起下山就麻煩了。」

自從到建鄴後雨晴一手掌管天龍門,大權在握,混的風生水起,早就將葉蘇文這個人忘了,此時突然提起這位天下聞名的大宗師來,不由打了個寒顫,心中盤算要是讓他知道他兩個妹妹是怎麼死的,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怕是又多了個難的對頭。

幾個人又商量了一陣,最後決定還是先去天劍山莊試探一下,若是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再順藤摸瓜。

常安取出早就寫好的拜帖給王正廉,讓他去通知天劍山莊。

一切都安排妥當,到了下午雨晴接到了南家的回覆,於是在王家換好衣服,由常安和王正廉陪着前往天劍山。

天劍山坐落在臨江城南,和城北的閩江遙相而對,三座主峯有如三把直天庭的利劍,氣勢磅礡.

此時已是薄西山,霞光照的山林裏一片紅,雨晴三人沿着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不徐不疾的前行,一路欣賞着林中的美景,倒也愜意。

一路上王正廉又將南家的種種背景詳細的講了一遍。

家族百年前就是江南名門,自從二十年前輔佐皇帝李昊登基後更是飛黃騰達,如今掌管着整個大梁水路兩軍兵甲製造的工坊,可以説是富可敵國。

三年前老家主南亮退隱山林,周遊四海,將整個家族的基業給了幾個弟弟和長女南燕打理。

如今南燕已成為南家新一代的領袖,雖然沒有一官半職卻大權獨攬,據説前些子太子殿下還向這位南家的長女提親,説不準南家也能出一位皇后娘娘。

王正廉最後又憤憤不平的説道:「南家在臨江城獨霸一方,説一不二,本不把陛下放在眼裏!她南燕一介平民,明知公主駕臨,不但不來見駕,反而還要您親自登門,哪有這樣做臣子的道理!可見她平是多麼囂張…」

雨晴見他最後也不忘挑撥離間,不由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漸暗,幾人又走了一個時辰,終於來到一座高大雄偉的牌樓前,只見左右的立柱上書「落閩江靜,雲散劍山空」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正是到了天劍山莊的山門。

山門兩邊早已站了前來接的人,除了南家外臨江城的官員也來了不少,無數燈籠火把將昏昏暮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晚風中一名秀美如畫的女子抬步上,淡煙纖裙幾分曳地,衣襬下青束帶鬆鬆在間打了個結,乍一看仿若是氤在極淡的水墨上,飄然若仙,正是南家的大小姐南燕。

雨晴今也是心打扮,特意挑了一條華麗的金棠鳳裙,配着珍珠項鍊,光華四,風采照人,但她畢竟並非出身名門,珠光寶氣中難免帶着幾分俗氣,若是論氣質風度,和這位飄塵絕逸的南大小姐一比立時相形見絀。

眼見自己被比了下去,雨晴卻絲毫不放在心上,相反她覺的對面女子身上有一種説不出的親切,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覺,彷彿兩人是一對多年未見的姐妹。

她見南燕一上來就大禮相見,連忙上前攙扶,笑道:「聽説太子殿下已經向姐姐提婚,以後妳我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多禮。」

燕抬起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位銀瓶公主,一絲驚訝之情自臉上一閃而過,隨即回覆正常,宛然一笑道:「您貴為公主,我只是一介草民,禮數是不能的。」

兩人手拉着手一邊説笑一邊向山莊走去,常安和南家眾人在後面跟着,進了山莊又穿過幾層套院,最後來到了後花園。

小巧致的院子中間是一座八角亭,擺着一張八仙圓桌,正是今夜晚宴的場所。

雨晴一進院子就聞到一股清新淡雅的幽香,尋香望去,卻見牆角幾棵桂花樹開的正盛,一簇簇金黃的小花鑲嵌在綠葉中十分好看,不由笑道:「隆冬時節,桂花飄香,這院子裏想必是有陣法支持,那八角亭便是陣眼吧。」

燕也笑了笑:「殿下的眼力果然厲害,説的一點不錯,不過這陣法除了驅除冬的寒意外也沒什麼大用。」

説話間幾人來到亭中分賓主落座,這裏果然温暖如,似乎一切料峭寒意都被擋在了外面。

家百年豪門,自然不能像王正廉一個土財主家那樣富麗堂皇,從裝飾到傢俱無不大方雅緻,卻又自然樸實,若不是有那羊脂玉的筷架,倒像是文人雅士對酒詩的鄉間小宅。

若是在一年前雨晴恐怕要大為驚奇,説不定還會當場出醜,但這半年中她一直在建鄴做公主,各種豪華排場見的多了,眼界閲歷早已不同以往,謙虛了幾句後便安然坐了主位,和南燕有説有笑,推杯換盞,氣氛極為融洽。

一道道酒菜陸續端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閒話也説的差不多了,南燕這才進入正題,問道:「公主殿下這次來臨江城想必有事吧?」

雨晴點了點頭道:「自從我回到大梁一直都想來看看姐姐,這次有機會正好前來拜見。另外有些天龍門中有些俗物需要處理……」

她頓了一下繼續説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聽説此地出了個辰月教,為非作歹,專門與我天龍門作對,前些天還燒了分舵裏的店鋪殺了不少門徒,姐姐可聽説過此事?」説完後她微微斜眼掃過對方的臉,希望能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異常。

燕卻神如常,略微思量了一下應道:「辰月教這兩年確是鬧的很兇,聽説還出了一位法力無邊的聖使,過些子要在天劍山齊雲峯開壇講法,有不少臨江百姓都要去朝見聖女……」

兩人對答了一陣,雨晴察言觀,卻自始至終也沒看出任何異常之處,又問了幾句,見再也問不出什麼,於是話題一轉道:「聽説姐姐有個同胞妹妹叫南雲珠,有大神通,能知前生來世,恕在下冒昧,有一件事想向她請教。」

燕聽了,立即出為難之,説道:「妹妹最近染了重病,實在無法見外人。」

雨晴知道她是推,微笑道:「我也知道這是強人所難,但事關重大,若是雲珠妹子肯幫忙,我絕不會忘了南家的大恩大德。」

她言下之意便是會有重謝,誰知南燕卻本不為所動,仍是極力推辭,兩人頓時僵在了哪裏,酒席上的氣氛變得十分尷尬。

正在這時,只聽院外有個清脆的聲音説道:「姐姐,我的病已經好些了。既然公主殿下大駕光臨,親自來找我,若是駁了殿下的面子豈不是太不近人情。」隨着話音,一個身體修長的少女從月亮門走了進來。

燕見妹妹自己出來,也不便再阻攔,只得上前為雨晴引薦。

雨晴本以為南雲珠一定也和她姐姐一樣都是一笑傾城的絕美女,但見這女子相貌穿着都十分普通,怎麼看也不像是和南燕一母所生。

她心中不由一陣打鼓,拉着雲珠的手親密的説:「原來妳就是雲珠妹子,久聞大名,沒想這般年輕卻有如此通天神術,了不起,了不起。」

同時她指尖微挑,放出一絲察之力向她身上探查過去,然而結果卻讓她大為失望,這位雲珠小姐身上一絲魂力也無,確實只是一個不會魂術的普通人。

雲珠似乎沒有察覺,只是淡淡一笑道:「公主姐姐年紀也不大,身上的神術也很了不起,了不起啊。」

雨晴聽她話中有話,心中一驚,臉上不由微微變,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常安連忙圓場道:「公主殿下的造物神力自然十分了得,兩位都很了不起,是大大的女英雄。」

他本以為自己這麼一説,雙方必會一笑了之,氣氛便能緩和下來。哪知道南雲珠卻轉過頭盯着他從頭到腳不斷打量,臉上的神情又是驚訝又是古怪,看的他渾身一陣不自在。

之後雨晴跟着雲珠進內堂説話,大堂上就只剩下南燕,常安,王正廉和幾個作陪的官員。

此時席間身份以南燕最為尊貴,自然而然成為了眾人吹捧奉承的對象。

她本就十分瞧不起對這些混跡官場之徒,心中又惦記着妹妹和公主的談話,只是隨意敷衍了幾句臉上就出了厭煩之

眾人只裝作沒看見,繼續説笑敬酒,沒過多一會兒,只見銀瓶公主從內堂中走出,南雲珠卻沒有跟着送出來。

常安偷眼望去,見雨晴神如常,看不出是喜是怒,心中不由一陣打鼓,但他也知道若是她不願意説自己問了也是白問,索將好奇在心底,權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雨晴又和南燕閒聊了幾句後便起身告辭,南燕也不挽留,親自將公主一行送到山門外才返回山莊。

她一送走客人便匆匆回到內宅,在一間大屋裏早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等着她,正是葉蘇文和月樺。

原來月樺對葉蘇文知知底,知道他在中原沒有人,因此一下山就直奔天劍山莊,和他前後腳來到了南家。

葉蘇文執意要追查妹妹的下落,不肯隨她回山,她也無計可施,只得陪着他住下。

後來二人探聽到銀瓶公主掌管天龍門的消息,本打算去一趟建鄴詳察細訪,沒想到還沒等他們起身銀瓶就親自來了臨江城。

幾人一番商議後決定由南燕前去試探虛實,二人則留在後宅等待消息。

葉蘇文擔心妹妹的安危,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幾次都想衝到晚宴上親自問個明白,卻又生生忍住,此時他一見南燕回來,趕忙上去一把拉住她問道:「怎樣?」

燕直言道:「這位公主既不是銀瓶也不是青蓉。我和銀瓶妹妹在麒麟城一起修行多年,情同姐妹,而她卻不認識我,顯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不過這女子長得和銀瓶一般無二,第一眼看到她連我也誤以為是銀瓶妹妹下山了。我曾在席間旁敲側擊的打聽,她卻口風甚緊,沒有透半點消息。雲珠妹妹對她的來歷也一無所知,只説她和那個叫常安的跟班都不簡單。」

葉蘇文聽到並沒問出有用的消息,面漸漸沉下來,冷聲道:「妳既然知道她是假的,為何不將她留下來問個清楚?難道就這樣放她走了?」

燕為難的説道:「若是我執意不讓她走,不免令她起疑。不管怎麼説這裏是大,她是陛下親封的上公主,南家是做臣子的,我做事不能不為家族考慮。」

葉蘇文哼了一聲道:「那個叫常安的我認識,當他和青棉一起離開麒麟城,護送青蓉去大梁。如今我兩個妹妹不見蹤影,他卻跟在假公主身邊,其中必有蹊蹺,既然我們動不了公主,不妨把他抓來問問。」

燕略微沉了一下又搖頭説道:「這也不妥,且不説他是不是受人挾持,能知道多少真相。就算他知道內幕,卻一直躲在公主身邊,你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他擒來。一招不慎不免打草驚蛇。若要清這位假公主的來歷,還需從長計議細細察訪。」

葉蘇文聽她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不由怒氣上湧,不快道:「妳到底幫不幫我?若是你怕連累了南家,我一個人去察也就是了。」

燕知道他心情不佳,也不和他爭辯,只是柔聲安道:「就算要抓人也不能在臨江城裏動手,在席間閒聊中我聽她對辰月教似乎很興趣,幾後正好是辰月教在齊雲峯開壇講法的子,到時候她一定會去。我們不妨利用這個機會動手,就算惹出事端,一股兒腦推到辰月教身上也就是了……」

她將自己的打算細細説了,葉蘇文和月樺聽了連連點頭,都覺得有理。於是幾人又將一些細節商量了一遍,計議已定,分頭行事,暫且不表。

卻説雨晴回到臨江城後彷彿中了魔障,整足不出户,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裏,拿着一本紫金皮書翻來覆去的閲讀,時不時在空中胡比劃,手舞足蹈,有時竟連飯也忘了吃,就如得了失心瘋了一般。

常安見她所讀的正是從葉青蓉手裏搶過來的那本真知之書,心知這其中必有隱情,幾次想問明原因,卻都被雨晴毫不留情的攆了出來,於是也只得任由她瘋去。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第六清晨,冬裏天亮的晚,外面還是一片漆黑,常安正縮在被窩裏睡的糊糊,突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勉強睜開朦朧的睡眼,一眼便看到雨晴站在他的前,一雙妙目正目不轉睛的盯着他,不由嚇了一大跳,差點叫出聲來。

雨晴沒好氣的在他耳朵上重重捏了一把道:「快起來,今天是辰月教開壇説法的子,我們去會會那位法力無邊的聖使。」

常安這才想起雨晴早就説過要親自去探辰月教,只不過最近這位公主殿下突然變得瘋瘋癲癲,讓他把這事完全忘到了腦後。

他一直就覺得兩人人單勢孤,這件事實在太過冒險,事到臨頭心中更是隱隱到不妙,不由打起了退堂鼓,躊躇道:「殿下,我昨晚頭疼的厲害,恐怕…」

他話沒説完就乖乖的住了嘴,因為他清楚的看到一朵細小的火花在雨晴指尖亮起,正對着他兩腿之間,趕忙乾笑了兩聲改口道:「想必是屋子裏太悶了,去外面透透氣也就好了。」

於是兩個人梳洗打扮用了早飯,仍然扮成客商模樣,騎上馬直奔天劍山而去。

天劍山有三座主峯,南家所在的叫狼牙峯,而辰月教開壇的地方則選在了南面緊鄰閩江的齊雲峯。

雨晴和常安天沒亮就從臨江城出發,本以為能趕個大早,哪知道到了山腳下才發現山路上熙熙攘攘都是人,一打聽才知道,這附近幾百裏之內的信徒都趕來朝見聖使,有些離得遠的昨晚就來了,在山腳下寒夜裏生生凍了一晚。

雨晴和常安對望一眼,都覺得這辰月教着實有些門,居然能收羅這麼多虔誠的信徒。

兩人騎着高頭大馬向山上走去,路人見他們氣質不凡也不敢阻攔,紛紛讓到路邊,因此這一路走的十分順暢。

只不過後來山路越來越陡峭崎嶇,他們只能下馬步行,這一來速度便慢了許多。

常安一邊走一邊湊到雨晴身邊,笑嘻嘻的低聲問道:「殿下,那天妳到底向雲珠姑娘請教了什麼?」

雨晴快的答道:「我問她如果有一天我遭了大難,該如何行事。」

常安一愣,完全沒想到她會痛痛快快説出實情,於是又問:「那她是怎麼説的?」

這一次雨晴卻轉過頭不懷好意的盯着他,長長的睫微微上翹,眼眸中含了笑意,一字一句的反問:「你真想知道?」

常安心裏到一絲不安,他一貫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立刻住口不再多問。

兩人就這樣又默默的走了一陣,終於來到了山頂。

山頂上是一大塊空地,此時正是寒冬,山頂的草甸被積雪所覆蓋,雪中站了前來觀法的信徒,摩肩接踵,擁擠不堪,常安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塊地方供兩人站立。

空場當中早已立了一座簡陋的法壇,辰月教眾佈置在四周,張方、陳有貞夫婦二人負手立在一邊護法,只等着聖使駕臨。

初升,光照在信徒們凍得乾裂的臉上,彷彿罩上了一層淡淡的紅紗,於是所有人的面目都變得不那麼清晰。

望着那一張張糙麻木,似乎相同,卻又不同的臉,望着那一雙雙充期待、興奮難抑的眼睛,雨晴心中突然升起一陣莫名的慨。

命如螻蟻,人生苦短,轉瞬即逝,這一輩子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道自己一心向往男耕女織式的平凡人生活,就是如這些鄉下人一般,在渾渾噩噩中變老死去?

就在她胡思想之際,只聽陳有貞清了清嗓子大聲宣佈:「恭聖使!」

一陣耀眼的光芒從天而降,落英繽紛中,一個紅衣女子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

她的臉上帶着暗金的龍神面具,遮住了上半邊臉,頭髮高高挽了一個鬙,斜一隻青玉簪,一身紅裙彷彿花間的蝴蝶在山風中獵獵舞動,裙襬下出一雙如凝脂般白的沒有一絲雜質的赤足,沿着由七彩花瓣鋪成的地毯緩緩走上法壇。

飄渺動聽的聲音在山巒間回,而聲音裏的莊重卻令人肅然。

「……只要心中的虔誠不變,你們就永遠是我的兄弟姐妹,願女神的佑護和恩寵伴隨你們一生………」

一隻柔若無骨的手從裙袖中伸出,指向眾人,同時一道聖潔的白光自她手上發出,緩緩灑在信徒身上,霎那間驅走了一切寒冷與霾。

於是,一個老者高唱着歌頌女神瑤宓的頌歌雙膝跪倒,將額頭緊緊貼在地上。

虔誠的信眾們一個接一個跪了下去,轉眼間就在地上黑的跪了一大片。

人羣中只有雨晴仍然突兀的站立着,呆呆的望着對面的聖使,臉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就如同一尊泥塑。

就在紅衣女子伸出手的一刻,她也悄悄將一絲察之力放了出去,想借機摸摸這位聖使的底細。

然而當察之力和聖使手中白光接觸的一霎那,她卻如遭雷擊,雨晴清楚的到她的察之力只稍一接觸便完全融入了那道白光中,就如同雨滴落入湖水,瞬間消融的無影無蹤,連一絲漣漪也沒能起。

幾乎是在同時,一股浩如煙海的澎湃力量向她洶湧的撲來,似乎要將她連同整個世界一起沒,那本就不是魂力,那是她無比悉的九天星辰之力,與她身上的神力一般無二。

「這怎麼可能?」

她喃喃的低語着,身體卻不住的顫抖。

似乎是作為回應,她體內的星辰之力開始不受控制的沸騰起來,如烈焰一般無情的灼燒着她的五臟六腑。

她突然想起了玄天經最後半頁上的那句話:「女神瑤宓為九天至尊,掌控世間萬物,得女神眷顧者可得掌控之力。」

她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那是神力掌控!」

「她是玄天宗的紅蓮聖女!」

第七章:困獸

雨晴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玄天宗的紅蓮聖女,更沒想到連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説,就稀裏糊塗的上了手。

隨着那道看似温柔卻暗藏殺機的白光照在她身上,周圍的空氣漸漸凝結,凜冽的山風也驟然而止,山頂上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

然而這只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片刻之後天地元氣就劇烈的翻滾起來,變成了怒濤洶湧的大海,雨晴就如汪洋中的一葉孤舟,一次次被拋上尖,又墜入谷底,卻無力反抗,只能任由擺佈。

突然她覺得腿上一軟,腳下的岩石彷彿變成了泥潭,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拉扯着她陷了下去,而她的身體則在一瞬間重了數倍,雙腿頓時承受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發出一聲不甘心的怒吼,掙扎着站起,然而在那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變換無端的力量牽引下,任何動作都變得艱難無比,她的身子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如同一個醉漢,只勉強支持了片刻,就再次跪倒在地上。

看着她狼狽的模樣,紅蓮只是搖了搖頭,黃金面具下嘴角微微翹起,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她緩步走下法壇,一直緊抿的朱輕啓,淡淡的聲音如同一縷清風飄過:「一隻螻蟻也妄想挑戰神的權威,真是愚蠢。我是女神在人間的行走,妳一介凡人見了我卻不跪,就是對九天龍神的不敬,妳可知罪?」

雨晴跪在地上聽她教訓自己,氣得七竅生煙卻無可奈何。

要知各種大威力的魂術幻陣都是靠調動天地元氣攻敵,不論是術師,控劍師,還是武鬥者,魂術師之間的戰鬥本質就是看誰能更快更多的控制周圍的天地元氣,在這一點上擁有掌控神力的紅蓮佔盡了優勢。

剛才她舉手抬足間就掌控了十餘丈之內的元氣動,速度之快,控制之,令人匪夷所思,雨晴在她面前就如同三歲孩童,毫無還手之力。

紅蓮見她低頭不語,又問道:「妳到底是什麼人?到大梁有何目的?」

雨晴仍是不説話,心中卻迅速盤算着該如何逃

就在這時,一個冷若寒冰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妳到大梁假扮公主瞞天過海,妳真以為能瞞得了天下人嗎!我問妳,從麒麟城來的銀瓶公主到哪裏去了?」

雨晴心裏咯登一下,忙轉頭望去,只見人羣中不知何時站起兩個人,和紅蓮一起程品字形將她圍在當中。

其中一人是個四十歲左右卻淡雅如水的女子,手裏倒提一把巨刃,應該就是常安口中的月樺長老。

另一人正是剛才説話的男子,三十多歲,眉目清俊,卻不知道是誰。

雨晴突然想起了一人,口而出道:「你是葉蘇文?」

那人正是葉蘇文,他沒想到雨晴認得自己,先是一愣,隨後厲聲問道:「妳既然認得我,想必知道我找妳是為了何事。我兩個妹妹青蓉、青棉現在何處?」

到了此時雨晴心下已是一片雪亮:「紅蓮聖女和玄天宗兩大長老聯手在天劍山佈下圈套,為的就是她上鈎。劫殺公主之事就算沒有徹底敗,也再難隱瞞,今若是落到這些人手裏,下場恐怕慘不可言。」

葉青蓉斷氣時雙目圓睜、舌頭外凸的悽慘死狀仍然歷歷在目,她再也不敢想下去。

生死攸關之際容不得她再隱藏實力,索把心一橫,一點藍光華自膛中升起。

葉蘇文仍在厲聲詢問,雨晴卻一句也沒聽見,而是緩緩閉上雙眼,極力知周圍的元氣變化。

那點藍光華就像一顆種子在她體內發芽長大,將那道被強加在她道心上的青蓮樊籠生生撐開無數裂痕。

隨着裂痕的擴大,一絲絲察之力源源不斷的向外湧出,如觸手般探了出去。

於是四周世界中的顏一點點褪去,光線也漸漸隱沒,最後只剩下一片無邊的黑暗。

黑暗中一道道白的絲線散佈在她周圍,而這些絲線的另一端則指向紅蓮所在的位置,那一點耀眼的白光如同黑夜中的燈塔指引着方向。

當雨晴再次睜開眼時,無數星辰開始在她墨的眸子裏閃動幻滅,藍的星屑憑空凝聚,繞着她盤旋飛舞,她中的那點藍光華已然變成一顆參天大樹,支持着體內飛速旋轉的氣輪,無窮無盡的星辰之力奔湧而出,在她身周硬生生撐開一片天地。

一聲尖嘯中,星辰之力接連炸開,將那些被紅蓮所掌控的元氣攪得支離破碎。

兩股神力驚天動地的碰撞卻沒有絲毫聲音,只見空氣一陣扭曲,以雨晴為中心如漣漪般擴散出去。

眨眼間山頂上數百名信徒已東倒西歪的躺了一地,連哼也沒哼一聲就都七竅血而亡。

看着那倒了一地的屍體,紅蓮心中悲憤之極,她做夢也沒想到雨晴居然和她一樣也是神眷者,匆忙中只來得及用神力護住周圍的辰月教徒,而那些前來朝見的普通信徒卻都慘死當場。

她雙眼通紅,指着一個直到死還抱着母親大腿的小女孩對雨晴恨恨説道:「這些人都是不會修行的平民百姓,他們哪裏得罪了妳,妳如此濫殺無辜,就不怕女神懲罰嗎!」

雨晴只是冷笑:「這些人是被神力震死的,説到罪過,妳也有一半。」她説完也不願再多廢話,飛身而起,撲向紅蓮。

紅蓮見她來者不善,連忙伸出另一隻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不念咒不頌法,心念微動間一個法印已然在雙手間形成。

只見那法印形若蓮花,無數蓮瓣向四面緩緩綻開,頓時金光大盛,正是玄天宗諸法中威力極大的萬蓮絕魂大法。

然而這一次她又失算了,雨晴出手的對象並不是她,身形閃動間,她已然閃到一名年紀幼小的辰月教徒身前,一把將她抓住,向紅蓮擲了過來。

紅蓮知道她這一擲中定然藏了暗勁,若是硬接,這少女必然筋斷骨折而亡。

她這兩年一直和這些教徒朝夕相處,早已有了情,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看着她送命,只得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收了萬蓮絕魂大法,輕伸雙手,準備用巧勁化解其中的勁力。

就在她的手將要觸到少女身體時突聽葉蘇文大喊:「別碰她,小心九幽冥炎!」

紅蓮心中一驚,只覺熱氣撲面而來,想也不想,連忙收手向後疾躍。

卻見那翩翩少女在一聲悶響中炸的血紛飛,一團藍的火焰升騰而起。

她認得那藍火便是毒之極的九幽冥炎,只要沾上一點就會被燒的三魂七魄盡散,剛才若不是葉蘇文提醒,恐怕她已化為飛灰。

她從小生長於名門望族,後來去麒麟城做了聖女,在山上苦修,從未經歷過這般不擇手段的生死搏殺,此時一顆芳心怦怦跳個不停,臉卻蒼白如紙。

雨晴見謀被識破,心中大罵葉蘇文,不等紅蓮一口氣上來,便縱身而上,手中銀光閃動間已多了一雪白的法杖。

只見法杖上一道奪目光華驟然升起,彷彿山巔又多了一輪烈,直的地上雪花紛飛,形成一道犁溝,凌空向紅蓮擊了過去。

紅蓮見多識廣,一看雨晴出手便知那是天龍門的鎮門之寶『白鳳法杖』。

她知道這件法寶一直在浦何手中,威力極大,因此絲毫不敢大意,伸手掐了個法訣,只見一道墨綠的光芒從她背後飛出,卻是一把一尺多長薄如蟬翼的小劍。

那劍一飛離她的身體,便如游魚般了上去,緊接着就是一陣叮叮噹噹的清脆撞擊聲,也不知和白鳳法杖碰撞了多少次。

雨晴見到紅蓮的控劍手法便猜到她是控劍師,再這樣糾下去恐怕難以取勝,索以命換命,大吼一聲,白鳳法杖掙了墨綠小劍的糾直奔紅蓮而去。

紅蓮眼見不好,連忙閃躲,卻仍慢了半拍,只聽一聲悶哼,她的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一道血線沿着嘴角緩緩淌下,顯然受了些傷。

同時卡啦一聲輕響,一道裂紋出現在金面具正中,隨後面具斷為兩半,掉在地上,出了下面那張清理無雙的容顏。

雨晴雖然傷了對方,自己也不好過,那把綠的小劍再她左大腿外側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一下子將長裙浸透,若不是她在最後時刻及時閃避恐怕已然被穿腹而過。

然而她對自己身上的傷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着對面那個眉目如畫的女子,咬着牙惡狠狠的獰笑道:「南大小姐,原來妳就是玄天宗的紅蓮聖女,妳騙的我好苦。只是妳在這裏聚集信徒,妖言惑眾,又妄圖刺殺大梁公主,就不怕被誅九族嗎?」

燕見身份被識破,也不驚慌,淡淡的説道:「妳這個公主是假的,真的銀瓶還在麒麟城,若要論起來,妳這欺君之罪恐怕還在我之上。」

雨晴大笑道:「妳説我是假的又有什麼證據,陛下會信妳才怪。」

論鬥嘴南燕如何比得過雨晴的伶牙俐齒,她只是嘆了口氣道:「陛下也許會相信妳,只是妳今恐怕再難離開這裏。」

「那也未必。」

雨晴嘴裏説着手上升起一道九幽冥炎,如一層藍紗般覆在了白鳳法杖上。

她正要衝上去拼命,心中卻猛地一寒,一種極度危險的覺湧上心頭,急忙轉過身,卻見一道白練宛若一條張牙舞爪的銀龍,直撲她的面門。

偷襲雨晴的正是葉蘇文,他本礙於長老的身份不願出手,但後來見雨晴心狠手辣,招層出不窮,生怕紅蓮吃虧,這才不得不親自下場動手。

雨晴大罵:「兩個打一個,好不要臉。」

手中的白鳳法杖了上了那條銀龍,哪知道這一下卻吃了大虧。

那銀龍雖然看似剛猛,卻是由法寶天蠶絲索所化,那天蠶絲索實乃世間至柔至韌之物,白鳳法杖劈在上面毫不受力,待她勁力衰竭才陡然發力,化作無數銀絲線牢牢住杖頭,附在杖上的九幽冥炎竟奈何不了它半分。

絲索順着杖身如遊蛇般繞上來,當它觸碰到雨晴手指的一刻,突然散開,化為無數白的蝴蝶,繞着她盤旋飛舞。

恍惚間雨晴赫然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銀白的世界中,山頂的樹木岩石都已消失,連天地也連成了一片混沌,化為純淨的沒有一絲雜的白,彷彿身處一個巨大的白繭中。

雨晴仰天發出無聲的咆哮,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無數藍星屑飛旋而出,如一顆顆飛逝的星撞擊着周圍白的繭壁。

霎那間無數裂痕出現在白繭之上,隨着一陣喀拉拉的碎裂聲,白繭終於破裂,重新化為無數蝴蝶飛開,於是她的世界恢復了正常。

這只是短短的一瞬,然而葉蘇文就利用她失神的片刻欺到近前,左掌猛地擊出,打向她的口。

雨晴急忙伸手格擋,卻突然覺得手上一沉,胳膊竟不受控制的折了回來,同時無數看不見的蛛絲將她的身體死死住,完全制住她身上的星辰之力。

她知道這必是南燕搗的鬼,心中大罵,可再想躲避已然晚了。

於是葉蘇文這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她的口,雨晴只覺得好像被一柄大錘擊中,肺裏的空氣被生生擠了出去,腔內一陣咯咯悶響,不知斷了幾肋骨。

而更令她絕望的是,當葉蘇文的手掌貼在她口的那一刻,一股凌厲之極的魂力侵入她的身體,如刀子般將她體內的氣輪割的支離破碎。

雨晴頓時腹中疼痛難忍,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昏死過去,嗓子眼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身子如斷了線的木偶般軟綿綿癱在地上。

月樺見她倒在地上,接連大口吐血,顯然傷的極重,不由得然變,大聲叱喝道:「她是青蓮聖女,莫要傷她。」

葉蘇文卻知今一戰事關生死,若是讓這個勁敵緩過氣來逃走再抓就難了,於是對月樺的話置若罔聞,反而飛起一腳點向雨晴的小腹,準備徹底廢了她這一世修行。

然而他剛一提腿卻突然到背後惡風襲來,不及多想連忙向左疾閃,堪堪讓過了那把呼嘯而來的巨刃。

只見月樺臉鐵青的站在他和雨晴之間,手中的龍骨鉞直指他的口,聲音顫抖的説道:「葉蘇文,你…你到底想幹什麼!當年你我都在女神神像前發過誓,用生命守護擁有神力的聖女,難道你都忘了!今你以下犯上打傷青蓮聖女,就不怕女神降罪嗎!」

葉蘇文搖頭道:「月樺,妳好糊塗,我妹妹才是青蓮,這個聖女是假的。」

月樺冷笑一聲,針鋒相對道:「假的?我剛才親眼看到她施展星辰之力,難道也是假的?她能得到女神的眷顧擁有神力察,是真正的青蓮聖女,你我都是她的奴僕。你將她打傷已然犯了滔天大罪,你卻不知懺悔,還要再下毒手,若不是看在相識多年的份上,我……」

她終是沒有把話説絕,轉口道:「我這就帶她回麒麟城去見九霄師兄,你好自為之吧。」説罷就要伸手去扶雨晴。

葉蘇文知道月樺從小在麒麟城長大,是女神最忠實的信徒,難免迂腐偏,她認準的事情斷改變,更何況一時三刻又哪裏講的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他眼看着假銀瓶掙扎着撐地坐起來,似乎還能活動,心中焦急萬分,厲聲道:「若是讓她跑了,紅蓮和妳我都有大禍。妳快給我讓開!」

月樺卻一步也不肯退讓,橫刀而立,冷目相對。

雨晴本以為這次必死無疑,卻見月樺突然跳了出來為她出頭,如同抓到一救命的稻草。

她察言觀,見月樺説的十分誠懇,顯然發自內心,又聽她稱自己為主人,心中一動,連忙説道:「月樺長老,妳是好人,是女神忠實的信徒。葉蘇文這個叛徒已經背叛了女神的信仰,妳殺了他,我馬上隨妳回麒麟城去。」

葉蘇文聽她挑撥離間,氣的七竅生煙,眼眉倒豎,無奈有月樺擋着卻無法動手。

雨晴見他僵在那裏沒動,又火上澆油道:「葉蘇文,你兩個妹妹對我不敬,已被我處死。她們的屍體都被九幽冥炎焚盡,連灰也沒留下,你這輩子是別想找到了。」

葉蘇文就算再沉得住氣也無法忍受她如此挑撥,虎吼一聲,抖起手中的天蠶絲索,向着雨晴頭頂擊去。月樺以為他真的要下毒手,連忙揮龍骨鉞戰,兩人頓時鬥得難解難分。

紅蓮站在一旁,正低着頭凝神思索假銀瓶的真實身份,沒想到事情還沒查清楚,自己人卻先打了起來,連忙叱道:「你們快住手,有話好説!」

然而相鬥的兩人都是大宗師級別的修行高手,這一手互不相讓,施展種種大威力的魂術,又哪是説停下來就能停下來的。

便在這時,只見人影一閃,一個人衝了過來,打橫抱起地上的雨晴,拔腿就跑,不是別人,卻是剛才消失不見的常安。

原來他看到雨晴被紅蓮的神力的跪在地上動彈不得,暗叫一聲不好,便偷偷逃到遠處一塊巨石後藏了起來,因此山頂上大部分人都被神力震死,他卻逃過一劫。

後來他見雨晴被打倒,知道大勢已去,本想溜下山獨自逃走,卻突見來自麒麟城的兩大長老打了起來,正是難得的良機,於是這才出手相救。

紅蓮見躥出一個人來救走假銀瓶,也是嚇了一跳。

而更令她詫異的卻是兩人逃跑的方向並不是下山的道路,而是對面的懸崖絕壁。

她這一愣神的功夫也就沒有出手阻攔,心中暗想:「難道這傢伙慌之中竟然連方向也錯了?山頂上就這麼大地方,他們又能逃到哪裏去?」

卻説常安抱着雨晴幾步就跑到懸崖邊,只見腳下萬丈深淵裏雲霧繚繞,飛鳥盤旋,谷底不遠處就是滔滔過的閩江,江水湍急,怒濤擊石發出的陣陣轟鳴清晰可辨。

此時雨晴也看到那萬丈懸崖,心中本已升起的一絲希望立時化為烏有,變為深深的絕望,心想「人又不像鳥兒一樣會飛,從這裏摔下去必然粉身碎骨,看來今就要命喪於此,暗罵自己怎麼挑了個如此糊塗的跟班。」

常安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大喊道:「用白鳳法杖!」隨即從懸崖上一躍而下。

如簫笙般的鳳鳴聲從山崖下響起,響徹雲霄,一隻白鳳展翅騰翔,銀的羽在冬光下閃爍着柔和的光澤,負着雨晴和常安向閩江上滑翔而去。

望着遠去的白鳳,南燕驚得張大了嘴,她早就知道『白鳳法杖』是天龍門的鎮門至寶,可萬萬沒想到它居然可以真的化為鳳凰,實與神器無異。

月樺和葉蘇文也停手不打,愣愣的望着逃走的假公主,心中也是一樣的驚駭。

然而就在此時變故突生,一道閃電毫無徵兆的劃過晴空,緊接着一聲刺耳的尖嘯響起,閃電不偏不倚劈在白鳳身上,一聲哀鳴中白鳳化作無數飛舞的羽被山風吹散,上面的二人就如兩塊石頭般從高空直直的墜下去,落入閩江當中,眨眼間就被咆哮的江水所沒,不知所蹤。

山頂上的三人誰也沒有説話,又有誰能想到竟會有人藉此時機暗中偷襲,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過了良久後南燕才喃喃道:「那是鬼牙和追影,它們是我親手打造的神弓利箭,三年前送給了山散人,沒想到這人居然會躲在暗處,若是讓我抓住她……」

可事到如今再説這些又有何用,她只能長嘆一聲,和葉蘇文商議着如何搜索找人,下山去了。

再説雨晴經過常安提醒方才想起白鳳法杖的妙用,連忙施展魂術將法杖化為一隻白鳳,載着二人遠去。

她絕境逢生,心中十分得意,正盤算着回去該如何在陛下面前奏上一本,將南家搬倒,卻突然到一陣心悸,隨即看到一點寒星劃過天際,速度快極,竟在後面帶出一道長長的白氣旋。

雙魚湖遇襲的那一幕猛地在她腦子重現,她心知不妙卻已來不及躲閃,只到全身猛地一震,一股劇烈的疼痛從小腹傳來,身下的白鳳也隨之消散於無形。

失去了依託後她的身子飛快的向下墜去,山風如刀子般從身邊刮過,她心中最後一個念頭就是「這回死定了」,然後就一頭墜入了冰冷的江水中。

江面下漆黑一片,雨晴隨波逐,被水下的暗卷着向江底沉了下去。

重傷之下她再也無力掙扎,只能任由江水灌進肺裏,隨着肺裏最後的一絲空氣被榨乾,她的神智也開始模糊,只覺得身邊越來越黑,越來越冷,似乎整個世界都在離她遠去。

「原來死亡就是這樣,間、冥河、奈何橋、孟婆湯都是騙人的,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

在孤獨與無助中,四周變得異常安靜,她靜靜的躺在無盡的虛無中,即不能行動也不能呼,腦子裏漸漸變為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細細的低語在她耳邊響起,似乎是有人在呼喚着什麼,聲音柔和而親切。

一道微弱的螢光出現在遠處的漆黑中,晃晃悠悠的向她飛來,越來越亮,直到形成兩道光明的大門。

大門緩緩打開,雨晴睜開眼睛醒了過來,那個悉而温暖的世界終於又一次回到了她的身邊。

刺眼的光下,她漸漸看清了周圍,只見常安正伏在她身上一邊呼喚着她的名字一邊有節奏在她口擠

知覺開始回到她的身上,一種説不出的難受噁心從腔裏傳來,她下意識的張開嘴吐出一口混着血的江水,中的噁心頓時減輕了許多。

見她醒過來,常安如釋重負,累的癱倒在地上,只顧着氣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看着眼前的一切,雨晴突然覺得這一幕是如此的悉,很多年前百花谷中那個天繁星的夜晚,她也是這樣不顧一切的跳入水中救起了那個心的少年,也是這樣和他肩並肩躺在水邊,氣望着天空。

只是她實在想不明白常安為何要救她,救一個很可能會殺他滅口的死敵,難道他瘋了不成?

就算他一時糊塗想救自己,從那樣的萬丈高空摔下來,不死也會被水拍暈,哪裏還能救人,他一個剛剛開始修行的初醒者又是怎麼做到的?

無數的疑問只能暫且留在心中,因為隨着知覺的完全恢復,疼痛也再次回到了她身上,讓她發出一聲低沉的呻

常安這時也緩了過來,轉過頭説道:「當時妳正好落在我身邊,我看着妳被江水捲走,就一把抓住頭髮把妳拖了上來。還好,妳沒死。」

儘管雨晴對他的話半信半疑,但自己的命確是他所救,想起剛才他臉上的焦急之,她心中一陣動,動情的説道:「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謝!」

常安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説道:「現在不是説這些的時候。妳還能走嗎?我們必須馬上離開,若是被那偷襲之人找到,誰也活不了。」

雨晴掙扎着抬起頭看了一眼自己小腹上的傷口,只見一斷箭在小腹左側大腿部,血還在從傷口緩緩滲出,被江水一浸,在裙子上印出一片淡淡的粉

她伸出一隻手死死捂住腹部的傷口,另一隻手撐着地想坐起來,可稍微一動就牽動了傷口,火燒一樣的疼痛立時從小腹一直延伸到腔,直疼的她面慘白,一頭冷汗,身體一顫,差點再次暈死過去。

見她受傷如此之重,常安也十分無奈,他走到雨晴身邊,將手到她腋下,扶着她坐起,説道:「可能會有些疼,不過我們沒時間了,我背妳走……」

他話未説完,卻聽到一個惻惻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山石後響起:「別費心了,人死了就再也不用受這些痛楚,豈不痛快。」

隨着人聲一個嫵媚妖的女子從山石後轉了出來,只見她穿着一套灰緊身衣,緊緊地繃在身上,將一條曼妙的曲線恰到好處的凸顯出來,間扎着一條青束帶,背上揹着一把足有半人高的巨弓,雙眼閃着爍爍寒光,如毒蛇般盯着二人。

常安驚呼道:「妳是西蠻王庭的大國師,山散人。」

此女正是山散人,她從建鄴太子府出來就一路追蹤雨晴來到臨江城,只不過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

後來南燕等人在齊雲峯設下圈套雨晴上鈎,她本想借機下手,卻從心裏懼怕葉蘇文等人,不敢上山,只能在山下閩江邊閒逛,等待時機。

哪知道這一次卻歪打正着,正巧碰上雨晴駕鳳逃走,於是便出了那奪命一箭,一擊成功。

散人顯然沒想到在這裏會被認出來,不由微微一愣,不過她倒也不放在心上,反正這兩個人都要死,死人知道再多的秘密也是死人,又有什麼用。

見她步步近,常安猛的從出名劍秋魚掃,指着她惶然道:「你要幹什麼?別過來!」

散人沒有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卻更加嫵媚,柔聲説道:「你是和公主一起出來的,如今公主死了,你卻一個人回去,怎麼向陛下代?與其被誅九族,不如今和公主一起上路,死了也能追封個護主的功臣。」

她説着伸出一手指,白的光華如一朵雪蓮在她指尖漸漸綻放,散發出美麗卻致命的光芒。

顯然她認為對付這個只有本源天境的菜頭用神箭實在是費,只要用一手指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他從世間抹去,就像碾死一隻螞蟻。

見常安拔劍敵,雨晴的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若是用這件法寶出其不意的偷襲或許還有一絲希望,可如今他卻把這最後的底牌也亮了出來,對方有了準備,在接下來的正面對戰中他又如何是一個大魂術師的對手。

看着常安不知死活的胡舞動着短劍,她急的大叫:「你不是她的對手,你難道瘋了嗎!快逃!」只是力後她拼命的叫喊卻變得細若蚊蠅。

常安只當作沒聽見,反而踏上一步。

他當然沒有瘋,他很清楚山散人一定會殺二人滅口,若是此時轉身逃走,將後背留給敵人只有死的更快。

他不想死,所以沒有逃,而是揮舞着短劍咆哮着衝了上去,他決定要像一個男人一樣戰鬥一次。

散人對重傷的雨晴尚有一絲忌憚,卻本沒把常安放在眼中,見他楞頭愣腦衝上來,連看也沒看,只是如同趕走一隻蒼蠅般隨意伸指輕彈。

而破綻百出的劍網瞬間被穿,那道一直在她指尖跳動的耀眼白光向着常安頂門去。

雨晴知道憑他的修為無論如何擋不住這一擊,不由偏過頭,不忍看他慘死在自己面前。

一聲驚慌的尖叫在山谷中赫然響起,聲音淒厲,明顯是由女人發出。

雨晴轉頭看去,只見山散人已如一隻受驚的小兔般跳開,正惡狠狠盯着常安,眼中充了疑惑與憤怒,她右手上鮮血淋漓,兩手指被其削斷。

原來就在散人自以為得手時,常安卻突然腳下一滑,身子向後倒去,舞的短劍正巧回削,這樣一來她便自己把手硬送到了劍鋒上。

若是一般的利器她也不懼,可那劍偏偏是專破魂力的名劍『秋魚掃』。於是劍鋒毫不受阻的破開她的護體魂力,將她右手兩手指其削去,若不是她應變的快,急忙撤招,恐怕連同整隻右手都會被削掉。

散人身經百戰,從來就不相信運氣一説,她那一指看似簡單,實則快若閃電,又是看準了對方的破綻所發,一般的修行者絕難抵擋。

然而這個初入修行的小子不但輕而易舉的躲開還能反擊傷她,那麼只有一個解釋,就是他在她出手之前就事先做出了反應,難道他能分毫不差的預知自己的行動?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濃濃的黑氣從山散人身上湧出,漸漸化成一片化不開的黑霧氣散佈在四周,此時她已決定盡全力先殺了這兩個人再説,死人身上就算有天大的秘密也不再重要。

隨着一聲長嘯,黑氣猛然收攏,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把黑長矛,那是她的本命魂器,墨魂。

常安見她動用了本命魂器,知道她要拼命,於是搶先動手,一個箭步衝上,手中的短劍直刺她的哽嗓咽喉。

散人黑矛橫掃,擊向他的頭顱,快若奔雷,呼呼的風聲中竟帶起一道殘影。

然而她的一切動作卻似乎都在常安預料之中,就在她動手前的一刻,他的身子已然一個趔趄,向前撲倒,剛好躲過了那片駭人的黑影,手中的短劍狠狠刺入了散人的小腹。

只是那劍尖刺入她身體不到一寸就硬生生停了下來,似乎被什麼東西死死夾住。

直到此時一面暗紅的盾牌才在她小腹之上浮現出來,盾呈狼頭狀,閉合的狼牙剛好咬住了秋魚掃。

常安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原來敵人的本命魂器除了那黑矛外還有一面狼頭盾。

散人冷笑一聲,一腳踢在他口,常安頓時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了出去,摔在數丈之外,哼哼唧唧的一時爬不起來。

散人看着自己腹部上外翻的刀口,氣的咬牙切齒,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這短劍的鋒利,這一劍雖然被她的本命魂器血狼盾擋住,劍尖卻仍刺破了她柔軟的肚皮,劃破了一段腸子。

此時她只覺得肚子裏痛如刀絞,疼得冷汗直冒,忙伸手捂住傷口,面容也變的扭曲起來。

「你竟敢傷我,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她咬着牙一步步向常安近,手中的矛上黑氣翻滾,她要讓這個可惡至極的小子受盡酷刑後在萬般痛苦中慢慢死去。

此時常安身上的那股『英雄氣概』也已不見,他下意識的向後挪去,只想離這個發了瘋的兇惡女人遠一點。

就在這時,一陣誦聲從另一邊響起,飄渺的聲音彷彿來自天邊,卻又神聖而不可褻瀆。

散人心中大驚,忙轉頭望去,卻見重傷不起的公主不知何時已然依着一塊巨石站了起來,她低垂着頭宛若進入睡,散的長髮幾乎遮住了整張臉,誦聲正是從她嘴裏發出。

就在她深大事不妙時,誦聲戛然而止,山谷中頓時陷入了一片靜寂,連滔滔奔騰的閩江似乎也在這一刻凝結斷

公主緊閉的雙眼終於緩緩睜開,一絲幽光閃過,目光所觸之處煙塵四起,地上的鵝暖石竟在瞬間被分解成無數細小的塵埃。

「真知之瞳!」

散人嚇得魂飛破散,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向後疾躍,企圖避開那道死神的目光。

此時她已鬥志全無,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然而一股寒意猛地從她心頭升起,她的身體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一聲輕輕的「噗哧」從身後傳來,那是鋼刀切入血的聲音。

到一股冰冷從後心侵入,緊接着眼前一黑,一陣無法言表的疼痛讓她在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片刻後她才緩過神來,下意識的低頭一看,頓時目瞪口呆,只見一段染血的劍鋒從她左凸起處透了出來,鮮血正順着劍尖滴滴嗒嗒的淌下。

「怎麼會這樣?那小子是什麼時候跑到我身後的?我怎麼會自己撞了上去?」

帶着無數的疑惑,她伸手抓住了劍尖,受着温熱的血從指間溢出,也將她身上的生機一點點帶走。

她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血從鼻孔和嘴裏不受控制的躥出來。

她知道自己的肺被刺穿了,這是致命傷,難道這裏就是她的葬身之所?

她不想死,更不想糊里糊塗的死在異鄉,她是高貴的西蠻王庭國師,在大草原上就連女王殿下都要讓她三分,她怎麼能就這樣死去,死在這荒郊野外,任屍體被野狗啃食。

她不甘心的睜圓了眼睛,張大嘴發出一陣無聲的咆哮,右手緊握着從口透出的短劍,左掌猛然反轉,凝聚起最後的力氣向後擊去。

然而就在她出手前的一刻,短劍卻猛地向下划動,鋒利無比的劍刃彷彿是燒紅的刀子切在油脂上,瞬間將她開膛破腹,一直劃到她肚臍以下才停住。

疼痛使她的手臂一陣痙攣,隨後軟綿綿的垂了下來。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肚皮像一個破口袋一樣撕裂開來,裝在裏面的腸子肚子和各種不知名的冒着熱氣的內臟爭前恐後的湧出來,掛在體外。

顫抖的雙腿再也經受不住她的體重,她雙膝一彎跪倒在地上,身子晃了一下才向後倒了下去,摔在河灘上,發出一聲悶響。

見勁敵終於倒下,雨晴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轉向常安問道:「你怎麼樣?她剛才可傷到你了?」

常安擦了擦嘴角的血,連聲道:「好險!好險!幸虧我躲得快,若是被她那一腳踢實,我恐怕已筋斷骨折吐血而亡。早知道妳能使用『真知之瞳』這樣的恐怖魂術,我就不抱着妳跳崖了。」

雨晴卻苦笑着搖頭道:「『真知之瞳』與神術無異,別説我重傷在身,就算完好之時也絕對無法使用。剛才我趁你們打鬥時布了個幻陣,想嚇走她,哪想到她自己撞到你的劍上,這也是她命不好,當該絕於此地。」

「既然如此,我們趕緊離開這裏,若是葉蘇文那一夥找到這邊再身就難了。」常安説着緊張的向四周看了看。

雨晴點了點頭道:「他們從山上下來再找到這裏少説也要兩三個時辰。先別忙,你幫我搜搜這人身上,看看有沒有中的信物,等我們回到大梁好去算這筆帳。」

常安知道這位假公主子固執,若是不按她説的做,她斷然不會就此離去,只得依言來到山散人身前。

只見渾身是血的散人雙腿仍跪在地上,身子卻向後仰面躺着,伸展開的雙臂攤在身側,彷彿一棵被從中折斷的小樹。

血早就將她身上那件灰緊身衣染成了紅,那幾點灰反而成了點綴。

隨着她嘴巴微微張合,血還在不斷向外湧出,她的四肢不時微微搐一下,顯然還未死透。

常安穩了穩心神,在她身邊蹲下,伸手解開被血浸透的衣襟,用力一撕,將她的衣服撕開。

散人雖然已過了花樣年華,卻保養得極好,脯盈柔豐,小腹平坦,肢緊收,身材凹凸有致。

只是這副香嫵媚的體如今卻是血模糊,一條切口從口直剖到小腹,皮外翻,出了裏面的內臟和黃油脂,紅紅黃黃的,一塌糊塗,。

散人見常安來趴自己的衣服,眼中出哀求之,嘴微微顫抖着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別…別……侮辱我的身子……」

常安嘆了口氣,心想這可由不得妳,手上加快動作,片刻間就將她剝的赤條條的一絲不掛。

散人又急又氣,只是她已燈枯油盡,全靠一股魂力護在心口才不至於立即嚥氣,哪裏還能反抗,只能任人擺佈。

羞憤之下,最後一絲魂力也漸漸散去,只見她雙眼一翻,身子如河灘上擱淺的魚兒般猛地一,一陣撲騰,兩腿胡的蹬了幾下,頭一歪,氣絕身亡。

常安在她的衣服裏搜了一陣,還真找出一封信函,卻是大梁皇帝的御函,上面蓋着大印,持此信者,各州府衙門當全力配合辦事。

雨晴恨死了這個兩次險些將她置於死地的西蠻王庭國師,此時勁敵已死,又拿到了證據,心中才怨氣稍平。

她讓常安用短劍將山散人的下身刺爛,又割掉她的雙,將她的面容劃的七八糟,這才扔進江中。

這樣一來就算後被人打撈上來,經江水浸泡腐爛的屍體也分不清男女,更別説認出身份了。

一切佈置妥當後,她問常安該去何處。

常安略一思索,説道:「妳受了重傷,雖然現在命無憂,卻必須找個地方醫治。葉蘇文一夥怕我們回建鄴,必然在沿途劫殺,不如我們向西走,沿着閩江逆而上,等妳的傷好了再做打算。」

雨晴眨了眨眼,突然説:「我們往西南走,離這裏五十里有個叫芙蓉鎮的地方,我們去那裏避避。」

常安聽了不由一愣,暗想這芙蓉鎮地方偏僻,他數次來臨江城都沒去過,一個生長在北國的女子怎麼會知道這地方。

雨晴只説那裏是一個故人的家鄉便不再解釋,常安也不多問,輕輕將她扶起,讓她負在自己背上,揹着她沿江邊向西行去。

兩人出了峽谷後轉而向南,傍晚時分來到一處市鎮,僱了輛馬車,又買了些乾糧,隨後星夜兼程向芙蓉鎮趕路。

一路辛苦不己,第二天下午二人終於來到了芙蓉鎮,只見一條大河邊靜靜坐落着一座古樸的鎮店,木樓竹欄,依山傍水,風景十分秀麗。

鎮子中只有一條東西方向的青石路,兩邊都是些上了年頭的破舊民居。

常安昨下午揹着雨晴走了大半天,又趕了一夜的馬車,連口水也沒喝過,此時又累又困,只想倒頭睡去。

而雨晴重傷之下更是受不了旅途顛簸,在路上就昏死了過去。

常安擔心再走下去她有命之憂,不敢大意,匆匆在鎮子東頭找了個人家住下,慌説自己是過往的客商,路上生病落難於此,希望能找個地方養病。

那人家只有一個老者獨居,靠做木工為生,生活十分清貧,一下收了幾十兩銀子,雖然對他的話半信半疑,卻也不敢多問,將主人住的大房騰出來供二人居住。

常安讓老者去藥鋪買了些外用的草藥,又煮了一大壺開水,吩咐任何人不準進屋打擾,這才將房門緊閉上拴,開始為雨晴療傷。

命攸關之際,他也顧不得男女有別,幾下就將雨晴染血的衣裙撕開,出了她小腹上的傷口。

只見在她下腹左側靠近大腿着一隻黑的箭,雖然箭桿早被削斷,箭頭卻仍深深嵌在裏,周圍的肌已經開始潰爛膿,發出一陣腥臭。

他從雨晴頭上拔下一銀簪,輕輕在手裏一撮,那簪子立時變形,變得越來越薄,最後竟成了一把鋒利無比的柳葉狀小刀。

一道紫的星芒自刀身過,刃口瞬間被燒的通紅,散發出一股灼灼熱氣,彷彿剛出熔爐一般。

常安拾起刀子,飛快切開她小腹上的傷口,滾燙的刀刃劃過血發出一陣慎人的茲啦聲。

他一邊用刀尖撬動箭頭,一邊伸出二指夾住箭桿,猛的一拔,將染血的斷箭拔了出來。

他將箭扔到一邊,手上不停,運指如飛在傷口周圍連點數指,將血止住,隨後又將黑紫的腐一點點剜去,再敷上草藥,最後才用乾淨的棉布包紮好。

自始至終,雨晴一直處於深度昏之中,只在拔箭的那一刻皺了皺眉,便再沒有任何反應。

偷拍 2024-08-18 04:29:33

處理完傷口,常安將她身上被汗浸透的衣剝下,拉過一被子蓋住她赤

的身子,此時他再也支持不住,一頭倒在她身邊昏昏睡去。

直到第二傍晚常安才悠悠醒來,他起身點上蠟燭,湊上前查看雨晴的傷勢,卻立時發現情況不對,只見雨晴雙眼緊閉,嘴呈青紫,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豆大的汗珠順着鬢角滾滾落下,不但絲毫沒有甦醒的跡象,氣息反而更加微弱。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心口,一股柔和至極的魂力進入她的身體,順着經脈小心的探尋。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眉頭漸漸緊皺,鼻尖上也開始冒汗,雨晴此時的情況遠比他想像的還要糟糕,已然到了燈枯油盡,即將散功的邊緣。

他手支下顎,心裏思忖:「葉蘇文已然手下留情,怎會把她傷成這樣?她畢竟是明覺天境的大魂術師,怎麼會經不住那一掌,難道是她自身出了問題?……」

想到這裏,他的頭腦中漸漸浮現出一種可能,不由得面大變,暗叫一聲『糟了』。

魂術者異於常人之處就在於他們可以受天地萬物的元氣,通過修行在體內建立五大氣輪。

隨着氣輪的運轉元氣被入體內最終形成魂力,再由內及外放出,去控制四周的天地元氣,發動種種大威力的魂術。

這就好比放風箏,如果説靠天地元氣啓動的魂術是飛在萬里之外的風箏,那麼修行者體內的魂力就是那牽動風箏的絲線。

與魂力相比,神眷者的星辰之力則要霸道的多,就像是一永遠不會斷的鐵線,所控制的風箏自然可以飛的更高更遠。

像紅蓮這樣擁有神力掌控的聖女,心念微動就能控制十餘丈內的元氣動,普通修行者哪裏是她的對手。

而雨晴的情況卻極為特殊,通過修行玄天經,她身上的魂力漸增強,可神力卻始終被一道樊籠束縛制。

長而久之,這兩股力量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在她體內共生共榮。

可隨着葉蘇文的一掌,這種平衡被破壞,樊籠被毀後神力反噬,和積蓄在她體內的魂力相沖相剋。

最後在內外夾擊下五大氣輪盡皆被毀,失去了依託的魂力立即消散於無形,而那洶湧澎拜的神力也同樣失去了束縛,開始在四肢百骸中胡遊走,再也無法凝結,這正是她昏不醒,命在旦夕的原因。

若要救她,唯一的方法就是再築一道樊籠,將她體內雜無章的神力重新束縛起來,雖然她後魂力盡失,再也無法修行,但至少保住了命。

常安雖然想通了前因後果,卻仍是一籌莫展,心中一陣煩躁。

若是公主死了,他就算逃回建鄴也無法向陛下代,恐怕後半輩子都要帶着家人亡命天涯,按理説他不該見死不救。

可若是救她,豈不曝了他身上那個最大的秘密。

常安一會坐在邊哀聲嘆氣,一會又站起身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左思右想,卻始終無法決斷。

他幾次想破門而出,扔下這個假公主逃回建鄴,卻又生生忍住。

桌子上紅燭漸漸燃到了盡頭,他終於停止踱步,緩緩走到前。

望着上那個氣若游絲宛如睡中的美麗女子,他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緩緩抬起了右手,一瞬間,無數紫星屑源源不斷的從他手上冒出來,如蘭花般緩緩展開,又像小靈一樣圍着他跳動雀躍,將屋子裏映成一片奇異的淡紫

若是雨晴看到這一幕恐怕要驚得大叫起來,那並不是什麼魂術幻陣,而是最為純淨的星辰之力,其純厚程度甚至遠在她和紅蓮之上。

那隻手停在空中,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輕輕落下,從她前撫過,紫星屑叫着躍入她的身體消失不見,一瞬間屋子裏變得一片黑暗,似乎連那微弱的燭光也被了進去。

早上,當雨晴醒來時,常安正坐在邊為她把脈。

見公主終於從昏中甦醒,常安長長出了口氣,但隨即想起什麼,臉上不覺一紅,連忙站起來説道:「殿下昏了三天,什麼也沒吃過,這時想必餓了吧,我這就給妳去準備些吃的。」説罷扔下一臉茫然的雨晴,轉身急匆匆走出了房門。

他剛走到外面便聽到屋裏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連忙加快步伐,一溜煙的跑了。

雨晴見常安看到自己醒來就匆匆逃走,也是一頭霧水,但隨着頭腦漸漸清醒,前幾所發生的諸多事情一一記了起來。

待她覺得有些不對,掀開被子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竟一絲不掛,就這樣赤條條的躺在上。

看着包紮在小腹傷口上的棉布,她心裏全明白了,頓時羞的面頰緋紅。

她雖然膽大不羈,但畢竟是個女兒身,從未與男子有過肌膚之親。如今一個大男人借治傷之機不但看盡了她身上的光,還在她下身動手動腳,這叫她如何不又羞又惱。

可對方此舉偏偏是為了救她命,無可指責,她心中惱怒無處發,於是一拳狠狠打在牆上。

若是在以前再厚的磚牆也會被這一拳穿,哪知道她卻覺得手上一疼,低頭細看,才發現手指已然浮腫,手背上竟擦破了一層皮,血正沿着指緩緩滲出。

「怎麼會這樣?我身上的魂力呢?」

這回雨晴徹底傻了,她一遍遍檢驗着自己的身體,卻發現體內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凝聚魂力的五大氣輪消失不見,她連試了幾次,連一絲魂力也無法調動。

對於一個修行者來説,失去魂力就等於變成廢人,更何況在這緊要關頭,不能使用魂術就意味着只能任人宰割,死路一條。

猛然從天上跌倒地下,雨晴只覺得眼前發黑,一陣眩暈,死裏逃生的欣喜然無存,深深的絕望和悲哀充斥了她的心,此時她哭無淚,只能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從身上到心裏一片冰涼。

在常安的心照料下,雨晴的身子恢復的很快,三天後已能下地走路。

常安知道她心情不好,本想好言開導幾句,可雨晴偏偏對失去魂力一事隻字不提,使得他無從開口。

常安挑時機講幾個逸聞趣事逗她開心,雨晴卻對他不理不睬,只是一個人對着牆愣愣出神。

到了第四天頭上,她突然提出要離開芙蓉鎮,理由是此地離臨江城太近,敵人早晚會找來,因此需找個更加隱蔽的地方躲起來。

常安見她身子虛弱,勸她在芙蓉鎮多修養幾,雨晴卻執意不肯,常安拗她不過,只得護着她再次上路。

這一次是雨晴指路,兩人按着當地人所繪地圖,離開芙蓉鎮向西行去,走了整整一天後來到了一大片沼澤前。

只見沼澤中濃霧繚繞,盤結的枯樹突兀的從水底冒出,彷彿一隻只指向天空的怪手,詭異可怖。

見前面無路可走,常安將馬車停在水邊,扶着雨晴下了車,找了大的樹枝作枴杖,一邊探路一邊向沼澤深處走去。

走了一陣,雨晴突然指着前面道:「就是這裏,我們到了。」

常安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一片影影綽綽中立着一些斷壁殘垣,似乎都是些荒廢的民居。

兩人一腳深一腳淺的涉水而行,越往裏走四周的建築越多,只不過大部分都浸在水中,牆倒屋塌,殘破不堪,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二人找了一幢建在高地上大屋走了進去,由於此屋建在山坡上,並未被水侵襲,大體還算完好,只是裏面蛛網遍佈,破損的傢俱散了一地,顯然已經很久無人居住。

常安折了些樹枝,混着從廢傢俱上拆下的木板在屋子中點了一堆篝火,隨着篝火漸旺,氣被驅散,一陣簌簌聲中,幾隻蜈蚣和蟲從角落爬了出來,順着牆逃走。

常安找了點衣服墊在地上,和雨情面對面席地而坐,他取出乾糧大餅,放在火邊烤了烤,遞給雨晴。

雨晴接過來默默地吃着,兩個人誰都沒有説話,屋子裏一片寂靜,只有火燒木柴發出的闢裏啪啦聲。

過了一會兒,常安也有些乏了,漸漸閉上眼睛準備打個盹。

便在這時,卻聽到一陣輕柔的歌聲從對面傳來,婉轉動聽,彷彿清泉水,只不過曲子卻又偏偏一味悽苦悲涼,讓人忍不住落淚。

常安聽了一會,心中傷,又想起了還在麒麟城苦等自己的銀瓶公主,也不知這輩子是否還能再見她一面,不由得黯然神傷,低下了頭。

雨晴覺察到他情緒不佳,突然停下,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想心上人了?」

常安被她猜中了心事卻不願意承認,抬頭反問道:「這是什麼曲子?怎麼如此淒涼,讓人忍不住心裏傷。」

雨晴輕聲道:「這曲子叫秋江月,是一個姐姐教我的。這裏是她的家鄉,十年前閩江氾濫,湖水決堤,將整個村子淹了,她一家人也都沒了。我曾受過她的囑託,在她死後將她的屍骨帶回家鄉安葬。」

她説着從內衣裏取出一個香囊,又從裏面拿出一小縷頭髮扔進篝火裏點燃。

隨着秀髮在火焰中捲曲燃燒,最後茲拉一聲化為灰燼,外突然寒風驟起,發出一陣嗚嗚的悲鳴,似乎是離去的亡魂在向他們告別。

雨晴將雙手合十在前説道:「若蘭姐姐,如今妳魂歸故里,願妳早投胎,下輩子一生幸福。」

説完她長長鬆了口氣,似乎完成了一個重大心願,眉頭漸漸舒展,嘴角也掛上了笑容,對常安認真的説道:「這兩天多謝你的悉心照顧,若不是你救我,我已經死過兩次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是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何要捨命相救?」

常安連忙解釋:「我和殿下一起離開建鄴,若妳有什麼閃失,我一個人回去,如何向陛下代?」

雨晴卻不信,盯着他的雙眼問:「難道就只有這個原因?我知道你有法子搶在陛下發覺前身。」

常安見瞞她不過,坦然道:「我在月輪有個心的姑娘叫銀瓶,每次看到妳的臉我都會想起她。當時妳危在旦夕,我實在不忍心見死不救。」

雨晴聽了大吃一驚,又重新上下打量了常安一番,笑着搖了搖頭:「你真會胡扯,想銀瓶貌美如花,身為大梁公主又是玄天宗聖女,她能看上你哪點?」

常安反相譏:「誰説公主就一定要嫁給王子。那位謝宗主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沒有半點兒女柔腸,那樣一個不解風情的人,妳又看上他哪點了?」

雨晴嘴上不忿道:「誰説我喜他,那小子又有什麼好的。」

常安反駁道:「妳在天脈山中看他的眼神情意綿綿,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妳就別不承認了。不過我看他對妳倒是冷冷淡淡,似乎沒什麼情意。」

雨晴被説到了痛處,心中難過,眼圈一紅,淚水忍不住打起了轉,把頭轉向一邊不再説話。

常安也知道話説重了,連忙道歉。

過了好一會,雨晴才鼻子將眼淚硬收了回去,緩緩説道:「我出生時就父母雙亡,是姑姑把我養大。十三歲那年姑姑被人害死,我一個人無依無靠,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正是在那時候我遇到了無涯和雲師傅,被他們帶到了百花谷。那是我這一生裏最快活的子,整和無涯一起在谷中玩耍,在潭中抓魚林裏狩獵,躺在草地上看藍天,數星星。有一天他拉着我的手發誓,説他將會一直守在我身邊保護我,那時我以為找到了這一輩子的依靠…」

説到此處,她頓了一下,嘆了口氣:「一個孩子説的話怎能作數,後來他為了當上天龍門北宗大宗主,娶了北齊皇帝的女兒,因為嫌我礙眼才把我打發到南方來。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相信什麼海誓山盟,不相信有人會我保護我一生。我拼命的修煉魂術,就是為了有一天能靠自己的力量改變命運,誰想到落得魂力盡失,變成廢人的下場。如今我連最後的依靠也沒了,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常安見她説着又要哭出聲來,連忙安道:「妳畢竟是大梁的上公主,還有陛下做靠山。」

他話未説完,卻換來雨晴一陣冷笑:「他要是真心女兒,怎麼會把一個十歲的小姑娘送到千里以外的月輪?銀瓶和我一樣,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聽她這樣説常安也不知道該如何安,兩人對坐無言,在一片沉默中在火邊昏昏睡去。

第二一早常安就被凍醒,此時外面已然天光大亮,屋裏的篝火也早已熄滅。

眼睛去找雨晴,卻發現她睡過的地方空空如也,人已不見了。

想起她昨晚説的那些話,常安心中猛地一驚,暗想這丫頭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去尋了短見,這可糟了。

連忙一個骨碌翻身坐起,跑出屋門四出張望,卻哪裏有雨晴的影子。

他焦急的大叫了幾聲,卻無人回應,心下更急,正要去找,卻聽背後有人笑道:「你急什麼?我還能去那裏?」

常安猛地轉過頭,見雨晴不知何時從屋子後面轉了出來,這才鬆了口氣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妳一時想不開…」

他話説到一半才想起她這種經歷過生死之人怎麼可能自殺,連忙説:「看來是我多心了。」

雨晴拉着他走進屋裏,重新點上篝火,暖了暖身子這才説道:「我今早去坡頂探查了一下週圍的地形,這裏北面有條小路,似乎可以繞道大路回芙蓉鎮,一會你騎馬試試從那裏走。」

常安聽了卻有些不解,臉上顯出一絲疑惑道:「我走了,妳怎麼辦?」

雨晴輕聲道:「如今我已是一個廢人,又有傷在身,一起逃走只能成為你的拖累。若是葉蘇文找到這裏,你擋不住他,留下也是白白送死,不如立即回建鄴去搬救兵。若是救兵能趕來,算我命大,若是來不及……」她咬了咬牙道:「他們想活捉我卻也沒那麼容易。」

常安心想:「這裏距離建鄴有千之遙,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一個月,所謂的搬救兵之説純粹是無稽之談,她擺明了是要孤身一人去和敵人拼個玉石俱焚。可她魂力盡失,身負重傷,連個普通人也不如,又能拿什麼去拼?」

見常安久久不決,雨晴有些急了,怒道:「敵人若是全力搜尋,這幾天應該就能找到這裏,到那時候你想走也晚了。男子漢大丈夫做事當勇往直前,既然有心的姑娘在麒麟城等你,你不回月輪去接她下山,在這裏婆婆媽媽的算什麼男人。」

她説罷從懷中掏出一塊布包着一個東西遞給常安,他接過來一看,發現布里包着一個小木頭人,布面上寫了紅斑駁的小字,竟是一封血書。

只聽雨晴説道:「我平生最討厭欠別人人情,你救我命,我卻無以為報,若是就此死了,心中難免掛念不能安心上路。不如還你自由,我們一命換一命,之後就算兩清。你帶着這封血書回建鄴搬兵,陛下見了就知道你是奉我命令行事,自然不會怪你。之後你再去北齊萬統城找謝無涯,用這個小木人去換解藥。他棄我而去,心中難免愧疚,若是他還念着舊情,總不會駁了我最後的遺願。」

常安聽她這幾句説的雖然平靜,話中的內容卻異常決絕,也不由得悚然動容。

他本想勸説她隨自己一起逃走,或許還能活命,可轉念又一想,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身良機,終於忍住沒有開口,只是將血書和木頭人默默收好,抱拳拱手,説了一聲「請多珍重!」起身離去。

就在他走出房門時,忽聽背後雨晴説道:「後你和銀瓶相聚,要好好待她,不許欺負她,莫要辜負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

常安回頭望去,卻見她已將頭轉到另一邊不再看他,篝火邊那個單薄的身影顯得格外寂寥。

如水,高懸在夜空中的圓月灑下淡淡的光輝,在水面上映出層層魚鱗似的銀波紋,隨着一顆石子投入水中,那層銀也化為無數破碎的蓮瓣散開。

雨晴坐在水邊一棵枯樹的橫枝上,像鞦韆一樣輕輕擺動着雙腳,隨手將一顆顆小石子扔進水中,看着起的漣漪一圈圈漾開去,愣愣的出神。

自從常安走後,她在這裏坐了整整一天,一次又一次反覆探查自身的狀況,然而得到的結果卻無一例外讓她絕望。

多年來艱辛修煉的魂力消散的一絲不剩,星辰之力雖然還在,卻縮成一個藍小球凝聚在心口,被一團紫氣所包裹,完全無法調動。

此時的她就像是一隻失去爪牙的困獸,只有待在籠子裏等待着被屠戮的份。

數天來所發生的事情逐一在她腦中浮現,自從離開建鄴來到臨江城,事態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先是在齊雲峯遇到玄天宗的紅蓮聖女和兩大長老,一場大戰下來被打成重傷,後又被山散人偷襲,從萬丈高空落入閩江。

按理説她必死無疑,可偏偏常安出手救了她,又誤打誤撞殺死了散人。

此時她氣輪盡毀,魂力全失,本該散功身亡,可不但沒死成,星辰之力還奇蹟般的保留了下來。

當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時就不再是巧合,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在推動着整個事件的發展。

「難道真如南雲珠所説的那樣,世間眾人的命運都盡在女神的掌控之中,任何反抗只是徒勞無用,她命中註定會走上那條不歸路?」

她握緊拳頭,咬了咬嘴,目光漸漸變得冰冷。她不願就這樣束手待斃,她還有一張底牌,一張不到生死關頭絕不會動用的底牌。

雨晴回到小屋重新點燃篝火,緩緩下衣服,赤着身子盤腿坐在地上。

她從身邊的包裹中取出一本鑲紫金邊的羊皮書,輕輕翻開,手指滑過頁面上那些略顯潦草的字跡,受着裏面那股悉的氣息。

那是葉青蓉使用過的真知之書,雲師傅將他畢生所學的幻陣都記載在上面,送給她作為臨別禮物。

幾個月來,雨晴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夜苦讀,書中的內容早已背的滾瓜爛

她直接跳過全書翻到了最後一頁,這一頁上密密麻麻寫了小字,繪製着一個異常複雜的陣法。

乍一看,此陣與大陸上傳甚廣的「印魂陣」極其相似。

作為製造印魂之器的不二法門,「印魂陣」最大的功用就是儲存魂力,若是繪製在法器上便可煉成各種大威力的法寶。

而真知之書中所記錄的陣法卻又繁複龐大的多,這也就意味着它可以承載更多的魂力。

雨晴清楚的記得一年前和雲師傅的那次對話,他曾承諾為她設計一個陣法,用來出她體內的神力。

那時她一心只想變成一個普通人,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失去所有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而此時形式大不相同,身陷絕境的她為了生存下去已別無選擇。

雨晴定了定心神,深深了一口氣,從包裹裏摸出一把匕首,在左腕上輕輕一劃,血立時從傷口湧了出來,滴滴嗒嗒的淌進一個綠的小瓷碗裏。

她伸出右手食指在帶着腥味的血中蘸了一下,對準左心臟的位置緩緩按了下去。

纖細的手指沒有絲毫顫抖,一道殷紅的痕跡自左向右劃過峯,隨後折轉向下,斜斜的一撇,到左肋時停下,改向上提,……

她畫的很慢,卻又極其堅決,一筆一劃沒有任何停滯,一條條婉轉暢的線條浮現於她腹之間,漸漸形成了一個如刺青般的古怪銘文。

雨晴長長吁了口氣,停了下來,當手指離開身體的那一刻,銘文微微閃動了一下就隱入肌膚下消失不見。

她又一次調整呼,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珠,然後開始刻畫第二個銘文……

不知不覺中圓月已升至中空,夜風從窗裏倒灌進來,吹的篝火飄搖不定。

雨晴低着頭,心無旁焉的繪製着自己身上的陣圖,早已忘記了時間。

她很清楚哪怕一個極其微小的錯誤,也會使整個大陣崩潰,前功盡棄,可要想將這百餘個組成陣圖的銘文一絲不差的刻畫出來又談何容易,儘管她將全部心神都集中上面,卻仍有幾次險些出錯,嚇的她驚出一身冷汗。

隨着一個個銘文在她身體不同位置刻畫完畢,綠瓷碗中的血已然用光,她左腕上的傷口也已乾涸,每到這時,她就用匕首在手臂上再割一刀,讓血繼續出來。

當夜消退,窗外顯出淡淡的魚肚白時,雨晴已是筋疲力盡,兩隻眼皮如灌了鉛般沉重,手臂上縱橫錯布了可怖的傷口,心神也接近崩潰的邊緣。

好在陣圖的繪製已接近尾聲,當她咬着牙將最後一個銘文繪製完畢時,顫抖的手臂終於不受控制的滑落到體側。

陣法雖然已經完成,但還差一個最為關鍵的環節,那就是用魂力啓動大陣。

然而雨晴突然身子一晃,腦子裏一陣眩暈,眼前的世界不停旋轉起來。

由於失血過多,再加上一夜高度緊張的勞碌,她竟在這關鍵時刻漸漸失去知覺。

「經過那麼多劫難我都活了下來,不要死在這裏!」

她一遍遍在心底默唸着,用力咬破了舌尖,藉着疼痛終於清醒了一些。

自從送走常安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賭上一把,於是反其道而行之,將雲師傅為她特別設計的印魂大陣繪在自己身上,如此一來,當她運行大陣將體內的神力導入其中時,她的身就徹底變成一件神器。

此舉風險極高,又有絕大隱患,只要稍有差錯,輕則喪命,重則魂魄消亡,變成沒有靈魂的器奴,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若是賭贏了,她便能重新控制體內的神力,逃出生天的機會大大增加。

雨晴又一次抓起了匕首,只不過這一次卻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口,頭腦中竭力回憶着在桃花塢和若蘭決鬥時的場景,刀尖一分分刺入了高聳的脯。

刀刃切開血傳來一股寒意,雨晴把眼一閉,手上不斷加力,刀子頓時刺入了半寸多深,隨着撕裂的疼痛從傷口傳來,大量的血冒了出來,順着溝涓涓下。

當鋒利的刀尖穿透骨時,冰冷的鋼鐵觸到了那顆蓬跳動的心臟,就在這一霎那,一直蜷縮在她體內的神力終於被觸動。

隨着卡啦一聲破碎聲自她膛深處發出,包裹着神力的那層紫氣猛地炸開。

雨晴疼得一陣搐,張嘴吐出一大口黑血,險些昏過去,而與此同時,她身上的大陣也被啓動。

一個個暗紅銘文從她周身上下浮現出來,疊加在一切,緩緩地旋轉着,霎那間就將那些炸開的紫氣了進去,緊接着澎湃洶湧的星辰之力從她體內源源不斷的出,導入大陣之中,就如同江河匯入大海,轉眼間就消失不見。

大陣旋轉的越來越快,一個個銘文已離開她的身體,憑空漂浮在四周,彷彿無數彩蝶繞着她盤旋飛舞。

沒過過久,她體內的神力就盡皆被導入陣中,可那些銘文卻仍在不停繞着她旋轉,大陣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雨晴覺得五臟六腑中彷彿有千萬把小刀切,將她身體裏的每一分力量榨乾,一道道口子出現在雪白的肌膚上,血幾乎是從裏面不顧一切的出來。

她就像是一塊乾裂的泥偶,身上遍佈血紅的裂,開始碎裂散架。

如果説體上的疼痛還可以勉強忍受,靈魂上的那種生生的撕裂卻讓她恨不得立即死去,她張開嘴想大叫,可除了從喉嚨裏湧出血之外,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面對這胎換骨過程中難以忍受的痛苦折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強忍,竭力不失去神智的最後一絲清明。

就在這時,突然從外面跑了進來一個人,一進屋就大喊:「殿下,不好了,臨江城的玄甲鐵騎已將這裏圍住了……」

來人正是常安,昨他離開沼澤一路打馬疾行來到芙蓉鎮時卻發現走不了了,只見鎮上到處都是黑的鐵甲騎兵,各處道路都被封鎖戒嚴,連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他本想硬闖,卻見不少騎兵向着自己來路馳去,不有些擔心,心想:「這些人來的如此之快,那丫頭怕是要吃大虧,我還是回去通知她一聲,好讓她有個防備。自己做到仁至義盡,到時候就算救不了她也問心無愧。」

想到這裏他便撥馬往回走,白天不敢行路,藉着夜小心翼翼躲開路上的騎兵,從小路回到了沼澤。

只是他做夢也沒想到會見到如此一副場景,只見雨晴披頭散髮,渾身血污,赤的身體上布了詭異的銘文,瞪着一雙殷紅如血的眼睛,惡狠狠看着他,宛若被惡魔附身。

此時雨晴的神智已完全陷入了一片,在她眼中,常安變成了一團紫的光,光團隨着他的呼忽聚忽散,那正是支持印魂大陣運轉所需的星辰之力。

她貪婪的望着常安,就像是一個快要渴死的人突然發現一口清泉,霎那間本能取代了理,她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好似一隻發了瘋的餓虎般撲了上去。

常安見她這幅癲狂的模樣,知道她身上有異,心中不由一陣恐懼,閃身急向門口退去。

然而雨晴的動作卻快的不可思議,他剛一動就已掠到近前,五指成抓向他肩頭抓落。

他絲毫不敢大意,連忙沉肩提手,讓過了一抓,同時指尖亮起一道紫電光,反刺她的手心。

哪知對方不躲不閃,竟然猛地收攏五指,硬生生將那道電光攥在掌中。

常安身體猛地一震,體內的神力竟源源不斷湧出體外,不受控制的向着對方手上去,彷彿那是一個噬萬物的巨大旋窩。

他腦中電光一閃,一種不祥的預湧上心頭:「那個繪在她身上的奇怪陣法是印魂陣?她竟將自己的身變成一件神器,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她真的瘋了!」

常安心中一陣慌,急於身而走,然而此時他的手腕已被雨晴緊緊抓住,哪裏還能得了身。

他不暗暗後悔不該回來,然而事已至此,説什麼也是無用,他只有將神力緊緊凝聚,嚴防緊守,拼命抵抗着那可怕的噬之力。

印魂大陣急速運轉着,瘋狂的取周圍一切能量,巨大的力使四周的空氣一陣抖動扭曲。

常安心神歸一,一顆道心定如山巒,所有的神力都凝聚成一點,再不給對方可乘之機。

二人一個不顧一切的進攻,另一個守禦嚴密,不漏絲毫破綻,頓時形成了僵持之狀。

雨晴不到神力,心如火燒,雙眼幾乎瞪破,突然身子向前一撲,撲入常安懷裏,將他撞到在地,隨後如蛇般在他身上,張口向他肩頭咬去。

常安大驚,忙伸手格擋,兩人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貼身搏中,繪製在雨晴身上的銘文突然一陣動,隨後竟如一隻只蚯蚓般向常安身上爬來。

常安嚇得魂飛魄散,急忙伸手抓住她温軟的酥,想把她推開。

雨晴卻趁他心神大之機,出其不意,一把撕開了他的子,抓住撥起來。

常安大叫一聲「使不得」卻已晚了,雨晴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一邊用手刺着他的下體,一邊對準那高聳的傢伙坐了下去,兩人的身體頓時緊緊連接在一起。

常安到對方身體滾燙,彷彿有一團看不見的烈火,將二人緊緊包裹在其中。

隨着她肢微擺,身子上下起伏,他不由得一陣口乾舌燥,心神漾,本來堅如鐵石的道心上立時出現一絲破綻,體內的神力再也無法凝聚,如決堤的洪水般向雨晴的身體湧了過去。

常安知道大勢已去,只得一聲哀嘆,不再反抗,隨波逐

又是一番疾風暴雨,不知過了多久,貼身搏才終於在雨晴一聲長長的呻中結束,常安只覺得身體裏的最後一絲力量也被榨乾,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糊糊中,他似乎升到了雲端,御風飛行,身子輕飄飄軟綿綿的,卻有一種説不出的受用。

只是這種覺並不長久,他只在雲間飛行片刻,便一個跟頭跌落凡塵,又墜入火山岩漿之中,頓時被燒的皮開綻,神行俱滅。

在一聲驚叫中常安猛地醒了過來,他轉頭四顧,發現自己依舊躺在小屋當中,衣衫不整,而公主殿下則一絲不掛的睡在自己身邊,微微打着鼾聲睡的正香。

「難道這只是一場夢?」

望着身上被撕扯的七八糟的衣,他搖了搖頭,所經歷的那些荒唐事一一想了起來。

只是當他再次細看雨晴時,卻發現她身上本就沒有什麼陣法銘文,光潔如玉的肌膚閃着人的光澤,哪裏還有半點血污。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時,忽聽外面一陣人喊馬嘶,嚇得一個靈,心想:「這可糟了,若是被人看到他和公主的這副樣子,就算渾身是口也辯解不清。光是猥褻公主這一條,足已將他九族誅滅十次。」

想到這裏他不敢再想下去,連忙爬起身整理好衣衫,又胡給雨晴穿上衣服,心中盤算着一會敵人殺進來該如何應對。

只是外面的吵鬧聲雖響,卻始終沒有兵甲殺進來,不一會沼澤裏竟漸漸安靜下來。

常安並不知道,那些玄甲鐵騎之所以沒有殺入沼澤,是因為一個人堵住了入口。

此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壯漢子,身上的白袍已被洗的出了邊,他橫卧在一塊巨石上,手裏拿着一個葫蘆自顧自的飲酒,對不遠處的那五百殺氣騰騰的鐵騎視而不見。

然而這些揚刀利劍的鐵甲軍卒卻無一人敢上前,因為看到那身白袍的一刻他們已認出了此人。

他便是威名傳遍天下的大梁軍神,皇帝李昊的結拜御弟,平齊大將軍,鎮國公李翎。

見他擋在路中不肯相讓,卻急壞了一人。

只見從玄甲騎兵中走出一名女將,頭戴柳葉銀盔,身穿荷葉連環甲,披着火紅大氅,手中倒提一把秀龍大刀,面如桃花,杏目含威,眉宇間透着千層的殺氣,端的是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南家的三小姐南芷。

作為南家中唯一執掌兵權的女將軍,她在族中的地位僅次於南燕,此次正是受了姐姐之託調集三千玄甲鐵騎來搜捕朝廷緝拿的要犯。

她經過一路察訪終於在芙蓉鎮得到了線索,於是一邊派人急速通知姐姐,一邊率領五百鐵騎連夜趕往沼澤抓人,只是逃犯的影子沒見到,卻在這裏遇到了李翎。

這位南小姐十六歲就投軍從戎,耳朵裏早就灌了李翎的種種事蹟,對這位楚州伏虎山三千破十萬,差點生擒北齊皇帝的傳奇將軍敬佩的五體投地。

見到了敬仰已久的偶像,一顆芳心碰碰跳,她見李翎擋在路中間出手阻撓,不得不硬着頭皮走上前去,拱手施禮道:「末將南芷拜見國公爺,不知將軍到此有何貴幹?」

李翎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遍這位英姿颯的銀甲女將,淡淡的説道:「我如今一身閒職,妳不必以下屬相稱。我此來也是公幹,乃是奉了陛下的秘旨,護送銀瓶公主回建鄴。」

芷聽了暗暗鬆了口氣,姐姐只告訴她來緝拿一男一女兩名要犯,卻沒提到公主一事,既然李翎到此是為了公主,那便與她抓捕犯人無關,當下面笑容道:「李將軍言重了,不管何時您都是我的前輩上級。屬下這次奉命抓捕朝廷欽犯,有人看到他們逃入這片沼澤之中,還請將軍行個方便,讓屬下帶人進去搜拿。」

李翎聽她説完,將眉一挑,冷哼道:「這裏哪有什麼要犯,我只知道銀瓶公主此正在裏面休息,妳們若是驚擾了鑾駕,那可是大罪一件。」

芷詫異道:「將軍説笑了,公主殿下怎麼會到這荒郊野外?」

李翎豁然站起,身上散發出層層殺氣,一字一句的説道:「我説公主殿下在她就在,我這是奉旨行事,誰膽阻攔就是公然造反。」

他説罷伸手向地上輕輕一指,魂力化作一道利劍破指而出,劃出一道數丈長的線。

他雙眼緩緩掃過眾多鐵甲兵士,説了一句「過此線者,殺無赦!」便轉身牽馬走進了沼澤。

望着他消失在霧氣中的背影,南芷愣在了原地,左右為難。

她是大梁軍官,若是公然與李翎動手,那便真的是起兵謀反,可姐姐又要她不惜一切代價抓住那兩個逃犯,若是放走了人,她如何去向姐姐代。

「姐姐啊姐姐,妳怎麼還不來,這可如何是好?」

芷急的在原地打轉,卻也無計可施。

再説常安聽到外面動靜漸小,正準備揹着雨晴逃走,卻聽到屋外有人咳嗽,隨後一個聲音説道:「鎮國公李翎奉陛下秘旨護送公主回建鄴,殿下可還安好?」

常安聽到『鎮國公李翎』幾個字時大為意外,眼珠轉了轉卻不知道他為何來趟這渾水,不過轉念又一想,遇到他總好過落入辰月教那些人手裏,連忙從門口探出頭説道:「國公爺來的正好,公主殿下身子欠安,急需回建鄴找醫生調治。」

李翎走進屋子,檢驗了一下公主的情況,只見她昏睡不醒,身子卻沒有大礙,這才放下了心。

他和常安一商量,都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辰月教的叛逆找到就大事不妙了。

好在李翎帶來的兩匹馬都是西蠻純種良駒,於是他們將公主抬上馬,用繩子系在常安身上,二人合騎一匹馬,李翎騎上另一匹,沿着小道悄悄出了沼澤,一路向芙蓉鎮馳去。

有李翎在,一路上雖然遇到了一些臨江城兵士設下的關卡卻無人敢阻攔,君臣三人順利的經由芙蓉鎮到了閩江邊的一個市鎮,僱了一艘快船,沿着閩江順而下,直奔建鄴。

雨晴一到船上就甦醒了過來,常安想起二人在沼澤中那些風荒唐事,不覺面頰微紅,出了尷尬之

雨晴倒是神如常,一路上和他有説有笑,似乎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就這樣小舟乘風破,順而行,快如飛箭,幾之後便到了建鄴以西不到百里之處。

眼看着滄海就在眼前,雨晴和常安都是慨良多,想起那些亡命天涯,在生死間遊夜夜,真是恍若隔世。

雨晴劫後餘生,心中十分喜,笑顏如花的看着常安問道:「你回去以後有何打算?」

常安卻嘆道:「既然殿下如今安然無恙,我自然還要聽妳的安排。」

雨晴笑道;「你嘆的什麼氣,我既説過給你自由便不會反悔。只是你這次得罪了玄天宗的人,若要回麒麟城去接你那相好的姑娘恐怕有些危險。」

常安若有所思道:「那葉蘇文違反九霄的嚴令私自下山,必然不敢再回去,更何況有她在內接應,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

他説話到一半便沒再説下去,心中卻盤算:「李翎是浦何的首徒,他出手相救必是受了師命。不知道那老兒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若是他手此事就糟了,到時候恐怕未必有身的機會,看來還需及早想個對策。」

他正在思忖着回建鄴該如何行動,卻忽聽一陣嘹亮的號角聲從江面上傳來。

他和雨晴均是一驚,連忙出了船艙,站在船尾甲板上向江面望去。

只見三隻棗核形狀的小艇正飛駛而來,船上打着大梁水軍的旗號,遠遠望去,當先一船的船頭立着男女二人,卻不是葉蘇文和南燕又是誰。

原來南燕接到妹妹的口信後立即連夜動身趕往芙蓉鎮,卻還是晚了一步。

等她和南芷匯合後才知道人已經被李翎救走,氣的跺腳疾呼,遂即用飛鴿傳書命令臨江城水軍封鎖水路,自己則騎快馬沿江邊一路狂追了下來。

等她到了臨江城方才得知對方剛剛通過關卡,於是找了數艘快船,在後面緊追不放。

他們所乘的船是大梁水軍最新打造的戰艦,兩頭尖中間圓,形如棗核,主側帆共三面,下面設了划槳,沒風時便有十二名水手輪划槳,快若飛魚。

仗着船快,他們終於在到達建鄴之前追上了雨晴等人。

只是南燕心中卻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及時截住了敵人,憂的卻是此地離建鄴太近,動起手來諸多不便,若是不能速戰速決被梁軍發現可就糟了。

情形緊急,她也來不及多想,忙吹響了進攻的號角,親率三隻戰艦當先衝鋒,剩下的幾隻船則從兩側迂迴包抄了上去。

李翎統領水軍十多年,久經戰陣,一見對方人多勢眾,便知不能力敵,於是命水手改變風帆方向,藉着風力向東南一片水路狹窄的蘆葦駛去。

燕眼看着對方的船變了方向駛向葦,也急命轉舵,在後面緊追不捨。

兩船距離漸漸拉近到百丈之遙,葉蘇文一聲長嘯,縱身跳下船,腳尖在水面上輕輕一點,便如燕子掠水般貼着水面向前滑行掠出。

他的動作瀟灑飄逸,看似閒庭信步,實則快若奔馬,身形一晃便是數丈,和雨晴等人的小船越來越近。

李翎見他來的極快,轉眼間距離不到百步,心中也自驚駭,知道遇到了極厲害的難人物,臉上不由現出凝重之,伸手向常安道:「借神弓一用。」

常安這才想起,散人被殺後那追影神弓就落在自己手中,之後一直帶在身邊,只不過沒有機會使用而已,此時見李翎索要,連忙取來到他手裏。

李翎提弓在手,讚了聲好弓,大略估算了一下距離,伸手從箭斛出三支鬼牙箭。

但見他將三支箭一起搭在弦上,拉弓如月,眯起眼瞄準了敵人,深深了一口氣,卻沒鬆手。

眼看着葉蘇文離船尾不過五十步遠,他突然一聲大吼,身上陡然閃過一道耀眼的白光。

光芒中三支利箭離弦而出,幾乎是在同時,三點寒星就憑空出現在葉蘇文身前,快的竟連軌跡也看不清楚。

直到這時李翎才長出一口氣,身子猛地一沉,得小艇向下一墜,晃了三晃,險些傾覆。

葉蘇文在齊雲峯上見識過這追影弓的厲害,絲毫不敢大意,他見李翎運轉魂力時身上白光一閃,便知不妙,想也不想就拋出了手中的天蠶絲索,那法寶風就長,霎那間變為一道數丈見方的幕布擋在他身前十步之處。

只聽得『噗、噗、噗』三聲悶響,那幕布被的向後猛的飛出丈餘,卻終是沒被穿。

葉蘇文叱喝一聲『收』,五指合攏,絲索陡然收緊,竟將這快若雷霆電閃的三箭收了去。

李翎見全力出的三箭被他舉手投足間輕易破解,自知非是對手,正準備再幾箭,阻他一阻,卻忽聽到一陣悠悠笛聲從蘆葦中傳了出來。

笛聲時而婉轉時而飄渺,不多時,只見一葉小舟不徐不疾的駛出了蘆葦,將李翎的船放了過去,卻擋在了葉蘇文身前。

葉蘇文一個急停,單足一點,凝立在水面上,雙目卻死死盯着那小船,臉變得鐵青。

小船船頭坐着一個垂釣老翁,身邊放着魚竿魚簍等物,穿着蓑衣,頭戴斗笠,手中擎着一青綠竹笛,正悠然自得的吹奏着鄉間小曲。

老者見了他,緩緩放下手中的竹笛,手捋鬍鬚笑道:「葉長老這水上飛的功夫妙的很,四十多年前我去玄天宗拜訪時可沒人會這一手。」

葉蘇文早已認出了那人,冷眼對道:「浦何,別人怕你我卻不怕。你若執意手此事,便是與葉某為敵,今倒要領教一下老先生的妙魂術。」

那老者正是號稱天下第一高手的大梁國師浦何,他聽葉蘇文説的無禮,也不動怒,仍是面笑容道:「葉長老此言差矣,這裏非是月輪,我身為大梁國師,見到公主被人追殺豈有不管之理。反倒是閣下,一到大梁就欺我公主,卻又是何道理?你一身修行着實來的不易,若是客死異鄉無法魂歸故里,豈不悽慘。我勸你還是及早回麒麟城去,不要再手我大梁的內務。」

葉蘇文見他話裏軟中帶硬,卻似乎沒有即刻動手的意思,於是辯道:「這銀瓶公主是假的,老先生怕是被騙了。舍妹去年在大梁境內莫名失蹤便與此人有關,我此次前來全是為了察訪舍妹下落,又怎能算是你國的內務?」

浦何笑道:「真真假假,你又如何得知?公主是陛下親封的,難道人家父女還沒你清楚?你還是聽老夫一言,回頭是岸方是上策。就算你不顧忌自己的身家命,也總該南大小姐想想。難道你真要她犯上作,落個門抄斬被誅九族的下場?」

他話音未落,只聽江上號角齊鳴,戰鼓雷雷,數十隻大大小小的戰船忽而從江東駛來,船上旗幡招展,站了手持刀弓箭的鐵甲兵士,正是大梁最為鋭的閩江水軍。

葉蘇文一見之下不由得然變,心想:「看來這老兒事先早有安排,若是真在這裏和大梁水軍戰,得南家造了反,豈不連累了紅蓮一家的命。」

想到此處,他也沒有了計較,又僵持了片刻,終是一聲長嘆,返身回船,調轉船頭,和南燕一起回臨江城去了。

他們回去如何計劃暫且不表,卻説雨晴等人見勁敵被退,這才從蘆葦中出來,和浦何及大梁水軍各位軍官相見道謝。

隨後眾人上了水軍的大船沿閩江向建鄴駛去,一夜無話,到了第二晌午便來到建鄴城外的滄海之上。

見時光尚早,浦何也不着急進城,而是命戰船停在滄海西面的一座小島岸邊,以他為首,帶着雨晴、常安、李翎三人,一起登上了島上的一座小丘。

丘頂建有一座涼亭,幾人到亭中紛紛坐下休息。

雨晴轉頭四顧,發現這裏風景甚好,四面煙波浩渺,遠處山巒濛濛,滄海孤山之景盡收眼底。

只是山上就只有這四人,一味安靜蕭索,頗有幾分荒涼寂寞。

她心中不思忖,這浦何老兒不進城,卻把我帶到這四處透風的僻靜之所,想來不是為看什麼風景,必是有機要之事要對我講,我不妨聽聽,且看他打的什麼注意。

想罷,挪到浦何身邊坐下,和他談笑風生,卻只説些山水風情之事,不提其他。

兩人胡聊了一陣,還是浦何先轉入正題,詢問道:「殿下這次臨江城之行如何?」

雨晴這次出門吃了大虧還險些喪命,聽他明知故問,心中來氣,可畢竟命為人所救,卻也不便發作,只恨恨答道:「臨江城的南家和太子暗中勾結玄天宗,建立教辰月,公然反對天龍門和大梁朝廷。本公主前去察訪,他們卻藉機暗下毒手,企圖置我於死地。這等惡徒,外結番邦,聚眾生事,又加害公主,密謀造反,憑着這四條大罪就該誅其九族。」

浦何見她説的咬牙切齒,只是笑而不語,待她講完才攤開面前石桌上的棋盤,説道:「年輕人火氣怎麼那麼大,來,陪老夫下一盤棋。」

雨晴一時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得在他對面坐下,和他對弈起來。

她棋力一般,浦何有意相讓,讓她摯黑子先行,雨晴也不推辭,捻起一枚黑子,落子佈局,和浦何你來我往,對殺起來。

浦何雖然棋力勝出雨晴甚多,卻穩紮穩打,步步為贏,下了數十手後漸漸佔了上風。

他擲下一枚白子後突然問道:「殿下準備如何處置此事?」

雨晴雖和他對弈,心思卻沒放在棋上,聽他這樣一問不由柳眉倒豎,怒道:「明我就去見父皇,狠狠參上一本,不將南家和吳家徹底搬到,我誓不為人。」

浦何聽了也不置可否,又問道:「你見了陛下怎麼説?」

雨晴想也沒想就答道:「自然是如實稟明,告他們暗害公主,密謀造反。」

「妳告他們謀反,可有物證?」

「這個自然。」雨晴説着從懷裏取出一封信道:「這聖旨是從暗殺我的刺客身上搜出,出於內,一查之下必能查到主使之人。」

浦何拿過那信草草看了一眼,還給雨晴,仍是語氣平淡的説道:「就憑着這張紙和妳一面之詞,妳覺得陛下會相信?」

雨晴道:「我説的都是實話,李將軍和常安都可作證,父皇必會相信。」

浦何卻笑着搖了搖頭,反問道:「妳才回大梁幾天,可知道這南家和吳家是何等人家?」

雨晴不服氣的辯道:「就算他們是百年豪門,還能大過陛下不成?」

浦何笑道:「這妳可猜錯了。這兩家當年在陛下登基時都出過大力,門人遍佈朝野,勢力盤錯節,陛下平裏要忍讓他們三分。別説就憑這一張薄紙和妳幾句話,就算鐵證如山,陛下也不會真追究他們的罪責。」

這下雨晴被説的啞口無言,本來按她所想,只要回到朝裏奏上一本,皇帝一定會為自己做主,就算不難為皇后和太子,也會將南家誅滅九族。

可按浦何這一説,陛下多半兒會息事寧人,如此一來,自己豈不吃了個啞巴虧,白白受傷還險些送了命,難道就要忍下這口氣來?

浦何見她一時無措,手捋鬚髯笑道:「妳要輸了。」

雨晴這才發現他借自己一時失神之際大舉進攻,頃刻間將黑子死死制,令她再無反擊的機會。

她心高氣傲,見棋面落入敗局,卻仍不肯認輸,索連行險招與白字廝殺對攻。

浦何則從容戰,抓她冒進之錯,一口氣吃掉一大片黑子,戰局頓時崩潰,雨晴只能投子認輸。

她心情本就不佳,又輸了棋,把棋盤一推,嗔道:「不下了,反正也下不過你,這回算我命苦,自認倒黴。」

浦何止住了笑容,認真的説道:「人生就同行棋,當謹慎小心,步步為贏。其實輸贏在佈局時便已分出,大局一敗,無論如何折騰始終是徒勞無用。妳太過年輕氣盛,切記小不忍則大謀。」

他緩緩將棋局收好,見雨晴仍是一言不發生着悶氣,又問:「妳現在可想好了明上殿面君怎麼説?」

雨晴聽他絮絮叨叨早已不耐煩,沒好氣的答道:「我就説這次去臨江城玩的甚為開懷,南姐姐對我招待的殷勤備至,對陛下衷心不二……」

浦何知她是賭氣,笑道:「妳不是説要參他們密謀作嗎?」

「不參了,反正參了也沒用。」

「唉,誰又説參了沒用便不參了,該參的還是要參上一本的。」

這一下雨晴真是被他説糊塗了,仔細品味着他話中的滋,卻仍不明所以。

見她一臉疑惑,想了許久也無法領會,浦何便不再打啞謎,直言指點道:「二十年前,陛下剛剛繼位,他兩個兄弟淮王李虎和裕王李烈就聯手起兵造反,兵鋒直指建鄴,時稱淮裕之

眼看建鄴告急,陛下命人帶血書外出求援。就在這萬分危機之際,南家帶領臨江城水軍沿江而下殺奔建鄴勤王,而吳家則從北齊前線調八千玄鐵騎南下擊賊,兩路夾擊下大破淮裕聯軍,叛最終得以平息,陛下這才坐穩了龍庭。

陛下是個重情義之人,登基之後便重用兩家族人,又不斷用聯姻籠絡,至此三家利害相關,榮辱與共,這才有瞭如今的三足鼎立之狀。」

他頓了一下繼續説道:「可這幾年南家和吳家仗着陛下寵,驕橫跋扈,暗中勾結,在朝中翻雲覆雨,對此陛下早已心生不,動了將這兩家徹底剷除的念頭。

前年年初,皇后之父,三朝元老吳珍病故,這位老太師一死吳家最後的屏障也煙消雲散,後輩裏恰又沒什麼出人物,正是時機已到。

只是南家和吳家功高蓋世,若是無緣無故的滅族怕是難以服眾,所以陛下所缺的只是一個動手的藉口。只要他們真的起兵造反,陛下就能名正言順的將二家徹底誅滅。」

雨晴聽罷只覺得身上一陣發寒,暗想那皇帝老兒平裏總是笑呵呵的看上去十分和藹可親,沒想到卻是個如此狠辣果決的角,猶豫道:「照你所説,莫不是要我給父皇找個動兵的藉口?」

浦何點了點頭道:「妳是陛下之女,又剛回到大梁,在朝中沒有任何派系,若是由妳上奏,告南家和吳家謀反,他們一定認為這是陛下授意。且不説吳皇后野心,早有不臣之心,就是那傳聞失蹤的南老兒又豈能坐以待斃,兩家必會起兵造反。這就好像妳我棋局對弈,我布好大局,步步緊,妳被到絕境只能行險反攻,結果卻是敗得更快更慘。」

雨晴想了片刻,又道:「可此舉也實在太過兇險,一旦處理不當,國家動,豈不動搖了國本。」

浦何嘆道:「陛下這也是別無他法,他所剩時間已然不多,成大事,總要冒些險的。」

雨晴不知他口中的大事謂何物,正想打聽,心中卻突然一個靈,口而出道:「你為何對我説這些?你是大修行者,那些世俗事自不放在眼裏,除掉南家和吳家對你有何益處?」

面對她一連串的問題,浦何卻沒有回答,而是緩緩站起身,揹着手走到涼亭邊,凝望着遠處朦朦朧朧的連綿羣山,良久無言。

他過來好一會才輕嘆一聲,反問道:「妳也是修行者,妳説我們修行是為了什麼?這條路走到盡頭又是何處?」

雨晴以前曾聽雲師傅講過這個問題,歪着頭想了想説道:「修行者一心向道,權勢富貴、兒女情長之物自不放在心上。若説有所求,或是這條路有個盡頭,那便只有化羽成仙了。只不過千年來卻也沒聽説過什麼人真能修成神仙。

我曾聽人評論過世間英雄人物,這百年之中便數呂青、無塵和浦老先生您最為了得。可縱使那兩人都已修行到不滅天境界,卻還是落得個被自焚的淒涼下場。人活一世,終會化為一堆白骨,又哪有不寂不滅的道理。」

浦何聽到此處,突然仰天一陣狂笑道:「好一個自焚而死!那兩人都是一隻腳踏入神域的絕世強者,這世間又有誰能死他們?就憑北齊王室的那些蠢材和麒麟城裏的幾個廢物?簡直是笑話。」

雨晴聽他話中之意似乎與雲師傅所講的並不相同,不由奇道:「那他們是怎麼死的?」

浦何不答,反問道:「當年呂曾著一書,名曰玄天經,上面記錄着各門各派的修行方法。後來無塵得閲此書,遂將心得批註記下,又重新寫了一本玄天經。至此這兩本經書便成為修行界的至高寶典,妳可知道此事?」

雨晴下意識點了點頭,心中卻突然想起那兩本書早被從麒麟盜走,若是説看過豈不出馬腳,於是又急忙搖頭。

好在浦何只是自顧自的講着,本沒回頭看她,只聽他繼續説道:「玄天經可算是魂術修行的寶典,可這書的最後一頁卻偏偏被毀去,妳可知為何?」

「只因上邊記載着化羽成仙之法,若為凡人所學,大家豈不都成了神仙。因此掌管九天的女神瑤宓降下仙旨,將最後一頁毀去,而呂青和無塵因為天機終遭天譴,在滾滾天雷中化為灰燼。」

他説罷大有兔死狐悲之意,嘆道:「這二人太過聰明,又太過驕傲,連天也不放在眼裏,自然不能容於這世間。修仙成神之路漫長遙遠,但總有絕世聰明之人盼着能走到那一步。據我所知,這個最大的秘密其實就藏在麒麟城玄天中,那是世間唯一與女神相通之地。」

「我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夢想,那就是踏上玄天的最頂層,窺得那個秘密,雖死無憾。」

他説着緩緩轉過身,目光從雨晴、常安、李翎身上一一掃過,意味深長道:「你們也是修行者,我希望能和諸位一起實現這個夢想。」

雨晴和常安對望一眼,心中盤算:「這老兒想當神仙想瘋了,才拉我們下水。誰稀罕做什麼狗神仙!」

浦何見雨晴神茫然,只道她還要再仔細想想,也不強求,又説了幾句便送她下山登舟回建鄴。

離別前他又對雨晴道:「那林小棠是我的閉門弟子,她去雙魚湖剿匪兩月有餘,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殿下還是將她調回來吧。」

雨晴口答應,鞠躬行禮後轉身上船,常安也想隨她離開,卻冷不防被浦何叫住。

只見浦何目光如炬,盯着他看了半晌後才説道:「常先生,你這次救駕有功,陛下必會重賞,恭喜了。」

常安被他看的心中發,冷汗不覺透了衣襟,忙答道:「這是做臣子的應盡之責,不敢邀功。」

浦何笑了笑,聲音卻極冷:「常先生是聰明人,想必聽懂了老夫剛才所講之話。若是有一天我們能登上麒麟城,破解那個秘密,對你、殿下和老朽都是天大的機緣。所以希望你能考慮清楚,莫要做什麼出格之事,遺憾終生。另外這些子辰月教四處作,先生一家老小還是留在建鄴比較安全。」

説完後他也不再停留,上了一葉小舟飄然而去,而常安只得老老實實跟着雨晴回建鄴,只是一路臉極為難看。

一個外篇:

林小棠夜宿棲霞寺,奇女魂歸黃泉路

今夜的雙魚湖格外寧靜,沒有蟲鳴,沒有風嘯,山空朦,平靜的湖水如鏡面般倒映着四周的山巒。

一葉小舟從空靈的水面上飄過,彷彿憑空懸在夜空中緩緩滑行,船頭站着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烏黑的長髮隨意披在肩上,一身火紅短衣裙,用一紅帶子隨意繫着,雪白的肩膀和手臂都在外面,如蓮藕一般細膩光滑。

少女手裏拿着一竹篙,微微向水中一點,也不見如何用力,那船便向前滑了出去。

她一邊撐船,一邊卻痴痴地抬頭望着夜空中的圓月,似乎並不關心小舟駛向何方。

恰在這時一抹浮雲飄過擋住了月光,朦朦朧朧中,那的月亮邊上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

「血月將至,看來今晚免不了一場屠殺,這湖裏又不知要多添多少冤魂。」

少女自言自語着,咬了咬嘴,臉上出一股厭惡之

這紅衣少女正是浦何的關門弟子林小棠,兩個月前被雨晴支離建鄴到雙魚湖剿匪。

等她到了地方才發現這裏的匪患十分嚴重,湖上的水賊每隔幾就要出來打劫商隊,幹盡了殺人越貨的勾當,以至於即使是在白天也無船敢獨自進湖。

大梁水軍也出兵圍剿過幾次,無奈這些賊人仗着悉地形,忽聚忽散,見了大批官軍就逃,遇到落單的便拿起刀廝殺,幾年下來反而越剿越多。

後來又有悍匪史黑虎牽頭組成了雙魚湖十八連寨,自封大寨主,招募了三千多匪兵,幾次大敗梁軍,氣焰囂張至極。

林小棠瞭解情況之後反倒不着急剿匪,而是在雙魚湖上四處遊玩,查看地形,直到一個月後心有成竹,才隻身殺上門去。

眾匪見一個美貌少女闖進水寨,一開始只當她是從哪裏跑出來的瘋丫頭,並不放在心上,還有輕薄之徒出言調戲。

林小棠也不廢話,當場出手連殺數人,惹得大寨主史黑虎紅了眼,親自提刀帶領幾位弟兄一擁而上,拼命狠殺。

哪知這林小棠卻如怪物一般,也不拿兵器,只赤手空拳就將眾水匪打的穿肚爛,史黑虎更被她活生生從腔子上擰下了腦袋,用竹竿挑在寨門上示眾。

之後她一路追殺,一內連破七寨,殺百餘人,那幾位平兇悍之極的副寨主也都紛紛死在她手上。

兩個月來,林小棠一直沒有收到迴天龍門的調令,不得不留在雙魚湖,一肚子怨氣無處發,這可苦了那些平作威作福的水匪。

在她的窮追猛打下,十八寨中有十三寨都被她一把大火燒為灰燼,剩下的五寨頭領早嚇破了膽,舍了寨子不住,帶着家眷和手下跑到了山林窟中躲藏了起來。

經過連察訪,林小棠終於打聽到賊人的躲藏之地,這才趁着夜尋來,準備將這些漏網之魚一網打盡。

她駕着船兒在蘆葦中穿梭了一陣,又拐了幾個彎,最後在一片淺灘邊靠岸停下,將纜繩拴在岸邊一棵樹上,棄船登陸,沿着一條小徑向山中行去。

靜夜之中,只見她身形飄動,輕柔若風,足不着地,只如鬼魅般在山林中穿梭。

她早已把此地地形摸的清楚,一路不停,三轉兩轉就到了山坳之後的樹林中,在一棵大樹後隱住身形。

只見三十多步遠的地方有個山,一道微光中從中隱隱透出,在漆黑的夜中格外顯眼。

口外立着兩個放哨的漢子,手持厚背鬼頭刀,目光機警的四外打量。

林小棠身形一閃,悄無聲息的欺了上去,同時伸手一揮,一道藍的螢光閃動着飛出。

那兩個漢子見林中藍光一閃,不知何物,正自奇怪,卻突然覺得脖頸上一涼,眼前的世界立即翻滾起來,隨後腦子裏一片空白再無知覺。

林小棠收了飛劍,從二人的屍身邊走過,不徐不疾的向裏面走去。

這山呈葫蘆形狀,口狹窄,越往裏走越寬敞,走了沒多久便來到了一個數十丈方的大廳。

只見裏面或坐或站擠了人,有男有女,足有數百之眾,大都在頭接耳,竊竊私語。

的四壁上還點着十餘隻火把,只是這裏空間太大,卻無法盡數照亮,大部分的地方仍是昏黑一片。

少女屏息凝神,隱在一處影中,向大廳內仔細觀看。

只見在大廳中間的空地上擺着一張石桌五把竹椅,分坐五人,正在埋頭計議,正是她要追殺的那幾位漏網的寨主。

只聽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短漢子説道:「這地方極為隱蔽,需穿過一片蘆葦,繞過山坳才能看到口,那人未必就能找到。幾下來,她若是尋不到説不準便會知難而退。」

對面的高挑漢子卻道:「王寨主為了躲那女人,跑到十里外的王家坨藏了起來,誰料到那女人一路明察暗訪,追了十,最終還是把他從一個農户裏尋出一刀砍了。我們躲在此地又能躲得了多久?唉,那人不除,我們怕是永無出頭之……」説道此處他不由得唉聲嘆氣,面沮喪之

短漢子跳起來,怒道:「躲也不是,逃也不是,不如和那人拼了,大丈夫死就死了,被一個小姑娘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端被人笑。」

高挑漢子冷笑道:「拼命?憑你也配?難道你的武功高過史大寨主,別恬不知了。」

短漢子被他説急了,大罵一聲『你娘』,拔出間的鬼頭刀就要過去拼命。

高挑漢子也不甘示弱,伸手在間一,卻出一條十八截鏈子鋼鞭。

見他二人亮了兵器就要在窩裏動手,旁邊一箇中年漢子實在看不下去,重重咳嗽了一聲,向他們狠狠瞪了一眼。

那人顯然在這夥人中威信極高,他一瞪眼,這兩名漢子便不敢再鬧,氣呼呼的收了兵刃坐了下來,一時間山中一片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中年人。

那中年漢子正是這五位寨主中的大哥,名叫馬雲,素來足智多謀,威望極高。

只聽他又咳嗽了兩聲,站起身來,對着山中的眾人一拱手,説道:「各位兄弟姐妹,天下的酒席沒有不散的道理,我們當初本是漁民,被無奈做了水匪,如今糟了報應,也是罪有應得。那位林姑娘雖是女,做事卻光明磊落,是個響噹噹的好漢。若是她找來,我去跟她去打官司便是,你們切莫反抗。此事都是我一人所為,即便千刀萬剮也是我一人擔着,與你們無關,想必她也不會為難幾個下人。」

他話一出口,另外幾人都跪倒在地,剛才拔刀動手的那個短漢子更是淚面道:「哥哥,我們都是生死結拜的弟兄,不願同生,但願同死,怎能置你不顧!若是那女人來了,我們和她拼了就是,大不了大家共赴黃泉,來世還做兄弟。」

馬雲心中動,正要伸手相扶,卻忽聽有人冷聲道:「你們別爭了,今我把你們五個的人頭帶回去,這案子便算了。」

那聲音温柔動聽,可聽在幾人耳中卻不亞於一個炸雷。

眾人齊向口望去,卻見一個身穿紅衣的盈盈少女正斜依着石壁站在口,雙眸靈動,齒白紅,淺淺一笑,臉上的兩個小酒窩時隱時現,真比仙女還要可

只是在裏這羣人眼中,這位天真爛漫的花季少女卻比那鬼母夜叉更為可怖,這一個月來他們親眼看到她像拍西瓜一般將那些窮兇極惡的寨主一巴掌拍個稀爛。

一見是她,那短漢子頓時紅了眼,頭上青筋暴跳,一抖鬼頭刀,喝道:「妳竟然追到這裏,真是欺人太甚,今爺爺便要和妳鬥上一鬥。」又轉頭對那中年人道:「大哥,你帶着嫂嫂先走,我拖住她。」説罷舉刀便衝上去拼命。

林小棠見有不知死活的人膽敢反抗,輕蔑的一笑,右手微揚,那柄一寸多長的藍飛劍便出現在掌心。

這些子她殺人太多早已殺得煩了,此時只想儘快了結此事好回去差,因此不打算像往常那樣徒手格鬥,而是一出手就亮出了飛劍。

只是她卻沒有機會動手,那短漢子剛一動,馬雲已閃到他身前,雙指如鐵鉗般牢牢夾住刀刃,喝道:「混賬,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若是能用我的命換兄弟們的自由,我馬某死而無憾。」説罷手上用力,只聽卡嚓一聲,竟以純指力將那刀生生截斷。

林小棠見他着這一手硬功,卻只是挑了挑眉,並未放在心上,對於修行高手來説,這些江湖武技本算不得什麼。

然而她卻沒有動手,心想:「若是這些人真的拘捕反抗殺了也就罷了,可如今他們都放下兵器投降,等着引頸就戮,難道還能把他們都殺了不成,若是都帶回去未免太過麻煩。」這樣一來倒叫她有些為難。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那馬雲已從地上撿起半截斷刀,説道:「女俠大義,不肯動手,我馬雲就自絕於此,免得妳為難。」説罷橫過刀刃向自己脖頸上抹去。

就在他要血濺當場之時,忽然從人羣中跳出一個女子,撲上去抱住他的腿哭道:「相公,你這是做什麼?你死了,叫我們怎麼辦?」隨後又有兩個少女跑出來,抱着他大哭大喊道:「爹爹,你不能死,不要丟下我們!」

眼見他們一家人哭成了一團,林小棠的心頓時有些軟了,嘆道:「我看你也並非不知事理之人,怎麼就做了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馬雲聽她如此説,只是落淚不語,而其中一個少女卻反身撲倒,一路跪着磕頭到林小棠跟前,哭道:「林女俠,我父親和這裏的各位叔叔伯伯本都是雙魚湖的漁民,只因朝廷的苛捐雜税太重,我們實在活不下去了,再有那史黑虎威,這才昧着良心做了水匪。這些年我爹爹帶領兄弟們劫富濟貧,替天行道,可從未枉殺過好人,那些殺人越貨的事情都是史黑虎所為。女俠可去打聽一下,若我有半句虛言,讓我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她這一哭,她娘和妹妹也跪着大哭道:「女俠,妳若是殺了他我們也活不下去了,請女俠行個方便,將我們一起殺了吧。」

受了幾人的染,裏頓時哭聲一片,眾男女老少齊跪在地上向林小棠磕頭哭訴,悽悽之聲不覺於耳。

這下林小棠卻沒了注意,暗想:「如此説來,這些人做賊也是被無奈,若是殺了他們未免冤枉,又害了他們的父母兒。可若放他們走,我回去如何差?」

她心中來回轉了幾轉,終是把腳一跺道:「也罷,今就饒了你們,既然那首惡史黑虎已除,你們以後好好營生,莫再要做賊。若是再被我抓住,定殺不饒!」

説罷不再多留,留下一眾人仍跪在地上磕頭謝恩,轉身出了,揚長而去。

直到等她走遠,那短漢子才站起身,湊到馬雲身邊小聲道:「這次多虧了大哥的苦計方能險,那姓林的果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馬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我也只是看她之前所為之事,猜她是個心思單純之人,這才大膽堵上一把,真是好險,好險!」

漢子又道:「剛才若是那人不依,非要取我等命可該如何?」

馬雲冷笑道:「我已佈置了人,一旦有變便將四周火把打滅,到時候便能趁黑順着這後的密道逃走,只是其他人卻顧不了了。」

漢子誇讚了幾句大哥好智謀,便開始商量起以後的打算,不必細表。

卻説林小棠並不知道被人算計,高高興興回到雙魚湖水軍大營了令,謊説殘匪已被自己打散,隨後出了軍營四處遊山玩水去了。

她又在雙魚湖玩了半個月,走遍了周圍的名勝古蹟,正自無聊,卻突然接到天龍門發來的調令,急調她回建鄴。

林小棠心知其中必有變故,不敢耽擱,連夜坐船沿江而下,經水路直奔建鄴。

一路無話,倒了瀘州卻出了岔子,原來此時正值汛,江水氾濫導致水路不通,林小棠無奈只得棄了舟,改走旱路。

她歸心似箭,不願走大路繞遠,於是抄小路翻山越嶺而行。

哪知山林茂密昏暗,她不知不覺中就了方向,一直走到傍晚時分也沒找到出路。

眼看着薄西山,羣鳥歸巢,天馬上就要黑了,她正自着急,卻忽見對面半山上升起了渺渺炊煙,似有人家。林小棠大喜,連忙牽馬順着炊煙的方向尋過去,又走了大半個時辰,方來到一座寺廟前。

只見那廟門雖高大,卻十分破敗,顯然長年沒有維修,門匾上寫着「棲霞寺」三個大字。

她上去敲了一陣門,不一會兒便有小和尚來開門,見是個女子不由一驚,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雙手合什念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深夜到此,可是了路?」

林小棠連忙説是,又説要在此借宿一晚。

那和尚聽了為難道:「本寺不接待女施主,這恐怕不太方便。」

林小棠笑道:「難道你讓我宿荒野被豺狼虎豹吃了不成,佛家以慈悲為懷,你做善事有什麼不方便的。」説着從懷中摸出一塊二兩有餘銀子給他。

那和尚見了銀子立時眉開眼笑,連忙將林小棠了進去,又去通報住持,不一會主持親自來見,命人為她騰出後院的一間清靜禪房休息。

林小棠也乏了,又説了幾句話,賞賜了他幾兩銀子,便到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沒過一會兒,有小和尚為她送來素齋,又打了開水讓她洗漱。

林小棠知是銀子起了作用,心中暗將這些勢利眼和尚罵了一頓。

她匆匆用了飯,又用熱水燙了腳,只覺一天的疲勞減輕了不少,正準備吹燈睡去,卻忽聽外面一陣吵鬧,其中還夾雜着女子的聲音。

她本不想管這等閒事,卻終是不下心中的好奇,於是穿上鞋,躡手躡腳出了院子前去查看。

她來到前院才發現幾人正在這裏爭吵,一方就是剛才接待自己的那位住持,另一方卻是兩個牽着馬的妙齡少女。

這兩個姑娘年紀都不大,其中一個身材高挑,生了一張瓜子臉,細眉翹鼻,淡雅恬靜,一直站在旁邊觀看,卻不上嘴。

和寺中僧人爭吵的是另一個年紀較小的女子,不過十五六歲,鴨蛋臉,濃眉大眼,高鼻厚,生得十分可

林小棠見她們模樣雖俊俏標緻,卻與南方人大不相同,眉宇間總帶着幾分桀驁,再細看服飾,也不似中原打扮。

只見二人上身都穿開襟窄袖青布襖,下着藍底花裙,系白帶,穿馬靴,裹花紋綁腿,頭髮扎着細碎的小辮子,手腳上還帶了黃橙橙的金環子,舉手抬足間便發出清脆的叮噹聲,看這身打扮倒像是來自西面荒原的蠻子。

只聽那年紀較小的女子嘟着嘴,氣鼓鼓説道:「你們這些和尚也太不講情理,我們不過在此借宿一晚,也不吃你們喝你們,有什麼要緊。在我們家鄉,若是有客人來,就算素不相識也會拿出好酒好招待,你們怎麼如此小氣!」

她口齒伶俐,一口南方話講的十分利,若不細聽還真聽不出其中的口音。

林小棠更覺奇怪,實在摸不透二人底細,不留上了心。

只聽寺中主持愁眉苦臉道:「二位女施主,不是老衲不接待,實在是沒有住的地方…」

他話未説完便被那少女打斷,她伸手一指林小棠拴在院角的那匹馬,怒道:「那是什麼?你們寺裏怎麼會有戰馬?既然收留了他人為何單單為難我們姐妹兩個,你這分明是欺負我們是女兒身。好你個禿驢,不若我放把火,燒了你這破寺,大家落個乾淨。」她説罷伸手解下背後的包裹,卻從裏面出一截刀柄。

這寺中和尚均是欺軟怕硬之輩,本想敲詐一筆銀子,哪知道這位姑竟如此兇狠,一言不合便四出尋找柴草引火之物準備燒寺。

他們不由害了怕,又見她們身上帶着兵刃,知道是惹不起的主兒,連忙勸阻。

便在此時,一直沒説話的高挑女子忽伸手將同伴拉住,面笑容,用不太利的中原話説道:「幾位師傅,我們只求在此借宿一晚,明一早就走,你們找間柴房便好,何必大動干戈。」

那主持也知今遇到了硬茬子,眼看敲詐不成,連忙就坡下驢道:「姑娘説的是,我這就去給二位騰出一間偏房,還請兩位姑娘息怒。」説罷匆匆帶人去後院收拾安排。

林小棠見有人往後院來了,急忙回到自己屋裏,吹熄了燈,睜着眼躺在上,側耳細聽外面的動靜。

過了一會又聽到屋外有説話關門之聲,那兩個神秘女子就在自己隔壁的偏房住了下來。

她又等了一會,聽着屋外再無聲息,便翻身坐起,輕手輕腳走出屋,來到了右邊偏房的門前,伸指輕輕一點,那門板便如沾了水的宣紙般漸漸腐爛溶化,不多時竟出現一個小,林小棠隨即低頭湊到邊向裏觀看。

只見屋子裏點了紅燭,那兩個女子已了衣裙,只穿着內和肚兜半躺半依在上講話。

只聽那年幼女子道:「陸師姐,妳脾氣也太好了,那些禿驢分明欺負我們,不打他個半死,量他也不知道姑的厲害。」

那姓陸的師姐卻道:「萍兒,難道妳忘了出門時師傅怎樣叮囑我們?我們到建鄴把口信帶給師叔讓她回來就好,何必在這裏多生事端。」

那個叫萍兒的少女並不服氣,哼了一聲道:「憑那些禿驢能掀起什麼風,大不了都殺了滅口便是。」

陸師姐卻神情凝重的説道:「師傅曾説過,山師叔今年犯了命劫,這才令她年初務必回王庭相見,可如今兩個月已過她卻音信全無,只怕真的出了意外。中原藏龍卧虎,妳我還是多加小心為妙。」

聽到『山』兩個字時林小棠心中一動,暗想這兩人所説的必是西蠻王庭的國師山散人,聽説她有個極厲害的師妹稱為青雲散人,想必就是這二人的師傅。

萍兒聽了師姐的話卻不以為意,仍笑道:「師姐也太小心了,我們進入大梁半月有餘,又何時見過哪門子修行高手。師傅差遣我們送信給師叔,不過是為了讓我們到中原的花花世界走一遭,見識一番罷了。」

陸師姐啐道:「小丫頭別胡説,我們有正事在身,又不是來玩的。再説這花花世界有什麼好的,無端耽誤了我等修行。」

萍兒聽她話説到此處,臉上突然現出一絲詭異的壞笑道:「這繁華世界有什麼好,姐姐不知道嗎?」説着從邊的包袱中摸出一物,卻是一兩端細中間的石杵,最的地方有鴨蛋細,共一尺多長,表面被打磨的十分光滑。

陸師姐拿過來仔細端詳了一陣,卻不知道是何物,奇道:「這是什麼?難道是什麼印魂之器?卻又不像。」

萍兒面頰微紅,將嘴湊道她耳邊小聲説了幾句。

陸師姐聽聞,『啊』了一聲,臉上頓時羞得紅若雲霞,在燭光映照下更顯嬌

萍兒見她不説話,只是羞澀的低頭抿嘴竊笑,也笑問:「師姐,繁華世界可好?」

陸師姐啐了她一口道:「又這些奇巧之物,妳修行這麼多年都白費了不成。」

萍兒卻裝出一副認真的樣子道:「這是給姐姐用的,怎麼説我?」

陸師姐伸手便打,兩人在上一陣嬉鬧,直到萍兒祈饒方才住手。

只見萍兒輕輕將頭依在她師姐懷中,低聲道:「妳我雖名為師姐師妹,卻心心相印,實比那鴛鴦夫更加恩。在草原上雖天天在一處,卻有師傅在,不得胡來,哪如這花花塵世裏快活自在,我倒真不想回去。」

陸師姐悠悠嘆了口氣道:「修行之人當以得道為目標,怎能貪戀紅塵。就算修行不成,妳長大了也終是要嫁人的。」

誰知萍兒聽了卻忽抬起頭,正道:「我也不求得什麼大道,也不想和那些臭男人廝混,只要能和姐姐一輩子廝守一處了此一生便罷了……」

陸師姐聽她這樣説心中也是一熱,伸手就勢把她攬在懷中,柔聲道:「花花塵世惑太多,到底非是長居之所,等這事罷了還是先回草原去,等過幾年妳大些,我求師傅放我們離去,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個清靜之地,廝守一生…」説道這裏,她情不自已,低頭向着少女豐潤的朱吻了下去。

這兩人正是乾柴烈火,一點即燃,轉眼間口舌已糾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一陣香吻後,萍兒便伸手將陸師姐的肚兜和內一齊撕掉,又下自己的內衣,兩人一絲不掛摟抱在一起,白花花的身子像蛇一樣不分。

重的息聲中,萍兒一手抓住師姐口那如透了的桃般的,一邊低下頭含住峯頂端那膨變硬的頭,貪婪的起來。

陸師姐忍不住發出幾聲低沉的呻,緩緩撫摸着萍兒的秀髮,纖指悉索向下,劃過她光澤如玉的後脊,從側面握住了她小巧的房,指尖卻在那殷紅的凸起上不斷挑逗。

萍兒被她撥的火焚身,無法自抑,開始向她身下吻去。

的嘴緩緩滑過平坦的小腹,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長串殷紅的印記,隨後在烏黑的上停留片刻,十分享用的嗅了嗅,彷彿那片烏黑茂密的草叢中開了芬芳的花兒。

最終她將頭埋在她的雙腿間,朱微張,伸出半截粉紅的香舌,左撥右挑,靈巧的將兩片嬌滴的撥開,將舌尖探入那柔潤澤的密處舐挑逗起來。

待得她潤之後,萍兒便取過那石杵,用手指輕輕,頂住門,用力一推,竟將大半截石杵都了進去。

這位陸姑娘為人一向穩重,平裏就算心中火難耐也都只用手指略加撥,以解寂寞,哪裏經過如此長的物件。

隨着那半截石杵盡沒而入,她只覺得下身一陣痛,幾乎被撐裂,全身一陣顫抖,發出一聲痛呼。

萍兒見她吃疼不住,面有痛苦之,忙安道:「姐姐忍忍,一會便好了。」説着抓住石杵緩緩拉起來。

一陣後,陸姑娘覺得下身越發潤,不一會竟有嘖嘖水聲,疼痛隨之漸去,反而覺得快活舒暢起來。

見她陶醉於此,萍兒也不再顧及許多,把牙一咬,將那石杵的另一端也對準自己的門口了進去。

她強忍着疼痛緩緩活動身子,帶動着石杵來回,沒幾下便見上面血跡斑斑,知是自己的身子被破了。

她輕嘆一聲,暗想:「師姐,我對妳一片真心天地可鑑,我們生在一起,死在一處,後妳可莫要負我。」

燭火下,兩個花兒一樣的女兒仰面躺在上,相對而卧,四腿相向呈八字形張開,二人的外正對在一起,中間連着一石杵。

她二人以肘撐,下身來回動,但見那石杵在兩人門間,來往不止,不多時便沾了二女的體漉漉的光澤閃亮。

到了動情之處,二女已飄到九霄之上,對外物渾然不覺,只是用盡力氣擺動身子,發出一陣陣嗚嗚的叫,如凝脂般光潔的肌膚上滲出了無數細小的汗珠,彷彿水一般晶瑩剔透。

看着屋子裏的無限光,聽着二人的語,林小棠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發燙,心中暗罵:「這兩個不要臉的人,居然行此齷齪之事,無端髒了我的眼睛。」伸指順着門向裏一彈,一道風吹過,那蠟燭立時熄了。

屋子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只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咦』的一聲,另一人卻道:「定是風吹的,姐姐別管它,快來與我快活…」

林小棠不想再聽這之語,於是回了屋子,卻不睡去,心中盤算着一會該如何出手,神不知鬼不覺將這二女擒住,好問個明白。

她尋思了一會,一股睡意上湧,正昏昏睡去,卻忽聽吱呀一聲隔壁的門開了,緊接着一陣腳步聲由近及遠,向着院子後面去了。

林小棠下來到門邊,推開一條向外看去,月光下卻見一個披着單衣的嬌小身影向院後行去,出了角門就不見了。

林小棠忙出門跟了上去,一出院子就發現那女子正在不遠處的樹林邊解帶,蹲下來小解,正是那個叫萍兒的少女。

見她背對着樹林,林小棠眼珠轉了轉已有了計較,身形一閃,鑽入樹林,如一陣風般悄無聲息的欺了上去。

卻説萍兒一陣愉之後只覺下身膨便小解,於是來到院外的樹林中解決。她哪想到會有人偷襲,忽覺身後有動靜,只當是山風吹過,尚未反應,便覺頸上一涼,一把寒氣人的藍小劍架在了脖子上,只聽背後有人道:「若是出聲就殺了妳。」

話語未畢,一隻柔滑的小手便按在她的後頸,同時一道冰冷的寒氣透入她的體內,轉眼間就進入四肢百骸。

萍兒出於本能運用魂力相抗,只是她剛一運功,五大氣輪就被那股寒冷之極的氣息封住,無法轉動,全身頓時勁力全無。

這一下她大驚失,要知道她已修成氣輪,進入太玄天境,對方居然在舉手之間就封住她的氣輪,那必是斷滅混天境以上的大魂術師。憑她的修行,一旦落到這種人手裏便再無反擊之力,只能束手待斃,想到此處,一泡也生生憋了回去,聲音發顫的問道:「妳……妳……到底是誰,想幹什麼?」

林小棠封了她的魂力,也知她再無力反抗,便鬆開了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劍,繞道她身前,抓着頭髮將她一把拎起,冷笑道:「我問一句,妳答一句,莫管其他事。」

見她嚇得臉慘白,連連點頭,林小棠問道:「妳叫什麼?從哪裏來?來大梁到底是為了何事?」

「我叫萍兒,從北齊來,到建鄴訪親……」

她話未説完,林小棠已飛起一腳狠狠踢在她的襠部。

萍兒氣輪被封,無法運用魂力護身,只能硬抗這一腿。

她一個小姑娘如何受得了這開碑裂石的一腳,只覺眼前一黑,一陣無法言喻的劇痛從下身傳來,頓時肝腸寸斷,五臟六腑翻了個底朝天,卡啦一聲脆響,骨盆碎裂,斷骨紛紛了腸子子之中。

萍兒何曾受過這般折磨,疼得雙眼翻白,口吐白沫,雙手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不住翻滾搐,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不多時卻見一道紅的娟娟細從她腿間緩緩淌出,在衣服和子上了一大片,卻是重傷之下失了,將憋了多時的一泡混着血盡皆排出。

一股子臭味在林間瀰漫開來,林小棠皺了皺眉頭罵了句「真是晦氣。」,隨後用腳尖點在萍兒小腹之上説道:「妳明明是青雲散人的徒弟,這次來大梁是給妳師叔山散人送信,卻來矇騙誰?妳若是再不説真話,我就再踢妳一腳。」説罷作勢踢。

萍兒剛剛緩過來,見她又提腿要踢,嚇得魂兒也沒了,連忙道:「莫要在折磨我,我説了就是。」

於是再不敢隱瞞,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

原來西蠻草原的王庭中本有左右兩位國師,左國師便是大名鼎鼎的山散人,而右國師便是這萍兒姑娘的師傅青雲散人。

青雲雖是山的師妹,修為卻遠勝師姐,已是不滅天境的大宗師。只不過她情温和恬靜,喜隱居,自修成大道以來從未離開過草原一步,論名氣聲望自然無法與周遊列國揚名天下的山相比。

她悟道後與天地漸通,方知世間萬物運行至理,又見師姐心輕浮,四出調撥求利,大為不喜,幾次飛鴿傳書勸她回草原,無奈山總推不回。

三個月前青雲做了一個怪夢,夢中山無手無腳,渾身是血,哭着爬到前與她灑淚告別。

青雲醒來後驚出一身冷汗,屈指一番推算,算出師姐今年當有一命劫,這劫數卻正應在天龍門之上。

她知南梁天龍門中有個浦何十分了得,擔心師姐真的應了命中之劫,不得善終,於是派兩個徒弟到大梁前來尋找,順便打探一下天龍門的底細。

萍兒和她師姐奉命離開草原王庭,一路東行,來到大梁境內。

這兩個姑娘從小跟着師傅修行,從未離開過草原,早已憋悶壞了,此次初入塵世,去了種種束縛,便如出了籠的鳥兒般喜,只顧着四處遊山玩水,卻把師傅代的任務忘到了腦後。

她們一路走走停停,直走了兩個月多才來到此地,誰想到會在這深山之中碰到林小棠。

林小棠又問了兩遍見她所説不差,心中尋思:「這二女並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按理當該饒了她們。只是不知那青雲散人到底打的什麼注意,若她真想對我大梁天龍門不利,以她大宗師的修為,確是一個極大的隱患。如此説來又不能放她們走。」

又轉念一想:「這兩個女也不是什麼好人,何況自己出手傷了她,與其留下後患去她師傅那裏搬是非,不如趁現在除去幹淨。」

萍兒見面前的神秘女子默然不語,臉上晴變幻不定,身上的殺氣卻越來越濃,心中更加害怕,張嘴呼。

只是她剛剛張嘴便覺後頸劇痛,神智一陣模糊,還未發出半點聲音便一頭栽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林小棠拎起她回到自己房間,往地上一扔,便轉身出門,來到隔壁偏房,推門而入。

卻説那陸姑娘糊糊不曾睡實,聽到開門聲只道是萍兒回來,嘟囔道:「妳個小妮子怎麼去了那麼久,小解也這般麻煩。」

林小棠卻不答話,只爬上一把掀開被子,隱約見她雙腿分開,黑乎乎的户正對着自己。

她暗罵一聲「不要臉的婦」,伸手摸過邊那石杵,對準她腿間胡摩擦了幾下便捅了進去。

陸姑娘猛然被石杵深深入,一聲驚叫,清醒了過來,罵道:「小妮子手輕些,疼我了。」

林小棠不理,只是來回拉石杵,動作漸漸加快。

屋中漆黑一片,陸姑娘看不到人,只覺那石杵在道中來回送,便以為是萍兒又要和自己玩耍,笑道:「那半天妳還沒玩夠………快別折騰姐姐了……哎呦……受不了了……」

她耍了一陣,初時尚覺有趣,可那石杵卻越越快,絕沒半分停頓,沒過一會她就經受不住,「啊啊啊」的叫起來。

再到後來,她體內的漸漸乾涸,可那石杵卻仍運動如飛,只硬生生摩擦着道內的得她下身生疼。

她消受不起,連叫道:「疼啊…快停下,別玩了!」,卻不見對方回應,心中也覺得不對勁,正要起身查看,卻見萍兒忽然伸出一指,狠狠點在她的口上。

她只中一陣煩躁噁心,緊接着一股凌厲之極的寒氣向經脈中湧來,大驚之下連忙運力抵抗。

這陸姑娘得了青雲的真傳,一身好修為,本不能被輕易制伏,只不過她之前被那石杵搗鼓的心神分散,毫無防備下忽然遇襲,再加上對方境界高出不少,因此只奮力抵抗了片刻便癱軟在上動彈不得。

林小棠出其不意將她制伏,這才放下心,點上明燭,又將隔壁自己房中的萍兒也一併提了過來,扔在上,説道:「妳們這對婦,今被我當場抓住還有何話説?」

陸姑娘驟然遭襲受制,正茫然不知所措,此時見師妹也被制住,心中漸漸明白,反倒冷靜下來,答道:「我二人相好,幹妳何事?妳情我願,行人間極樂事,怎麼就成了婦?」

林小棠被她一頓搶白,一時話噎,忙轉而道:「妳們來大梁刺探我天龍門的消息,便是細。」

陸姑娘道:「妳説我們是細有何證據?妳又是何人,管這等閒事做甚?」

林小棠伸手在萍兒口推拿了幾下,冷笑道:「妳師妹已然全都招了,妳還抵賴?」

萍兒經她一陣推拿,緩緩轉醒過來,一眼看到師姐,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嗚咽道:「姐姐救我!」

陸姑娘聽她哭泣,心中一酸,立時軟下口氣對林小棠哀求:「這位女俠,妳我素不相識,又無冤無仇,何必非要為難我二人。若是能放我們一馬,我姐妹記下妳的大恩,後必會報答。」

林小棠聽她如此説,也覺有理,心腸軟了下來,一時猶豫不決。

她正沒計較,卻忽見萍兒眼中閃過一絲怨恨,再看這陸姑娘,雙腿大開,石杵,卻臉不紅,話不,沒有半分羞愧之,不由大怒道:「好啊,一個是不知羞婦,一個是心懷鬼胎的人,我豈能留下妳們這兩個禍害後害人。」

説罷從上抓起她們下的內入陸姑娘嘴裏,不讓她説話喊叫,又抓住仍在她户上石杵,暗運魂力注入其中。

只見那杵身漸漸變得通體赤紅,彷彿燒紅的鐵條般滾燙,散發出絲絲熱氣,只不多時,便有一股皮燒焦的味道從她下身散發出來。

之處乃是女子身上最所在,如何受得了這炮烙之刑,陸姑娘只疼的全身顫,兩個子上下抖成一團,雙眼翻了白,手指在單上抓,偏偏身子無法動彈,只能咬牙強忍。

她張開嘴想叫,無奈嘴裏着自己的內,叫不出聲,只發出幾聲嗚嗚悶哼,便疼的昏死了過去。

見姐姐受了毒刑,萍兒哭着奮力撲上,無奈全身痠軟,無法相救,連急帶氣下傷勢復發,也昏了過去。

林小棠一心想治死這婦,下手毫不留情,一邊轉動石杵一邊向裏面猛捅,在加持了魂力之後,那石杵堅如鋼鐵,無堅不摧,血之軀如何擋得住。

杵端只在她子壁上略微阻了一下,便破壁而入,直接捅到了她的肚子裏,一陣胡攪動,將她的段段柔腸和腎臟膀胱搗的破爛不堪。

陸姑娘嗚呼一聲,被疼醒了過來,見那石杵已然盡沒入自己腹中,心中暗念道「我命休矣」,頭一歪,再次死了過去。

只可憐這花季少女,一生未做虧心事,臨了卻慘遭這般酷刑,疼得死去活來。

幾番折磨下來她也自知是活不成了,與其白白受苦,不如速速死去,只是她此時命懸人手無法自決,竟是求生不得,連求死也不能。

只見她赤的身子不斷在上扭動,口劇烈的起伏着,帶着兩個玉上下翻騰,豆大的汗珠順着光潤的肌膚滾滾而下,宛若珍珠。

再看她俊俏的臉上,雙眼緊閉,睫微顫,淚水鼻涕沿着雙頰下顎不斷淌下,忽而咬牙,忽而張口,堵了東西的嘴裏發出嗚嗚呻,卻別有一番魅風情。

林小棠見她氣息漸弱,不多時便癱軟成一堆,嘴巴開合之際只有倒氣的份,也知她快要嚥氣了,罵一句「真便宜了妳這婦」,「呼」的一聲,將那石杵猛地了出來。

只見一道血箭從她而出,隨後稀稀拉拉出不少碎腸子。

這一下卻是釜底薪,腹中積血一出,陸姑娘頓時了元氣,一口氣再也提不上來,四肢又不甘心的胡抖動幾下,便頭一歪,眼睛一瞪,一股哈喇子順着嘴角下,抓住褥子的雙手卻緩緩攤開,再也不動彈了。

萍兒偏在這時醒了過來,一眼便看到上已然斷了氣的師姐。

只見她仰面躺倒,雙手攤在身側,頭軟綿綿歪向右邊,垂下的秀髮遮住半邊臉。

她的兩眼睜的渾圓,至死不肯閉眼,嘴裏還叼着自己的粉紅,臉頰上布了口涎和鼻涕,再無往的嬌美。

再看她下身,卻更加不堪,她的雙腿分的大開,腿間全是血,再上染紅了一大塊,其中還混着些黃的污穢。

萍兒知道這是她受了穿酷刑被活活疼死後失所致,不由心痛絕。

她拼命運起力氣,撲在師姐屍身上,哭道:「姐姐,想不到妳竟然死於這奇之物,都是我害了妳!……我二人心念相通,恩有加,無奈生錯了女兒身,卻終不為這俗世所容。早知如此,又何苦離開草原,來花花世界走上一遭?妳死了,我斷不能獨活,但願來世做個男兒,與妳光明正大再結姻緣。」

她伸手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回頭狠狠瞪着林小棠道:「我二人真心相,只求廝守,從未做過坑害他人之事,卻落個如此下場,可見這蒼天也無眼。我只咒妳與我等一般下場。」

説罷她伸手抓起那石杵,也不管上面粘着血發,還是屎污穢,一把入自己口中,頂住喉腔,拼盡最後力氣,猛地躍起,向前撲到在地上。

只聽噗哧一聲,那石杵已從她後腦穿出,但見她腦漿崩裂,仿若千朵桃花盛開,屍身軟綿綿倒在地上,血從口鼻中狂溢而出,轉眼便在頭下了一大灘,手腳雖還在微微抖動,一縷香魂卻已飛散而去。

林曉棠沒想到她如此剛烈,竟自殘殉情,心中翻騰了一下,暗想:「看來這二女間確有真情,並不是只求尋作樂的放婦,倒是我冤殺了她們。」

看着兩個活靈靈的妙齡少女轉瞬見已成了倒在血泊中的兩具屍體,她心中不後悔起來,又想起曾有人道「生死何所異,死生何悲喜」,便更覺無趣,哀嘆一聲,回到自己屋內收拾了衣物,也不停留,牽馬連夜離開棲霞寺回建鄴去了。

正是,棲霞寺中痴情女,奇巧物顛鸞鳳,可嘆紅顏多薄命,粉骨殘軀血染身。

卻説第二一早,棲霞寺中的小和尚觀心來到後院,先去了正房,發現裏面空無一人,那個女施主已不知何時走了。

他又來到偏房,卻見房門緊閉,敲了幾下也無人答應。觀心見那兩個女蠻子的馬還拴在院子裏,料她們沒走,便又去敲門,剛湊到門邊卻聞到從屋裏傳出一股血腥味。

他心中咯登一下,隱隱覺得不對,於是大着膽子將門推開一條向內張望。

這一眼正看到上仰面躺着一個赤女子,身上血跡斑斑,一動不動,顯然已死去多時,直嚇的魂飛魄散,連滾帶爬的跑到前院去通知主持老方丈。

老方丈得知後忙跟他到後院查看,待見到屋內兩個少女橫屍就地時,也嚇得六神無主,只顧念「阿彌陀佛」。

觀心見鬧出人命,本已沒了定奪,又見師傅只顧唸佛也無辦法,便嚷着要去報官。

方丈卻不許,他到底年長持重,暗想:「此事若真鬧到官府去,便再不可收拾。切不説寺廟裏深夜留宿年輕女子這條罪狀,單是這兩條人命案又該如何了結?寺裏沒有外人,兇手必是那個先來的女子,只是她此時跑得蹤影全無,誰又會信,不好還把罪責推倒我等身上。」

轉念又一想:「反正這兩個女子來自他鄉,非我大梁人,就是死了也無人追查,不如神不知鬼不覺的埋了,不但消了災,還能得了她們的馬匹財物,無端發上一筆橫財。」

這方丈實是個財如命之人,利令智昏下便顧不得其他,命觀心守在門口,自己進屋在二女的衣物行李中細細搜檢。

經過一番翻找,他還真找出二十多兩銀子,不由轉憂為喜,又將女屍身上的金環子和首飾一一摘下收入懷中,直把兩個姑娘剝得赤條條身上再無他物才算罷休。

一切都停當後他才走出屋子,許了觀心二兩銀子封了他的嘴,又命他先將門鎖上,等入夜後再趁黑將兩具女屍運到寺外小樹林裏掩埋,自己則牽了那兩匹馬去集市上變賣。

卻説到了夜裏,月上中天,小和尚觀心推着輛運東西的小車來到後院。

他先四周張望一圈,見無人來,壯了壯膽子,便打開鎖走進屋裏,拖着腳踝將二女的屍拉了出來,像扔米袋一樣仍在車上,又用一塊破草蓆蓋住。

他怕被人看見,也不敢多停,急忙匆匆推車出了角門,直向小樹林中走去。

他在樹林中走了一會,只覺得那屍體越來越重,腿上漸漸吃不上力氣,心想莫非撞了鬼,不由害怕起來。

便在這時一陣風吹過,頭上嘩啦啦一陣響,幾隻大烏鴉從樹梢上撲騰飛起。

觀心本心中有鬼,經這一嚇,不一個哆嗦,腿腳一軟,一跤跌倒,手中的燈籠也掉了。

他嚇得閉上眼連聲唸佛,唸了幾聲卻聽着四周再無動靜,心中這才安定下來,睜眼四處看去。

好在燈籠未滅,將丈餘之地勉強照亮,只見推車翻倒在一邊,那個年幼的女子已從車上滾了下來,面朝下趴在一邊草地上,渾圓的股正對着他。

而另一個女子卻仍歪躺在車上,一隻腿和一個膀子從車沿滑落,松誇誇的耷拉着,兩個豐子依然在微微晃動。

觀心從小在寺廟中長大,連女香客也沒見過幾次,哪裏見過這般美貌如花的姑娘,更別説二女都沒穿衣服,兩個曼妙嬌柔,倒眾生的身子就這樣赤條條擺在眼前,直看的他口乾舌燥,一顆心碰碰跳。

他雖然心裏害怕,但到底是少年人,心一動便顧不得了,一邊唸佛,一邊湊上前去仔細觀瞧。

只見那躺在車上的女子長得極美,細細的眉,翹翹的鼻子,櫻桃小口裏還銜着一條粉紅,一雙杏目直呆呆瞪着天空,雖然空無神,卻依舊嫵媚動人。

觀心上下看了幾遍,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子,觸手處柔軟滑膩,如脂如,這女人身子竟如水做的一般。

他只覺得膛中有如火燒,渾身燥熱,下身那東西竟不受控制的漲大起來。

此時他已被了心竅,再不顧其他,伸手一把摟住陸姑娘的屍體,拉着胳膊將她平放在車上,撥開遮住面頰的秀髮,又取出堵在嘴裏內,沒頭沒腦的便向那豐潤的朱吻了下去。

他一邊在她臉上又親又,一邊卻伸手握住她的子反覆起來,沒玩幾下,已覺下身漲的難受,便急急子,將那碩大的物整入陸姑娘嘴裏,來回起來。

隨着頭與她口中香舌一次次摩擦,他只覺得身子已飄上了九霄之外,如在雲霧裏,説不出的受用,只沒幾下便耐不住,一時都了出來。

觀心第一次和女子合,毫無經驗,眼看了,心中一急,忙身而出,卻將那白乎乎的漿糊的姑娘臉都是。

他初嘗人事,雖有幾分畏懼,卻也覺此事樂趣無邊,怎肯罷休,於是伸手強掰開陸姑娘的雙腿,向她腿間尋去,只再行雲雨,哪知這一看卻唬了一跳。

可憐陸姑娘被而死,死後道無法閉合,此時門大開,兩片分向左右兩邊,中間卻是個黑乎乎的大,還有些粘乎乎的黑血向外淌出,看了叫人一陣噁心。

觀心雖沒見過女子的身體,不曉其中奧妙,卻也知道這個是用不得了,無奈下身再次硬起,等不得時間,於是棄了陸姑娘,轉而向趴在地上的萍兒尋去。

他輕輕將萍兒的身子翻過來,卻又被嚇唬的不輕,只見一石杵直在她嘴裏,數條血跡從鼻孔嘴角向外延伸,經過臉頰一直到頸子裏,雙眼睜的如銅鈴一般,一臉的怨恨不甘,實是猙獰可怖。

他不敢再看,連忙取過草蓆將她的頭臉蓋住,口中連念「罪過,罪過,彌陀佛,姑娘莫怪。」

他叨唸了一陣,驚魂略定,心卻又起,加之痛難忍,便再次撲到萍兒身上,在她身上吻,為所為。

萍兒所受致命之傷在頭部,身子卻完好無損,一身的肌膚雪白如玉,瑩潤剔透,脯雖不如她師姐那般大,卻勝在拔結實,更加她經事不多,兩個暈還是粉紅,極是惹人憐

觀心一邊叼住她的頭不斷撥,一邊伸出手沿着她平坦的小腹向下摸去,在一撮兒烏黑的了幾把,最後探到她雙腿間的隱秘之所。

這是他初次摸到女人私處,心中更是動,連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萍兒雖也受傷失,但死時卻未遭那穿酷刑,因此此時門緊閉,只縮成一條細

觀心將她的扒開,卻見那細實在太窄,不知該如何進入,一時竟手足無措。

他想了一會仍不得其法,只得將兩手指勉強入,攪動一番,又用力向兩邊撐開,好容易才將入口撐的略大,便急不可耐的將物向裏面硬

他只入幾分,便覺得裏面一片冰冷,摩擦的他下身生疼。

無法之下,他不得不取了出來,向上面連吐了幾口吐沫,再進去。

這次雖好受一些,卻仍無快,他連幾次,心中一陣焦躁,便又了出來。

觀心心有不甘,待下身剛舉便再加嘗試,這一次卻因為裏面有體滑,比之前容易不少。

了一陣,漸漸覺出了樂趣,索了衣服,將萍兒的雙腿架在肩上,向那她那柔的小猛攻。

雖然萍兒的身子早就涼了,他已體會不到那種被温柔香軟所包裹的樂趣,但他初次與女子嫌,只顧着舒服,哪裏還管得了這許多。

但見皓月之下,樹影婆娑,一個和禿頭尚在一個矇頭少女身上,呼哧呼哧的不住鼓,竟有瘋癲之意。

只可憐這位萍兒姑娘死後也不得安寧,好端端的身子卻成了觀心的玩偶,隨他任意擺佈,翻來覆去的玩侮辱。

只見他一時將萍兒平放,趴在她身上向下猛,一時又將她面朝下放在車上,來個老漢推車,從身後進攻,或是乾脆讓她跪在地上,手扶住撅起的股從後庭直入,幾番下來卻是花樣百出。

此時觀心越發不可收拾,只顧着行樂,卻不知節制,不覺中已了三十餘次,後來便有血出,他卻混不在意,不知血寶貴,只徒享樂。

林中山風甚寒,已入骨髓,待得他到渾身冰冷,沒有半分力氣時,卻已然晚了。

將下身出,連拔幾次,卻不成功,只覺眼前一黑,嗚呼一聲怪叫,身子一軟,便伏在萍兒屍身上,再無氣息,竟是樂極生悲,盡而亡。

俗話説這是化骨鋼刀,只這少年不懂此道理,卻誤了卿卿命。

第二一早,那方丈起來後卻不見了小和尚觀心,心中不安,忙到樹林中尋找,等發現之時,只見他正趴在一具體女屍身上,仍做嫌之狀,臉上兀自掛着笑,身子卻早已僵硬。

老和尚只當他是被那女子所化的鬼魅勾去了魂兒,嚇得不清,連忙挖坑將三人掩埋,掩埋時卻發現觀心仍與女屍相連,兩人合為一體,無法分開,只得將三人胡拖進坑中,在一處淺淺的埋了。

他如何處理後事不必再表,卻説林小棠離開棲霞寺後,按照寺中和尚指引的方向,翻山越嶺,次下午便出了山,上了大道,之後一路無話,曉行夜宿,三後終於回到了建鄴。

眼看着那座悉的城池就在不遠處,她卻沒有半點回家的喜悦。只因在棲霞寺中憑一時義氣冤殺了二女,她這一路上鬱郁寡,心裏總有什麼東西堵着,説不出的難受。

她一邊想着心事,一邊向城裏走,來到城門邊時卻發現走不了了,只見前面黑聚了一大片人,將道路阻了大半,來往的客商都堵在了這裏。

她停下馬細看,卻見人羣中間立着一座擂台,上面高搭涼棚,用紅幔子圍着,擂台一角數着一面大旗,上面用硃紅寫了四個斗大的字「比武招親」。

林小棠到底是少女心,猛地見到這個新奇玩意,便忍不住好奇,撥開人羣催馬擠上前去。

便在這是隻見一個小老頭從紅幔後走出,來到台前站定,衝着下面的人羣一拱手説道:「多謝各位父老鄉親前來捧場,小老兒有禮了。有新來的朋友不知為何擺擂,且聽我細細道來。

老漢本姓寧,建鄴本地人士,有一女名叫寧萱,從小讀詩書,通大義,又喜舞,不是老漢自誇,確是文武雙全。如今小女已然年方十八,正是到了嫁人的年紀,老夫給女兒求一個得意郎君,卻怕他降服不住小女,這才擺下此擂。

哪位英雄若是憑功夫能贏了小女,不但萱兒以身相許,老夫還有五百兩紋銀作為嫁妝奉送。不過為了避免有潑皮輕薄撒野,上台者需先五兩銀子做抵押,若是打不贏小女便不退還,有哪位英雄願意賞臉上台一試?」

林小棠聽到此處,方才明白他擺下擂台原是為女兒比武招親,暗想:「這老兒太也瘋癲,為女兒招親還要收五兩銀子,豈不是比公開賣女兒更加不堪。」

她見那老漢站在台上吆喝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卻始終無人上台,心中更奇,不笑道:「他吆喝了這半天也無人上台,想必他閨女是個醜八怪,便是倒賠五百兩銀子也沒人敢要。」

她話一出口便覺失言,立即住口,卻仍被旁邊一個看熱鬧的老道聽了去,只見那中年道士回頭瞥了她一眼,哼道:「姑娘這可就猜錯了,前幾她閨女出場打擂,我是見過的。那丫頭雖不能説是國天香,卻也是畫裏一樣的人物,那水靈標誌的模樣,要是我再年輕二十歲,便不用出家了……」

他話未説完,卻聽旁邊一人笑道:「你做夢吧,就算你年輕二十歲,可敢上台去?上去了也是丟人顯眼。」

林小棠聽了笑問道:那個叫寧萱的丫頭很厲害嗎?」

那人答道:「何止是厲害。這擂台在這裏擺了十幾天,每天都有幾人上去,最多和她打成平手,卻沒一個能勝的。還有幾個輕薄之徒被打斷了手腳,從台上扔下來。後來附近村鎮的好漢聽聞此事也都紛紛趕來,卻仍沒一箇中用的。本來嫁妝只有一百兩,現在加到了五百兩,卻還是沒人敢上去,你説厲害不厲害!」

那道士被他搶白,心中本不服,辯駁道:「也未必有多厲害,只怪那些打擂的不中用,要是我再年輕二十年……」

他一句話未説完,卻聽人羣一陣鼓譟,有人大聲呵斥道:「都給老子讓開,沒長眼嗎。」

隨着聲音漸近,人羣向兩邊一分,十餘個手持的大漢簇擁着一男一女來到擂台前。

只見那男子約莫四十歲上下,身材高大,頭戴鑲玉皮帽,身穿大紅緞子錦袍,金邊銀線,十分華貴。

只是他皮膚黝黑,相貌醜陋兇惡,卻與這套雍容華貴的服飾並不相配。

與他攜手同行的是一個穿緋長裙的少婦,細眉杏眼,長得極美,一臉媚笑,舉手投足間更是有着萬種風情,一看便知是風女子。

林小棠見這些人呼三喝四,蠻橫無禮,卻不知是何人,心中奇怪便口而出問道:「這是什麼人?好大的派頭。」

只聽一旁那個道士答道:「建鄴城裏除了跺一腳四城顫的李大爺,還能有誰有如此排場。姑娘連他也不認識,想必是外地人吧。」

林小棠在建鄴已久,卻是天龍門中位高權重的長老,平時連那些朝中權貴也不屑看上一眼,哪裏會接觸這種市井之徒,聽到此處不由微微皺眉,搖了搖頭。

那道士見她不識,有意賣,説道:「這李大爺名叫李黑虎,曾是建鄴府尹張大老爺的護院,一身橫練外門功夫出神入化。後來他幫着府尹張大老爺打理城南幾家當鋪賭場,又收了百餘名徒弟,據説還結了幾個修行者朋友,當真是要錢有錢要勢有勢。」

説到這裏他突然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才低聲音道:「這姓李的不是個好東西,平裏仗着勢力橫行霸道,又是個好之徒,看到誰家閨女漂亮便直接搶去,老百姓被害苦了卻無人敢言。那女子是他新娶的八姨太,放,也是個仗勢欺人的貨。」

林小棠聽到此處不由咬牙恨恨道:「天子腳下居然有這等事?」

道人只笑笑不答,指着擂台道:「前幾他的徒弟來向寧家父女索要錢財,又見起意,卻被寧小姐打斷了手腳,他這回必是前來報復,所謂來者不善,這寧家父女怕是要倒黴了。」

説話間那錦袍男人來到擂台邊,也不見他屈膝用力,只腳尖微微點地,縱身一躍,已如燕子歸巢般輕盈迅捷的飛上了一丈多高的擂台。

了這一手,自然博得台下他那些徒子徒孫的一片喝采。

李黑虎得意的點了點頭,揹着手來到寧老漢身前,眯眼打量了他一番,隨後便把目光移到擂台一邊的紅帳之上。

寧老漢見他目兇光,氣勢人,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強笑着拱手行禮道:「這位壯士,請問尊姓大名?可是前來打擂?」

李黑虎不答,只冷冷的問道:「是誰准許你們在這裏擺擂?」

「這…這也要…要人准許?」寧老漢被他氣勢所懾,一時口吃。

李黑虎嘿嘿一聲冷笑,踏上一步,一把抓住寧老漢的衣領喝道:「前幾天我那幾個徒弟可是你傷的?當真好大的膽子!」説道最後已是殺氣畢

寧老漢嚇得渾身抖如篩糠,顫聲道:「不…不是…我…」卻連話也説不利落了。

便在此時,只聽紅帳後有人嬌鶯細語道:「這裏是大梁建鄴,你既不是官府,便管不着我擺擂。」聲音清脆婉轉。

隨着話音,帳簾一分,比武招親的正角寧家大小姐從帳後走了出來。

只見她一身粉小襖,青短靴,身材窈窕婀娜,一雙眸子清澈似水,裝束雖然簡樸,卻絲毫掩飾不了那明動人的美

李黑虎聽了她的聲音,本已心馳,忽見紅帳後走出這樣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不覺愣住了,呆了片刻後轉怒為喜,讚道:「好標誌的小娘子,好,好。」

寧小姐見他説話輕薄,一臉笑,眼光卻不住在自己口臉上打轉,知他沒安好心,不由怒從心起,冷哼一聲,喝道:「放開我爹爹,你那些徒弟都是我傷的,與他無關,要怎樣衝着我來便是。」

李黑虎此時已換了一副面孔,鬆手放開寧老漢,對着寧大小姐嬉皮笑臉道:「那幾個不成器的東西既然得罪了小姐,被打也是活該。」

但他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妳未經允許便在我的地盤擺擂,那便是壞了規矩,不罰是不行的。」

寧小姐見他出言勒索,也不慌張,只淡淡的問道:「你要怎樣?」

李黑虎道:「若是罰錢,量你們也付不起,不如小娘子從此就跟了我,做我的偏房吧。」説罷哈哈大笑。

台下他帶來的那些徒弟打手們也隨之一起鬨笑,那美姬更是媚笑道:「寧姑娘人長得俊,老爺肯定疼妳,以後和姐姐我一樣吃香喝辣,豈不比在紅塵漂泊強上萬倍,這等好事卻去哪裏找。」

林小棠見這李黑虎居然在光天化眾目睽睽下出言調戲良家女子,只氣炸了肺,攥緊拳頭,暗想:「這廝勒索不成便硬搶人家姑娘,好不要臉,看來那道士所言非虛,一會兒非出手廢了他。」

眾人都道寧小姐聽了這輕薄之言必會翻臉,哪知她卻不羞不怒,反而嘴角一翹,出一絲微笑道:「你若是想娶我也成,只需跟我打上一場,你贏了我便任你處置,絕無二心。可若是你輸了,怎麼説?」

李黑虎在建鄴橫行慣了,哪將她一個弱女子放在眼裏,雖然此女打斷了他徒弟手腳,他只道是那些弟子太過廢物,於是想也不想就答應道:「好,姑娘真是痛快人,一會兒若是輸了便任妳處置。」

寧小姐點了點頭道:「口説無憑,當立個字據。」又道:「較量武藝,出手無情,若是出了人命,卻怪不得誰。」

説着叫人取過筆墨紙硯,將雙方賭鬥的條件寫好,在最後寫上『生死由命,不得追究』八個字,按了手印。

李黑虎見她立下生死狀時面不改,心中一個靈,便覺不妥,但他此時已在眾人面前講了大話,更無退路,只得也在字據上畫了押。

一切停當,寧小姐緊了緊間的帶子,側身一立,隨意擺了個架勢,伸手向李黑虎一招,笑道:「請吧。」

李黑虎見她笑容詭異,心中忽然升起一陣恐懼,覺得這女子並非看上去那般柔弱好欺,於是再不敢託大。

只見他深一口氣,兩個太微微鼓起,隨後雙腳猛在地上一蹬,如餓虎般翻身撲上,雙拳掛風,一左一右仿若兩柄大錘,一招雙錘貫耳,向寧小姐兩個太狠狠砸下。

李黑虎一身橫練硬功,這對拳頭更有千斤之力,這兩拳若是砸實了,實與鐵錘無異,便是巨石也會立時粉碎。

台下眾人絕沒想到他絲毫不知憐香惜玉,一出手竟以命相搏,眼看着寧小姐便要腦漿迸裂,血濺當場,不約而同發出『啊』的一聲驚呼。

驚呼聲中,只見寧小姐不閃不避,反而向前踏上一步,雙拳也是分左右揮出,竟以一對嬌小的粉拳硬接他這開碑裂石的一招。

李黑虎做夢也沒料到這弱女會和自己硬碰,一怔之下,四拳已然相

眾人耳中只聽『碰』的一聲悶響,仿若一記悶雷炸開,擂台竟被震的晃了三晃。

再看那寧小姐絲毫無損,負手站在原地,目光冰冷的盯着李黑虎。

而李黑虎卻已連退三步,雙臂鮮血淋漓,卻是從中齊齊折斷,肘部只剩一層皮相連,森森白骨從手肘處破體而出,血撕裂,慘不忍睹。

李黑虎望着自己血模糊的斷臂,竟一時愣住,過了良久才發出一聲野獸垂死前的哀嚎,顫聲道:「妳…妳是修行者中的武道者,為何要如此對我?」

寧小姐一招之間便生生震斷對方雙臂,將他徹底廢了,臉上卻無半點勝利者的欣喜,語氣仍是極為平淡,説道:「李黑虎,你平橫行鄉里,作惡多端,我早已查的清楚,今之禍都是你咎由自取。」

李黑虎此時已是面慘白,鮮血順着衣袖下,淌了一地,只聽他慘然道:「我輸了。不過妳身為修行者卻向普通人出手,已違反大梁律法,天龍門不會任妳胡來。今就此別過,三後我的幾個朋友還要來向姑娘討教。」説罷轉身走。

寧萱大笑道:「你莫要威脅於我,你那幾個狐朋狗友都是不入的修行者,我不去找他們便是他們的命大,他們如何敢來找我。」

説到這裏語音一沉道:「你就這麼走了嗎?生死狀寫的明白,你輸了便要任我處置。」

李黑虎呼的轉過身,臉上肌扭曲,目眥裂,顯得什是可怖,聲音嘶啞,一字一句的説道:「妳要怎樣?」

這句話卻正是不久前寧小姐問過的。

寧小姐面無表情道:「我也不要你命,只需你再自斷雙腿,刺瞎雙眼,刺聾雙耳,以後作惡不得,便罷了。」

李黑虎聽到此處,哪裏還能忍住,仰天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忽然向寧小姐撲去,他雙臂已斷,無法攻敵,於是把頭一低,一頭撞了向對方腹。

寧小姐看也不看,只待他近身,飛起一腳,正踢在他小腹之上。

李黑虎一聲慘叫,倒地翻滾,哀呼不止。寧小姐踏上一步,一腳踩住他右腳腳踝,伸手抓住他左腳腳踝,用力一扯,輕喝一聲『開』。

只聽噗哧一聲響,彷彿皮革撕裂,但見紅光飛濺,血雨紛飛,那李黑虎竟被她活活撕成兩半,內臟鮮血的到處都是,慘狀可怖之極。

台下眾人哪裏見過手撕活人的血腥場面,先是一愣,隨後發一聲喊,四散奔逃。

在一陣糟糟的哭喊聲中,轉眼間看熱鬧的人羣已散的乾乾淨淨。

只有那隨李黑虎來的美姬駭的呆立當場,雙腿一個勁兒的顫抖,卻早已不停使喚。

只見一道水沿着她裙底簌簌而下,卻是她驚懼之下,不能自,乃至了出來。

寧小姐見她嚇成這樣,轉向她冷笑道:「妳的靠山死了,妳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説着將手中的半截斷屍向她擲出。

眼見那血模糊的半截屍體飛來,那美姬哎呦一聲驚呼,一跤坐倒,雙眼頓時翻了白,口吐白沫,四肢胡搐起來。

但見她躺在地上一陣折騰,雙手抓,兩隻曾經嫵媚動人的眼睛卻如死魚眼般從眶裏凸了出來,一張俏臉扭曲的不成樣子。

又過了一會兒,但見她口中白沫吐盡,便漸漸變為綠的膽汁,一股腥臭之氣散發出來。

寧小姐見她肝膽俱裂,知道她已活不成了,不由微微搖了搖頭,面上終於出幾分不忍之

果然,這美姬只掙扎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便雙腿一蹬,身子了三,又張開嘴費力的吐出一口氣,便再不動彈,卻已氣絕身亡,竟是被活活嚇死。

再説台上的寧老漢,見寧小姐生撕了李黑虎,又嚇死她的姬妾,轉眼間兩條人命,早被嚇得魂不附體,坐在台上,雙目呆呆的望着前方,彷彿木雕泥塑一般。

他本是建鄴城外鄉下一個普通鄉農,姓李不姓寧,半個月前來建鄴賣些土產換用之物,卻在城外遇到一個陌生女子,叫他演一出比武招親的戲來騙人,兩人商量好得到的錢財一人一半。

他一時貪財,便應了下來,前幾收穫頗豐,本是十分得意,哪想到卻攤上了人命官司,一時驚懼悔恨加,無以名狀。

寧小姐走到他身邊,將一包銀子扔到他面前,説道:「這是五百兩銀子,足夠你下輩子享用,你速速離開此地,逃命去吧。」

見他仍木然坐在地上,抱頭不語,又道:「人是我殺的,與你無關,若是被抓到,便實話實説,將罪責都推在我身上便是。」

説罷也不再多留,下了擂台,牽過拴在一邊的大黑馬,上馬加鞭向着西南方飛馳而去。

卻説林小棠見她逃走,忙也上馬急追。

她知此事人命關天,又牽涉到修行者,官府管不了便要給天龍門處理,她是天龍門中的執法大長老,自然不能不管,任由兇手逃走。

卻説她二人一前一後沿着滄海縱馬飛奔,不覺間已奔出二十多里。

林小棠一邊追一邊盤算:「她是哪裏來的修行者?剛才見她出手之際,直到雙拳相的一剎那才見她拳上白光一閃,能如此細入微卻不行跡的運用魂力,絕不可能是那些無名散修。莫非她是北齊天龍門派來的細,又或是麒麟城來的高手?」

她正暗忖之際,忽見前面的人轉過一個山彎後消失不見。

林小棠心中大急,忙催馬疾追,待她轉過山彎,卻是一愣,只見眼前出現一片茂密的柳林,一條蜿蜒小河自林中出,林中樹影蔭蔭,水淙淙,清澈的河水中幾尾游魚悠閒的遊動,四周卻是一片安然寂靜,哪裏還有那寧家小姐的蹤影。

「她入林不久,又能跑到哪裏去?」

林小棠心中奇怪,正要入林尋找,卻忽聽一棵大柳樹後一聲輕笑,一名女子從樹後走出,正是那位寧家小姐,只是她此時已把身上的血衣換了,臉也洗的乾乾淨淨。

她一見林小棠便咯咯笑道:「這位姑娘從建鄴隨我至此,可是要比武招親嗎?」

林小棠見她談笑自如,顯然有所倚仗,更不敢大意,心神守一説道:「我是天龍門中的執法長老,妳身為修行者,既在建鄴犯下命案,這便隨我回去打官司吧。」

寧小姐聽得她是天龍門長老,眨了眨眼睛,面驚奇之,卻仍笑道:「那李黑虎作惡多端,我為民除害,有何不對?難道妳要我為他償命嗎?」

林小棠正道:「那李黑虎做了惡自有大梁律法懲辦,輪不到妳胡來。修行者殺了人,也是犯律,便需懲處。」

寧小姐哼了一聲道:「大梁律法能管妳,卻偏偏奈何我不得,妳若是抓不到我,便如何?」

林小棠知她仗着一身修行,實是有恃無恐,把自己引至這僻靜之處便是要與她一戰,殺人滅口,於是再不答話,伸手一招,只見藍光閃動,一把巴掌大小的湛藍飛劍從她袖中飛出,如游魚般繞着她盤旋舞動,光彩飛旋,煞是好看。

寧小姐見她祭出飛劍,也收起了笑容,雙拳緊握,身體如弓弦般繃緊,説道:「原來妳是控劍者,只是妳這劍卻小了些。」

林小棠冷笑道:「劍不在大小,能殺人便是好劍。」

她深知對方是修行者中的武道高手,一出手必是風雷變的一擊,心中着實忌憚,因此並不急於動手。

於是兩人在林間相對而立,誰也不動,都在默默觀察對方身上的破綻。

便在二人劍拔弩張對持之時,忽聽樹林中有人説道:「哎呦,真是奇了,在這等荒涼偏僻之地居然也能撞見修行者。」

又聽另一個人答道:「又不關我等的事,還是不要去淌這渾水了。」

卻聽之前那人道:「這幾悶死我了,難得看到有人打架,這個熱鬧如何能錯過。」

説話間一男一女已從林中走出,兩人都是一身華服,男的俊雅飄逸,女的明照人,兩人有説有笑,那女子更是笑顏如花,顯然十分高興。

一見他們,寧小姐面頓時一變,林小棠更是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只因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的頂頭上司,天龍門南宗大宗主,大梁公主,銀瓶。

原來雨晴回到建鄴後便在陛下面前狠狠參了南燕和吳皇后一本,告他們勾結外番,圖謀作

結果正如浦何所料,沒過兩天奏章就被退了回來,上面御批了『胡鬧』兩字。

雨晴雖然咽不下這口氣,但苦於在建鄴人單勢孤,無法報復,也只得作罷。

她一賭氣便將天龍門中大小事物扔到一邊,拉上常安遊山玩水去了。

大梁建國兩百餘年,建鄴始終是國都,又從未遭受過戰火,因此天下繁華盡集於此。

各種茶樓酒肆,買賣店鋪遍及城內外,實比北齊的萬統城繁榮萬倍。

雨晴來自北方苦寒之地,初到建鄴便入天龍門,被門中公務不過氣來,並無時間仔細遊玩,此時突然得閒入了這花花世界,立時便沉溺於其中。

而常安本就出自達官富貴之家,所的也都是些紈子弟,對於種種吃喝玩樂自是十分在行,自從有了臨江城那段生死與共的經歷,他見雨晴戒心漸去,便不再終避着她,反而帶她四處遊玩,變着花樣逗她開心。

前幾雨晴玩的膩了,提出要去青樓裏轉轉,常安膽子再大也不敢把公主帶入那種煙花之地,於是百般推辭,卻經不住雨晴軟磨硬泡,只得編了個瞎話説城外有好玩之處,將她騙出城來。

建鄴城依山傍水而建,前有滄海,後有巫山,風景本就迤邐,加之此時天氣漸暖,百花盛開,四處生機盎然,更是踏青野遊的好時機。

雨晴和常安出了建鄴後便沿着滄海向西而行,一路邊談笑邊欣賞風景,不知不覺走出兩百餘里,來到一大片柳林中。

此地雖然偏僻,少有遊人,景卻十分人,林間水路縱橫,垂柳依依,鳥語花香,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二人一時連忘返,誤了時間,眼看着天要黑了才想起回去,卻在歸途中碰巧撞上修行者相鬥。

雨晴正自煩悶,哪能放過這等熱鬧,待得趕到地方看到了相鬥之人卻大吃一驚,這兩人竟都是她的舊識,一個是林小棠,另一個卻是她在桃花塢放走的寧萱。

雨晴一見二人的架勢,便知這場比鬥已不是普通魂術較量,而是生死相搏,連忙出言喝止道:「都給我住手,大家都是一家人,別誤會了。」

寧萱早知道雨晴的身份是天龍門宗主,見她來了便知林小棠不敢胡來,連忙收了魂力,笑着上前見禮。

林小棠見了頂頭上司,也收起飛劍,以下屬參見。

雨晴拉着兩人的手做了介紹,只説寧萱是她在麒麟城修行時認識的好朋友。

林小棠心中將信將疑,説道:「宗主可知道這位寧姑娘在建鄴惹了人命官司?」

於是將她如何擺擂,如何生撕了李黑虎又嚇死他的情婦一事細細講了。

不料雨晴聽了後只是笑道:「那李黑虎作惡多端,惡有惡報,必是被他的仇家殺了。寧姑娘如此一個冰清玉潔的美人兒怎會是殺人兇手,定是妳搞錯了。」

林小棠還待再説,卻見她已面不悦之,知她有意包庇兇手,只得住了嘴,強笑道:「看來是我認錯人了。」

雨晴道:「既然誤會已除,大家以後便都是朋友,不如我們回建鄴找個地方喝個痛快。」

説罷一手攜了寧萱,一手攜着林小棠,向建鄴方向走去。

一路無話,眾人回到建鄴已是暮沉沉,林小棠心中有事,於是藉口要去拜見師傅匆匆告辭離去。

她如何去見浦何不表,單説雨晴和寧萱回到天龍門中,遣走了眾僕役,屋子裏便只剩下她二人。

直到此時雨晴才笑問道:「妳怎會在城外擺擂招親,可是急着想找個男人嫁了?」

寧萱臉上一紅,將事情原委一一講了,原來這一年間她一直在桃花塢潛心修煉玄天經,終於在兩個月前突破了斷滅混天境,成為大魂術師。後來有個叫邱雪的女子突然上了島,説是奉命前來接她,遂將雨晴如何到南梁冒充公主,又如何急需幫手等事講了,並將她帶回了大陸。

她們剛一登陸便接到北齊天龍門的飛鴿傳書,之後邱雪急匆匆趕回北齊去了,寧萱只得獨自一人來到大梁。等她到建鄴時銀子已然花光,又見不到雨晴,走投無路下才想到了用比武招親這法子賺錢,卻不想一怒之下手撕李黑虎,犯了人命官司。

雨晴聽她講完一切經過,搖頭道;「我們是修行者,不必受世間種種律法約束,沒有銀子去找個富户搶了便是,何必如此麻煩。所謂人命關天,妳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殺人,卻讓我如何為妳開,妳身為修行者為何非要和一個潑皮無賴計較?」

寧萱嘆道:「我修行玄天經出了些岔子,當時我只覺得烈火焚身,説不出的難受,渾身的魂力源源不斷向外湧出,實在控制不住,這才一時失手才將他殺了。」

雨晴聽她説完神也漸漸凝重,要知道修行魂術走火入魔實是修行者大忌。

她緩緩閉上眼睛,輕輕伸出一隻手搭在寧萱肩頭,全力發動了察之力。

寧萱一動也不敢動,看着雨晴額頭上滲出細小的汗珠,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雨晴才睜開眼睛道;「妳修行玄天經太急,雖然連跨兩境,魂力卻跟不上。妳境界不穩,卻強行調動不屬於妳的力量,不出岔子才怪,好在還不算嚴重,以後切忌不可冒進。」

寧萱謝過了雨晴,沉了半晌突然問道:「我們當初的約定還有效嗎?」

雨晴自然知她所指何事,心中卻有些奇怪,反問道:「邱雪既然不在,妳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為何還要來建鄴找我?難道修行玄天經比獲得自由更加重要?」

面對雨晴的疑問,寧萱微微點了點頭,嘴角卻出一絲苦笑道:「這事説來話長,都是些陳年舊事,妳問它作什。」

雨晴心中更奇,追問道:「妳即將成為我的傳承者,從此密不可分,因此我需要知道妳的一切,包括為何對玄天經如此看重。」

寧萱見她問的緊,知道推搪不過,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凝望着窗外的沉沉夜一陣出神,似乎正竭力回憶起那些不願記起的往事。

過了良久才幽幽的説道:「『寧萱』是天龍門長老給我起的名字,我的本名叫託托爾娜。我出生在北方大雪山下一片被稱為玄武川的草原,從小父母因病雙亡,是姐姐把我拉扯大的。我幼年時整便跟着姐姐一起隨族人四處放牧,哪裏水草豐美我們就遷徙到哪裏,居無定所的子雖然辛苦卻也無憂無慮。」

説到這裏,她長長的嘆了口氣道:「若是沒有那個人的出現,我本該繼續這樣的生活,嫁人生子,一輩子自由自在的在草原上放牧,可是造化人,這一切都隨着那個人的到來而改變。

那是七年前的秋末,那一年我只有十一歲,我和姐姐一起趕着羊羣離開了族人,去尋找牧草豐美的草場。

我們沿着河向東而行,走了十餘天后終於在一片山坳中發現了合適放牧的草甸,於是在那裏搭起帳篷開始放牧。

前幾天倒也安然無事,直到一天清晨,尚在夢的我突然被一陣馬嘶聲驚醒。

我和姐姐忙走出帳子查看,只見一匹駿馬飛也似的奔了過來,馬背上還負着一個青袍人,只是那人身子緊貼馬背,也看不清是男是女。

我們正自驚奇,卻聽見那馬兒一聲哀嘶,前腿猛地一曲,栽倒在地,馬背上那個人也隨之滾落到草叢中不再動彈,不知是生是死。

待我們走上前去,發現那馬口吐白沫已然活不成了,而落馬之人渾身是血,聲息皆無,似乎也已經死了。

我和姐姐都嚇壞了,正不知所措時卻忽見那『死人』動了一下,隨後發出一聲呻,顯然還未斷氣。

我們忙上去將他扶着翻過身來,卻見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容貌英俊,那清秀的眉目一看便知不是草原上的魯漢子。

只是他此時雙眉緊鎖,不省人事,無論我們怎麼呼喚他也毫無反應。

後來我們合力把他拖到帳篷裏,一查看才發現他身上受了十餘處刀傷,了很多血,已然奄奄一息。

當時我們身邊並沒有創藥,只得撕了一件衣服給他包紮傷口止了血,剩下的也只能聽天由命。」

「之後的幾天我和姐姐一直輪守候在他身邊,每裏擠羊喂他喝,後來姐姐又殺了一隻羊,燉了一鍋湯給他補身子。

我們見他受傷頗重,本以為活不過這幾,哪知那人恢復力驚人,兩後竟甦醒過來,又過了兩便能開口説話了。

他説他是去北齊販賣貨物的客商,在途中遇到大批強盜,他雖然浴血奮戰,卻終是不敵,這才身受重傷,逃命至此。

當時我二人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均覺救了他的命實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雨晴道:「救人一命確是天大的好事。」

寧萱苦笑道:「若是我們沒救他,便不會有後來那場彌天大禍,救人一命卻遭如此橫禍,人人都説蒼天有眼,我看這天卻是瞎了。」

只聽她繼續道:「當時我們也不知他的真實身份,只盼着他快快好起來。那人雖然年紀不大,卻博學多識,不但對天下之事無所不知,眼界見解更是不凡。

他每裏除了養傷便給我姐妹倆講他在大陸上行走時的所經所歷,都是我們聞所未聞之事,當時我心裏便想,若是能和他如此一直相伴該有多好。

只是此時我和姐姐已然出來半個多月,若是不能及時回去,誤了部族遷徙的大事就糟了,可當時他傷勢未愈,無法騎馬,偏偏我們兩個女子身小力弱,抬不動他,心中雖急卻無可奈何。

他知道後便教給我們一套吐打坐之法,我們抱着僥倖之心一試,只修習了數便覺勁力大增,於是用胡楊的枝杈做成擔架,馬拉人拽,終於將抬着他回到族裏,卻也為後的大禍種下了禍。」

雨晴道:「那人身份古怪,他所教給妳們的多半是修行法門。」

待續

劍雨暫時不更新了,古裝喋血被挖掘的差不多了,再寫下去就是寫小説了,轉而寫草莽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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