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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香淫煞傳】【更新至18節】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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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香煞傳

作者:佚名

字數:10萬(更新至18節)


评论列表 (47)

業途靈 2024-08-18 03:45:01

她彎下輕嚐了一口泉水,泉水很涼很甜總算讓她鎮定了一些心神,這次跟

隨師父參加這次逐魔大會是她第一次步入江湖之戰,但由於地勢太過險要正道中

人幾乎難有和魔教近身相搏的機會,雙方只能用暗器對,她的兩個師姐就在暗

器四飛的對中喪生,她也只能胡的將所有暗器擲出後護送着受傷的同門下山

可又心急慌忙走錯了道進了後山。

罷了,還是先喝些水然後再從原路折返吧,突然聽到前面有聲響,她抬眼一

看三個男人正向她走來,她認識他們是正道中的出名人物,不知他們是否和自己

一樣了路?但他們看自己的眼神為什麼那麼古怪?就像野獸正盯着獵物一般?

「唔……哇」她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做夢也沒想到這幾個白道的成名人物會

對她突施辣手,她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口已中了一掌,高聳的亦被打的陷

了下去,隨即一隻碌山之爪已經揪住她的勁裝前襟狠狠一撕,連同裏面的粉紅

褻衣一起被撕裂前了雪白的房。

她沒機會施展平裏自傲的輕功逃因為一人已經閃電般扣住她的右腿膝蓋,

生死關頭她仍勉力飛踢對手的面門希望能的他放手,可惜飛起的左腳足踝也被

另一人順手抄住,接着只足底一涼腳上的青緞軟靴已被扯掉,那徒竟還剝去

她的白襪將她的玉足放進嘴裏啃咬着。

「好痛……快放手……你們瘋了嗎」她哭喊着哀嚎着,但沒有用,三個男人

都已經像變成了獸一般對她盡情蹂躪,很快右腳的靴子襪子也被剝掉,帶被

拉開,長連同褻被拉了下來,男人們手忙腳下自己的出一

惡臭壯的朝她兩腿間那未經開拓的幽谷殺入。

「啊……」隨着下身的一陣劇痛,她明白自己的貞已經被毀了,壯的

毫無前戲的進了她的道,一股代表處子貞潔的鮮血自玉腿間緩緩淌下,但

更恐怖的事還在後面,她的後庭菊宛若被進了一燒紅的鐵,完全不理會

的菊是否太否容納那壯的直往裏面狠

「唔……啊……停下……」菊被撕裂的劇痛兩的前後夾攻讓她幾乎

痛暈過去,但又一卻直入她大張的小嘴中,鮮紅的頭直頂進她的喉部

狠命的着,她甚至連哀嚎的聲音也發不出來,她想用力咬下這惡魔的

卻沒有了力氣只能任由男人們不斷變換着體位在她身上的三個……

一個多時辰的瘋狂終於結束了,三個男人似乎也已經耗盡了體力坐倒在一邊,

她則如軟泥般癱軟在地上,潔白的玉體已經是遍體麟傷,下體一片血污,嘴角邊

淌着不知是口水還是男人的

慢慢的,她坐起身唱起了一首歌:「丁香樹,杜鵑鳥,羅衫凌了。紅顏花,

薄命草,明朝再相邀……我會回來的」。

「住口,去死吧」一個男人如閃電般躍起一掌劈在了她的前,玉體翻轉着

直落入萬丈懸崖之下……

業途靈 2024-08-18 03:45:01

第一節

雖然是深秋,天氣還是熱得令人心悸。除了天空上遙遙幾朵白雲投下的影在動,大地再沒有任何生氣。而走在通往嶽大道上的這一標人馬,越發顯得孤零零的了。

大隊中間的馬車內,身着嫁衣的冷瑤惜謹守着母親的教誨,沒有將轎簾挑開,彷彿這樣做便真的不會走了她的福氣。不過益州冷家玄幽堡的玄幽神功走的是柔一路,雖然她的功力尚潛,但基扎得卻好,玄功默運下,身上卻並也沒有多少汗跡出現。真正令她到心中燥熱的,與其説是這天氣,倒不如説是那千里之外那未曾謀面的未婚少年夫君。路洲薛昊既是名瀟湘的少俠,想必也該是一表人材吧?這樣思量着,一抹幸福的微笑她的邊悄悄浮起。

渾厚的男音在轎簾外親切地響起:「小姐,覺着悶嗎?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歇歇,等過了晌午再趕路好了,這裏離青萍縣城不過二十里路了,也不用那麼急……」

她知道,説這話的是她冷家玄幽堡中的八金剛之一的轉輪金刀馬景明。對這位穩重明理的長輩她是一向非常敬重的,於是便點了點頭,輕聲道:「這時趕路確是讓眾位叔叔們吃苦頭,那就麻煩馬伯伯了……」

馬景明微微一笑,揚起頭大聲吆喝道:「各位兄弟,咱們加把勁兒,小姐發話了,就在前面那片楓樹林裏打尖兒!」

那些本已被太曬得無打採的莊友們聽了這話,頓時神一震,紛紛吆喝着催馬前行,一時間,冷瑤惜耳都是滾雷般的蹄聲。

轉眼間,林子已經近了。馬景明將手一揚,眾人紛紛勒住馬匹。他微微抬着頭,將馬帶了幾步,用一個老江湖的目光默默地觀察着這片樹林。筆聳的紅楓樹在路兩旁鬱郁地長着,陣陣微風自林中掠過,層層疊疊的楓葉起伏着,宛如一重重血的波。除了風聲,整個樹林一片死寂。而這細細的風聲卻如同有生命一般,呢喃的在他的耳畔拂過,似乎在用神秘的話語向他在傾訴着什麼。無由地,馬景明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喃喃道:「奇怪,沒有鳥獸的動靜……」

一位莊友突然指着前面輕呼道:「馬頭兒,你看,那是什麼?」

馬景明抬頭望去,卻見大路的盡頭處,白花花的刺目光中,悠悠的現出一騎。天氣熱得空氣也扭曲了,離中一時無法看清馬上坐着的是什麼人。只見那馬沿着大道緩緩前行,忽而停下,忽而走向路邊吃草,似乎馬上的人本沒有在駕御。

「點子不正,大家留神!」馬景明低聲喝道。多年行走江湖,已練就了他的鋭反應,發現情形有異,便立時示警。

眾人神凝重,紛紛將手按在自己的兵器上。

那馬繼續走着,馬上的人也仍舊低着頭,沒有任何動靜,就這麼一路踢踏着緩緩行了過來。

等到離得更近一些,眾人便都看得清楚了。這個神秘的人物一身灰衣,戴着遮帽,肋側有劍,鞍後有馬包卷毯,一副走江湖的模樣。一個年輕莊友輕聲驚呼:「好像是李閏,替我們打前站的!」

「不錯,我識得他的衣裳和馬,他怎麼又轉回來了?」另一個莊友也不安地道。

「噤聲!」馬景明喝了一聲,眾人便靜了下來。他使了個眼神,一名叫周安的莊友點了點頭,催馬向前幾步,來到李閏馬前丈許處便停住,大聲問道:「李大哥,前面可是出了什麼變故麼?」

李閏仍就低着頭坐在馬鞍上,不言不語。太從他的背後照過來,他的整個正面都濃縮在影蹤。

周安回頭望了馬景明一眼,見他眉頭微皺,也沒什麼表示。他便嚥了口唾沫,正想再説什麼,突然輕輕「咦!」了一聲,翻身下了馬。

光實在是亮得刺眼,加上他離得遠,馬景明只是看到周安彎下,從李閏馬前不遠的地上拾起了一樣東西,在手中慢慢翻看着。他眯起眼睛儘量地望過去,但是周安在手中的物件細微之極,他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楚。一股説不清的煩躁在他心頭升起,他,正想吩咐一句什麼,卻見周安退後一步,好像拽住了什麼繩子一樣輕輕一拉,「卟」的一聲輕響,光下原本立在馬鞍上的李閏的身體竟然象裏的雪塊一樣無聲無息地崩塌碎裂了。

頭顱滾落,四肢隨即剝離,軀幹也裂成血的碎塊散落,內臟混雜着紫紅的鮮血沿着高大的馬身淅瀝地淌着,那匹馬卻似乎仍不清楚發生自己主人身上的恐怖情形,只輕輕打了響鼻,扭了扭身子,它身上扔掛着的部分殘軀又掉落下來,那種落地的聲音帶着晦暗與淒厲,猶如黑暗與絕望的詛咒。

周安踉蹌倒退了幾步,雙目恐怖地凸出,嘴巴張大到極限,不停地氣,卻叫不出聲來,轉過身來,用恐懼的目光望着馬景明,嘴不停地顫抖,臉上每一條的肌都在縮緊,變了形的面孔充着死亡的氣息。馬景明渾身寒聳立,一時間手腳都痠軟無力。好在行走江湖多年,血腥場面見得多了,所以還能勉強保持清醒。急切中定了定神,便大聲喝道:「周安!快回來!」

聽了他的叫聲,周安渾身一震,也不上馬,就這樣轉身沒命似的向這邊奔了回來。剛剛跑出十幾步,又是「卟」地一聲輕響,如同被一把無形的鋒利鍘刀凌空斬過,他的頭顱從頸中突兀地飛離,直直地升起幾丈高,又跌落下來。鮮血泉般從脖頸中向四周,無頭的軀體卻依舊向前奔跑了數丈才猝然跌倒。眾人同時尖聲大叫,一時間所有人都面無人,雖然是光明媚的天氣,但眾人卻只覺手腳冰冷,心中湧起刺骨的寒意。

馬景明咬了咬牙,大喝一聲:「護住小姐!」搶先縱下馬,提刀站在馬車前。莊友們也紛紛拔出了兵刃,神情緊張地聚攏在馬車四周。

冷瑤惜人在車內,沒有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忙問道:「馬叔,出了什麼事麼?」

「大小姐,你好好坐在車內,千萬不要出來,萬事有我……」馬景明的聲音依舊鎮定,但鬢角額頭已全是汗水。

冷瑤惜自幼家教甚嚴,雖然身負武功,卻連冷家莊的大門也沒出過幾次,更沒和外人過手。這次出門時母親叮囑一定要聽馬景明的話行事,便答應了一聲,不再説話,雙手合什,心中默默禱告。

好半天,外面也沒有動靜。冷瑤惜正在疑惑,就聽見一陣細細的嗡鳴聲從前面傳了過來。

有人驚恐地道:「天!那是什麼?!」

然後是馬景明的怒吼:「大家小心!」

隨即,兵刃的破空聲不住地響起,卻沒有任何刀兵撞擊聲。似乎所有人都在瘋狂的揮舞着兵刃,在和一個無形的敵人作戰。

怒喝聲,慘叫聲,馬的狂嘶聲,屍體倒地聲,殘忍地匯聚在冷瑤惜的耳中,刺痛她的耳膜。

她拼命地將雙手捂住耳朵,緊緊閉上了雙眼。

所有的聲音又一一沉寂,外面只剩下馬景明濃重的息聲。

「出來!」他用一種變了腔調的聲音大喊道。

沒有回答。

「出來……!」他又用更大的聲音繼續喊道。

林風拂動,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

「青湳,你看,他們都死啦,你開心麼?」一個低沉而好聽地男子聲音温柔地響起。

一陣輕輕的女子笑聲響了起來。縹緲的,不可琢磨的笑聲忽東忽西,似乎發笑者是一個鬼魂,在四周任意地飄。那笑聲雖然清脆悦耳,卻隱隱地透出一種絕望的瘋狂。

冷瑤惜嚇得渾身顫抖,捂着耳朵的手更緊了。但無論她再怎麼緊,那聲音還是毫無阻礙地傳入她的耳中。

「青湳,你看,他們只剩下兩個人了,都殺掉好嗎?」那男子又問道。這一次冷瑤惜聽清了,他的聲音是從左側的樹林中傳出的。顯然,馬景明也發現了這一點,大吼一聲,刀撲去,只幾個起伏,便衝入林中。

一陣低低的笑聲,跟着便是馬景明的尖叫,他的叫聲尖鋭而扭曲,充了難以置信的驚懼,彷彿看到了人世間最恐怖的景象。

然後又是好長的一段死寂。

冷瑤惜渾身冷汗,雙手顫抖不停,卻始終不敢去掀開轎簾。

「馬叔武功那麼高,一定會沒事的,他一會兒便會回來帶我離開這裏的。他會帶我上路洲,和薛昊成親。我爹不是這麼告訴我的嗎?爹的話從來不會錯的,從來不會……」她這樣在心裏反覆地對自己説着,彷彿一停下來,又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自轎子左面的林中響了起來,一步又一步地近。

「馬叔……」冷瑤惜試探着叫道。

腳步聲停頓了一下,隨即又緩慢的響起。

冷瑤惜突然聞到一陣奇異的香氣,這香氣和女子平時施用的脂粉香十分相似,卻極為濃烈,甚至濃得讓人窒息,而且,在香氣中還夾雜了一絲腐爛的氣息,彷彿接近的不是一個人,而一具上了濃妝的女子屍體。

這個念頭一起,冷瑤惜一陣恍惚,似乎真的看到一具盛裝的女屍在向自己一步步走來。又一陣驚悚女子歌聲輕輕響起:「丁香樹,杜鵑鳥,羅衫凌了。紅顏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歌聲悽,幽怨,又帶着幾分鬼氣。冷瑤惜瑟瑟地聽着,發倒豎,渾身已變得冷硬僵直。

外邊的歌聲在馬車四周飄着,然後收於車門前。

冷瑤惜驚恐地望着車門,那混雜着死人味道的濃烈香氣隔着門簾隱隱傳入她的鼻中。令她知道,那唱歌的女子仍舊在那裏。

那麼突然,一隻手伸進了一半,握住了門簾。

細長的手塗了厚厚的脂粉,白得嚇人。手上是層層的褶皺,長而彎曲的指甲則是漆黑的,黑得沒有任何生命的光芒。

那隻手拽住門簾猛地一拉。

門簾落,怪手閃電般抓住了她的腳踝把她拉出車外。

「啊……啊……啊……」

冷瑤惜那恐怖而絕望的尖叫聲驚起了無數林中的飛鳥,震翅高飛。她被牢牢按在了地上甚至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嫁衣被閃電被的撕裂,下身的裙子也在轉眼間被除下,平所學的那點武功完全派不上用處,隨即下身一陣熱燙宛若一燒紅的鐵了進來。

「救我……爹快救我……」新娘的慘叫聲在林中迴響着,可惜沒有任何人聽到,烈的在進行着,兩條污着處子貞血的白晰的大腿在拼命蹬踢着,繡鞋早已經踢掉,白襪已經沾了泥塵仍舊在無助的在泥地上動着,漸漸的她到自己道深處竟開始產生快,這太羞了,自己明明是被人強的怎麼能……

可惜體已經背叛了她的意志,她開始隨着對方的動呻,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弱,隨着少女身體一陣僵硬,一股出來,隨即丹田中那點內力也是一如注般隨着直湧入對方的體內,內力和處子元盡的冷瑤惜已經是氣息奄奄,她自知離死不遠只是勉力想轉過身看一下奪走她貞和生命的兇手的樣子。

她轉過身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然後帶着一絲悽然的笑容和一句話離開了人世「我的夫君……薛昊……他會為我報仇的……」

業途靈 2024-08-18 03:45:01

第二節

雲寄桑趕到庭湖畔的普陀渡時,已是九月十二,離寒恰恰還有三天的時間。落西斜的時分,庭湖上雲霞如火,寒鴉悲號,紅葉含霜,一派肅殺氣象。雖然知道不是睡覺的季節和時辰,無奈他一看到樹就會睡蟲大作,也就顧不得許多,找了棵大的垂柳攀了上去,脊背幾乎剛一靠樹幹,雙眼便再也睜不開,不多時,便打起了呼嚕。他這見樹貪睡的病已不知被他師父訓斥了多少次,可不知怎麼,就是改不了。

睡了不知多久,一陣涼風襲來,他打了個哆嗦,醒了過來。朦朧中似乎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眼睛,不錯,真的有人在盯着自己,還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她穿着黃藍相間的水田衣,外面加了件月白的比甲,下面是素白的百褶裙腳下一雙粉紅的小蠻靴。彎眉翹鼻,紅如豆,明眸似水,整個人顯得清新純美。那好奇的目光中又帶着種不通世故的天真。

少女見他醒了,有點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裝做在看湖畔的風景,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偷偷瞟了一眼,見他在望自己,忙又轉頭裝着看風景。片刻後又開始喃喃自語道:「天氣這麼冷,好像要下雪了。嗯,一定要多加衣服……」

雲寄桑知道她這話是説給自己聽的,心中便覺得這少女很是有趣,長得可,心地也好。正想着,不防一陣秋風吹過,涼意襲來,他忍不住大了個大大的嚏。他撓了撓腦袋,覺得很不好意思。

少女有些同情地望着他,猶豫了一下道:「喂,你是不是沒有買衣服的錢啊,沒有的話,我可以借給你……」

雲寄桑抱了抱拳:「多謝姑娘,我不是沒衣服,而是剛好前幾天和人賭錢,把衣服輸掉了。」

少女輕輕地「啊」了一聲,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粉紅的靴子,好半天才抬頭,認真地望着他道:「賭錢是不好的,你以後不要賭了好不好?」

沒想到被人看成賭,雲寄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點了點頭説:「是,我知道了。」

少女的臉上出喜,高興地説:「這就好了,我決定借錢給你買衣服。」

雲寄桑連忙搖頭:「不用了,我馬上要坐船去一個地方,沒時間買衣服了……」

少女想了想,問:「你要去哪裏?」

雲寄桑猶豫了一下,坦然道:「起霸山莊……」

少女一驚,愕然望着他:「怎麼你也去起霸山莊?你去那裏做什麼?」

「實際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那裏能做什麼,不過是奉了師命而已……」雲寄桑有些茫然地看着天空。要是以自己的本意,是不會捲入這些江湖是非之中的。這些子在江湖上一個人自由自在地遊,不知多麼快活。

「師命……」少女想了想又問,「你的師父是莊主鐵鴻來的朋友麼?」

「算不上,不過鐵莊主向他老人家執晚輩之禮。」雲寄桑微笑道。

少女眼中出明顯的懷疑之,搖頭道:「我不信……」也難怪,起霸山莊的莊主鐵鴻來在江湖上聲名顯赫,門人弟子遍天下,要他執晚輩之禮的人物的確稱得上鳳麟角。

雲寄桑聳聳肩,沒有説什麼。

「那你説來聽聽,你師父是誰?」少女追問道。

「我師父?他老人家可是這世上最智慧的人……」一談起師父,雲寄桑頓時眉飛舞,「不僅天文地理,五行,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無所不曉,而且藏十萬甲兵,未卜先知,料事如神……」

「聽你這麼説,我怎麼覺得象個賣大力丸的?」少女懷疑地道。

雲寄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便在這時,一個懶洋洋的女子聲音自遠處響起:「阿汀,你可不要胡説,你眼前這位少俠的師父,倒是當真當得起這些話呢!」聲音響在天邊,受於咫尺。可見這發話之人輕功是如何高妙。

少女先是一愣,隨即高興得大叫起來:「卓姐姐!你總算來啦!」

雲寄桑望向那發話的女子,只見她一襲白襦羣,頭上懶懶地挽了一個挑心髻,身負古劍,肋下掛了兩隻一青一黃兩個酒葫蘆,下身長裙出白的靴尖,雙眸帶笑,飄飄然有出羣之態,心頭一顫,低下頭去只覺得襠裏一陣鼓。暗想:終於又見到她了……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和你説過什麼來着,衡山的事一了結便會馬上趕來。只不過剛才路上教訓了幾個調戲民女的紈絝子弟,這才來得晚了,怎麼一個人等得怕了?」

「卓姐姐來了,阿汀就不怕了……」少女親熱地投入她的懷中。

「要説不怕,倒是這位雲少俠來了,我們就不用怕了呢……」白衣女子朝雲寄桑努了努嘴道。

被喚作阿汀的少女一愣:「他?」望了望略顯尷尬的雲寄桑,懷疑地道,「可是,他的師父好像是個賣大力丸的……」

「阿汀!休要胡言!」白衣女子臉微沉,「你可知他的師父是誰?是中原第一智者公申衡!你想想看,除了公申前輩,天下哪還有第二個人當得起剛才的那些話?」

「什麼?他是公申前輩的弟子?」少女的秀目瞪得圓圓的,那種驚人的雅氣直可以從目光中沁透出來,「卓姐姐認識他?」

「我自然認識,而且在這小子還哭着一張小臉鼻涕時就認識了。剛才路過嶽時,聽説有個雲姓少年連着幾天進賭場,將贏來的幾萬兩銀子救濟了黃患災民,又在嶽的地頭蛇過山虎惱羞成怒前大輸了一場,給了對方一個台階下後巧妙地身而去。便知道是我那可親可又可憐的雲師弟來了。我可説得對嗎?」説着又是望着那少年抿嘴一笑。

「雲寄桑見過卓師姐……」一反剛才魯鈍的神情,雲寄桑恭恭敬敬地給白衣女子施了一個師門大禮。

「上次長安一別,我們也有一年多沒有見面了,還成,總算有點大人的模樣了……」白衣女子頗有興趣的上下打量着他,「怎麼樣,想不到這次是安婕要來吧?」

「不,大成師太來信中説過,要派靜宗的卓師姐來。一聽到剛才的雪語天音,寄桑便知是師姐到了……」雲寄桑低聲道。輕閒自在的他自從卓安婕來了後便不由自主地顯得拘束起來。在面前這個女劍手的身上,他總是到一種温和的迫力,即使對她説一句最普通的話也經常會到萬分吃力。

「那就好,這起霸山莊一事,牽涉甚廣。據我所知,除了少林,峨嵋,布衣丐幫這些名門大派外,還有玄幽堡,辰州言家,路州薛家,雪雷幫的人也捲入了。這其間的隱情,着實不小啊……」説着,卓安婕的聲音低沉了許多:「你曉得那四句偈語吧?」

雲寄桑點點頭,緩緩道:「知道,寒輕,起霸難,死香出,雌雄現。家師當時聽後,曾經嘆道:這四句話不知要在這八百里庭湖中,掀起多少的血雨腥風……」

卓安婕默然不語,遙望浩瀚的庭湖。只見山巒突兀,漁帆點點,水天一,鷗鷺翔飛。然而落西沉,霞光晦澀,水霧茫茫之中,又透着無盡的譎秘。

「卓姐姐,你們在説什麼?」少女好奇地問。

卓安婕微微一笑:「看,差點忘了給你介紹,我的這位小妹妹是驪府府宗李知秋的得意高徒,方慧汀,這次是我特意邀她來赴起霸山莊之約的。」

雲寄桑一愣,沒想到方慧汀竟然是卓安婕邀來的。更加猜不透這樣兇險之事,為何要找這樣一位不通世事的天真小妹妹來做幫手。

卓安婕看了他的神情,心下了然,但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説什麼。

「卓姐姐,你還沒有告訴我呢!」方慧汀着她不放。

「阿汀,這幾個月來,你該聽説過江湖上出現了雌雄香煞的事了吧?」卓安婕不答反問。

「嗯,聽説他們兩個來無影,去無蹤,殺了很多人。可是至今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孔……」

「不錯。上個月,起霸山莊的莊主鐵鴻來接到了一張雌雄香煞發出的拜帖,上面就寫着你雲大哥剛剛説的那四句話……」

方慧汀驚訝地望了望雲寄桑,又望了望卓安婕,有點害怕地道:「那是不是説,雌雄香煞會在起霸山莊出現啊?」

「正是如此,三天之後便是寒。家師説過,要揭開雌雄香煞之謎,全在屆時起霸山莊之約。」雲寄桑肯定地道。

方慧汀還是顯得有些緊張。

卓安婕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卓姐姐保證那兩個怪物不會傷到阿汀的……」

方慧汀嗯了一聲,又將頭埋入她的懷裏。

雲寄桑看得直搖頭。

「卓姐姐,怎麼還沒有人來接我們呢?應該是每隔兩個個時辰就會來船的啊……」方慧汀依舊賴在卓安婕的懷裏,有些疑惑地道。

「阿汀,忍着點,看天已經快了……」卓安婕懶懶地撥了一下眉前的秀髮。

雲寄桑望了望天,喀嚓地折了一柳枝在手中,比了比長度後,在卓方二人的注視下入地上,看着柳枝的影道:「別急,再有一刻鐘就到酉時,那時便會有船來……」

「那是什麼?」方慧汀好奇地問道。

「那是晷之術,以觀影之法,測得一天十二個時辰的準確時間……」卓安婕低聲解釋道。

「啊……,雲大哥真了不起。」方慧汀輕輕讚歎了一聲。

卓安婕卻向西北方向望去,含笑道:「看,又有人來了……」

雲寄桑和方慧汀同時轉頭望去,果然,一個身材高大,面赤如血的黑衣大漢提着把大刀,大步星地奔了過來。他身子既高,步子便大,只幾步便跨到了渡頭,四下張望了一番,大笑道:「哈!還沒來船!老班這回可趕上了!」

方慧汀瞪着一雙秀目望着他,心道:「這個大個子又是什麼人?」

雲寄桑和卓安婕早已清楚了對方是什麼人,對視一眼,臉上不約而同出了微笑。

大漢見方慧汀那樣盯着自己,便大聲問:「小姑娘,你總是盯着我幹嗎?不認得本塢主嗎?」

方慧汀緊繃着小嘴搖了搖頭。

那大漢把臉一沉,大聲道:「你這個小姑娘,身在庭湖,連本塢主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可也太不把我們庭湖的好漢放在眼裏了!」

方慧汀聽了,卻不惱,拍手笑道:「我知道啦!你是庭三十六塢的龍頭塢主班戚虎!我説得對麼?」

大漢聽了,轟雷般地大笑道:「不錯!正是本塢主!」隨即又一瞪牛眼,道:「你們又是什麼人?幹嗎也在這普陀渡等着?」

方慧汀看他兇巴巴的樣子,畏懼地縮到了卓安婕身後。卓安婕微微一笑:「班塢主,這位小妹妹是嶽麓驪府十三燕中的麼妹……眸燕方慧汀……」

班戚虎搖了搖大頭道:「眸燕?這倒是沒聽過,驪府的名頭我倒是知道,府主李知秋和她的得意弟子好像就是什麼十三燕了,不過都是些什麼人咱家就不知道了……」

「你真是孤陋寡聞!」方慧汀在卓安婕身後探出了撅起小嘴的頭,悶悶不樂地道,「那這位呢,你總該知道了吧?她是我的好姐姐,慧劍門靜宗的卓安婕……」

「別月劍?!……」班戚虎失聲道。

「哈!原來卓姐姐在江湖上名氣這麼大啊!」方慧汀開心地樂了。

班戚虎望望四周,低了聲音道:「不知卓女俠大駕光臨庭,可是也為了那件事麼?」

「不錯……」卓安婕懶懶地道,「我們幾個都是為了此事而來,然則班塢主呢?」

庭三十六塢和起霸山莊是老鄰居了,遇到這樣的事,班某自然要幫一把。庭湖的好漢,都是喝一個庭湖水長大的,講的就是一個義氣!」班戚虎大咧咧地道。

「説得不錯,喝庭湖水長大的好漢,最重義氣!」話音起處,兩條人影只渡口西側的竹林中緩緩踱出。左面的一個是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乞丐,雖然一身藍衣襤褸不堪,卻氣宇不凡,雙目如電,揹負的青銅雙鐧頗為惹眼,渾身上下都透着幹之氣。另外一箇中年人看來已年過四十,面如古玉,長髯飄拂,頭頂方帽,足蹬雲履,飄飄然有出塵之態。他沒帶兵器,卻提了一個檀木藥箱,看起來倒象一位走方的郎中。他雖然衣着整潔,但卻在衣袖出打了幾個青的補丁。

班戚虎一見兩人,登時喜出望外:「哈!我道是誰幫老班説好話,原來是老鄰居到了!怎麼你們二位也要去起霸山莊麼?」

壯的中年乞丐拱手道:「不錯,和塢主一樣,鐵莊主和我們布衣丐幫一向好,如今起霸有難,我們怎能袖手旁觀?」

班戚虎連連點頭:「老鐵沒白你們這些窮朋友,有了你們二位相助,再加上我們四個,天大的難題老鐵也不用怕了……」

「還未曾請教,這三位是……」中年乞丐望着雲寄桑他們三個道。

「你們兩個聽了不要嚇得跳起來,這位姑娘便是慧劍門的卓安婕,卓姑娘……」

「別月劍!」中年乞丐口驚呼,他的反應和班戚虎當初聽到卓安婕的名字時幾乎一模一樣,可見這位女劍手的聲名在江湖上是如何的卓着。另外那位郎中模樣的男子雖然沒有出聲,卻也出震驚之

「慧劍門靜宗卓安婕見過陸堂主和顧先生……」説着,卓安婕輕輕施了一禮。

「不敢不敢……」中年乞丐面一整,抱拳還禮,「能得別月劍知曉微名,陸邊真是受寵若驚了……」

那位顧先生也還了一禮,卻還是沒有出聲。

卓安婕微笑道:「哪裏,要是連布衣丐幫大名鼎鼎的陸堂主和神醫顧先生都不曉得,那安婕這幾年的江湖可算是白走了……」

「喂,你知道這兩個傢伙是什麼人麼?」方慧汀在一邊和雲寄桑咬耳朵。

雲寄桑的耳朵被她的小嘴吹得又麻又,忙將頭一偏:「這兩個可不是傢伙,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陸邊是布衣丐幫的刑堂堂主,據説一身武功不在幫主李香之下。那個顧先生更不得了,他就是人稱瘦壺公的顧宗南,不僅醫術獨步天下,而且武功高絕,是丐幫僅有的三位供奉之一……」

「原來他就是瘦壺公啊,我還以為他是個老頭呢,聽説他連死人都能醫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真想試試……」方慧汀興奮地問道。

「這個可就不知道了,要不等你死了我找他來試試看?」

方慧汀瞪了雲寄桑一眼,要不是班戚虎已經在介紹她方大小姐,恐怕又要和他沒完沒了了。待到介紹到雲寄桑時,他卻打了殼,於是便撓着頭,問卓安婕道:「卓女俠,這個後生又是哪家的?」

「他是公申前輩的關門弟子,雲寄桑。年前方在江湖上行走,難怪塢主不認得。」卓安婕淡淡道。

顧中南突地目現奇光,一改方才的淡然,動地道:「原來是公申前輩的得意高徒,顧中南平生絕少服人,卻對公申前輩佩服得五體投地,若雲少俠他回道師門,請轉告公申前輩,十五年前襄的那張方子讓顧中南受益終生,中南願一生以師視先生。」

「這麼説來,顧先生與寄桑也該算是同門之誼了。」雲寄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剛才寄桑在樹上睡覺,受了些風寒,不知師兄能否給點藥,幫師弟我驅驅寒氣?」

大家聽了他的話,忍不住都笑。

顧中南微微一笑,掏出一粒丸藥遞了過去:「吃了它,保你半月之內都不會着涼……」

雲寄桑眉開眼笑地接了過去。方慧汀見他臉皮這樣厚,忍不住朝他吐了吐舌頭。

卓安婕望着天邊突然道:「各位,船來了……」

眾人抬頭望去,果然見一葉扁舟正自天際泊來。

遠遠地,舟中人已高聲道:「諸位可是起霸山莊的客人麼?」

班戚虎忙道:「正是,你不是老胡,胡總管麼?」

這時船已近了,只見船頭所立之人一身白孝衣,鳳眉修目,生得頗為秀氣。面雖然有些蒼白,可是太高高凸出,分明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雲寄桑對江湖知名之士頗為悉,但對這位總管卻陌生得緊,正仔細看時,卻聽卓安婕在一邊道:「這位胡總管表字靖庵,文武雙全,可説是莊主鐵鴻來的左膀右臂。起霸山莊能有今天的規模,此人居功至偉。」

説話間船已近岸,胡靖庵不等船靠岸,騰身而起,大鳥般躍過五丈餘寬的水面,輕飄飄落在岸上。眾人見他了這手輕功,心中都是暗暗喝彩。

他甫一上岸,便團團抱拳施禮:「胡靖庵駕來遲,各位恕罪……」

班戚虎咧着大嘴笑道:「不遲不遲,現在剛剛好是酉時,陸堂主和顧先生是你的老相識了,這幾位你還不認識吧,來,老胡,我給你介紹介紹……」説着走到卓安婕身前,「這位姑娘就是……」

「不勞塢主虎駕,別月劍卓女俠鼎鼎大名,如雷貫耳,胡某怎會不知?」深施一禮後,轉向方慧汀道,「這位想必就是卓女俠的手帕,驪府十三燕中年紀最輕的眸燕方慧汀,方姑娘吧?胡靖庵有禮了……」

方慧汀見終於有人聽説過自己的名號,一時間只顧得開心了,卻忘了還禮。

「至於這一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想必就是天下第一智者公申先生的高徒,前些子大鬧嶽的雲寄桑雲少俠了……」胡靖庵拱手道。

雲寄桑一愣,萬沒想到他人在起霸山莊,竟然也會知道自己在嶽的事,看來卓師姐所言非虛,這胡靖庵的確是個人物。

這時,班戚虎嘴道:「老胡,看你一身孝服,莫非莊上有人去世了?」

「不錯……」

「不知是何人故去?」

「這去世的人麼……」胡靖庵淡淡道,「正是敝莊莊主,鐵鴻來……」

jshy 2024-08-18 03:45:01

第三節

雲寄桑聽了胡靖庵的話,心頭頓時一驚。在這次趕赴起霸山莊前,他的恩師公申衡曾經説過,起霸山莊莊主鐵鴻來文武兼資,心智不凡,可以説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當年還曾經在平海衞除倭之役中和公申衡並肩在戚繼光大帥帳下效力,作戰冷靜勇猛,屢立卓功,連公申衡也頗為讚賞,所以才有這次相援之事。想不到這樣一個人物竟然會在寒到來之前莫名其妙的死了。

另一邊,情急躁的班戚虎急忙問道:「鐵大鬍子死了?半個月前我來時他還好好的呢,老胡你可別開我的玩笑!」

胡靖庵苦笑:「靖庵是拿莊主的生死來開玩笑的人嗎?」

陸邊微微皺眉:「鐵莊主是怎麼死的?事前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

「不瞞陸堂主,鐵莊主乃是三天前暴死於內宅,莊內的大夫説是舊疾復發,氣血崩潰而死,但據靖庵判斷,怕不是病死,而是遭人毒殺……」

「毒殺?!」陸邊變,「誰下的毒,以鐵莊主的功力,又有什麼毒能毒倒他?」

「這個靖庵也是心中無數,實際上,從莊主的屍體裏並沒有驗出毒來,不過靖庵以為莊主內功深湛,雖然身有舊疾,可近些年他少在江湖走動,對於養生之道甚是熱衷,不象是會暴病而死的樣子……」

「胡總管,不知莊主死時面如何?」顧中南突然問道。

「這個麼,莊主面如常,神安詳,身體也十分鬆弛,可是雙拳卻不知何故,緊緊地握着,我曾經以為他拳中握着什麼東西,可後來卻發現空無一物……」

顧中南點了點頭,沒有説什麼。

「不知顧先生對於鄙莊主之死有何高見?」胡靖庵面的誠懇地抱拳問。

顧中南微微一笑:「這個,要看了鐵莊主的屍身才能知道……」

雲寄桑在一邊靜靜地聽他們對話,並沒有話,心中思忖:鐵鴻來死得蹊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寒前雌雄香煞臨頭時死,未免也死得太巧了。若真是遭人毒殺,則很有可能是兇手怕各路高手到來後,沒有了殺鐵鴻來的機會。不過還有一點令人奇怪的是,為什麼莊主死了,這位大總管卻沒有任何悲痛之情,反而表現得如此鎮定?是他天如此,還是令有原因?

方慧汀卻沒他這麼多念頭,她本來就和鐵鴻來素昧平生,對他死不死的,自然也不怎麼關心,就轉過頭去問卓安婕道:「卓姐姐,那我們還要去起霸山莊麼?」

所有人聽了她的話,都是一愣。不錯,他們本來就是為了要前來助鐵鴻來一臂之力的。可現在他既然死了,也真的沒有什麼必要再去起霸山莊了。

胡靖庵向所有人深施一禮:「各位,這幾個月來,江湖中雌雄香煞橫行,所到之處,必無活口。鐵莊主雖然去世,可我們少莊主年幼,孤兒寡母逢此大難,又有遭煞之險,還請各位念在故舊之情上出手相助,只要熬過了寒之期,各位要走要留,就悉聽尊便了。」

陸邊在一邊沉聲道:「胡總管,我們並不是説要走。不過,我們是應鐵莊主之邀而來的,如今莊主過世,這接待之事……」

「這個諸位大可放心,胡靖庵在此事上還做得了主,請……」説着,他向一邊的渡舟一伸手。

眾人彼此望了望,便沒有再説什麼,一一上了船。

一聲呼哨聲中,渡舟緩緩撐離了普陀渡,向着茫茫的庭湖深處漂去。

雲寄桑一個人盤膝坐在左舷之側,望着眼前這水天一的浩瀚景象。他雖然身離眾人,可船上的每一句話和所有人的細微舉動,甚至落葉舞空的軌跡和深水中魚兒吐泡的聲音也一一化為具體的印象,傳入他的心中。這是一種屬於六蜂門的奇特心法,它還有一個好聽的名稱……六靈暗識。

「胡總管,這些天來,你可是每次都是親自來接客的麼?」卓安婕的聲音問道。

聽了這話,雲寄桑心中也是一動。不錯,作為起霸山莊的大總管,平已絕少得閒,莊主去世的話,更是理萬機,怎麼會有空親自來接來客?不錯船上這些人都是身負盛名的高手,可能得鐵鴻來之邀的人,絕非泛泛之輩,難道他還能每兩個時辰都來一趟普陀渡口不成?又想,卓師姐好細密的心思,為什麼自己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不瞞卓女俠,這次我親自來普陀渡口,一方面是客,布衣丐幫的顧先生曾經數次救過我們大少的命,是我們起霸山莊的恩人,另一方面,是因為未時的渡舟遲遲不歸,在下擔心出了什麼差池,忍不住來看看……」

「哦?那胡總管找到渡舟了麼?」

「沒有,按理説一個時辰前就應該到了莊內了,難道出了什麼變故?」

卓安婕輕輕嗯了一聲,便沒有再説話。

「我説老胡!這些子裏,你們莊內都來了哪些角啊?説來給我聽聽!」毫無疑問,這嗓門的應該是班戚虎了。想着這頭老虎剛才被自己噎得上不來氣的樣子,雲寄桑的邊浮出一抹笑容。

「這兩天莊內已經到了不少高手,有少林苦禪大師,辰州言家的言仲平,路洲薛家的少門主薛昊,洛大豪金大鐘等等,連雪雷幫任自凝,容小盈夫婦也來了,再加上各位相助,天大的難題也不怕了……」

「除了這些人,還有什麼成名高手要來麼?」

「是,聽説武當白蒲道長,玄幽堡主冷閏章也要趕來,差點忘了,我們莊主的至好友,瀟湘一鶴喬翼也趕到了……」

「這位喬翼兄近年來聲名雀起,聽説是三湘近十年來唯一配稱大俠的高手……」問話的是卓安婕。

「不錯,喬大俠急公好義,鋭身赴難,三湘的百姓們,少有不受他恩情的,很多人家裏都供了他的長生牌位,若非如此人物,我們莊主又怎肯引為平生至呢?」

「是麼,那安婕倒要見識一下了……」卓安婕温和地説。

聽她對這位瀟湘一鶴如此推崇,雲寄桑突然停止運功,專注地望向茫茫的湖水。同時心中一動,知道自己是有些嫉妒了。

活潑的腳步聲響一路奔了過來,他知道,是方慧汀來了。

「雲大哥,你在這裏發什麼呆啊……」她文靜清脆的聲音讓雲寄桑到很是舒暢。同時心中再次犯疑,想不通卓安婕的武功智慧,為什麼非要帶這麼一個小妹妹來起霸山莊這個是非之地。想着,他搖頭道:「我不是在發呆,我是在看這庭湖。」

「都是水,悶死啦,有什麼好看的?」方慧汀似乎對他一點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是啊,都是水……」雲寄桑温和地一笑,「你知道麼?這古夢澤湖承接了湘江、資水、沅江、澧水這四條河的全部水,故有容納四水之稱。預防長江洪患,庭可謂是重中之重,所以又有吐長江之説。神州湖泊千萬,庭之所以首屈一指,就是勝在它的水。你看看,這八百里庭,懷天下,浩瀚奇麗,天下第一大湖之稱,當之無愧啊。」

「哎,你知道的真多,雲大哥,我聽説瀟湘八景,盡在庭。你倒是説説看,這庭湖都有哪些景,有什麼好看的啊……」她又開始和雲寄桑咬耳朵了。

雲寄桑耳朵:「庭啊,它的景可多得不得了。嶽樓、君山、杜甫墓、楊麼寨、鐵經幢、屈子祠、躍龍塔、文廟、龍州書院都是遊玩的極佳之處。所謂瀟湘八景,則指的是江天暮雪、山市晴嵐、瀟湘夜雨、煙寺晚鐘、沅浦歸帆、漁村夕照、庭秋月、平沙落雁這八處景。這庭湖氣象萬千,湖外有湖,湖中有山,不僅秋四時之景各有特,即使一之中也變化萬千。要是想要遊遍的話,恐怕一年半載也未必能夠……」

「雲少俠怎麼忘了説我們的總舵所在呢?」説着,陸邊和顧中南笑着踱了過來,「方姑娘,這庭湖中最著名的便是我們君山,七十二峯名天下,風景秀麗得連神仙都不忍離去,哪天姑娘有空,可以和貴府李府宗一起來我們君山遊玩,陸某願為嚮導……」説着,便大談特談君山風光。

雲寄桑並不奇怪陸邊會對着方慧汀獻殷勤,驪府府宗李知秋天下,拜倒她身前的裙下之臣難以計數,看來這陸邊也正是其中之一。

既然方慧汀顧不上和他説話,他便再次任自己沉醉在這無限美好的湖光山之中了。

他靜靜地注視着深澈的湖水,默默地問自己:為什麼對那卓安婕剛才那一句不經意的話到妒忌?雖然在江湖上走動的子不多,可美貌的女卻也遇到了不少,自己卻從未動心。自己的心事,自己最是清楚不過,早在當年自己還是一個孩童之時,便已暗暗喜上了灑然不羣的這位師姐,尤其是那天在水潭邊無意間看到她沐浴,那潔白的玉體高聳的房,下身那隱約可見的茂盛……他的不爭手的就硬了起來幾乎撐破子,還乘她不備偷偷拿走了她的一隻靴子,結果卓安婕那天一臉氣悶的用草葉裹着一隻光腳回了寢室,她從未想到自己的靴子被他那個可的師弟偷走並隨身一直帶在身邊,每到想起來她時就拿出來把玩聞着靴中師姐玉足的氣息。

湖風吹着一片紅葉漂了過來,他順手撈了起來,託在掌心。

楓葉是深紅的,襯着他雪白的掌心,有些冷的味道。

「雲大哥,你的手真秀氣,倒有點像我們女孩子的手……」方慧汀嘻笑着説。

雲寄桑一下地把手握了起來,隨即微微一笑,又把手緩緩張開,輕輕吹了口氣,那紅葉被風捲着飛離了他的掌心,向遠方飛去。

方慧汀饒有興趣地望着他這孩子氣的舉動,突然嚷道:「雲大哥,你看,你的手心被染紅了!」

雲寄桑舉手一看,果然,自己的手心有一片淡淡的紅印,他心中一動,突然舉起手放在鼻端聞了聞,抬頭驚悚地道:「有血腥氣……」説着,伸手朝水中一探,喃喃道:「水東南……胡總管!」他大聲喝道。

人影一閃,胡靖庵已現身左舷:「什麼事,雲少俠?」

「請將船駛向西北!」

「這是為何?」胡靖庵一臉訝然。

「雲大哥發現西北方向漂來的一片紅葉上沾有血跡……」方慧汀嘴道。

「噢,雲少俠是指……快!改舵西北!」胡靖庵揚聲下令道。

「希望我猜錯了……」雲寄桑喃喃自語。

「雖有血腥氣味,也未必和失蹤的渡舟有關啊……」方慧汀不解地問。

這時,另一側的卓安婕等三人都已聽到消息,轉了過來。

「不止是血腥氣息……」雲寄桑望着西北方向,用低得難以察覺的聲音道。

「還有什麼?」方慧汀問。

雲寄桑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西北方的天際。

「還有什麼啊……」方慧汀又追問道。

雲寄桑抬起手,向天邊一指:「看……」

眾人順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一點帆影正孤零零地漂於水天的界。

沒有人再説話,渡船沉默地向破水前行。

「沒錯,那是我們莊內的渡舟……」胡靖庵不安地道。

離船還有近二十丈時,方慧汀突然皺起了鼻子道:「這是什麼味道啊,好怪……」

即使她不説,眾人也已聞到了。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夾雜着腐臭的奇異香氣,濃烈得讓人有不過氣來的覺。

「紅葉……」卓安婕輕聲道。

果然,那條渡舟在水面上靜靜地起伏着,舟上堆了厚厚的一層紅葉。讓人驚心的是一隻穿着白襪雲履的腳從紅葉堆中怪異地伸了出來,那種僵硬的姿態顯示着死亡的印記。

xuchuanli 2024-08-18 03:45:01

第四節

微風拂過,不時有片片的紅葉從船上飄落水面。而粘稠的鮮血則從那些紅葉上溶入湖水中,將渡船方圓數丈內染成一片詭異的深紅。整個痕跡自上方望去,便如同水面上綻放着的一朵巨大的山茶……

「我去看看……」説着,雲寄桑的身形已經騰空而起,向對面的渡舟縱去。

胡靖庵緊隨其後,陸邊和顧中南對視一眼,也躍了過去。

班戚虎雖然天生神力,輕功卻並不擅長,只能在這邊瞪着眼乾着急。

方慧汀剛想過去,卻被一隻手輕而有力地按住了肩膀。轉頭一看,卻見卓安婕正輕輕地衝她搖頭。

「卓姐姐,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怎麼這麼多血啊,還有這個味道……」她急切地問。

卓安婕眯起了長長的秀目,看不出她的眼神中到底有些什麼,只是用那淡淡的口氣道:「起煞了……」

雲寄桑剛一踏上渡舟,便覺得腳下有些異樣。他挪開腳步,蹲下身去,撥開腳下的紅葉。半截蒼白的手臂突兀地映入他的眼簾。他伸手將那手臂拾起,放在眼前細細地觀察着。

這時,胡靖庵三人已圍到他的身邊。

「這是誰的手?」陸邊驚疑不定地問。

「五指修長,肌紮實有力,是練武人的手……」雲寄桑繼續仔細翻看着那隻手臂,「整個手掌皮膚糙硬,這人練的應該是掌力。你們看,這掌心隱隱的有一點黑青,那是玄幽神掌功力運到十層時才有的跡象。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隻手臂的主人就是玄幽堡主冷閏章。」

「冷堡主?」胡靖庵失聲道,「他的女兒便是被雌雄香煞殺的,想不到……」

「我們趕快看看,這紅葉堆中還有沒有其他人的殘骸。」陸邊催促道。

雲寄桑點了點頭,首先開始翻揀起來。胡陸兩人也跟着幫忙。

顧中南佇立許久,才長嘆一聲,蹲下身子加入了他們。

很快,整堆的紅葉被掃到湖水裏。鮮血沿着湖水泛開,水中那朵紅的山茶便也越開越大了。

拼認屍體的工作沉默地持續着。雖然他們幾個人終都在兇險與血腥的江湖中打拼,但這種令人作嘔的場面卻還是第一次得見。另一艘渡舟上的方慧汀已不敢再看,將頭埋在了卓安婕的懷裏。

「這柄佩劍是武當七柄鎮派寶劍之一太清劍,看來這具屍體就是武當的白蒲道長了……」陸邊望着自己身前勉強拼湊出的一句屍身説。

「還有兩具是鄙莊的船工,我認得他們的服飾。」胡靖庵沉痛地嘆了口氣。

「你們注意到了麼,所有屍身的頭顱都不見了……」雲寄桑低聲道。

顧中南點了點頭:「是啊,這雌雄香煞未免也太殘忍了,碎屍奪頭,連具全屍都不給死者留下,就算冷閏章白蒲和他們有仇,這船工總是無辜的麼,又何必濫殺呢……」

「説起來,雖然最近雌雄香煞橫行江湖,殺人無算,可是卻從沒有什麼人見到過他們的真面目,唯一的活口也被刺瞎了雙目,只是説聽到了一男一女的聲音……」雲寄桑的眼神開始變得茫然,右手的拇指輕輕地着中指,這是他開始深思時的習慣動作,「如此説來,兩個船工以及上次玄幽堡主女出嫁時的那些送親高手之所以被殺,未必就是雌雄香煞喜濫殺,而是他們本不想讓別人見到他們的真容……」

「雲少俠高見!其實胡某人也一直在懷疑,為何一下憑空出現這樣兩個可怕的殺星!現在想來,十之八九,是江湖上成名高手改扮的。」胡靖庵點頭附和。

「還有這些紅葉,為什麼兇手殺了人,還要這麼大費周章,將這許多的紅葉堆在這些屍體上?而前幾次行兇時,則沒有如此……」雲寄桑沉道,雙眼向上方望着,年輕的臉上充了困惑。

「這個,恐怕只有用行為怪誕來解釋了……」陸邊苦笑。

「不然!」雲寄桑搖了搖頭,「我覺得這裏面一定別有文章。胡總管……」

「什麼事,雲少俠?」

「你久居於此,可知這種紅葉附近何處可有生長?」雲寄桑盯着他問道。

胡靖庵雙目一亮:「雲少俠果然機!這種紅葉我們這裏叫做醉雲楓,多生在庭南岸,這北岸附近則只有普陀渡西二十里處的皋禽灣有的生長!」

「皋禽灣……」顧中南喃喃自語,「為什麼渡舟會到那裏去呢?難道是兇手殺了所有人後又架船到皋禽灣,堆好紅葉後讓船順風離開?」

「即使順風,由皋禽灣到這裏也要半個時辰,加上普陀渡到皋禽灣的時間,恐怕冷堡主他們是在一個時辰前被殺害的。」陸邊推測道。

「一個時辰……」雲寄桑中指的動作放慢了,「從這裏到起霸山莊還要多久?」

「輕舟的話,半個時辰即可,雲少俠,你是説……」胡靖庵變

「雌雄香煞既然是針對鐵莊主而來,想必不會殺了這幾個人便會輕易退走吧?」雲寄桑輕嘆。

「轉舵!全速回莊!」胡靖庵的聲音響亮如故,雲寄桑卻隱隱聽出了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泛黃的白帆被風張得的,船頭在湖水中分開箭鏃形的紋路,劃出了一條通向起霸山莊的筆直痕跡。

不到一刻鐘,起霸山莊便已遙遙自望了。

這是城陵磯港附近的一座湖中小島,正位於庭與長江的界處,島的南側水勢平緩,鷗鷺翔飛,北側的江水入湖處卻水湍急,暗洶湧。雲寄桑他們的船自島的西側行來,正見到這一正一奇的壯麗景觀。

「好!貴莊北望庭,南臨大江,虎踞鷹揚,氣度風發,果然不愧了這起霸之名……」雲寄桑由衷地讚歎道。

這讚譽換了平時胡靖庵也許會欣然而受,此刻卻只勉強一笑,顯然仍在為雌雄香煞的到來而憂心忡忡。

雲寄桑舉目望向這名三湘的武林重地,只見整個島方圓不過十里左右,地勢南低北高,最北端便是一座陡峭的懸崖,長江與庭之水便匯在這崖下,崖下暗石嶙峋,水波處,聲震如雷。島的南側則鬱鬱葱葱的生了樹木,隱隱地,林子的隙中出了幾角紅磚碧瓦,顯然,那裏正是山莊的大宅所在。但真正引了雲寄桑目光的,卻不是這些,而是那些生在長岸邊的血海一樣的楓林。那種觸目驚心的紅讓他的眼前又閃過剛才水中那朵巨大的茶花……

「啊!有船遇險了!」方慧汀突然嚷道。

眾人都抬頭望去,果然,島北懸崖下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正在崖下的巨間起伏。此時北風大作,大不斷將遇難的小船向崖下的礁推去。

「哎呀,那個駕船的姑娘力氣不夠,舵有些把不住了!」方慧汀望着黑點又道。

雲寄桑忍不住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力已稱得出眾,可距離如此之遠,雖然運足了功力,也看不清那尖小小的黑點,而方慧汀竟然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姑娘,可見她的目力有多強,果然不愧這「眸燕」的稱號。

「胡總管,我們的船能駛過去麼?」卓安婕突然問道。

「能是能,不過距離這麼遠,等我們趕到了,怕也……」胡靖庵沒有説下去。眾人卻都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已經趕不及救人了。而且崖下水勢如此之急,風又大,即使趕到,能否救出人來,也是未知之數。

「雲大哥,怎麼辦,你想想辦法,救救那個姑娘吧!」方慧汀急道。

雲寄桑默默地搖了搖頭,兩船間的距離實在太遠,他縱有千條妙計,也是無能為力。面對着天地的如此神威,人類的力量畢竟太過渺小。

一個巨打過,黑的小點已經在水面消失不見。方慧汀忍不住閉上了秀目,雙手合什,為船上的女子祈禱。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自崖上響起。一個淡淡的灰影自三十餘丈高的崖上一躍而下,身形如雁,輕盈地在空中翱翔出十餘丈後,準確地扎入到黑點消失的地方。

眾人見了,忍不住都失聲驚叫。卓安婕斷然道:「快!我們馬上趕過去救人!」班戚虎甩掉外衣,趕開梢公,親自漿,胡靖庵則上前把舵,奮力向崖下劃去。這兩人對庭水勢均無比悉,二人合力之下,不到一刻鐘,便已劃到崖下不遠處。

雖然未到崖下,可水勢已頗急,船的顛簸也越來越重。胡靖庵勉力穩着舵,大聲道:「各位留神,我們得趕緊找到他們,否則我們自己也會陷入險境!」

不用他多説,眾人都已矚目礁之間,不住搜尋。不過這崖下的水霧實在太大,數丈之外,礁石的輪廓便難以辨認,更別説人了。胡靖庵悉這裏的水勢,知道馬上又會有更大的急出現,心中正焦慮時,就聽方慧汀道:「找到了!在左前方三十丈的礁石處!」

班戚虎大吼一聲,雙臂肌凸起,運力一撐,快船箭也似的劃出數丈。如是幾次,便到了方慧汀所言之處。果然,朦朧的水氣中,一男一女正靠在礁石上,苦苦抵受着揚的巨

雲寄桑解下帶浸,內力到處,整條帶抖得筆直,向礁石邊的二人伸去,叫道:「快抓住!」

水霧中,只聽那男子讚道:「小兄弟好深厚的內力!」説着抓住帶輕輕一振,兩個人便從水中升起數尺,他又伸足在礁石上一點,帶着懷中女子高高飛起,輕飄飄地落在船頭。

雲寄桑定神望去,只見這人三十出頭模樣,身材峻,顎下微髯,目光深邃,面帶滄桑之,雖是布衣芒鞋,可他一到船上,整個人便顯得出類拔萃,有種令人一見傾心的風度。

雲寄桑正想出言稱讚他救人之事,就聽他對胡靖庵道:「靖庵兄,啞妹只是喝了些水,又受了驚嚇,沒有大礙,別忘了回去給她喝碗薑湯,免得着涼……」説着,將懷中的女子放了下來。

胡靖庵一邊舵離開,一邊搖頭苦笑道:「真是嚇死胡某人了,剛才看身形便知道是你,喬兄,何苦為了一個下人冒生命之險?」

那漢子微笑道:「在喬某眼中,這世上之人本無上下之分。」

班戚虎一豎大拇指:「好!老喬,真有你的!」

雲寄桑聽到二人的稱呼,便已知道此人是誰,心下暗歎。果然,就聽卓安婕和聲問道:「這位莫非就是名三湘的瀟湘一鶴,喬翼,喬大俠?」

只聽那漢子從容道:「不敢,正是喬翼。」

tdrzhwwee 2024-08-18 03:45:01

第五節

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上前和喬翼寒暄,雲寄桑望向甲板上的那個少女。她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容貌很清秀,雙手則略顯糙,是那種庭湖上最平凡的漁家女子。雲寄桑見她高聳的口仍在微微起伏,知道她已無大礙,這才放心。正在這時,那少女睫微微抖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雙眼。她朦朧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遊走,當她看到雲寄桑正盯着自己時,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雙手無力地抬起,緩緩伸出食指指向側方,然後雙手握拳,右拳打一下左拳。左拳不動,右拳向上翻開手掌。望着雲寄桑的目中盡是詢問之意。

雲寄桑一愣,想起剛才喬翼稱呼她啞妹,心下了然,面帶微笑,右手伸出拇指輕輕繞了一圈。

啞妹的臉上出欣之意,緩緩閉上了雙眼。

「雲大哥,你在做什麼呀?」方慧汀在他耳邊悄聲問。

「我在打手語,告訴她喬大俠已經平安。你沒發現麼,這位姑娘是個聾啞人。」他儘量低聲地回答。

「啊,她真可憐……」

雲寄桑沒有説什麼。其實,他並不以為生為聾啞人有什麼可憐。他最喜的一位師叔和他的子便是聾啞之人,他曾經和他們夫婦一起生活了半年多,那是一段寂靜而奇妙的時光。從那個時候起,他便明白,表達自己心意的方法是那樣的多,而語言,不過是其中最虛偽的一種。

另一邊傳來班戚虎豪地笑聲:「老喬,認識你這麼久,還是頭一次知道你水中的功夫這麼好!乾脆,你也在我的三十六塢入夥得了!」

喬翼微微一笑,沒有説話。

雲寄桑卻知道剛才喬翼之所以能救下啞妹,靠的卻並不是出眾的水。他在空中用輕功徘徊那一瞬,已經認準了啞妹的水中位置,然後趁勢衝入水中,將啞妹拉至水底。水面的風雖大,但水底的水勢卻要平緩得多。他只要屏息運功,就近找個礁石攀上即可。

這辦法雖然看似簡單,可要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想出來卻難能可貴。膽氣稍弱之人更不敢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險從那懸崖上一躍而下。最難得的,是他冒生命危險所救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漁家女子而已。看來大俠之名,這位三湘一鶴果然當之無愧。

「各位,我們就要靠岸了!」胡靖庵在一邊朗聲道。

雲寄桑回頭一看,果然,渡船正在緩緩靠向岸邊。幾個男女正等在那裏。

「阿彌託佛!喬施主吉人天相,平安歸來,老衲不勝之喜!」一個身披棕袈裟,年過半百的老僧高宣佛號。雖然口中説不勝之喜,可他的臉上卻一點喜氣都沒有,雙眉緊鎖,眼角下垂,一臉苦相,耳朵上掛着一對沉甸甸的金環,將耳垂拉得長長的,整張臉平添了幾分佛氣。不用説,那自然是少林的苦禪大師了。

他身邊一個身着錦服,抱着一個酒罈的的胖子咧嘴笑道:「我説老禿,你就別一口一個喜字了,看看你眼角眉梢的那股子幽怨風情,不是糟盡人呢麼?」

方慧汀聽了他的話,忍不住抿嘴一笑。

懶洋洋的女音自她耳邊響起:「我説胖子,幾年不見,你這張肥嘴可是越發的毒了……」

雲寄桑見卓安婕和這胖子相識,心中便想此人定是那位洛大豪金大鐘了。這個酒徒和卓安婕相識多年,同是酒中知己。只是沒有想到這以豪聞名天下的洛大豪竟然會是如此口舌刁毒之人。

金大鐘一見卓安婕,頓時大喜,渾身肥都笑得顫了起來:「阿哈!是小卓!好久沒和你斗酒了!來!來!這回咱們可要好好喝兩杯!這起霸山莊裏別的沒有,好酒倒着實不少。包你不虛此行!」

「你少丟人現眼了,可別兩杯酒下肚,忘了自己來幹什麼的!」卓安婕笑道,輕輕一縱,上了岸。

「你放心,放心!胖子喝酒,從來不誤正事兒,這不,還有兩位雪雷幫的大高手在這裏,別説是雌雄香煞,就是整窩的香煞都到了起霸山莊,也叫他們有來無回!」説着,他擠着眼睛朝一邊努了努嘴。

那是一對中年夫婦,男的身着藍長袍,容貌平庸,神情木訥,除了肋下那柄古意森然的長劍外,一無顯眼之處。女的卻雪膚櫻肌,明不可方物。尤其是顧盼間微笑時風姿,更是動人心魄。

方慧汀定定地望着這對夫婦,眼中出傾慕的神

雲寄桑望着他們,心想:他們一定就是任自凝和容小盈了,難怪阿汀用這種眼神看他們。想必每個人都希望象他們一樣,能夠擁有那樣驚天動地的情吧?

雷霆劍和雪蘭玉女的相,本就是江湖少年男女心目中最憧憬的情緣。容小盈為了要嫁給任自凝,違抗父命,先後三次出逃,最後竟絕食半月,以死相。後來她被其父封住道強行送去成親,當時還是默默無名的任自凝單人只劍闖入禮堂,怒鬥包括容父在內的十餘名高手,身負重傷之下,終於救走心上人。兩人相伴,遊劍千里。一邊行俠,一邊逃避容家的追殺。歷經幾番坎坷,創立了雪雷幫,在軒轅台試劍大會上,任自凝一劍服羣雄,奪得劍豪稱號,在數千江湖英雄的眾目睽睽前與容小盈結為夫婦,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段傳奇的情,不知羨煞了天下間多少的痴男怨女。

不過,雲寄桑最注意地不是他們,而是站在這些人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少年。他彷彿是特意與其他人保持着距離,雖然眾人彼此都在親熱的攀談,稱頌着喬翼剛才奮勇救人的舉動。但獨有他,冷冷地注視着眼前的庭湖,對周遭的一切都視若無睹。那孤傲之氣,甚至在十丈之外的雲寄桑也可以輕易地受得到。

「路洲薛昊……」雲寄桑輕輕地吐出了這幾個字,不易察覺地笑了。他認識這個年輕人,一年前,他剛出道的時候。在長安城內剛好碰到這個冷傲的少年。當時薛昊為了一個被踏傷的小乞丐,削掉了縱馬的武林名門西門家的長公子西門朗的雙耳。雲寄桑並不贊同他這種狠辣的懲罰方式,但對他不畏豪強,為弱者抱不平的風骨則十分欣賞。事後,薛昊遭西門家追殺,是他從中巧妙周旋,化解了這短仇怨。兩人也由此相識。

不經意地,薛昊的目光轉向登岸的人。當他看到雲寄桑時,雙眉一揚,目光中出一絲暖意。雖然稱不上喜悦,不過就他的個來講,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胡靖庵在前引路,眾人踏着濃濃的暮向山莊走去。

整個起霸山莊圍繞島中一個小湖建成。規模並不宏偉,庭台樓閣均設計得小巧致,古意盎然。屋宇間遍植榆、桑,松、槐、以及梨、棗、桃、李、梅、杏、桐、林檎、枇杷、橙、石榴等果樹。雲寄桑一向樹,見了這許多樹木,心情不由為之一振。方慧汀眼尖,看他臉,問道:「雲大哥,你喜這山莊?」

雲寄桑欣然道:「不錯,這山莊內的木石構造極為致合理,深合《畫論》中所説的『先立賓主之位,決定遠近之形』的道理。你看,它以山水為骨幹,以那個小湖為中心,取巒向,分石脈。其屋宇、裝摺、門宙、牆垣、鋪地、掇山、選石、借景,無不恰到好處,如此匠心,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方慧汀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話,又喃喃道:「這麼漂亮的莊子,也不知道是誰設計出來的,要是能請他到驪府去就好了……」

胡靖庵回頭笑道:「這可要讓姑娘失望了,這莊子麼,是我們的少夫人當年親手設計的。驪府面子再大,總不能把我們的少也招了去……」

陸邊奇道:「這莊子居然是少夫人設計的?我來了這麼多次,居然不知道。」

胡靖庵嘆道:「七年前莊主大興土木,翻修了整個山莊。當時便是少夫人親自構思繪圖,當時所有的工匠師父見了,沒有不讚不絕口的。可惜大少爺英年早逝,這些年可苦了她了……」

顧中南突然口道:「少夫人的病近來好些了麼?」

胡靖庵道:「服了顧先生的藥,好多了,只是半夜還常咳嗽……」

顧中南點了點頭,沒有説什麼。

雲寄桑沒想到鐵鴻來的長子竟然早喪,心中微詫異,隨即又不為這位多才多藝的少夫人暗暗嘆息。

卓安婕慢慢解下黃的葫蘆,拔開子,痛飲了一口,然後舉袖抹去邊酒漬,輕輕呵了一口氣。雲寄桑看她目中微黯然之,卻不知她想起了什麼。

説話間已到了主宅,這一次卻沒有人接,只是一個年邁的老家奴在大門前候着,見他們來了,忙進去通報了。班戚虎納悶地問道:「我説老胡,這莊子裏的人怎麼好像少了?」

「不錯,現在莊子裏的人手比平時要少了七成,除了一些乾的老人,大都隨二公子去武昌避難去了。再説,以他們的身手,這個時候也幫不了多大忙……」胡靖庵淡淡道,伸手向內一引,道:「請,少夫人正在恭候各位大駕……」

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二公子竟然臨危避走,這諾大的起霸山莊現在竟然由一個女子當家做主了。

喬翼見眾人神古怪,曬然一笑,領先而行。

雲寄桑和卓安婕走在最後,他見卓安婕神鎮定,便低聲問道:「師姐,你知道這位少夫人的來歷麼?」

卓安婕淡淡道:「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知道?你對所有女人的事都這麼有興致麼?」説完,不再理睬他,徑自走進去了。

雲寄桑微微一愣後,一個人慢慢地走進客廳。這時眾人都已坐好,他卻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正覺尷尬時,任自凝自身後拉出一張椅子,擺在了身邊。他忙過去坐下,微微點頭向任自凝致謝。任自凝報以木拙地一笑。他知道這位雪雷幫的幫主一向不善言詞,也不以為意,很快地掃視了一圈,廳內發現有兩個人未曾見過。一位是三十餘歲的少婦,身着重孝,容貌清秀,只是臉帶着種病態的蒼白。此刻她正坐在主位上,聽着胡靖庵一一介紹眾人的身份。

另外一人身披黑袍,他的全身,包括手,臉藏在黑袍的影中,看不清真實面容,整個人透出一絲森詭異深不可測的氣息。

雲寄桑正在猜想這人的身份時,胡靖庵正好已經介紹到他:「各位,這位便是辰州言家的護法高手言森,他也是應莊主之邀而來的。」

眾人聽了,神都是一凜。辰州言家以趕屍起家,所擅長的殭屍功是武林中最詭異的武功之一。不過言家弟子一向行蹤詭秘,與江湖中人少有來往,不知如何與鐵鴻來攀上了情?

言森見介紹到了自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卻並不言語。

轉眼間眾人寒暄已畢,大廳內一時靜了下來,等待作為主人的少夫人發話。

靜默了片刻,那位少夫人才低聲道:「家翁新喪,未亡人心中不安,加之偶風寒,舊恙之下,身體不適。莊子裏的事還是胡總管來辦吧……」説完,緩緩起身,走到顧中南面前,福了一福道:「多謝先生上次的再生之恩……」然後,在丫鬟的陪伴下,進了後堂。

見這情景,眾人又是一愣。

胡靖庵拱手苦笑道:「少夫人一向不喜見客,禮數不周之處,各位不要見怪。」

容小盈淺笑道:「這是什麼話,我們這些人和鐵莊主是什麼情。胡總管你太多慮了……」她不僅貌美如花,連聲音也甚是明動人。

胡靖庵神一鬆:「如此靖庵就放心了。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位,剛才我去接卓女俠她們時,已經發現了本莊失蹤的渡船。冷堡主和白蒲道長都已遭人碎屍奪頭,雙雙遇害,雌雄香煞只怕已經到了……」

大廳內一片靜寂。

「這雌雄香煞究竟和冷堡主他們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作出此等慘無人道之事?」喬翼沉聲道。

「不止是冷堡主,似乎所有遭他們殺害的武林中人個個都是如此下場……」陸邊在一邊道。

雲寄桑望向胡靖庵:「胡總管,你知道自從雌雄香煞出現江湖來,遇害的都是什麼人?」

「這個麼,除了冷堡主的女被殺還有一些手下,還有武當的幾位俗家弟子,此外,苦禪大師的徒也遇害了。還有什麼人,我也不清楚了……」

「還有我的乾兒子!的狗雌雄香煞,要是讓老子逮住,一定剝光了他們裝在籠子裏遊街三!」金大鐘嚷道。

卓安婕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雲寄桑心中黯然,這位師姐對他從來沒有這種親暱的神情,總是和他若即若離地保持着距離。她總是象處身雲霧之中,讓他琢磨不透。

「雲少俠,剛才你問胡總管的問題,不知有何深意?」容小盈用輕快的聲音問道。

「啊……,是這樣,我在猜想兇手的目的。各位不知注意沒有,兇手有意挑選冷堡主他們的親友和門人弟子來行兇,然後再向鐵莊主投貼,好將他要殺之人引到起霸山莊來。」

此話一出,廳內人人變

「這是何故?雌雄香煞如果要殺我們,分開下手不是容易得多?」陸邊變道。

雲寄桑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原因不外乎幾個。一,他要殺之人所在的門派實力雄厚,他難以下手。象白蒲道長,終在武當解劍巖和武當七老修劍。要殺他只能上武當山去,那就要冒極大的風險。所以只能將他引出。其二,他要殺的人行蹤不定,難以找到……」説着,他瞄了卓安婕一眼,「其三,起霸山莊對他有特別的意義,所以他選在這裏行兇……」

「雲少俠所謂特別的意義,所指為何?」胡靖庵驚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許這裏發生了什麼對他們來説重要的事,也許藏着什麼特別之物,也許……他們對這裏的一切,都非常的悉……」説道「非常的悉」時,他的聲音變得低微起來。

「噹啷!」班戚虎的手微微一顫,茶盞的杯蓋發出輕響。

靜默了一陣,胡靖庵強笑道:「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已經替各位安排好住處,就請各位早些安息,有什麼事,明天再商量吧……」

眾人聽了,也只得起身告辭,紛紛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雲寄桑出了大廳,放眼望去,只見整個起霸山莊不知何時,已經籠罩在沉沉的夜霧中。騰起的霧氣撲面而來,轉眼間便將他的臉打了。

「胡總管,山莊內總是起這樣的霧麼?」他問道。

「不是,但寒這幾天的夜間和黎明卻一向霧氣濃重,過幾天到了寒的時候,一丈之外,就是舉着火把,也不能見人。」胡靖庵解釋道。

突然,雲寄桑看見一個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離開眾人,向島北斷崖方向行去。

「那不是苦禪大師麼?他怎麼一個人走了?」他詫異地道。

「啊,是。大師和我們莊主是生前至。這才到斷崖上的靈堂裏為莊主頌經,超度莊主的英靈……」

「是這樣……」

雲寄桑輕輕吁了一口氣,望着眾人的身影一一在濃濃的霧氣中隱沒。一陣急風吹來,他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寒戰……

胡靖庵抬頭望着沉沉的天,喃喃道:「暴風雨要來了……」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呢喃的往生咒在昏黃的靈堂中低低地迴響着。

搖曳的燭光中,苦禪大師雙手攢動長長的念珠,雙翕合。一遍又一遍重複着低沉的咒語。巨大的黑棺槨散發着令人窒息的,雪白的紗縵在淒厲的吹拂下狂舞着,彷彿被這佛咒注入了靈氣,活了過來。

風聲越來越急,頌經聲卻越來越小。

終於,苦禪大師停了下來,漫步來到棺槨邊,一言不發盯了它好久,才喃喃道:「善哉,善哉,鐵施主,你不知道老衲有多羨慕你,因為你終於從當年的那場冤孽中解出去了,而我,唉……」

這一瞬間,他蒼老的面龐顯得那樣的鬱而無助。

隱約地,急急的風聲中透出幾聲女子輕盈的笑聲。

「什麼人!」苦禪猛地轉身。

一陣濃郁的香氣伴隨着難以忍受的腐臭味道在靈堂內無聲無息地瀰漫開來。

「紅葉樹,杜鵑鳥,羅衫凌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縹緲的歌聲如泣如訴,在濃濃的夜霧中出沒。

「你……你……」苦禪大師渾身顫抖,語不成聲,「不可能,你已經死了,死了……」

「青湳,他説你死了呢……」那是一個温和的男人聲音。

突然間,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苦禪大師恐懼的眼神。

霹靂般的雷聲中,一隻塗着厚厚脂粉的手輕輕推開了靈堂的雕花菱門。

「嘩啦……」苦禪大師手中的念珠雨一般灑落地。

朦朧間,雲寄桑發現自己在一片荒野中蹣跚地走着,走着。

到處都是茫的霧氣。

到害怕,大聲呼喚着雙親的名字。

然後,他看到一個人彎着,在一棵樹下鏟着什麼。

他走了過去,看到一張悉而憂鬱的臉。

「爹,你在做什麼?」稚的童音在問。

「種樹……」低沉的回答。

「為什麼要在這裏種樹呢?」

他的父親沒有再説話,一下又一下地鏟着土。

的泥土沙沙地在空中飛舞着。

大片大片的紅葉從空中落了下來。越級越高,越積越高……

不知什麼時候,父親已經不見了。

他緩緩走向那堆紅葉。

風將一片片紅葉吹起,出了下面的一張雙目緊閉的蒼白麪孔。

那是卓安婕的臉。

他忙俯下身去,大聲喚她的名字。

卓安婕從紅葉中冒了出來,她身無寸縷的朝他走來,他驚呆了嚇的坐倒在地上,她突然蹲下身撕開他的子用櫻桃中口含住他已經聳起的輕輕啃咬動着然後秀目猛地嚇大,呆滯的聲音從她的中吐出:「起煞了……」

「啊!……師姐不要」他驚叫着醒了過來,然後意識到自己還躺在上,下身的正高高聳起只襠間一陣粘稠。抬起頭,窗外仍舊是一片漆黑。他搖了搖頭,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做這樣一個夢。很小的時候,他經常會做那個父親種樹的夢。每次做時,都會從半夜驚醒,然後盯着屋頂直到天明也不敢再睡。拜師後,那個夢已經漸漸不做了。今天,他又舊夢重温,而且又增添了新的恐懼。

lichaozhou 2024-08-18 03:45:01

第六節

任自凝提着長劍開門入內,容小盈獨自坐在頭已經合衣睡去,任自凝不嘆了口氣把劍放在桌上彎下輕輕提起她的纖細的玉腿放在頭。

突然容小盈秀目一睜左腿閃電般直踢任自凝的前,而任自凝卻是後發先至輕易避過子的一腳順勢一翻腕子已經擒住了容小盈纖細的足踝。

「娘子,怎麼又來這一招,你踢不中我的」任自凝搖頭道。

「討厭,你就不能讓我一次嗎?又那麼晚才回來,剛才那去了」容小盈嘟起嘴一臉的嗔態。

「我跟喬大俠剛才在下棋又討論一下武學的心得,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們這就……」任自凝輕輕的幫容小盈掉紅的繪金長靴,出未着襪的玉足。

「好啊,我現在要罰你,把它含在嘴裏」容小盈媚笑着把着的玉足抬到任自凝面前。

「娘子,你還沒洗過腳吧」任自凝皺眉道。

「你這人怎麼那麼沒有情趣,快含着它啊」容小盈已經面現怒氣了。

「好了,好了,我照做就是了」任自凝張開嘴把玉足含在口中輕輕啃嚼着,只入口温香帶着點鹹味,舌頭在五個如軟玉般的腳趾間滑動着。

「哦……好……好舒服……自凝……快……我現在要」容小盈迫不及待的解下裙帶長掙斷褻朝任自凝身上擠了過去。

「唔唔……」任自凝勉力把容小盈的玉足自口中出把它架在肩上,解開出早已高聳而起的練的子兩腿間的中。

任自凝只到一層層温暖的軟緊緊包裹住了他的,一股難以言喻的舒適快湧上心頭,當下沉提腹,如巨蟒般疾衝而入水般旋轉而出。只片刻間就把容小盈殺的秀髮散潰不成軍,口中叫不休。

「唔……自凝……再猛一點……再猛一點」容小盈拼命晃動着自己的腦袋下巴高高昂起雙手狠揪住任自凝的頭髮想盡辦法要渲瀉體內那亢奮的情,大股自她的腿間淌下。

任自凝一邊勉力苦戰一邊暗歎「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這句話真是不錯,自己若非在進門前已經服下了壯奇藥回丹恐怕就要敗在子的下了。

就在這對名震武林的夫婦在屋中盡情廝殺之即,一個黑暗卻透過窗窺視着他們做的全過程,他的雙眼中閃現出的異光……

雲寄桑並不喜起霸山莊。不知為什麼,自從登上這山莊的第一步起,他便覺得這裏的一切都充了不安,每個人似乎都是抱着某些目的來這裏的。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秘氣息正籠罩着整個山莊。他總是覺到,似乎將要發生某種淒厲的悲劇……

推開窗子,清新的晨霧中撲面而來。他長長伸了個懶,心情好了一點,便出了屋。看看天,應該是卯正。想了想,便漫步向莊北走去。轉過幾個屋子,踏上了一條青石小道,向朦朧的晨霧中蜿蜒而去。走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聽到前面有談笑聲隱約傳來,好奇之下,循音而去。卻見不遠的樹蔭下,顧中南和方慧汀這一老一少,正彎着,在地上起勁地撿着什麼。

他微笑着搖了搖頭,走了過去。

兩個人聽到腳步聲,回頭看見是他,都有些不好意思。顧中南一向顯得老成持重,卻被這個名義上的師弟撞到和小孩子泡在一起,難免尷尬。方慧汀則是因為在地上趴得太久太專注,衣的泥土,髒得象只小花狗。

「是雲賢弟啊,方姑娘是在幫我採草藥……」顧中南恢復過來,解釋道。

方慧汀也興奮地道:「是啊,雲大哥,我們採了不少草藥呢,你看,這是紅馬桑,這個是墨香,這個是鐵梳子,好玩吧?這個更有趣,叫水一顆珠……」

看着顧中南在一邊捻鬚微笑,便知道這個可的女孩着實跟他學了不少東西。

「你們採了多久了?」他問方慧汀道。

「大半個時辰了,看,有這麼多!」她誇張地舉起一隻裝得地大籮筐。

雲寄桑忍住笑又問顧中南:「起霸山莊盛產草藥麼?」

「那倒不是,這些草藥,大都是我讓鐵莊主種的……」看着雲寄桑詫異的樣子,顧中南解釋道,「少夫人的病經常會需要的新採的草藥,雖然嶽的藥店稱得上應有盡有,但再藥店賣的畢竟不如自家種的新鮮,所以我才讓鐵莊主在這莊內遍植草藥,以備不時之需。」

「那也不用顧先生親自來採藥麼,讓莊裏的人幫着做好了……」雲寄桑笑道。

「寄桑此言差矣,採藥可不是小道,有些中草藥,如鈴蘭,不可過量採集,久貯便易失效。採集地上部份看要留,一般要採大留小,採密留稀,如此種種,那些外行人如何曉得。」顧中南不以為然地道,「裝錯了藥,把忌之藥混裝在一起,更是危險。所謂丁香莫與鬱金見,牙硝難合荊三稜;川烏草烏不順犀,人蔘最怕五靈脂;又所謂……」他平時一副沉默寡言地樣子,一談起中藥來,頓時滔滔不絕起來。

雲寄桑見了,忙岔開話題道:「寄桑知道了,我看你們繼續採吧,我到別處轉轉……」

「我們正好採得也差不多了,要離開呢,對了,顧先生説要去莊北崖上採一種紅芽草,最是好看不過,你陪我們去好了……」不由分説,拉着他的手就象莊北走去。

被她柔軟的小手這樣拉着,雲寄桑頗為尷尬。但看着她漫無心機的樣子,又覺得這樣掙開反倒落了痕跡,無奈下只得由她去了。

顧中南看着他們的年輕的背影,微笑着搖了搖頭,提起藥箱跟在了後面。

沒走幾步,正撞見卓安婕揹着長劍,提着酒葫蘆,洋洋灑灑地從面的霧氣中走了過來。看到他們,先是一愣,隨即邊泛出一抹笑意。

雲寄桑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撞到她,望了望方慧汀拉着自己的手,心中暗驚,忙道:「師姐……」

他還沒來得及説什麼,方慧汀已經在一邊叫道:「卓姐姐,你也陪阿汀去崖上採藥吧?我和雲大哥都去,還有顧先生……」

卓安婕斜斜望了他們一眼,搖頭道:「我不去了,你們去吧。」説着舉起葫蘆喝了一口。

「卓姑娘,清晨飲酒,傷心敗血,實乃大害啊……」顧中南忍不住道。

「多謝顧先生提點,安婕知道了……」卓安婕嫣然一笑,轉身去了。

雲寄桑暗暗搖頭,心知這位師姐決不會把顧中南的話放在心上。果然,卓安婕才走出幾步,便舉起葫蘆又是一口。

顧中南嘆了口氣道:「年少無知,年少無知啊……」一邊搖頭,一邊向前走去。

想是被卓安婕的行徑氣到了,他步子邁得飛快。雲寄桑和方慧汀帶着諾大的一個籮筐,漸漸地有些跟不上他,一會兒功夫,便拉下了百丈之遙。

轉過一個山坳,那道高聳的懸崖便在眼前了,一條曲折的小徑依着山勢通向崖頂。一座飛檐畫壁,頗具氣勢的廟宇在崖上巍然聳立,想必便是停放鐵鴻來棺槨的宗廟了。

忽然,他們發現顧中南的身子突然停了一下,然後彎下去,從地上的草叢中拾起了一樣東西。不過他背對着他們,看不清楚他拾起的到底是什麼。

「顧先生又找到草藥啦!」方慧汀喜道。

雖然隔着薄薄的晨霧,雲寄桑卻發現顧中南的背影還在微微顫抖。

「顧先生,怎麼啦?」他大聲喚道。

顧中南沒有回答,雙臂一振,突然縱身向崖上飛去。

就在他剛剛落地之時,雲寄桑突然隱約聽到懸崖之下傳來落水聲。這聲音夾雜在水之中,十分的微弱,若非他的六靈暗識已頗具火候,只怕都聽不到。他微微一愣,緊接着又聽到一聲落水聲,這一次要清晰多了。再仔細聽時,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這時,顧中南已經飛身到了崖頂,他的身子就猛然立在那裏,木雕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雲寄桑和方慧汀這時已看出事情不對,展開身法,向崖上奔去。

他們一到崖頂,頓時呆住了。

宗廟的大門前,堆着一堆厚厚的紅葉,殷紅的鮮血正從紅葉中向四周蔓延。雖然他們看不見紅葉中到底埋藏着什麼,但是他們卻都已經猜到。

因為顧中南手中拿着的,正是一隻巨大的金耳環。

方慧汀啊地一聲,不敢再看,轉身撲到雲寄桑懷裏。

雲寄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汀別怕,你趕緊到莊內叫大家都過來,我和顧先生在這裏等你……」

方慧汀嬌小的身軀輕輕顫抖,但還是點了點頭,展開輕功去了。

雲寄桑俯下身去,輕輕撥開紅葉。絢爛的紅中,破碎的肢體暴了出來。雲寄桑的心中一陣作嘔,閉上眼,深深了口氣,又定神望去。

「這屍體上屍斑未現,苦禪大師應該遇害不久……」顧中南在一邊輕聲道。

「不錯,屍身的血澤鮮紅,且沒有凝固的跡象。依我看,應該是半個時辰之內遇害的……」雲寄桑喃喃説着,又抬眼看了看:「沒有腳印……」

顧中南向四周望去,的確,昨夜風雨甚大,四周一片泥濘,但這堆紅葉周圍卻一個腳印都沒有。

「不錯,看來這兇手輕功好得很……」

「未必,你沒發現麼,顧先生,這個懸崖只有一條小路通上來,但我們上山時,也沒看到任何腳印……」雲寄桑捻着右手中指,思索道。

「不錯,這……這卻是何故?」

「昨夜的雨是什麼時候停的?」

「這個,似乎是寅時過後吧,我出來遇到方姑娘時,雨已經停了,難道兇手的腳印被雨沖掉了?可,可他應該是在一個時辰內殺的人啊……」

「我也不清楚,我們到崖邊看看吧……」説着,雲寄桑站起身來,向懸崖邊際走去。

從懸崖向下望去,陡峭而黝黑的絕壁筆直地下沿,浸沒在青的湖水中。白花拍打着崖下的石,粉碎的聲音悽惻而絕望,好似無數冤魂的和聲。雲寄桑看了一會兒,竟然覺得腦中有暈眩之

「寄桑,你沒事吧?」顧中南在一邊關切地問。

雲寄桑搖了搖頭,吁了口氣道:「這懸崖甚是陡峭,即使是高手,恐怕也攀登不易……」想了一想,又問道:「顧先生,你剛才上崖時,是否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顧中南皺了皺眉:「沒有,我撿起大師的耳環,驚急之下,拼命向崖上趕去。並沒聽到什麼特別的動靜。」

雲寄桑點了點頭。崖下水聲極大,若非他的六靈暗識已頗具火候,只怕也是什麼都聽不到。

這時,想是方慧汀已經傳到了消息,幾條身影已經迅疾地奔了過來。

當先一人正是喬翼,他的輕功遠超眾人,領先了十丈左右。胡靖庵緊隨其後,再後面是陸邊和薛昊。,任自凝大概和容小盈並肩而行,最後則是悠然而行的卓安婕和緊偎在她身邊的方慧汀,不知為何,卻沒有見到言森。

「苦禪大師遇害了?」喬翼上崖後的第一句話就問。

雲寄桑點了點頭,指了指地上的紅葉屍堆。

喬翼俯下身去查看。

胡靖庵卻奔到他身邊,急問道:「我們莊主的靈柩怎麼樣?」

雲寄桑搖了搖頭:「我和顧先生還沒有進靈堂查看……」

胡靖庵不等他説完,已經向靈堂飛身躍去。

雲寄桑忙跟着他奔了過去。

剛一進靈堂,他們兩個頓時呆住了。只見棺槨的蓋子早已打開,棺內已經是空空如也。

一邊的牆壁上,龍飛鳳舞地用鮮血寫着十二個大字:

起霸難

死香出

雌雄現

胡靖庵飛身躍到棺槨前,顫聲道:「怎麼會……莊主,莊主的屍體不見了……他們把它盜走了……」

跟着進來的是陸邊,他鼻子,皺眉道:「靈堂裏的味道……沒錯,和船上的一樣……」

雲寄桑緩步走到牆壁前,細細看那字體。那些字的筆致甚是凌厲,書寫的分合間卻甚是怪異,一字之間,細,力道竟然有完全不同的覺。

「雲師弟,你在看什麼?」他的身後傳來卓安婕的聲音。

「這字……好像是兩個人寫成的……」雲寄桑出神地望着那四句話。

「雲少俠説得不錯,看這字的章法,分明是兩種字體……」顧中南也附和道。

雲寄桑向四周掃視一眼,彎下身去,從地上撿起了一串已經斷了的念珠。那上面只有三顆珠子還留着,其餘的則散落地。他想了想,將念珠揣入懷中。

這時,其他人也都走了進來。

雲寄桑微合雙眼,雖然背對着眾人,但周遭的一切立時被六靈暗識一一納入,反應到他的心中,就如同天空的浮雲在深潭中投下它們清澈的倒影。

班戚虎表情詫異,似乎對發生的一切都不明所以。

顧中南在輕聲安着顯然受到了驚嚇的方慧汀。

言森縮在黑袍內,沒有動靜。

任自凝本能地望向自己的,容小盈卻只是雙眉輕皺,緩緩搖了搖頭。

薛昊冷冷地看着那十二個字,似乎所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

喬翼則站在原地,抬頭仔細地打量着四周的每一個角落。

卓安婕不動聲

金大鐘咧着嘴,喃喃咒罵着什麼。

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等等,又有一個人進來了。他的反應,和其他人完全不同。雲寄桑的心神一轉,六靈暗識緊緊鎖住了那個人,察着他的心靈變化。沒有錯,雖然表面上沒有任何不同,但他的血動和心跳都加快了。那個人是……雲寄桑轉過身去,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黑袍正在穿越靈堂的晨風中微微揚起……言森?

苦禪大師無頭的遺體在胡靖庵的主持下和冷閏章、白蒲道長一起火化了。

熊熊的火光在雲寄桑的眼中跳動着,他深澈的目光凝聚在空間的一點上,一動不動。

「你在想什麼,雲大哥?」方慧汀低聲問道。

……」

?」方慧汀睜大了秀目。

雲寄桑抬起頭向一邊站立的眾人一一望去,最後停留在言森的身上。

「那個人鬼鬼祟祟的,我不喜他……」方慧汀孩子氣地道。

雲寄桑微微一笑,沒有説什麼。

三個死者的骨灰被裝入白瓷罈子,準備事後送回他們所在的門派。本來叱吒風雲的江湖豪傑,轉眼間便化做了沉沉灰燼,此中情懷,讓目睹的眾人黯然不已。

諸事已畢後,天已近正午,胡靖庵着人安排了午膳,只是剛剛見過如此悽惻的場面,眾人都沒什麼胃口,多是匆匆了事,只有金大鐘眯着一雙醉眼大吃特吃,毫不在乎。

飯後有僕人送上香茶。雲寄桑看那送茶之人步履輕盈,神幹練,顯然也是高手。這讓他想起了胡靖庵説過的莊內已無閒雜之人的話。

胡靖庵見眾人用茶已畢,便正道:「各位,從現在開始,請不要遠離山莊範圍,最好都呆在自己的屋子裏,以免被兇手趁隙偷襲……」

「我説老鐵,咱們到你這莊子裏來可不是坐大牢的,要是這麼着,老班我乾脆就拍拍股走人得了……」班戚虎不地道。

胡靖庵忙道:「我這也是為了各位的安全着想啊!」

「鬼的安全!」金大鐘斜眼道,「這個破莊子連道牆都沒有。那兇手要來便來,要去便去。連冷堡主那樣的高手尚且難以倖免,你手下的那幾個鳥人能攔得住麼?」

「這個……靖庵只好盡力而為……」胡靖庵無奈地道。這位明能幹的總管顯然對着這層出不窮的兇案也有束手無策的覺。

「胡總管不必多慮,那兇手的武功未必想大家想象的那麼高……」雲寄桑突然道。

眾人一愣時,他又接着説:「昨天,我們見到冷堡主和白蒲道長的屍體時,整條渡船是完整無損的,看不出有任何打鬥的跡象,白蒲道長的太清劍甚至還在劍鞘中。以此判斷,兇手很可能是在突然間偷襲得手的,否則以他們二人的武功,斷不會一點反抗的跡象都沒有便被兇手殺掉……」

胡靖庵回想當時船上的情形,點頭道:「不錯!」

「我檢查屍首時,發現冷堡主當時已經運起了玄幽神掌,以他那十成功力一掌,若是擊出,必定會留下痕跡,可見兇手出手極快,或者以某種方式限制了冷堡主的行動,才會卻令他沒來得及反抗便遭毒手。就象苦禪大師,各位請看……」説着,他掏出了那串殘餘的念珠,「這是苦禪大師的念珠,從斷痕看,並非遭兇手斬斷,而是被捏斷的。而捏斷念珠的人,極有可能是苦禪大師自己。他既然會捏斷念珠,必定是見到了令他極為驚詫恐懼的事情才會如此,這説明他很可能已經見到了兇手。可靈堂內卻依然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甚至連血跡都沒有。這説明兇手是制服苦禪大師後將他從容帶至靈堂外行兇的。各位想,兇手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説着,他用定定的目光望着眾人。

「莫非苦禪大師中了兇手的什麼暗算?」容小盈突然道。

「任夫人説得沒錯,苦禪大師正是中了兇手的暗算。」雲寄桑點頭道,「而唯一能無聲無息制服這位少林高僧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用毒。」

容小盈恍然道:「對!兇手很可能是施放香之類的毒物倒了苦禪大師,將他帶到靈堂外再下手殺害……」

「那是不是就是我們聞到的那種難聞香氣呢?」方慧汀問道。

「不,別忘了,我們也聞到過那種香氣,卻一點事都沒有。所以兇手所用的,應該是另外的毒物。一直以來,兇手作案之處,都會留下這種氣味,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就因為如此,也種下了這種香氣沒有毒的暗示。所以苦禪大師才未作防備。如果兇手在這種濃香的掩護下施放另外無無味的毒香,就非常容易得手了……」

「不錯!正是如此!」喬翼也一拍桌子道,「這樣一來,一切都説得通了……」

「那麼冷堡主和白蒲道長也是中毒後才遇害的麼?」陸邊若有所思地問道。

「不盡然,別忘了,冷堡主和白蒲道長是在船上遇害的。船上和屋內不同,湖面開闊,水氣濃重,而且風勢極大,使用毒香是很難奏效的。所以兇手應該是用了別的什麼手段。」雲寄桑解釋道,「還有一點。就是冷堡主他們被偷襲之事。即使是偷襲,能讓冷堡主和白蒲道長全無防備的,就必定是他們極為悉之人……」説着,雲寄桑慢慢掃視了眾人一眼。「所以,各位,我們還是聽從胡總管的安排,還是不要私自行動為宜……」

胡靖庵忙點頭道:「雲少俠言之有理,各位還有什麼話説麼?」

大家互相看了看,沒有人反駁了。因為雲寄桑分明是在暗示兇手很可能就是眾人之一,而且他的推論極有道理,一時間大廳內人人默然無語,心頭均有自危之

回到屋內,雲寄桑和衣倒在了上。他不是多話之人,方才一口氣説了那麼多,已經令他有心神疲憊的覺。而起霸山莊裏發生的一切,都令他有儘快逃離這裏的覺。

「師父,為什麼你老人家一定要讓我來這裏呢?下次徒兒一定要在你的酒裏灌醋……」他喃喃地道,然後便閉上雙眼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輕輕的扣門聲。

「誰?」他問道。

「雲大哥,是我,阿汀……」一個輕柔好聽的聲音回答道。

「是阿汀啊……」雲寄桑勉強提起神,打開了門。

身着淺藍勁裝的方慧汀小手叉在身前,低着頭站在門前。

「進來吧,怎麼,找我有事麼?」雲寄桑微笑着問道。見到這位善良可的少女,他的心情也為之輕鬆不少。

方慧汀靜默了片刻,才慢慢道:「嗯,……雲大哥,你覺得剛才午飯好吃麼?」

「哎?」雲寄桑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一愣。

「那隻酒釀鴨子我覺得不錯,燒得很,還有蓮藕粥也很好喝……」

「啊?對,是好喝……」雲寄桑反應遲鈍地道,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方慧汀會跑來和自己説這些。

「剛才洗澡時遇到任夫人,她身上有隻荷包,上面繡着一隻綠的紅嘴小鳥,真好看……」

「是嗎?」雲寄桑不由撓了撓頭,覺得自己真象個傻瓜。

「陸堂主和我説,等離開這裏,一定帶我去君山好好玩一次……」方慧汀又接着説道。

聽着她這樣漫無邊際地説着,雲寄桑猛然醒悟到什麼,輕輕扳着方慧汀的肩膀,試探着問:「阿汀,你是不是害怕啦?」

方慧汀抬起頭來,秀目中已是盈盈的淚水,就那樣望了他一陣,然後便猛地撲到他懷裏:「雲大哥,阿汀害怕極啦,阿汀想驪府,想回家……」

雲寄桑輕柔地拍着她的背:「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很快就會過去的,我保證,一定抓到雌雄香煞,到時候就讓阿汀用墨汁在他們的臉上畫黑眼圈……」

方慧汀終於被他逗樂了:「人家才不會呢,他們的味道難聞死了。」

雲寄桑對方慧汀不去找卓安婕而來找自己而到奇怪,便問道:「你卓姐姐呢?」

「不知道,我去找她,可她不在……」

雲寄桑暗暗皺眉,這個時候,卓安婕居然還四處逛,實在太危險了。隨即又開始為了處置眼前這隻受驚的小鳥而暗暗發愁。

「走,我們一起去找你卓姐姐,好不好?」他覺得方慧汀這樣在自己的屋裏待著實在不大合適,於是便想將這隻可的山芋丟回給卓安婕。

方慧汀點了點頭,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出了屋。

「阿汀,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卓姐姐要帶你來這裏?」雲寄桑隨口問道,他對卓安婕此舉始終不能釋然。

「因為阿汀的眼睛好啊,離我多遠的東西都能看清楚,而且只要是我看到過的東西,就不會忘記。」方慧汀認真地道。

「哦,阿汀真的這麼厲害?」雲寄桑詫異地道。

「當然是真的,你忘了人家的綽號是眸燕嗎?」方慧汀有些驕傲地道,隨即又顯得有些沮喪,「不過這裏總是起霧,所以阿汀都常常看不清楚……」

「不要緊,現在天氣不是很好嗎?走,咱們倆一起轉一轉,阿汀你把那雙美麗的眼睛瞪大了,看看能不能發現兇手的蹤跡……」説着,雲寄桑抻了個懶,帶着方慧汀出了屋。

一出房門才發現已是黃昏時分,金的斜正向水面沉墜,凋零的紅葉隨着秋風緩緩飛舞,目蒼涼,盡是蕭瑟之意。起霸山莊一座座巧的亭台樓閣在這夕中也顯得黯淡了起來,彷彿在傾吐着莫名的傷

面對着這樣的景緻,方慧汀和雲寄桑兩個人都失去了説話的興致,只是默默地走着。

「看,那不是啞妹麼?」方慧汀突然指着遠處一個假山上的小亭道。

雲寄桑努力地望去,天昏暗,距離又遠,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楚。便道:「真的麼?她還沒有離開?走,我們去看看。」

兩個人加快步子,片刻間來到小亭前。不錯,真的是喬翼救上來的那個漁家少女啞妹。此刻,她正跪在一個香爐前,默默祈禱着什麼。

雲寄桑和方慧汀心中奇怪,也不出聲,站在亭外靜靜瞧着。

過了一會兒,啞妹虔誠地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這才看到他們,頓時顯得手足無措,臉上一片飛紅。

雲寄桑忙將雙手掌心向內,貼於部,向下微移,問她身體怎麼樣了。

啞妹搖了搖頭,也和他打起手語來。

方慧汀在一邊看着兩個人的雙手不住揮動,靈活的十指幻化出各種美麗的姿態。雖然不懂,可是看着這種無聲的,心中卻很是喜。突然見啞妹衝着自己伸出拇指,彎曲了兩下。忙問雲寄桑:「雲大哥,她在説什麼?」

雲寄桑微笑道:「她在向你説謝謝,因為如果不是你發現了她和喬大俠,當時他們就危險了……」

「不是呀,是喬大俠救的她。我可沒什麼功勞,她應該去找喬大俠道謝才對……」方慧汀忙道。

雲寄桑用手語將她的話轉告給啞妹,啞妹神肅然地打了幾個手勢。

「她説,喬大哥的恩惠不是用謝謝兩個字可以還清的……」雲寄桑輕聲地翻譯道。

方慧汀心中一動,恍然道:「她是不是喜上喬大俠了?雲大哥,你問問她,是不是想嫁給喬大俠,以身相報啊?」

雲寄桑衝她扮了個鬼臉:「這句我才不給你翻譯咧!」

想來啞妹也猜出了幾分方慧汀的意思,紅着臉低下頭去。

方慧汀拍手笑道:「看,我猜中了吧!」

雲寄桑在一邊微笑着,心頭一片輕鬆。這温馨的一刻洗去了他一天的疲倦,讓他從恐懼與險詐的氣氛中解了出來。就憑這一點,他便認為和方慧汀一起出來的舉動是值得的。

「喲,什麼高興事兒呀,你們幾個這麼開心?」一個清明快的聲音在身後想了起來。

雲寄桑回頭一看,卻是任自凝和容小盈夫婦兩個。

任自凝仍是那一襲藍長衫,容小盈卻換了一身墨綠的襦裙,裙幅下部位綴了一條素白的花邊作為腳,帶上掛了一紫紅絛,頭上梳着挑心髻,雖只了一枝玉簪,但配着墨染般的如雲秀髮,已給人風華絕代之

「任幫主,任夫人……」雲寄桑拱手為禮。

「哪來這麼多客套,咱們夫和公申先生見的面多了,當時在軒轅台試劍大會上,要不是他老人家幫忙,怕還沒有我們夫的出頭之呢,所以可千萬別把咱們當外人……」容小盈果然不負自己的名字,笑語盈盈,説話間已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任自凝也點了點頭:「雲少俠有什麼吩咐,就儘管説。」話雖然説得普通,但他的雙目之中卻出誠摯之,顯然並非尋常的客套話。

雲寄桑心中動,點了點頭:「有些事正想向任幫主請教……」他想問的是在他和卓安婕等人來起霸山莊之前時的情形。

「好……」任自凝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雲寄桑卻不説話,低頭默然不語。他早看出任自凝是個老實人,但容小盈的心思卻是靈活之極,若想聽實話,便只能單獨和任自凝談。

容小盈是何等聰慧之人,心念一轉,便明白了他的用心,笑道:「你們兩個在這兒聊吧,我們姐妹幾個看風景去,等聊完了,到我那裏去坐坐,我好好烙幾個石子餅給你們吃……」説着便拉着撅着嘴的方慧汀走開了。

雲寄桑沉了一陣,問道:「任幫主,你和任夫人是什麼時候到起霸山莊的?」

任自凝想了想,道:「三天前的正午。」

「這麼説,當時鐵莊主剛剛去世一天?」

「是。」任自凝的回答短促有力。

「其他人都是什麼時候到的?」

「薛少俠和我們同一天到,苦禪大師和喬大俠都是前一天到的。」

「那言森呢?」雲寄桑又問。

「他?他晚,是第二天凌晨才到。」

「任幫主和他打過招呼麼?」

「沒有,此人故作神秘,我不想和他説話。」

雲寄桑淡淡一笑。任自凝的説起話來直來直去,全無一幫之主的心機。這些年來雪雷幫聲譽鵲起,已經稱得上是豫北第一大幫。想來都是容小盈一個人的勞之功。想起自己的懷疑,他又問道:「任大俠可曾記得昨天的申時到酉時之間,莊內各人的動靜?」

「昨天,我和小盈用過午膳,在後山的小亭內手談了一局。我們的棋力相差無幾,一直下到酉時也沒能分出勝負。中間喬大俠過來觀戰了一陣,後來又離開了。薛少俠也曾路過,不過只朝我們看了一眼。」

「那你記不記得喬大俠離開你們的時候,是什麼時辰?」

「是申時左右。」

「那薛昊呢?」

「他來的時候,好像是申正了。當時我們已經下到了小官子,最後我算錯一個次序,輸了一目半給小盈,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對,就是申正。」

「申正……」雲寄桑輕輕着自己的中指,「發現啞妹遇險的時候,你和喬大俠是在一起的麼?」

「不,是苦禪大師告訴我們有人遇難,我們才趕到湖邊的。」

「這段時間,言森有沒有過面?」

任自凝想了一陣,搖了搖頭:「沒有,自從他到了山莊後便一個人關在屋裏不出來,除了到山莊時和胡總管説了兩句話外,從來也沒和別人打過招呼。」

「那他的口音如何?」雲寄桑忙問。

「沙啞得很,又低又細,用小盈的話説,倒真象見了個活鬼。」

雲寄桑忍不住笑了:「我看任夫人的言辭可比任幫主犀利得多。」

「那當然,幫裏的事基本上都是她在打理,不論多難多大的事,到了她的手裏總是能輕易地擺平。若論待人接物,齊家安幫,我連她一半的本事都沒有。」任自凝嘆道,顯然,他是發自內心的欽佩自己的子。

「可她卻對任幫主情有獨鍾,那就是説,任幫主自己也一定有令她傾心之處。」

「我有什麼好?」任自凝的眼中出茫然之,「為了我,她絕食半個月之久。差點連命都沒了,我得到消息,趕去救她時,她整個人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見了我,已經説不出話來,只是邊笑邊淚。後來她又跟着我叛家離門,跡天涯。那個時候我們居無定所,既要逃避她們家的追殺,又要仗義行俠。那麼多的苦,她一個千金小姐就那麼終笑着吃了下來……」

雖然已知這段傳奇的戀情,但此時只是這樣聽着,雲寄桑便已有迴腸氣之,忍不住嘆道:「得如此,夫復何求?任幫主真是羨煞了天下男兒。」

「是啊,得如此,夫復何求?雲少俠,你知道麼?要不是小盈非要爭口氣給她們容家的人瞧瞧,我本就不想當什麼雪雷幫的幫主,我只要一個人靜靜地守在小盈的身邊就好……」任自凝低聲地道。

「賢伉儷現在不也是終形影不離麼?」雲寄桑笑道。

任自凝搖了搖頭:「三年前她曾經去師門問安,共去了三十二天。前年去了太原訪友,離開了四十八天。去年因為幫務又去了霍州六十五天,今年則去了壽二十二天。三年來一共離開我一百六十七天,怎稱得上形影不離?」

雲寄桑想不到他竟然把容小盈離開他的時間記得如此清楚,不又是吃驚,又是好笑。便道:「所謂能者多勞,任夫人允文允武,惠質蘭心,既然有這樣一個萬能賢幫着主持幫務,任幫主就算受些勞燕分飛之苦,也是值得的。」

任自凝低聲一笑:「若説萬能,那也未必。對於女紅廚藝,她便是萬萬不能。」

「咦?剛才任夫人不是還要請我們吃石子餅呢麼?」雲寄桑不解地問。

「那是她去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學會的。而且她做的所謂石子餅絕對稱得上名副其實,雲少俠要是有副銅牙鐵嘴,倒是勉強可以一試……」

聽了這話,雲寄桑再也忍俊不住,「哈」地一聲,笑了出來。

210100123 2024-08-18 03:45:01

第七節

「笑什麼呢?該不會是笑我吧?」隨着這明快的聲音,容小盈已經和方慧汀啞妹她們轉了回來。

雲寄桑忙道:「豈敢,我和任幫主是在笑金大鐘呢!」他反應倒是夠快,馬上把黑鍋扣到到了洛大豪的頭上。只可惜今天他的運道實在不好,話剛一出口,便聽不遠處一個怪氣的聲音道:「怎麼,我金胖子有什麼值得二位開懷大笑之處麼?」

雲寄桑心中暗暗叫苦,回頭一看,正是身材肥壯的金大鐘邁着醉步走了過來。

容小盈瞄了他一眼,道:「喲,金胖子,你可別冤枉人。剛才咱們當家的可沒笑。要想知道雲少俠為何發笑,你自己去問他好了。自凝,我們走吧……」説着,向雲寄桑嫣然一笑,拉起還在躊躇的任自凝揚長而去。雖然對卓安婕情有獨鍾,但那一笑的風情仍令得雲寄桑的心怦然不已。

「金大俠,剛才……」雲寄桑還待説些什麼。金大鐘已連連搖頭:「可別叫我胖子什麼大俠,大俠那活兒可不是人做的,誰沾誰倒黴。別看喬翼那小子現在這麼風光,將來準沒好下場。胖子我早看透了,這世道,管住自個兒就成!來,喝一杯?」

雲寄桑不好推卻,只得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抿了一口。飲罷,雙眉一軒,讚道:「好酒!」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道:「真的好!醇和協調、綿甜甘冽,果然是名釀!這女兒紅怕有二十年了吧?」

金大鐘笑得見眉不見眼:「好小子,原來也是個行家,胖子倒是小瞧你了!正好,剛才找小卓不到,陪我喝幾杯!」

雲寄桑聽卓安婕還沒回來,暗暗皺眉,轉念一想,和金大鐘聊聊也好。畢竟他是老江湖,對這些人之間的恩恩怨怨瞭如指掌,説不定還能查探出什麼東西來,便快地道:「好啊!金兄請!」説着,先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金大鐘則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對面。方慧汀見他剛才和任自凝獨自談話,現在又不帶自己找卓安婕,心中不喜,繃着小臉在一邊站着。

金大鐘看在眼裏,嘿嘿一笑,道:「小姑娘,別生氣,胖子這酒可不是人人都能喝的。它有三大妙處,一能活血通脈,二能養脾補氣,三能駐容養顏。若是年輕的小姑娘喝了,就是活到七八十歲,臉上也不會有一皺紋生出來。」

方慧汀聽了,將信將疑地問:「真的嗎?」説着望向雲寄桑。

雲寄桑微笑着搖了搖頭。

方慧汀便道:「你騙人,我才不上當呢!」

金大鐘把嘴一咧:「別信那小子的,他哪裏懂得這酒的神奇之處。這雖説只是女兒紅,可裏面已經讓胖子我兑了雪蓮、首烏、桂、麝香、珍珠粉等名貴藥材,不信你可以喝一口,馬上就會有覺。」

方慧汀聽了這話,又有些動心,瞄了雲寄桑一眼,見他微笑不語,便接過酒杯,閉上眼睛,猛地灌了一口。

「啊!好辣!好辣!咳!」方慧汀眼淚都出來了,伸出舌頭用小手拼命地扇着。樣子可又可笑。

「哈哈!怎麼樣,胖子沒騙你吧!覺如何?」金大鐘大笑道。

「騙人!以後阿汀再也不信你了!」方慧汀委屈地道。

「金兄不過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來,坐下來喝杯水就好了。」雲寄桑安着她。四下看了看,亭內卻沒有水,心中一動,躍出亭外,折了一片肥大的芭蕉葉子,捲成杯形。輕輕在樹上按了一掌,存積的雨水淅瀝而下,他伸長手臂四處接着,不一會兒便舉着的一杯水回到了亭中,對着方慧汀道:「給,喝吧……」

方慧汀接過了這墨綠的杯子,觸手處只覺清涼柔軟,透明的雨水在杯裏漾着,很是惹人憐惜。便淺淺地喝了一口,不知怎地,竟然覺得這淡淡的雨水中竟有一種甘冽的深味。她翻起長長的睫偷偷瞄了雲寄桑一眼,出了一絲羞澀的微笑。

雲寄桑沒有留意她的反應,向金大鐘笑道:「金兄,這麼好的酒,可是你自家釀的麼?」

「胖子我可沒這麼大本事,這酒是小鐵那個短命鬼窖藏的珍品。他藏了十年,自己一口沒喝着,全都便宜了胖子我了。嘿嘿,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金大鐘得意地道。

雲寄桑笑道:「原來是鐵莊主的酒。」

金大鐘連連搖頭:「鐵老兒才不好這一口呢,是他大兒子鐵淵的酒。這小子人很不錯,可惜好人一向命短,三年前就病死了。要説鐵鴻來這老兒也夠倒黴的,老婆早喪,後來娶個續絃沒幾天又投河了,然後是大兒子病死,兒媳婦重病身,現在又輪到他自己被人下毒翹了辮子,也不知道他到底造了哪門子的孽,倒黴事兒全落在他一個人頭上了。」

雲寄桑想到這起霸山莊之中竟有這麼多的愁雲慘霧繚繞着,心內不由黯然。想問那位續絃為何投河,又覺不妥,猛然又想起一事,問道:「鐵莊主和苦禪大師他們的情如何?」

情,咱們幾個老傢伙只是當年出道的時候差不多,出身響亮,身手也夠硬,年輕人敢闖敢幹,所以也煊赫了一陣子。那時候江湖朋友們都看好咱們幾個,叫咱們什麼」神州五傑「。不過後來也就是那麼回事兒,都沒什麼太大的作為,這輩子也就這麼混混噩噩的過去了。鐵鴻來算是有出息的,打過倭寇,還創立了這麼個起霸山莊。白蒲和苦禪則是整天呆在他們的師門裏,十年八年也難下趟山。冷閏章和我一樣,子承父業,被家裏那一大攤子事兒捆得緊緊的,想動動窩也難。」

「那麼説,你們幾個很少聚在一起?」

「可不,他們幾個沒一個能喝酒的,和他們混在一起有什麼味道?我倒是到冷閏章那裏住過幾天,他那裏的梅花燒味道簡直能淡出鳥來,我可喝不慣。」

「那其他人呢?」

「苦禪和白蒲當年的情好像不錯,兩個人常常一起切磋武學。不過到後來總是因為少林武當哪家的功夫更厲害而大打出手,好在沒鬧出什麼子。冷閏章則和鐵鴻來有些來往。但是自從十五年前的雁山逐魔大會後也就不朝面了。」

「難道一次並肩行道的機會都沒有麼?」雲寄桑不死心地問道。

「要説有,那就應該是逐魔大會了。你也知道吧,那次大會幾乎彙集了全部的白道英,咱們五個當然也少不了。雁一戰,雖然白道英盡出,人數比魔教多了一倍,可還是被人家拼了個兩敗俱傷,誰也沒佔着什麼便宜,所以這檔子事兒也沒什麼好提的。」

「這其間你們五個人是否合力殺了某個魔教高手呢?」

「沒有!」金大鐘醉眼一番,「你小子該不會以為是魔教中人為了當年的事兒來尋仇的吧?沒影兒的事兒。咱們五個雖然都出手了,可我們沒在一起,胖子我和冷閏章幫着守顯勝門,那狗地方地勢不好,兩邊兒幾百個人拿着暗器對,鬼知道誰把誰死了。白蒲,苦禪,鐵鴻來他們守的是後山,這三個笨蛋更不頂事兒,瞪着眼讓那個魔教十護法之一的大魔遲百城跑了,到頭來連一個蝦兵蟹將也沒撈住。就這種戰績,也值得讓魔教的人來尋仇?別把我的大牙笑掉了。奇怪的是遲百城逃後也再未現身江湖,莫非這魔頭轉了?這傢伙的西藏喜禪功夫專壞武林俠女的貞節並取她們的元功力可謂罪惡滔天,老冷的女兒被殺後又被分了屍不過聽人説好像死前曾被喜禪取過元和功力,莫非是遲百城重出江湖找他們報仇?可又何必要等上十五年?」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雲寄桑喃喃地道。

「你問我?我問誰?」金大鐘斜眼睨着他道,「我就知道我的乾兒子被他天殺的雌雄香煞殺了,他是個老老實實的酒店夥計,沒招誰沒惹誰,要報仇,衝着我金胖子來好了,找一個普通老百姓算什麼能耐。要是讓老子逮住那對狗男女,非摘了他們的腦袋做馬桶不可!」

方慧汀見他説得兇惡,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雲寄桑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麼,便拱手道:「多謝金兄指教,寄桑還有事待辦,容後再敍。」

金大鐘也不留他,點了點頭道:「知道,你小子是要找小卓去對吧?這妮子幾天來老是不見蹤影,害我想找人喝幾杯也不成。本來喬翼那小子的酒量也不錯,可他説自己只喝汾酒,孃的,這小子以前大碗的燒刀子下肚也面不改,不知犯了什麼病,上這種娘們兒才喝的酒了。得了,待會兒胖子要到湖邊釣魚,你告訴小卓,晚上我請客,咱們幾個好好喝一杯。」

雲寄桑笑着答應,和方慧汀一起去了。

卓安婕的屋子在山莊的西首,兩個人一時無話,沿着林中小路默默走着。方慧汀手裏還輕輕握着那隻芭蕉葉捲成的水杯。

雲寄桑突然問道:「阿汀,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早上你回山莊報信時,大家的情形是怎樣的?」

方慧汀肯定地點了點頭:「當然記得。我去叫他們時,首先出現的就是胡總管,他顯得很吃驚的樣子,但馬上鎮定下來,還吩咐人到湖邊查看有沒有外人侵入的痕跡。任幫主和任夫人剛起來,金大叔還沒睡醒,是卓姐姐去叫他的……」

「不,我不是問這些,我是想知道,當時有哪些人不在自己的屋子裏?」

「這個啊……讓我想想,嗯……有言森!他當時好像是跟在胡總管身後出現的,還有薛昊,他是從一棵大樹上跳下來的,當時還嚇了我一跳。對了,還有班塢主,他雖然是從自己屋裏出來的。可衣服穿得好好的,腳上的靴子還有水跡,不像是剛起來,到像剛從外邊回來的樣子。」方慧汀回憶道。

「言森,薛昊,班戚虎……」雲寄桑喃喃念着這幾個名字,又開始捻起中指。雖然查問出了一些情況,可一切問題非但沒有明瞭,反而變得更加模糊起來,似乎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沾了嫌疑。

方慧汀伸長脖子看他沉思的側影,眨了眨眼,問道:「那隻老虎該沒有嫌疑吧,我看他那人的,不象是兇手啊。」

雲寄桑樂了:「好啊,你倒説説看,兇手該是什麼樣子的?」

「兇手麼……」方慧汀眼睛向上看,用嬌纖白的食指點着自己的下巴,「應該是一臉的森,顯得很神秘,總是穿着黑衣服……」

「嘿,你説的不正言森麼?」

「我看他不象好人!好人哪有那個樣子的。雖然那個薛昊也一句話不説,但他就不像壞人。」方慧汀認真地道。

「那你説,班戚虎是好人麼?」雲寄桑笑問。

「嗯,説不準。不過他人傻乎乎的,好玩。」方慧汀的嘴角出笑容。

「當年論刀大會上,他拿他的破山刀讓家師品鑑,因為那把刀殺氣太重,充意,家師就把它毀了。結果班戚虎當場暈倒。」雲寄桑淡淡地道。

「哈!真想看他可憐的樣子。」方慧汀樂道。

「可憐?」雲寄桑輕笑了一聲,「家師後來對話我過,班戚虎這個大塊頭表面豪,實則城府頗深。當時若非暈倒,他便只有向家師挑戰這一條路。而那樣一來,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那實在是那時最好的選擇。」

「他那麼聰明嗎?」方慧汀驚訝地問。

「若真是愚魯之人,又怎麼能當上庭三十六塢的塢主?那不是顧先生麼?」雲寄桑突然道。

方慧汀抬頭一看,正是顧中南提着藥箱,緩步踱了過來。忙揚手招呼道:「顧先生!」

顧中南見了他們,面微笑:「年輕人遊興就是好,你們兩個這又是去哪裏?」

「我們去找卓姐姐,晚上一起去吃金胖子正在釣的魚。」方慧汀盯着他的藥箱,「你又去採藥麼?」

顧中南微笑道:「哪裏,我剛給少夫人把完脈。」

「哦,少夫人病情如何?」雲寄桑關切地問。

顧中南嘆道:「陳年舊疾,她百脈鬱結,調理不順。再好的藥,也治不了心結鬱。再這樣下去,唉……」他嘆息着搖了搖頭。

「少夫人有什麼傷心之事麼?」雲寄桑想起了自己問卓安婕時碰的釘子。

「還不是為了大公子的早喪,紅顏薄命啊……」顧中南目惘然之

「那她可以再找一個喜的人來麼!」方慧汀天真地道。這樣的話説出來實在有些驚世駭俗之。不過雲寄桑卻並不驚訝。驪府的府宗李知秋處世一向特例獨行,儒家的倫常法理在她眼中常常被視若無物,看來方慧汀年紀雖輕,卻也多少受到了薰陶。

顧中南的神情卻有些尷尬,忙顧左右而言他:「剛才我看到卓姑娘剛剛回去,你們去吧,我還有別的事要辦。」言罷逃跑似的匆匆走了。

雲寄桑心中正覺奇怪,方慧汀卻象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眼睛亮了起來:「雲大哥,你説,少夫人會不會喜顧先生啊?」

雲寄桑撓了撓頭,道:「不會吧,他們年紀差很多呢。」

方慧汀把小嘴一撇:「年紀算什麼,只要兩個真心相,多大的攔阻也不怕!就象任幫主和任夫人那樣,歷盡艱難,終於可以在一起。」她的眼中出憧憬之,顯然任自凝和容小盈的情故事對她來説就是一個最動人的夢想。

雲寄桑看她那陶醉的樣子,也不敢笑她,想着顧中南的神情,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卓安婕住的地方在東南角,與少夫人的宅邸相鄰,再往東則是喬翼的居處。這一帶建築要少得多,清溪潺回,竹林掩映,顯得分外幽靜。兩人沿着一條白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向前,不一會兒便看到了卓安婕所在的房子。

猛一看,那分明是一座山村民居。但柴扉不開,炊煙繚繞,青苔地,趣意盎然。方慧汀老遠便大聲喊道:「卓姐姐,我和雲大哥看你來啦!」

雲寄桑還是頭一次來這裏,不由四下打量着這間院子。雖然院子不大,可石碾,轆轤,陶甕,簸箕,石畚爐等農具一應俱全。屋子是原木所建,上覆茅草,古樸而雅緻。地上鋪着黃沙,上面幾行淺淺的腳印記錄着主人出入的痕跡。在一些腳印中,出了血滴似的細小紅點。雲寄桑心中一震,長一口氣,定神仔細看時,原來只是一粒粒紅的泥土而已。他吁了口氣,暗恨自己的疑神疑鬼。

這時,茅屋的門緩緩打開,身着青碎花便服的卓安婕微笑着了出來。轉眼間方慧汀已經投入了她的懷抱。雲寄桑看着兩人親熱,心中有種難言的輕鬆。此時此刻,他最信任的便是她們兩個人了。

三個人進了屋,首先引起雲寄桑注意的便是桌上的一青一黃兩個酒葫蘆。那兩個葫蘆靜靜地立在那裏,很有些古樸的憨態。他記得從第一次見卓安婕時,她的間便掛着這樣兩個葫蘆,每當她邁起那悠然的步子,兩個葫蘆便在她纖長的間搖擺碰撞,很是活潑。當時他痴痴的盯着這對葫蘆,卓安婕知道他喜,還摘下那個青的葫蘆給他玩。從那時起,他對這位灑飄逸的師姐便始終不能忘情。那一年,他十三歲,卓安婕十九歲。

方慧汀見他望着桌上的兩個葫蘆出神,心中奇怪,試探着叫他:「雲大哥,你怎麼了?」

「啊?沒什麼。」雲寄桑笑了笑,問卓安婕道:「師姐,這青葫蘆裏還是當年的那種酒麼?」

卓安婕微微一笑:「打開聞聞不就知道了?」

雲寄桑等的就是這句話,上前抓起葫蘆顛了顛,對她笑道:「好傢伙!怕沒有二斤重?師姐的酒量又長了。」説着,拔開子,一股若有若無的酒香頓時撲面而來。香氣雖淡,可直入肺腑,僅是聞着,便有醺然之

一邊的方慧汀聳動着鼻子,連道「好香!」又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酒,這麼香?」

「這酒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雲煙過雨……」雲寄桑輕聲道。

「雲煙過雨……」方慧汀喃喃地重複着,渴望地望着卓安婕道:「卓姐姐,阿汀能嚐嚐麼?」

「當然,我給你找個天青瓷的杯子去,喝這種酒,最好就是用這種杯子。」

淡淡的霧氣在青得透明的杯中升騰起來,在夕下閃動着一種夢幻般的顏。方慧汀張着小嘴,捧着那一杯酒左看右看,卻不忍心喝下去。

「再不喝的話,酒氣就跑光了。」雲寄桑警告道。

聽了他的話,方慧汀才下定了決心似的閉起眼睛,猛地將那口酒灌了下去。然後瞪大了眼睛,眨了幾下,長長的吁了口氣:「嚇,好喝……比金胖子的酒好喝多了……」

「那是自然,胖子的酒怎麼能和我的比?」卓安婕笑道。

「卓姐姐,那個葫蘆裏裝的又是什麼酒?」方慧汀好奇地問。

雲寄桑心中一緊,望向卓安婕。事實上,他也不知道那黃的葫蘆裏裝的是什麼酒。

「那個阿,那是留給我自己喝的苦酒……」雖然卓安婕在笑着,但云寄桑卻從那笑容中看到一抹令人心碎的扭痛。他不想看到她這個樣子,便問道:「師姐,你對苦禪大師的死怎麼看?」

果然,聽到這個問題,卓安婕的神恢復了嚴肅:「苦禪大師不會是死在外人手裏……」

雖然非常贊同她的觀點,雲寄桑還是問道:「師姐何以如此肯定?」

「你看不出來吧?」卓安婕望向窗外的景緻,「這起霸山莊外鬆內緊,胡靖庵在很多地方佈下了暗哨。即使在夜間,外人要想無聲無息潛入山莊的殺了苦禪也是決無可能。」

「暗哨?」雲寄桑一愣,隨即想到以胡靖庵的明,若不佈下暗哨才是奇怪。「那麼,師姐的意思是説……」

「兇手知道暗哨的存在!他藉着夜霧避開暗哨,殺了苦禪大師。若非對山莊內的情形極為悉,決做不到這一點!」卓安婕肯定地道。

「會不會他晚上做船到島的北邊上岸,殺了苦禪大師後再離開呢?」方慧汀問。

卓安婕搖了搖頭:「昨夜風那麼大!要想做船橫渡庭,從北面險灘登岸,怕是不大可能。」

「不知這些人中,都有誰悉山莊的情況?」雲寄桑若有所思地問。

「陸邊,顧中南,班戚虎,他們三人都是山莊的常客,自然知曉。那個言森雖然不清楚,不過看樣子和胡靖庵關係密切,説不定也知道。喬翼是鐵鴻來極力拉攏的對象,應該也悉山莊的情況。只有任自凝容小盈夫婦以及薛昊金大鐘這幾個人好像沒有來過起霸山莊。」

雲寄桑點了點頭,暗思這幾個人的情形,想了一會兒,還是不得要領,只有嘆了口氣道:「我實在不明白,兇手為什麼要殺害這幾個人。」

「這是一個謎,不過我看你不需要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你只有知道兇手是誰,是怎樣殺害冷堡主和苦禪大師他們的就夠了,不是嗎?」卓安婕淡淡地道。

雲寄桑心中一動:不錯,自己何必苦苦執着於找出兇手行兇的動機?只有堪破兇手殺人的手法,便能找出真兇了。只不過要做到這一點也是不易。現在看來,似乎每個人都有些嫌疑,但又都沒有確鑿的證據。難道只能就此等待下一起兇案的發生?不,一定得主動出擊才行。這樣想着,他便向卓安婕告辭道:「師姐,我先回去了,阿汀就留在你這裏,以免有什麼閃失……」

「不要,阿汀和雲大哥一起走。」方慧汀突然道。

雲寄桑沒想到她會説出這樣的話來,愣了一下才道:「不行,我要去找兇手的線索。你跟着太危險了……」

「我不怕,你説過我的眼神好,能幫你找到兇手的……」方慧汀固執地道。

卓安婕笑了:「既然這樣,雲師弟,你還是帶上阿汀吧,我看,這孩子真能幫上你的忙……」

雲寄桑沒想到卓安婕也會這樣説,只有無奈地點了點頭,和方慧汀一起向卓安婕告辭。

出屋時,方慧汀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道:「啊,對了,卓姐姐,金大鐘説他釣到魚後晚上由他請客,咱們幾個一起喝一杯……」

卓安婕微笑道:「別信他的,那個胖子雖然最喜釣魚,可一輩子除了水草外,連只蛤蟆都沒釣起來過……」

方慧汀咯咯笑着,出了房門。

雲寄桑抬頭望向天空,夕已逝,黑暗無聲無息的籠罩了大地。

濃濃的霧氣如同噬人的噩夢,再一次的乘着夜向起霸山莊卷襲而來……

小湖的東北角,一座木製的釣台臨湖而立。

金大鐘早就瞄好了這個地方,夕西下的時分,正是魚兒咬鈎的絕妙時機。甩開釣竿,他翹起肥肥的二郎腿,開始哼起小調來:「二月裏那個山花紅遍野喲,三哥哥採藥到了南溝,妹子你的臉蛋水靈靈的哪……」

啞的嗓子在寂靜的湖邊迴響着。

夜鳥驚飛,濃濃的白霧輕輕隨着腳步聲飄散,一個孤冷的身影幽靈般的穿過樹叢,向着湖邊的金大鐘的背影不斷靠近。

哼着小調的金大鐘猛然停了下來,轉過頭來,注視着近在咫尺的那個人,隨即放鬆下來。

「哦,是你啊,嚇了胖子我一跳!待會兒等胖子釣上來條黃鱔,就那它下酒,怎麼樣,要不要一起來?」他又轉過頭去,聚會神地望向魚漂,繼續哼起小調來。

那個人沒有説話。

一寸一寸,兩隻是褶皺的手從長袖中伸了出來。

黑暗中,塗着厚厚脂粉的慘白雙手輕輕地顫抖,散發着恐怖而死亡的氣息。

sky972 2024-08-18 03:45:01

第八節

卓安婕所住的茅屋的南面是少夫人的居所,雙層的小樓挑月檐下掛了幾隻致的紫銅風鈴。此刻,正在微風中叮咚的響着。方慧汀聽得入,一時也腳步也慢了。雲寄桑一個人低着頭還在反覆回想着案發時的情形,比較着各人的可能。那原本緊挨着的身影越來越黯淡,兩個人也漸漸拉開了距離。驀地,一聲寒鴉啼叫,孤號如泣,方慧汀驚醒過來,忙緊趕了幾步,隨在雲寄桑的身邊。

雲寄桑愣愣地抬起頭來望了她好久,突然沒頭沒腦地説了一句:「又是晚上了。」

「啊?」方慧汀的心恍惚了一下,在雲寄桑這一句話説出後,似乎每片樹葉的簌簌聲都混雜着低碎的私語,每塊假山東後面都隱藏着冷峭的黑影,那霧氣更像死亡的帷幕,一切都吻合黑暗中的劇本,盡情渲染着戲中角那內心深處的恐怖。

雲寄桑着中指踱了踱去,然後猛地停住腳步。

「我要把大夥召集起來。」

「什麼?」

「這樣各自為戰,會讓兇手繼續得逞。要是在寒之前都可以相處一室,兇手便再難得手。即使兇手是外來的,大家合力,也更容易對付。」雲寄桑的語氣中充了決斷的意味。

「嗯。」方慧汀用力點頭,「那我們趕緊找胡總管去,他就住在卓姐姐的南面不遠。」

雲寄桑轉身向南,快步而行:「我們得趕快,我現在元竅搏動,也許又會出事了。」

「元竅?」方慧汀不明所以地問,「那是什麼?」

「我修的是六靈暗識之術,元竅就是六靈元氣的居所。元竅不安,就是六識中的意識在警告我。説來慚愧,因為好吃,六識之中,我練得最拿手的倒是舌識。耳識也可以,身識和鼻識則只是説得過去。意識則只剛入門而已。最差的是眼識,師父經常説我太過以己度人,情發於外,不能守心。所以也沒有識人之明。要是我師父在這裏,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必能一眼就分辨出真兇。可惜他現在終為國事民生勞,對於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已經不放在心上了。」雲寄桑嘆道。心中又是一動,師父派我來這裏,是否有讓我修煉的意圖?難道他老人家已經知道這裏將要發生什麼而故意不加阻止?可這樣的事情也可以拿來作為歷練麼?不,不會。師父不會是拿人命來開玩笑的人。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師尊公申衡那雙睿智而深澈的雙眼……

離胡靖庵所住的小樓還遠,雲寄桑便聽到一種沙啞的呻聲。那聲音雖説刻意抑,細若蚊鳴,但仍舊逃不過雲寄桑的六靈暗識。他正想仔細聽時,方慧汀已經在一邊用清脆的聲音大聲招呼了。

「胡總管!胡總管!」

那呻聲立刻停止了。

隨即,胡靖庵那清朗的聲音問道:「誰啊?」

雖然是短短的兩個字,可六靈暗識還是令雲寄桑捕捉到了話音中那稍縱即逝的一絲慌

「是我啊,方慧汀,還有云大哥,我們找你有事商量。」

「哦,是方姑娘和雲少俠,請稍後,胡某這就出來。」那聲音顯然又恢復了平時素有的鎮定。

雲寄桑閉緊雙眼,雙耳的耳翼輕輕搏動着。於是,那十丈外小樓中那窸窣的聲音便在收納後被千百倍的放大,再在他的腦海中清晰的定格。

穿衣聲,而且,有兩個人。

以胡靖庵的身份來説,收有姬妾是毫不奇怪的事情。他會緊張,就意味着他身畔之人的身份極為特殊,特殊到他不想讓人發現。那是什麼人?

「雲少俠,找我有事麼?」穿着青布團雲直身的胡靖庵一臉笑容地了出來。那種從容渾然無缺,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慌張的痕跡。聽了雲寄桑的想法後,胡靖庵想了想,點頭道:「雲少俠言之有理,胡某這就派人去召集大家,我們就在胡某這洗雨堂匯合。」

「既然如此,事不遲疑,我和胡總管這就分頭去找如何?」雲寄桑緊接着説。

胡靖庵微微一愣,道:「好吧,住在西邊的人由雲少俠和方姑娘負責,胡某負責召集東面的。」

雲寄桑更不遲疑,答應一聲,便和方慧汀向西而去。

山莊西面區盡頭的沁梅居住的是任自凝容小盈夫婦,他們的東邊是顧中南的所住的問菊齋和陸邊所住的秋瀾閣。再往南,是金大鐘的暖冬園,往北,便到了雲寄桑的聽雪樓。從薛昊所住的醒雷堂開始,都算作山莊的東面,從西往東依次是方慧汀所住的響蛙廊,班戚虎的聞濤堂,言森的幽竹居,胡靖庵的洗雨堂,少夫人的桃花館,卓安婕的禾香坊。最東面就是喬翼的楊柳齋。

雲寄桑和方慧汀首先趕到的便是薛昊的醒雷堂。朦朧的霧氣中,兩個人在外面大叫了薛昊幾聲,裏面卻沒有任何動靜。雲寄桑想起她説過的薛昊不在房中,而在樹上躲着的話,不由向一邊的兩邊森森的古樹上望去。

「你們找我?」隨着一個冷冷的聲音,高處樹蔭的暗處,出了薛昊的身影。

雲寄桑被他嚇了一跳,有些沒好氣地道:「薛兄,這個時候,你躲在樹上做什麼?」

「看戲啊!」薛昊淡淡地答道,向東面揚了揚下巴,「那裏,可是每天都有好戲上演呢……」

「什麼?」

「沒什麼。你們找我有事麼?」

一面揣摩着薛昊話內之意,雲寄桑一面説出了自己讓大家集於一處的想法。

「這個法子倒是不錯,雖然那樣做就沒有好戲看了……」薛昊靜靜地道,「好吧,我馬上就去。」

直覺到薛昊瞭解了某些自己尚未知曉的內情,雲寄桑低聲問道:「薛兄,你對雌雄香煞的真相有什麼看法?」

「我?我對他們的事不興趣。」薛昊的嘴角輕輕一撇。

「什麼?你不是為你的未婚的子來報仇的嗎?」方慧汀忍不住問道。

「那樣的親事不過是父母之命而已,我們兩個人雖有婚約,卻依舊是陌生人。我既不知道她的為人如何,為什麼又非要替她報仇不可?」薛昊冷峻地道,「我薛昊的劍,從來只為天下孤苦無依的善良百姓而揮,而不是為了自己。」

方慧汀望着他凜然的眼神,嘴嚅動了一下,終於沒有説什麼。

「然則薛兄此次來到起霸山莊,又是為了什麼?」雲寄桑皺眉道。

「尋寶……」

「尋寶?」

薛昊孤傲的出一絲冷笑:「你沒想到吧,對某些人來説,這起霸山莊之中正收藏着讓他們夢寐以求的無價之寶。」

雲寄桑正要再問,遠遠地,一聲淒厲而絕望的慘叫劃破了夜晚的寧靜。

雲寄桑反應極快:「在北面,大約二里左右。」説完當先向慘叫所發的方向奔去。薛昊和方慧汀緊隨其後。

在重重林木中沿着青石小路奔出了百餘丈,夜風撲面,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暗藍的湖水在濃濃的夜霧中,正奏響疊的韻律。顯然,那慘叫聲就是湖對岸傳來的。

「出了什麼事?」不遠的地方傳來驚訝地喊聲。

「是顧先生麼?」雲寄桑高聲問道。

「是我,我剛上塌,就聽到慘叫聲,哦,陸堂主,你也來了……」

「我怕顧先生出事,就趕過來了。」果然,是陸邊的聲音。

「那邊是雲少俠麼?我們夫婦這就過來。」更遠的地方,傳來容小盈那柔美的聲音。

不一會兒,幾個黃紅的光點在霧氣中開始向這邊移動。顯然,是容小盈他們找到了火把。等到走至近前,雲寄桑才得以看清各人。這幾個人都不愧是江湖上成名高手,雖然事出突然,但都神鎮定,並沒有慌之態。

「我們現在過去麼?」顧中南問道。

「不錯,我估計胡總管已經帶人過去了。我們大家快一點……」説完,雲寄桑當先而行,沿着湖邊向東行去。

霧氣實在太大,丈餘外便目不視物,眾人雖都有輕功在身,但卻不敢施展,只有藉助火把的光芒摸索着前進。一直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來到湖的北岸。遠遠的,便見到一片通明的燈火,看來至少亮起了幾十只燈籠火把。待到近前,才發現除了胡靖庵,卓安婕,喬翼等人外,還多了二十多名壯大漢,顯然,都是胡靖庵在山莊內所留的好手。熊熊的火光下,所有的人默然不語,正望着湖邊的什麼東西。

雲寄桑分開人羣,走了進去。只望了一眼,便合上了雙目。

方慧汀顫聲道:「是金大叔……」

雖然有紅葉掩蓋着,可胖的身軀讓人一見便認出了屍體的身份。

「我們趕到時,就是這個樣子……」胡靖庵低聲道。

卓安婕默然解下自己的那個青的酒葫蘆,向地上被紅葉包起的屍身輕聲道:「胖子,這是你最喜的酒。」然後將那整葫蘆的雲煙過雨全部淋了上去。

一邊,方慧汀已在輕聲泣。

雲寄桑深一口氣,凌厲的目光掃過眾人,在言森身上略停一下,又問胡靖庵道:「班塢主呢?」

「來了!來了!」隨着話音,班戚虎氣吁吁地跑了過來。「老班剛才上茅房去了,怎麼了,誰又出事了?」

雲寄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道:「和寄桑一起過來的除外,各位,請説一下剛才慘叫時自己所在何處,又有何人見證?」

胡靖庵等人互相望了望,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我一直在自己的房裏,沒有人見證。」首先説話的是卓安婕。雲寄桑地望了她一眼。

「我可以為卓女俠見證,當時我看到她送雲少俠他們出去,然後便再也沒有出過屋子。」喬翼坦然道。

「然則誰又可以為喬大俠見證?」陸邊冷冷問道。

「這個靖庵可以作證,慘叫傳來時,我正和喬大俠在一起……」胡靖庵搶着道。

雲寄桑盯着言森道:「不知誰可以為言先生作證?」

「啊,是這樣,找喬大俠之前,我已經先到言兄那裏打了個招呼。」胡靖庵又道。

「這麼説來,只有老鐵沒證人了?那又怎麼辦?總不能讓茅坑裏的屎開口説話吧?」班戚虎氣乎乎地道。

「我可以為你作證……」薛昊冷冷地道,然後轉向雲寄桑,「我在樹上看到他了。」

班戚虎愕然不語。

雲寄桑輕輕一笑:「這麼一來,大家就都有證人了。好啊,真是……太好了……」

他的目光轉向濃霧中的湖面。夜霧繚繞,他看不清任何東西。

「雲大哥,你看那裏……」方慧汀突然指着西北方向道。

眾人隨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雲寄桑畢竟身懷六靈暗識之術,定睛看了一會兒,失聲道:「是火光……」

「什麼火光?老班怎麼沒看到?」班戚虎嘟噥着道。話音未了,他便愣住了。一道細細的火光在夜幕中蜿蜒而行,直向他們所站之處蔓延而來。

不待有人説話,眾人已紛紛向前去。

那道火光曲盤如蛇,前進得甚是迅速,轉眼間便到了他們眼前。然後竟似有生命一般,在離他們十幾丈的地方忽而停住。

雲寄桑趕上前去,俯下身子聞了聞,皺眉道:「是火油。」

「我們快去看看,是誰在點火……」胡靖庵略顯緊張地道。

一陣顫慄,雲寄桑的身子如同浸入雪水中,皮膚驀然繃緊,不安在內心深處泛起冰冷地波瀾。他知道,這是六靈暗識中的意識在警告自己危險的近。自從修煉六靈暗識以來,這麼強烈的覺還是第一次。

「雲大哥,你怎麼了?」耳邊響起方慧汀天真的聲音。

「哦,沒什麼。」雲寄桑茫然地道,隨即又醒悟過來,「阿汀,呆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不要離開我身側三尺以外,知道麼?」

方慧汀用力點了點頭,不僅沒有害怕,反而臉上出喜

雲寄桑深了一口氣,沉聲道:「走吧。」

長長的火線在縹緲的霧氣中恍惚不定。火把的光芒在這濃的霧氣中也顯得異常的黯淡,將眾人的面映照得明暗不定。一羣人如同一支遊魂組成的隊伍,沿着一條通向幽冥的鬼路緩慢的前進。

雲寄桑拉着方慧汀冰涼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跟在隊伍後面。他並非害怕,而是方慧汀在眾人中是功力最弱的一個,一旦出現意外,在後面也來得及反應。儘管如此,他警惕的目光也不時地從兩邊的樹林中掠過。六靈暗識提到十層,默查四周的動靜。

在沉默的行進中,一個越來越重的呼引了雲寄桑的注意。他循聲望去,發現那人竟然是陸邊。不止是呼,他的額頭不知怎地,竟然布了冷汗。

「陸堂主,你怎麼了?」雲寄桑低聲問道。

陸邊勉強一笑:「不知怎地,肚子有些痛,大概是吃壞了東西。待會兒找顧先生要點藥就好了。」

雲寄桑點了點頭。

「好像到了……」方慧汀緊張地道。

即使她不説,雲寄桑也已經知道了。

不遠處,熊熊燃燒的屍體便是火線的盡頭。它是被鐵鏈掛在一座高高的門樓上的,火焰太大,很難説它是誰的屍體。它的上面還掛着一塊匾額,火光下,隱約可見上面的四個金大字:「德遺宗嗣」只是此刻,這塊匾額也開始燃燒起來了。

門樓的後面,蒼松翠柏間,是一片片起伏的墳丘。

胡靖庵象發現了什麼似的,突然搶前幾步,望着正在燃燒的屍體道失聲:「是莊主的屍身!」

「是鐵莊主的?」容小盈訝然道,便轉向任自凝:「自凝……」

任自凝點了點頭,飛身躍起,人在空中時,劍光一閃,鐵索立斷,那燃燒的屍身重重地跌落。

胡靖庵上前幾步,仔細看了看,肯定地道:「不錯,是莊主的屍體,手上戴的那顆祖母綠戒指是我親手給他帶上去的。」

「雌雄香煞為什麼把鐵莊主的屍體懸掛在這裏燒起來?」容小盈皺眉道。

「孃的,這雜種肯定是在向咱們示威!」班戚虎向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

「不……」雲寄桑向墳地四周緩緩望着,那種不安越發地強烈,簡直就象烈地鼓點在他的大腦中轟鳴一樣,「他們是在引我們來,引我們來這裏……」

「他們引我們來做什麼?」顧中南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

息的聲音越來越重,越來越快。

「陸堂主!」顧中南失聲道。

「呃……呃……」陸邊抱住自己的喉嚨,痛苦地單膝跪倒。

「陸堂主,你怎麼了?」胡靖庵忙過去扶住他。

陸邊突然猛地掙開他,瘋了一樣撕扯着自己前的衣服。破碎的布片四散飛舞,他的膛轉眼間已在眾人身前。

容小盈秀眉微皺,但轉眼間便望着他的膛瞪大了雙眼。

那結實的膛上,正有無數個拇指大小的圓球在皮膚下不斷迅速動着,有一些更向着頸部攀去。

「啊……」陸邊痛苦地怪叫了一聲,試圖着用雙手拍擊前的圓球,但只拍了兩下人便已經昏倒下。

「大家快分火把!每人手裏都要有一枝!」雲寄桑大聲叫道,從一個莊丁中搶過一枝備用的火把點燃。

「那是什麼?」容小盈顫聲道。

「那是……」

陸邊的喉嚨一陣怪響,口鼻突然猛地張開,數百隻金的亮點嗡鳴着從中呼嘯而出!

這一刻,連雲寄桑的聲音也充了恐懼之意。

「金蠶蠱!」

沒人認識我 2024-08-18 03:45:01

第九節

茫茫霧氣中,銅錢大小的蠱蟲振動着翅膀,在空中劃出不規則的曲線,如同一團金的暴雨向眾人襲來!首先做出反應的是顧中南,他將手中的火把一振,在眾人前劃出一道扇形的弧面,那些蠱蟲便嗡地一聲四散而去,卻又兜了個圈子,從側後方飛了過來。站在那裏的薛昊有樣學樣,將自己的火把一晃,又將蠱蟲開。

「它們只怕火,我們大家聚在一起,千萬不可散開!」雲寄桑高聲叫道。

不待他多言,胡靖庵已一聲喝令,所有持着火把的手下飛快地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將蠱蟲拒於圈外。沒有火把的人則手持兵刃,站在圈內。

班戚虎是一塢之主,見他將手下指揮得如臂使指,不讚道:「好啊,老胡,真有你的!」

胡靖庵笑了一下,只是火光之下,那笑容極是勉強。

蠱蟲似是知道火把的厲害,化做一條淡淡的金帶繞着眾人疾飛。速度之快,目力難辨。火圈中的每個人都神情凝重,心頭緊張。

林中只餘下蠱蟲飛行的嗡鳴聲和火把霍霍的燃燒聲。

金蠶蠱,苗疆蠱蟲中最兇殘惡毒的一種。苗人以五毒擲罐內,令其互相殘殺,年餘後得蠱蟲一隻,而後存於香灰中,早晚再用清茶、馨香供奉。用時只需讓人服下香灰即可,無無味,殺人於無形。中蠱者七竅血而死,口鼻間有蠱蟲湧出,正如方才陸邊的死狀。

這些新生的蠱蟲雖不如母蟲般可殺人於無形,卻牙齒鋒利,速度極快,最喜食活人內腑。每能破膚而入,食人內腑,因而較母蟲尤為可怕。眾人雖久聞其名,卻第一次得見這兇毒之物。

雲寄桑忽然覺得空中飄過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這氣味淡極,若非他修習過六靈暗識別,定然無法聞到。香氣甫一入鼻,已覺一陣眩暈。他心中一動,叫道:「大家小心,摒住呼,有香!」話方一出口,外圍的幾個起霸山莊的高手已晃了幾下,軟軟地倒了下去。火圈頓時開了一個大大的缺口,數百隻蠱蟲一聲厲嘯,蜂擁而入。

眾人立時大,很快已四下散開,變成各自為戰。有人奮力舞起火把,沒有火把的則揮動兵刃,可這蠱蟲飛得實在太快,絕大多數兵刃本沾不到它們的邊兒。黑暗中不時有慘叫聲傳出,更多的人因為入毒香而無聲無息地倒下。蠱蟲噬咬人體的聲音此起彼伏,空氣中泛着刺鼻的血腥味。

雲寄桑一見陣勢被破,心中已在暗罵自己糊塗。若是兇手在眾人之中,想要破壞陣勢,實在是易如反掌。早該分散禦敵才是。此時已不及多想,一把拉住身邊的方慧汀,大聲道:「不要離開我身邊!」手中火把一揮,數只面而來的蠱蟲嗡鳴着避開。方慧汀本已被眼前慘酷的場面驚得渾身發軟,被他握住手後,不知怎地,登時勇氣大增,將手中的火把舞得霍霍生風。

雲寄桑焦急地將目光投向混的人羣,他看到胡靖庵叱喝着手下,試圖重新將他們聚攏;任自凝和容小盈夫婦背靠着背,全力抗拒着襲來的蠱蟲;班戚虎手中沒有火把,將手中的金刀舞得風雨不透;薛昊卻持着兩隻火把,輕輕鬆鬆地變避開蠱蟲的襲擊;顧中南一邊舞動火把閃避蠱蟲,一邊不時停下來照顧倒地的傷者;言森和喬翼兩人都沒有火把,但兩人均內力深厚,雙掌起處,勁風凜冽,蠱蟲不能近身。他看到了所有的人,卻找不到他最想見的那個身影。

一個被蠱蟲咬到的起霸山莊的高手雙手捂着喉嚨,口中發出嗬嗬之聲,向他們兩人衝來。方慧汀見到他高高凸出的恐怖雙眼,嚇得尖叫一聲,躲到雲寄桑身後。雲寄桑本想發掌將他擊開,又覺心中不忍,微一猶豫,那人已衝到身前,急切間伸指一點,封了他的道。

抬頭再望,仍不見卓安婕的身影,忍不住大聲叫道:「卓師姐……!」

拉着他手的方慧汀聽到這聲音,忍不住心中一顫,抬頭向他望去。

緩緩地,背後響起一個慵懶的聲音:「這麼大聲叫我幹嗎?吊嗓子麼?」

雲寄桑心中一喜,轉過頭去,只見卓安婕正在他不遠處,熊熊火光中,白衣飄佛,長劍斜分,説不出的悠然自如。

一隻蠱蟲嗡地一聲從側面向卓安婕飛去,還不待雲寄桑警告,卓安婕手中長劍一拂,那隻蠱蟲已「啪」地在空中被震成碎末。雲寄桑看得清楚,這一劍看似簡單,但實在藴含了極高明的靜宗心法,才能後發先至,擊中蠱蟲。

「放心,這區區的蠱蟲還奈何不了咱們,我倒是擔心兇手另有毒計。」卓安婕神情凝重地道。

雲寄桑點頭道:「是,不過霧氣這麼重,他的毒香威力有限。」

卓安婕緩緩搖頭:「未必就是毒香……」

正説話間,東南角上一陣動,慘叫不斷,十幾只火把一隻又一隻的熄滅,場中頓時暗了不少。

方慧汀驚問道:「那是什麼?」

雲寄桑心頭猛地一顫。

這一瞬間,他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不僅景明亮了許多,連所有人的動作都似乎慢了不少。他甚至可以看清空中那一隻只蠱蟲飛行的軌跡。

心中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危險發了自己生命的潛能,使六靈暗識猛然進入極限。

他的心靈集成一點,全心全意地受着前方的一切。

就在這剎那間的靜謐中,他受到某種莫名的危險。

雖然看不見,可的確有什麼,什麼東西在黑暗中以極高的速度面而來!

「大家趴下!」他高聲大叫道,拉着方慧汀首先伏到地上。卓安婕也毫不猶豫地跟着伏下。就在他們俯身的一瞬間,頭頂一聲輕嘯,似乎有什麼東西掠了過去。

話音未落,他們身後的兩個人頭顱猛地憑空飛起,手中火把也斷為兩截掉在地上。微弱的火光中,那兩個滾落的頭顱上茫然的神情仍是清晰可見。

這景象實在太過詭異,連卓安婕也然變

剛才只要雲寄桑的反應稍微慢一點,掉頭的便是他們三人。

此刻,其餘的人已應聲趴在地上,墳場中林樹蒼鬱,草木繁盛,一時彼此間誰也無法看到對方。「嗖嗖」破空聲連響,零星的幾隻火把也被暗器熄滅,墳地內頓時一片黑暗。腳步倉猝地響起,顯然是有的人妄圖趁黑逃出險地。但那些人還沒走出幾步,蠱蟲便一擁而至,頓時又是一陣慘叫。

「阿汀,注意屏住呼,蠱蟲只對活人興趣……」雲寄桑低了嗓子道。他已不敢向剛才那樣大聲警告,以免再受襲擊。此時既有蠱蟲擇人而噬,又有神秘的兇器殺人於無形,更不要提隨時會飛來的毒香和暗器了。面對着這劣無可劣的情況,雲寄桑心中電轉,卻始終想不出困之策。焦慮之中,又忍不住向卓安婕望去。只見這女劍手手拄長劍,半坐在地上,神態輕鬆,雖在危急之即,仍不改自如之態。他的目光描向她的際,兩個葫蘆仍逍遙地掛在那裏。心中一動,向卓安婕道:「師姐,酒葫蘆給我!」

卓安婕不假思索地將那隻青的葫蘆扔給了他。雲寄桑一把接過葫蘆,身而起。

方慧汀驚道:「雲大哥,不要,太危險了!」

雲寄桑目不斜視地道:「阿汀,我會燃起火摺子,你一定要趁機看清那斬人頭顱兇物的到底是什麼!然後再給你卓姐姐發信號,明白了麼?」

「可是,雲大哥……」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看出來!」

方慧汀點了點頭,不再説話,雙眼緊張地注視前方。

雲寄桑咬開葫蘆的子,運起內力,將半個葫蘆的酒入喉嚨,然後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風一晃。

火摺子在眼前燃起,將他年輕的臉照得忽明忽暗。火光閃處,他的身形立現,頓時將四周的餘下的蠱蟲引了過來。雲寄桑閉合雙目,展開六靈暗識中的耳識,全力辨認那些蠱蟲的軌跡和數目。

在他的耳中,蠱蟲的嗡鳴轟響若沉雷般響亮。「三十六,不,三十七,三十八隻!」他猛地睜開雙眼,對着蠱蟲飛來的方向張開口用力一。經過火摺子的烈酒化作一團熊熊的火焰,將面而來的一團蠱蟲裹入其中!

凡是蠱類,無不怕火,這些金蠶蠱更是抵擋不住,稍一沾火光中紛紛落地,掙扎難起。餘下的幾隻也在驚恐的鳴叫中四散而逃。

雲寄桑一擊成功,但心內毫無欣之意。他明白,卓安婕的話不錯,對他們來説,真正可怕的不是蠱蟲,而是那無影無形的神秘殺手。

方慧汀瞪圓了秀目,藉着火摺子微弱的光芒,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黑黝黝的前方。她不僅天賦稟異,目力超人,七歲時便可看出十丈外飛過的蜂是雌是雄,而且兼過目不忘之能,只要被她見過一次的物品和人,無論過了多久,還和當初一樣記憶猶新。驪府的府宗李知秋更是千辛萬苦求到萬年靈為她洗目。是以她目力之強,舉世無雙,這才有了眸燕的綽號。這千鈞一髮之際,她又能否發揮這神奇的天賦呢?

「紅葉樹,杜鵑鳥,羅衫凌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縹緲的歌聲自密林深處幽幽響起。墳場內的雜草在夜風中搖曳,朦朦的白霧中,似有無數幽魂飄

如果換了平時,方慧汀早已嚇得閉上眼睛了,可此時卻咬緊牙關,按照李知秋教給她的內住之法,以一念代萬念,攝心繫緣,亦空亦有。於是,在她澄靜的心田中,便受到了那黑暗中悚人的恐怖。那不僅僅是殺戮之氣,在這噩夢的更深處,無盡的怨毒和詛咒漩渦般動着,化作追魂的厲魄,超越了時間和空間,揮起了令人恐懼的復仇之斧。

方慧汀的嬌軀顫抖着,眼淚在眼眶中不斷地打着轉。在她的記憶中,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悽惻兇厲的氣息。在一瞬間,她的身心都已接近崩潰的邊緣。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那神秘的兇器無聲無息的劃破了夜幕,向着手持火摺子的雲寄桑飛去。

她清楚地看到了它,更加清楚地知道,這時自己應該向卓安婕發出訊號了,可不知怎地,牙關輕輕打顫,舌頭僵硬,無論如何也無法發出聲音來。望着火光中猶自聳立不動的雲寄桑,她已是急得淚面。

cs118sc2006 2024-08-18 03:45:01

第十節

在這一刻,方慧汀彷彿墜入了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一般,雙目圓睜,死盯着面而來的兇器,用盡全身心的力量試圖去拼命狂呼出來,可實際上卻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在這驚心動魄的一刻,白衣一閃,卓安婕飛身而進,長劍疾揮。

「鏘!」地一聲,金戈鳴,彷彿有什麼物體在那一劍之下被凌空斬斷。

雲寄桑本已繃到了極限的神經驟然一鬆,雙眼一閉,長吁一聲,這才如負重釋地笑道:「多謝師姐!」

卓安婕淡淡一笑,沒有説什麼,緩步向前,長劍一挑,已自地上挑起一物。

「師姐……」雲寄桑輕聲道。

「來看看吧,就是這東西差點要了你命……」卓安婕將長劍指向他的面前。

雲寄桑藉着手中的火摺子,細細看了好一會兒,才左手食指和中指一捏,從劍鋒上捻下一物,放在手心細細地瞧着。

這時,其他人已陸續從草叢中站起身,圍了上來。

容小盈首先皺眉問道:「雲少俠,那到底是什麼?」

雲寄桑將手攤開,向他眼前一送,道:「你自己看吧……」

胡靖庵上前一步,看了好一陣,才變道:「長線……」

「不錯……」雲寄桑將手一攥,舉回自己的眼前,火光下,一細得眼難辨的長線閃着金的微芒,「這不是普通的長線,而是千年冰蠶所吐之絲,又細又鋭,一旦注入真力,其鋒鋭比之刀劍絲毫不遜。兇手就是用它催命奪頭,殺人於無形。」

「可是用這傢伙取人頭顱的話,要兩端發力才成啊?」班戚虎摸着鬍子道。

「正是如此……」雲寄桑將手中的線端一震,真力到處,冰蠶絲急震如弦,一個金的小環劃破夜幕,飄曳而至。雲寄桑伸手一摘,將它捏住:「這就是冰蠶絲的尾端,從距離上看,當時兇手離我們也不過二十丈左右。」

「那麼,另一端呢?」薛昊在一邊冷冷地問。

「在這裏……」不遠處,容小盈的聲音輕快地道。

眾人扭頭望去,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延着斷線的另一半走到一片松林的邊緣,正持着什麼東西向回走。

「雲少俠,這是另一端。不過真奇怪,上面沒有栓金環。」説着,她將一斷了的冰蠶絲到雲寄桑手中。

雲寄桑拿着這條斷了的冰蠶絲反覆看着,喃喃道:「的確奇怪……」

「會不會是另一個兇手不是用金環,而是將冰蠶絲到什麼東西上,待到它被斬斷後再將那東西走的緣故呢?」喬翼在一邊沉聲道。

「也許吧……」雲寄桑淡淡地道。

任自凝突然道:「我有一事不解,這冰蠶絲無影無形,我們誰也看不出它的真身,卓女俠卻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時,雲寄桑也猛然省起,剛才方慧汀明明沒有出聲指示,可卓安婕仍然及時出劍,斬斷了冰蠶絲,的確令人不解,便道:「師姐……」

「信不信由你,我是看着阿汀的眼神出劍的……」卓安婕淡然一笑,「我想,當時阿汀一定受了什麼非同尋常的驚嚇,説不出話來。幸好我發現她神態有異,否則……」她用嘲的眼神望着雲寄桑的腦袋,否則什麼,不言而喻。

雲寄桑有些尷尬地撓撓頭,突然想起方慧汀,忙向她望去。只見月方慧汀的雙眼仍直直地望向前方,一言不發,彷彿對身邊的一切都於視無睹。月光下,她那秀麗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他心內一驚,忙搶上前去,輕輕扶着她的肩膀,輕輕喚道:「阿汀,阿汀……」

方慧汀纖的身軀隨着他的晃動輕輕搖擺着,卻始終沒有任何的反應。

雲寄桑急了,大聲喊了起來:「阿汀,你怎麼了?阿汀!」

顧中南突然走過來,一揚手,銀針刺入方慧汀後腦。方慧汀那呆滯的秀目終於出現了一絲生氣,她愣愣地望了雲寄桑好久,才痴痴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雲寄桑的臉,突然「哇!」地一聲,哭倒在雲寄桑懷裏:「嗚……嗚……,雲……雲大哥,你沒有死,沒有死,沒有死……」

聽她這樣不停地説着,雲寄桑的心中湧起了酸楚的柔情,他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道:「是,我沒有死,我們大家都沒有死……」

「對不起,雲大哥,我真沒用,我明明看到了,我看到了,可我就是喊不出來……」方慧汀聲音嘶啞地哭着,瘦小的雙肩在雲寄桑的懷中顫動着,一拱一拱的,如同一隻受驚嚇的小兔。

「不,是雲大哥不好,我不該着阿汀看那樣的東西的……」他心中明白,方慧汀的雙眼不止是依靠目力,很大程度上和六靈暗識一樣,要靠心靈之眼來觸目標。方慧汀那純真無的心靈在接觸到兇器的剎那受到令她無法承受的恐怖,以至身心都接觸崩潰的邊緣。此刻,雲寄桑的心中充了悔恨。他恨自己沒有想到這一點,以至讓懷內這善良可的少女的心靈受到了難以彌補的傷害。

顧中南在一邊低聲安道:「寄桑,你別擔心,阿汀不過是受了過度的驚嚇,我剛才那一針已經讓她血氣得以歸位,待會兒我再給她服下些安神助眠之藥,也就不妨事了。」

「如此多謝顧先生了……」説着,他輕輕點了方慧汀的黑甜,將她到顧中南手中。「師姐,今天晚上你就陪着阿汀吧……」他又向卓安婕道。

「好,那我就……小心!」卓安婕突然變急叫。

不只何時,幾隻本已散開的蠱蟲聞到活人氣息,瘋狂地向他們衝來。

以眾人的武功,本來並不如何懼怕這些蠱蟲,不過距離實在太近,雲寄桑還來不及反應,那隻蠱蟲以撞向他的膛,就在他以為自己難以倖免的時候,蠱蟲卻突然拐了個彎,猛地向容小盈飛去。

任自凝反應奇快,未見他有任何動作,只是寒芒一閃,那隻蠱蟲已被劈成兩半。寒芒再閃,又閃,餘下的兩隻蠱蟲也被凌空斬斷。

眾人齊聲喝彩,連一向冷漠的薛昊也動容道:「好劍法!石火飛裂電,殺人如雷霆!任幫主的飛電劍的確稱得上當世第一快劍!」

任自凝吶吶地一笑,將長劍歸鞘。正想説些謙遜之言,忽然看到身前容小盈的眼神突變。他不假思索,猛然轉身,出劍!

雷霆飛一劍,電光石火間!

「嗡」地一聲,長劍破空將一隻蠱蟲釘透。那蠱蟲在劍尖上稍微掙扎了一下,便嚶然一聲,死去不動。

這隻蠱蟲本來因受到驚嚇而隱在草叢中,這時突然暴起襲人,若是任自凝的反應稍慢一點,便難逃它的噬咬。眾人看了他剛才那幾劍,還能出聲喝彩,此刻卻被他這快得不可思議的一劍震懾了心神,再無任何聲息。

雲寄桑心中想起了卓安婕剛才斬斷冰蠶絲的一劍。若論速度,自然是任自凝遠遠勝出,可他知道,卓安婕那大巧若拙的一劍實已上窺劍道至境,達到了靜宗劍法的極至。可是,她的劍法為什麼進步了這麼多?一年多前,她的劍法遠沒有現在高明啊。剛才那一劍,即使是師父,只怕也使不出來……

「各位,咱們現在仍在險地,還是早些回山莊吧……」胡靖庵略顯焦慮地道。

喬翼點了點頭:「胡總管説得沒錯,此地不宜久留,大家還是趕緊離開,方為上策。」

於是,一行人留下一地的屍體,帶着僅餘的幾個傷者向起霸山莊走去。

雲寄桑緩緩走着,思緒與步伐一樣的沉重。毫無疑問,這一役他們可説是慘敗。不但連兇手的影子也未見到,反而折損了近二十名起霸山莊的高手,更搭上了陸邊的一條命。而唯一的收穫便是識破了兇手斷人頭顱的方法。即使這樣,對於揭穿兇手到底有多大作用仍未可知。他的心頭一片混,太嘭嘭跳動,煩躁得想大聲吼叫出來一樣。心中明白,因為剛才那危急之際,自己的六靈暗識突然超越了平時的極限,然而世間萬物,高之後必然是低谷,此刻雲寄桑正面臨着修道中最關鍵的一步,一個把持不好,六靈暗識便會不進反退,甚至動輒有走火入魔之險。

「天靜以清,地定以寧。萬物失之則死,清之則生。」安閒的女子哦聲好似深秋的水,在稀疏的竹影中潺潺留過他的心田。

雲寄桑心頭一震,頭頂如醍醐灌頂,頓時燥熱俱退,渾身如置幽林澗户,一片清涼。他知道這句話出自《淮南子。神訓》,大意是説寧靜平和是大自然的法則,違背它就死亡,遵循它就生存。他由衷的卓安婕的提點。所謂靜則神藏,躁則神夭。他之所以心魔叢生,正是因為太過焦慮,被兇手種種惡毒的殺人手法動搖了神智,才會束手縛腳,進退失踞。

不可以這樣下去了。

遙遙地,起霸山莊已綽綽在望了。幾盞孤燈朦朦朧朧地在道路的盡頭閃爍,顯示着有人正等待着他們歸去。會是誰呢?雲寄桑猜度着,山莊內幾乎所有的人都趕去兇案現場了啊?忽然,一個蒼白而娟秀的臉龐在心中一閃。奇異的通透在心中着,他知道自己雖然沒有看到,卻真實的覺到了對方的存在,從而在腦海中反映出來。這就是六靈暗識中的意識了。修習此種功法已近七年,他還是第一次清晰的體驗到它的妙處。

隨着他們不斷前行,燈光越來越明亮,還有百丈左右時,雲寄桑便已看到了那個黯淡纖瘦的身影正悄然立在一盞風燈下,悽的目光固執地穿透黑暗與霧,向他們投來。這目光一一劃過眾人的面目,當落在顧中南身上時,忽然微現寬,但隨即轉了開去。若非雲寄桑的六靈暗識更上層樓,怕也看不出來她眼中微妙的變化。

「少夫人……」胡靖庵沒想到她會親自來接眾人,忙過去施禮。

「胡總管,各位都辛苦了,我已吩咐下人在洗雨堂備了晚膳,請各位慢用吧,未亡人先回避了……」説着,輕施一禮,素衣淡影,暗香搖曳,如同一個離的夢,隨着黯淡的燈光漸漸遠去。

沙沙聲中,細細的小雨落了下來,洗濯着這渾濁的夜幕。

胡靖庵所住的洗雨堂雖然不甚寬敞,卻足夠擺一張八仙桌讓雲寄桑等九個人圍坐了。顧中南因為要照顧方慧汀,沒有出席。雖然飯菜已有些涼了,卻甚是致美味,雖然是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劫,眾人卻還是吃得停不下箸。雲寄桑夾起一塊涼拌竹筍放在口中咀嚼着,細細的品味着它的餘香,眼前又浮現出少夫人的身影。心中暗忖:莫不是這桌飯菜也是她置辦的?

「孃的!」班戚虎突然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面通紅地道:「老班長這麼大,還沒這麼丟過人呢!居然被那狗的雌雄香煞得翹起股趴在草叢裏,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老班還用在江湖上混麼!」

眾人木然地望着他。

胡靖庵想起一事,站起來道:「各位,剛才慘案發生之前,胡某已經和雲少俠商量過了,準備在這兩天裏將大家集中起來,同居一處,以免給兇手各個擊破的機會。大家以為如何?」

「不成!」班戚虎將桌子啪地一拍,瞪圓了眼大聲嚷道:「要是這麼就被這對狗雌雄香煞嚇住了,老班以後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十二連環塢的兒郎們?」

「班塢主説得有道理,而且我天生就不喜和別人住在一起……」薛昊也冷冷地反對。

「這……」胡靖庵情急之下轉向喬翼道:「喬大俠,你看……」

喬翼微微一笑:「喬某雖然不才,可是還未把這區區的雌雄香煞放在心上,諸位請了!」説着站起身來一拱手,就這麼走了出去。

「説得是呀,這麼多人哄哄的,咱們夫想説個體己話都不成呢!對吧,自凝?」笑盈盈地説着,容小盈向任自凝嫵媚地瞄了一眼。

「啊……這……是……」任自凝低着頭,笨拙地附和着子的意見,完全不見了剛才出劍時的凌厲與軒昂。

「自凝,我看咱們也該回去了,所謂,生死有命,更何況想要咱們夫的命,那也得搭上點什麼才成不是?」就這樣笑着,容小盈拉起一臉歉意的任自凝也離開了客廳。

胡靖庵和雲寄桑面面相覷,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看起來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竟然會遭到這麼多人的反對。現在剩下的除了他們二人外,便只有言森和卓安婕了。

雲寄桑向卓安婕望去。

卓安婕嫣然一笑:「別看我,我也不習慣和別人住同一間屋子……」

雲寄桑心中鬱悶:這麼説我只能和這個怪氣的言森同住嘍?想着,不由象言森望去,卻正好上了言森的目光。

一瞬間,雲寄桑覺自己的眼睛似被針刺了一般的難過,痛得他險些把眼睛閉了起來。言森也嘿然一聲,轉過頭去,顯然也並不好過。

雲寄桑暗暗心驚,他久習六靈暗識,神意之強韌遠勝常人,卻險些被這言森比了下去。辰州言家以趕屍起家,所擅長的殭屍拳雖然詭異,卻並沒有什麼高明的內家功夫。這言森無論神內力都已晉第一的境界,卻何以在言家寂寂無名呢?

「雲少俠,不需疑惑,言某猜想,這幾位之所以不願住在一起,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緩緩地,言森向雲寄桑道。

雖然來到起霸山莊已有兩,雲寄桑卻還是第一次聽他開口説話。幽靜的燈光下,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又隱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磁

「苦衷?什麼苦衷?」雲寄桑懷疑地問。

「這個麼,那就要靠雲少俠慢慢去找出來了……」説完,言森向顧中南微微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就在他點頭時,雲寄桑看到了他揚起的下巴。那種全無任何血的蒼白讓雲寄桑的心中不住打了個顫。

他前腳剛走,顧中南便匆匆走了進來。

「顧先生,阿汀怎麼樣了?」雲寄桑忙問。

「放心吧,難道寄桑還信不過我顧某人的醫術麼?」顧中南笑道,「已經施過針了,我找了少夫人的丫鬟,現在正給她熬藥呢。不是顧某誇口,這些藥都是萬中無一的良藥,其中的田七和蟲草更是顧某親手採摘,保證一付下去,明天就還你個跳的阿汀來!」

雲寄桑點了點頭:「這我就放心了。」又想了想,對卓安婕道,「師姐,今晚就由你陪着阿汀怎麼樣?」

「好吧……」卓安婕慵懶地伸了個懶,「只是,我怕她倒是更想你陪着她呢!」

出了洗雨堂,雲寄桑卻沒有直接回自己的住所,而是一個人打着傘,在這絲絲細雨中慢慢地踱着。在他的心目中,還在迴響着剛才言森説過的話。

「言某猜想,這幾位之所以不願住在一起,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説這樣的話?苦衷?他們到底有什麼樣的苦衷?剛才的那場兇險,難道還不足以讓他們放下所謂高人的架子麼?當時的兇手又隱藏在哪裏?二十丈,説明兇手就在現場附近。黑暗之中,誰都有行兇的可能……冰蠶絲……還會再出現嗎?

他一邊想着,一邊在林間的小道中緩步前行。不知不覺間走了好久,猛然間發覺自己竟已經走到小路的盡頭,而雨不知何時也已經停了,天空出現了一輪黯淡的明月。他搖頭苦笑了一下,轉過身來又向回走。

突然,一陣細微的響聲傳入他的耳中。

他很悉這種聲音,那是夜行人在樹木中穿行的聲音。無暇多想,他已展開身法,向那個方向奔去。

六靈暗識運轉之下,那悉悉的聲音越發的清晰了。他飛快地攀上一棵高大的古柏,將身子隱藏在枝葉中,藉着微弱的月光向下望去。

不遠處,一座安靜的院落沐浴在的月光下。

那是什麼地方?正在這樣想着,一個高大的黑影已飄然落入那院落之內。

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六靈暗識還是在雲寄桑的腦海中清晰地映出了那個人的真實身份——「庭十二連環塢主班戚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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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節

若有若無的月光飄在片片愁雲之間,恍惚若夢。

雲寄桑清冷的目光透過掛着晶瑩雨潤枝椏,緊隨着院落中班戚虎的身影。

對於班戚虎的出現,雲寄桑發現自己的內心深處並沒有任何的驚訝。他倒是對於自己在此刻表現出來的冷靜到有一絲意外。為何心跳連一絲緩急的改變也沒有?是六靈暗識的緣故嗎?

班戚虎的臉上蒙着黑巾,他以老練的姿態在院落中半蹲着一會兒,確定四周無人後,轉身踮步,輕煙般地來到正房前,一手掀開窗子,剛一出尺許寬的空隙,便已身子騰起,以與他身形絕不相稱的靈巧和速度,側身翻進屋內,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好傢伙……」雲寄桑出一絲隱忍不住的笑意。他在笑那些將班戚虎看做人一個的江湖中人,要是他們見到此刻這個詭異狡詐的班戚虎,不知道會有何想?

雖然離得遠,可雲寄桑的六靈暗識還是可以清晰的辨別出屋內那種種細碎的聲音。顯然,班戚虎是在屋裏搜尋什麼東西。

忽然間,雲寄桑想到了薛昊和自己説過的話——「你沒想到吧,對某些人來説,這起霸山莊之中正收藏着讓他們夢寐以求的無價之寶。」

莫非此刻班戚虎所找的,正是那所謂的「無價之寶」?

忽爾,那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嗤」的一聲輕響,黯淡的金紅火光將班戚虎的身影映在了楹窗上。顯然,在黑暗中便尋不獲之下,班戚虎鋌而走險,引着了火摺子,藉着光芒繼續尋找。

潔白的窗紗上,班戚虎的身影在火光的照映中如同一頭遠古的怪獸,不住起伏,扭動,變形。這形象折在雲寄桑林中那清澈的雙眼中,散發着幽異的光彩。

衣袂的破空聲微不可覺地響起,一個羸弱的身影悄然如閒庭落花,無聲無息地飄入院中。

屋內的火光驟然熄滅。

「尊駕明火執仗,夜闖起霸山莊,在家翁的書房內搜一氣。如此肆無忌憚,可是欺家翁去後,我們起霸山莊無人了麼?」

的孝服在夜風中襲襲的舞着,輕幽的女子聲音含着種濃得不可化解的哀怨惆悵。

「少夫人?!」雲寄桑的心猛然一驚。雖然早看出這少夫人絕非常人,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這芊芊弱質的女子竟然是一個絕頂高手。以他的眼力,竟然會有這樣的疏忽,一方面是兩人接觸太少,只是打了兩個照面,而云寄桑又受她那種哀怨氣質的影響而失去了判斷力。另一方面,也説明了這位起霸山莊的少是如何的深藏不

班戚虎在屋中也沒有任何聲息,顯然也對少夫人的出現到驚疑不定。

「尊駕不肯出來,莫非是怕了我這個無依無靠的未亡人麼?」少夫人又淡淡地問。

這種淡然的語氣讓雲寄桑無由地想起卓安婕來。心中忽然一動,想起當時卓安婕在自己向她問道少夫人時的反應。雖然她説不知道,可看她當時的神情,分明對其中的一些內幕心中瞭然。只是,為什麼她不肯告訴自己?

「尊駕再不出來,那我也只有叫人來了……」少夫人輕輕嘆息了一聲。

就在此刻,門板猛地凌空飛起,向少夫人直撞過來,同時窗子一開,班戚虎從屋內豹躥而出!

少夫人長袖一拂,本來向她疾飛的門板突然變幻了方向,改向班戚虎飛去。

雲飛袖!羅浮仙子翁虹的獨門絕技!」雲寄桑心內訝然。翁虹不是嫁入唐門了麼?從來沒聽説她有徒弟啊?

班戚虎就地一滾,略顯狼狽地躲開了門板的襲擊,同時身子微,雙掌一錯,兩腿貼地分開,擺了個伏虎勢。

雲寄桑見他擺下如此門户森嚴的守勢,心中更是驚訝。

雲飛袖固然是極高明的功夫,可那隻會是對方的攻擊轉換方向而已,威力並不大。以班戚虎的身手,當然不會在乎區區一扇門板的力量,為什麼還要閃得如此狼狽?而且此刻又做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來?

少夫人還是那樣冷冷地站在原地不動。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整個人撒了層淡淡的銀粉似的,閃着熒熒的微光。而那幽怨的臉龐則給人一種透明的質,如同千年古玉般清冷深藴。

看不見的殺機在兩人之間悄然瀰漫着,一片片含着薄霜的梧桐在兩人之間無形潛勁的催動下翩然起伏,始終無法落下。

班戚虎突然低嘯一聲,左拳疾揮,一片落葉吃那拳勁一擊,迅猛地向少夫人右眼飛去!

少夫人不動聲,長袖一揚,另一片正要垂垂而落的葉子也靈動地凌空跳起,了上去。

「啵!」地一聲輕爆,兩片葉子同時化為齏粉。

雲寄桑在樹上看得清楚,這次試探的結果顯示兩人的內力相差不大。班戚虎久經戰陣,再出招時必然會搶攻,以製造逃走的契機。

果然,班戚虎哼了一聲,左移一步,身子重心向前,右腳斜點,雙手化掌為爪,一前一後,正是搶攻所用的騰龍式。

少夫人對他改變步法晃若未見,原本下垂的長袖卻悄然收了回來,攏成一團。

江湖中人皆知班戚虎使刀,可對他手上功夫知之甚少。雲寄桑卻知道,班戚虎的大力鷹爪功已有十成的火候,少夫人的雲飛袖雖然高明,卻未必是他這門外家神功的敵手。

勁風鼓起,班戚虎雙爪一前一後,閃電般向少夫人抓來。他的步法甚是奇特,前進時雙爪看似有先後,到身前時右爪卻後發先至,當頭攻到!

少夫人身子微閃,已退出三步,左袖一揚,上了班戚虎的右爪。班戚虎左爪趕上,向長袖抓去。少夫人左袖回縮,右袖揚起,擊他面門。班戚虎大吼一聲,雙爪一分,裂聲中,少夫人的右袖化為片片白的蝴蝶。

就在此刻,奇變陡生。少夫人出的右手一揚,三道細細的銀光向班戚虎前打去!班戚虎大驚失,一個鐵板橋險險將這三枚暗器避過。哪知道少夫人的右手一震,又是三道銀光發出。這一下班戚虎再也來不及閃避,急切中突然拾起地上的門板,舉手一擋。

「咚咚咚!」急促的三聲連響中,少夫人的左袖如同白的巨蟒,穿過丈許的空間,擊中班戚虎手中的門板。

「啪!」門板碎裂,長袖透板而過,拂上班戚虎的前

班戚虎口中出一股血霧,但卻乘着少夫人出袖時出的一瞬間的破綻猛然一個鐵頂橋卸去大片的袖力,同時左腿猛的一記腳正中少夫人的間。

「哇——」少夫人在慘叫聲中頓時如是蝦米般彈起一丈多高,倒下後雙手捂住襠部翻滾着清秀的面容也變的扭曲不堪。

班戚虎一擊功成閃電般躍起連點了少夫人數處大和啞,得意的笑道:「少夫人果然好功夫,可惜比起我老班還是差了一點,我勸你還是快點把東西出來省的老子動手。」

少夫人只下體疼痛難當但只是閉目不理,班戚虎面一沉,猛的扯開少夫人素白的孝服,出裏面紅的褻衣,少夫人又羞又怒狠瞪着對方但眼神中已經出一些恐懼。

「哎呀呀,看不出咱們貞烈的鐵少夫人居然在孝服裏穿着紅褻衣,真是無啊」班戚虎將褻衣扯下放在鼻下聞着少夫人的體香隨意調笑着手裏不停着一伸手已經扯開了少夫人的下裳和褻,一具晶瑩雪白的玉體已經呈現在他眼前。一雙玉宛若一對玉腕扣在前,一雙紅葡萄點綴在玉之上,身材嬌好玉腿修長尤其兩腿間濃密的更是動人心魄,細看之下紅腫充血顯然是被剛才那一腳所創,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班戚虎算什麼英雄?兩腿間的襠早已經被高高支起要將少夫人就地正法。

雲寄桑本早想要衝出去解救少夫人,但一來他是想知道班戚虎找的物事跟這件案子是否有關第,二來當他看到少夫人的玉體時腦中馬上出現了夢中卓安婕身向她走來時的情景,他的手已經忍不住抓住了聳立起的狠狠着。

此時班戚虎將手指探入少夫人那藏在茂盛間的玉中來回翻攪着,只收縮很緊顯然是長期沒有跟人發生過了,此時他已經顧不上找尋那要緊物事只想和眼前這守寡多年的少婦大幹一番。

班戚虎抱起被光衣服的少夫人向內堂走去,雲寄桑只兩手間盡是粘滑的,剛才興奮之餘他已經在襠裏打了炮,如今才想到應制止班戚虎少夫人,可襠間一片滑實在讓他難以現身。

突然一道白影突然從後方掠過長劍直刺班戚虎的後,班戚虎功夫也是了得,雖然心竅之即仍舊不失警惕猛的把赤身體的少夫人直向後拋去直向鋒利的長劍。

來者顯然也是反應快捷及時收劍運掌撥開少夫人順手解了她的道,而班戚虎則已藉機飛身竄入濃霧之間,白衣人顧不得少夫人揮劍直追出去。

是薛昊?他怎麼也在這裏?他是在監視少夫人還是在監視班戚虎?雲寄桑正吃驚之餘發現少夫人捂着下體慢慢站起身抓起散落在地上的破碎衣衫披在身上一拐一拐的向裏走去,暮然間她回首盯着雲寄桑藏身之處狠狠瞪了一眼,這兇厲暴戾的眼神直把他嚇的打了個寒戰?難道她剛才發現我了?

雲飛袖,蜀中唐門的暴雨梨花釘……少夫人到底是出自何方門下呢」雲寄桑喃喃地道。

就在此刻,雲寄桑忽然聽到了一個弱不可聞的聲音。同時渾身寒豎起,一種奇異的覺瞬間傳遍全身:附近有人!那是誰?高明到可以險些瞞過自己的六靈暗識?他是在自己之前就潛伏在此的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在這詭異的一局中,究竟是螳螂呢?還是黃雀?

聽雪樓內,雲寄桑沉沉地睡着,他的身體不住的輕顫,神情悽惶,顯然再度陷入了可怕的噩夢之中。

霧,到處都是霧。

在這霧之中,他無法看清一切。

冰冷,的霧氣如同有生命一般向他圍繞過來,似乎要將他扼殺在其中。

到害怕,開始奔跑。

霧追逐着他。

忽然,他看到一個赤欣長的女子背影。

「娘——!」他大聲地叫着,向那背影奔去。

那赤女子轉過身來,輕輕將他摟在懷中。

「小桑,你要永遠跟娘在一起啊……」

這聲音他覺得很是悉親切,便抬頭向她望去。

他的瞳孔猛地睜大!

他看到了卓安婕的面孔,少夫人的眼神!

他猛然坐起,劇烈地息着。忽然,他掀開被子,快步走到院中,將頭猛地扎到一桶冷水之中。一個個細小的氣泡從他的嘴邊向水面浮去,他雙眼睜大,含着恐懼的眼神望着漆黑的桶底。漸漸地,冰涼的水讓他狂的神經逐漸鬆弛下來。氣泡一個又一個地增加,終於,他將頭猛地拔起,大口大口地呼清涼的空氣。

為什麼?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經歷了兇手的陷阱,自己的六靈暗識不是更進一步了嗎?為什麼?自己,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他無力地回到屋中,緩緩坐了下來,開始深思。繁雜的線索在他的腦海中起伏着,一個又一個謎團湧上他的心頭。

兇手是如何殺害冷閏章和白蒲道長的?胡總管來接我們時是酉時,那麼他們兩人應該是在申時左右被害的。按照任自凝的話,他和容小盈下棋直到酉時,期間喬翼在申時出現,薛昊則是申正,他們兩人應該沒有嫌疑。餘下的人中,以班戚虎,言森,少夫人的嫌疑最大。不,卓師姐,阿汀也有殺人的時間,雖然她們不太可能是兇手。等等,胡總管也是可以的。雖然他在酉時來接我們,但大可以在申時殺人後再重新回到山莊出來接人。

苦禪大師呢?除了我,顧先生和阿汀,都有可能。可為什麼現場會沒有足跡?難道是雨停之前行兇的?可從屍體的情況判斷,是半個時辰內遇害的,而當時早已雨過天清了。還有那兩聲輕響,到底是什麼?

金大鐘死時,我,阿汀,顧先生,陸堂主,還有任幫主夫婦都在湖的南岸,而其餘北岸的人又都彼此互相作證。這樣一來除了少夫人,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是兇手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

兇手殺害了金大鐘後又引我們去墳場,是想將我們一網打盡麼?他是什麼時候對陸堂主下蠱的?這蠱雖然下時是無影無形,在體內一段時間後卻依然有跡可尋,以陸堂主的功力,為何竟然沒有發現?

冷閏章,白蒲,苦禪,金大鐘,鐵鴻來都是「神州五傑」中人,他們的死有關係嗎?可從金大鐘的話中,又似乎沒有。

兇手為什麼要碎屍奪頭?為什麼一定要用紅葉覆蓋屍體?那四句偈語和那首歌又是什麼意思?

班戚虎昨夜到鐵鴻來的書房中要找的是什麼?薛昊所謂寶藏的話又暗示着什麼?少夫人的武功這麼高,又是出自誰的傳授?暴雨梨花釘是唐門不傳之秘,難道她出身唐門嗎?

種種疑問反覆地閃過他的腦海,最後他想起自己的那個夢。

為什麼自己會做那樣一個夢?

突然,他覺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他猛地站起身來,攥緊拳頭,輕輕敲着自己的額頭。而那種覺又在一瞬間逝去了,再也無從想起。他氣得用力揪住自己的頭髮,雖然一陣劇痛,可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最後,他終於無奈地放棄。

抬頭看看,天已是微明。他漫步來到窗前,推開窗子。

淡金的晨光灑了進來,他眯起雙眼,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過了一會兒,光已強得他不能注視了,他這才收回了目光,又向屋內望去。

光暗的對比讓他有些不能適應,他眨了下眼睛,突然,地上的什麼東西引了他的視線。他想看清楚,眼中卻仍然有道道金線閃過。他走上前去,將身子趴下,將眼睛貼近地面。

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是幾個腳印。而且毫無疑問,是自己的腳印。他氣惱地咒罵了一句,正想站起身來,突然又俯了下去,用中指和食指小心地捻起一片泥土。

暗黑的泥土中,攙雜了一粒粒血滴似的紅小點。他用手指捻了一下,那些小點頓時變成更細的粉末。沒錯,那些正是自己在卓安婕屋中所看到的紅泥土。自己是什麼時候踩上的?印象中,昨天所經過的土地並沒有紅的。等等,要是晚上的話,自己就無法看清了。昨天晚上,自己所去過的地方……

他的眉頭漸漸地攢成了一團。過了一陣,他搖了搖頭:「不,即使這樣,也説明不了什麼。」然後又繼續自言自語道:「我還是去看看阿汀吧,不知道她怎麼樣了……」説完,漫步出了屋子,向顧中南的問菊齋行去。

zyclf 2024-08-18 03:45:01

第十二節

問菊齋在聽雪樓的西北角上,相距並不遠。不過起霸山莊的道路都是曲曲折折的掩映在林木間,只適合漫步而行。桃花的明霞透過枝葉撒下空靈的芒點,讓人有仍漫步在夢中的覺。冰冷新鮮的空氣讓他神一振,有心情觀賞起道邊的樹木來。起霸山莊常年氣候潤温和,水杉、珙桐、冷杉、銀杏、楠木等樹木無不長勢良好,一向喜樹木的雲寄桑拍拍這棵,抱抱那棵,心情也慢慢好了起來。

沒走多遠,雲寄桑突然聽住了腳步。六靈暗識清楚地讓他知道,左側百丈處,有人。

無暇多想,他已展開輕功,向那裏飛身而去。

雲寄桑天不好學武,卻對詩詞歌賦,五行星象,民間百藝等博雜之學很興趣。所以公申衡的功夫雖高,武功方面他卻沒有得到師父的真傳,除了六靈暗識,善乏可陳,勉強稱得上一而已。但輕功卻是他不多的專長之一。這還是公申衡嚴厲督促的結果,他的本意是要讓雲寄桑有一技傍身保命,以免這個武功不高的弟子一出江湖便讓人宰了。

輕盈地躍過兩道花叢,雲寄桑悄然落在一片假山之後。遠遠地,一個人正坐在一個小池旁的石案邊,對着手中的一樣東西,沉思着。那是一張悉的面孔。

——喬翼?雲寄桑皺起了眉頭。昨夜剛剛經歷了那一番驚心動魄的惡戰,他又怎麼這麼有神一大早跑出來給兇手當靶子?轉念一想,不啞然失笑,自己不也正是如此?

「喬大俠!這麼早!」他出聲招呼道。

喬翼抬起頭來,目中出詫異之,隨即微笑道:「原來是雲少俠,你不也一樣的早?」

「我去顧先生那裏看看阿汀,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雲寄桑解釋道,目光不由落在了喬翼手上。

「這是我昨天在墳場混戰中拾到的,雲少俠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出什麼線索……」説着,喬翼將手中之物遞給了雲寄桑。

那是一枚極其巧的香囊。香囊呈翠綠,上面繡着一隻羽麗的小鳥。

雲寄桑將那枚香囊舉在眼前仔細看了一陣,掂了掂,又聞了聞。坦然道:「這是提花羅所繡,染了柳芳綠,從這澤的明暗可以看出是用烏梅所染,染得極為高明。從捻金的技巧看,應該是本朝之物,看金絲的顏,這香囊製成決不超過一年。刺繡擘絲細,配素雅,光細勝於絲髮,又以絲理點染濃淡,應該是湘繡。裏面貯的是沉香,所以味道才柔而不烈……」

喬翼臉上出愕然之,顯然沒有料到他竟能從一個小小的香囊中看出這麼多東西來。

雲寄桑又沉思道:「這香囊沒什麼,可刺繡卻甚是奇特。一般來説,香囊繡鳥,多繡金烏,朱鳥,乘鳳,長離等,俗一些的也多是練雀,雲雁,錦等物。可你看,這隻小鳥的嘴鮮紅,眼圈灰白,上體翠綠,由頦至都是黃,兩翅則帶着的紅翼斑。若我沒有猜錯,這鳥應該是紅嘴玉,又叫相思鳥。以此鳥作繡,小弟還是第一次得見……」

喬翼忍不住讚道:「了不起!真沒想到雲少俠學識竟然如此淵博,遠勝喬某百倍,不愧是公申先生的高徒,喬翼佩服之至!」

雲寄桑不好意思地笑道:「哪裏,我怎麼能和喬大俠比。我這是喜駁雜,什麼都想和師父學,什麼都學了一點,結果就什麼都沒有學好!」

喬翼點頭微笑道:「遇到公申先生這樣的明師,當然是不想空入寶山而歸了!喬翼要是也有那樣的師父,怕也和雲少俠一樣。不過師者如公申先生,當能找出最能發揮雲少俠天資的技藝,加以傳授。」

雲寄桑一愣。自己天不喜學武,師父果然從未勉強過自己。而對駁雜之學和六靈暗識又細心加以指導,而這兩方面卻是自己最興趣的。看來喬翼説的果然沒錯,師父的確是因人施教,以便讓自己發揮最大的才能。想起師恩深重,心中不由一陣動。

本來雲寄桑對他頗有心病,不過此刻見他口吻隨和,語出真摯,不對他生出好,便問道:「喬大俠,山莊這幾天血案連連,霧重重,讓小弟甚是惑。不知喬大俠有什麼看法?」

喬翼站起身來,默然緩緩踱了幾步,這才緩緩道:「喬翼雖然不才,卻知道這兇手作案神出鬼沒,不留一點蹤跡,可見是心策劃,處心積慮地想除掉我們中的一些人。金蠶蠱和千年冰蠶絲都是極為難得之物,而兇手如果是找到它之後才開始犯案,則準備所用的時間會更長。」

雲寄桑苦笑道:「這點小弟也心中明白,不過對於兇手是誰仍然一點頭緒也沒有,這才如此灰心喪氣。」

「雲少俠不需如此!」喬翼沉聲道,「你雖然尚未找出兇手,卻已識破兇手用冰蠶絲殺人之技,又以酒化火,破去兇手的金蠶蠱,大挫兇手鋭氣。更何況剛才喬翼看你只從一隻小小香囊上便看出那麼多事,便知這起霸山莊的奇案必定會在你手中破解。別忘了,你可是公申先生的弟子!」

「唉,我這個弟子不爭氣,只是給他老人家丟臉來着。要是師父他肯親來的話,怕早就把兇手揪出來了。」雲寄桑嘆氣道。他始終不明白公申衡為什麼要派自己來這個地方。

喬翼眼中出傾慕之:「公申先生懷抱天下,持國事,當年輔佐汝芳公出兵騰越,大敗莽瑞體。如今又助劉綎將軍計擒嶽鳳,平定西南。為天下蒼生如此勞心勞力,又如何能為這裏的江湖仇殺得出空呢?只恨喬翼一屆武夫,不能在他老人家帳前效力!」説着,用力一拍身旁的石案。

「啪!」重達數百斤的石案輕輕一震,喬翼也皺起了眉頭,哼了一聲。

「喬大俠,你……」雲寄桑心中奇怪,這石案雖然堅硬,可以喬翼的功夫,斷不至會有疼痛之

喬翼搖了搖頭,活動着手腕苦笑道:「舊患復發,沒什麼……」

雲寄桑突然注意到喬翼手腕上隱隱約約有一個紫的手印,頓時驚道:「搜魂爪!那不是太虛三中老二九指無常的獨門絕技麼?難道……」

喬翼坦然道:「不錯,喬某這傷正是九指無常所留,不過得他一條命相抵,也不算吃虧了……」

「原來太虛三是喬大俠殺的!」雲寄桑又驚又喜。

橫行黃河兩岸的太虛三於一夜之間被人擊斃在內黃渡口可説是最近江湖最膾炙人口的一件大事。不過江湖上議論紛紛,卻始終不知何人所為,想不到竟然是喬翼殺的。

喬翼淡然一笑:「三個月前我在平遇到太虛三慘殺內黃渡旅人三十八名,一怒之下,向其搦戰。結果一場仗打下來,喬某雖然負傷不輕,卻終於將這三個無惡不作的畜生斬殺在內黃渡口。」

他雖然説得輕描淡寫,可雲寄桑卻知道那是如何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忍不住道:「這麼了不起事,喬大俠為何不公諸於眾呢?」

喬翼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雲寄桑頓知自己問得蠢了。若他將此事説出,那便不是喬翼了。

「喬大哥,誅殺三想必是你最得意的事了吧?」不知不覺中,雲寄桑已將對喬翼的稱呼由喬大俠換成了喬大哥。

「最得意的事麼……」喬翼沉思了一會兒,出微笑:「當年長江氾濫,無數災民受難。我一人一舟,七天七夜間共救出災民一千八百六十二名。若説喬翼最得意的事麼,那就是此事了……」

「喬大哥……」雲寄桑心中一陣動,不由攥緊了雙手。

一聲輕響自手中傳出,好像有什麼東西裂開的樣子。

雲寄桑叫聲不好,攤開手一看,果然是那枚香囊。顯然,自己動之下把裏面的東西捏碎了。忙打開一看,只見裏面的數粒沉香珠已經有幾枚碎裂得不成樣子。慚愧間又看到香囊內壁繡得隱隱有字。翻開仔細看時,卻是「容小盈」這三個鮮紅秀麗的小字。這時他才猛然想起方慧汀和他説過,曾經見過容小盈有這樣的一隻香囊,顯然,是昨夜混雜時落在墳場,被喬翼拾到了。

壞了雪雷幫幫主夫人的香囊這還得了,尤其是他對這位伶俐機巧的女子總是有三分懼意,眼珠一轉,笑道:「哈!原來這香囊是任夫人的,如此就麻煩喬大哥還給她了……」言罷不顧自己口口聲聲叫人家大哥,丟下這爛攤子一溜煙地走了。留下喬翼一個人對着他的背影搖頭苦笑。

長長的睫輕輕眨動了幾下,帶着令人呵的嬌憐微微掀起,那雙泉水般清澈的眸子先用茫然,繼而是驚詫的目光緩緩掃視着四周。

雪白的四壁掛着幾幅實貼的蘇黃山水,濃淡得宜,錯落有致。地上鋪一襲白毯,邊黑如墨,上面織着如意連雲。一張紫檀木八仙桌上擺着一隻古古香的砂藥壺,濃濃的藥香隨着水氣不斷升騰。

「這是什麼地方啊……」方慧汀輕輕地自言自語。

「這是顧先生的問菊齋,昨夜可把他忙壞了,還一個人睡在外廳。你這妮子,待會兒可得好好謝謝人家!」這懶洋洋的女子聲音方慧汀自是最悉不過,忙轉頭道:「卓姐姐……」

「來,讓我看看,好點沒有?」説着,卓安婕來摸她的頭。

「我沒病啊……」方慧汀嘟着小嘴躲開。

「沒病?」卓安婕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突然發起燒來,臉紅得象芍藥似的,又説了一夜的胡話?忙得顧先生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生怕你大小姐有個好歹的,你那雲大哥會不答應……」

方慧汀的小臉突然紅了,偷偷瞟了卓安婕一眼,諾諾地道:「那……那我都説了什麼胡話呀?」

卓安婕啞然失笑:「這個誰還記得?何況我就算説了,你也不肯信!」

「我信!我信!卓姐姐你告訴我麼!」方慧汀拉着卓安婕的袖子求道。

「好吧好吧,你一直都説對不起你雲大哥,然後呢……」卓安婕故意賣了個官子。

「然後什麼嘛!」方慧汀急問。

「然後你就説,決定以身相許,嫁給他做補償!」卓安婕突然笑道。

「騙人!卓姐姐欺負阿汀!」方慧汀紅着臉扭過身去,一副生氣的樣子。

「好啦,好啦,你要是真喜那個小子,姐姐我就給你做個媒人,你看怎麼樣?」卓安婕坐過去,摟着她的肩膀問道。

方慧汀靜默半晌,始終沒有回答。

「怎麼了,阿汀?」卓安婕輕聲地問。

「可是……他喜的人不是我,救他的人也不是我……」方慧汀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説道。

卓安婕心中一懍。

默然片刻後,她才緩緩道:「與救人之人相比,只怕是被救之人更容易讓人心中喜……」

「為什麼?」方慧汀不解地問。

「想那救人之人,每次被人見時,都會迫人想起被他相救之事,虧欠之情,自然難以高興。可每次見到被自己所救之人時,卻會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如何慷慨英勇,自然心中喜……」

「那你見了雲大哥時,是不是也會心中喜?」方慧汀天真地問道。

卓安婕一愣,隨即輕嘆了一聲,撫着她的頭,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解釋才是。

「藥引來了,藥引來了!」顧中南興奮地捧着一盆白菊花走進屋來,頓時一室清香。

「我這副藥,以這品‘空谷清泉’作引,最能清心去火,通脈安神,來,阿汀,趕緊趁熱喝了它……」一邊説着,顧中南一邊將菊花捏碎,撒在藥碗裏,端到方慧汀面前。

「你們先聊着,我出去走走……」説完,卓安婕起身出了屋。

「咦?卓姑娘她……」顧中南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來,卓安婕就這麼走了。

「顧先生……」方慧汀突然道。

「啊,什麼?」

「請問你有沒有自己非常非常想救,卻沒能救得了的人?」方慧汀認真地問道。

顧中南的手突然一顫。

「嘩啦!」藥碗掉在地上,跌成了碎片。

karlrose 2024-08-18 03:45:01

第十三節

「顧先生,你怎麼了?」方慧汀忙問。

顧中南愣愣地望着地上的碎片好一陣,才搖了搖頭,嘆息道:「沒什麼……」

方慧汀雖然天真,卻也知道是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歉然道:「顧先生,對不起,我不該……」

「不是你的事……」顧中南搖頭道。默然片晌,他的目中出茫然之:「你説得沒錯,我的確有自己非常非常想救,卻終於沒能救得了的人……」

「那是誰啊?」方慧汀好奇地問。話一出口,心中旋即後悔,不該繼續提顧中南傷心之事。

顧中南望着她好一會兒,眼中出温柔之:「阿汀,記得將來無論如何也不要做大夫……」

「為什麼?」方慧汀睜大了秀目,不解地問,「我覺得治病救人很好啊……」

「所謂醫人者不自醫,此乃萬古不移之事。就如同身為一個絕頂高手,他的武功再高強,也絕對沒有辦法擊敗自己……」顧中南喟然嘆息。

雲寄桑剛一進入問菊齋,便聽到了顧中南的這句話。

他的身子如同被施了定身術,頓立在當場。

那是一種下意識的震撼,等他清醒過來時,卻已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變得如此了。他慢慢地向前走着,腦海中反覆地琢磨這句話,「為什麼自己會對這句話有這樣大的反應?這句話究竟觸及了什麼?」可惜就和早上那個夢對他的暗示一樣,再也無法抓住那一現即逝的靈

這樣的事情以前從未在他身上發生過,現在卻是一連兩次。

光灑在院的菊花上,爛漫得如霞如雲。

雲寄桑年輕的臉上卻是一片茫然。

「誰在外邊?」屋內的顧中南問道。

雲寄桑清醒過來,勉強振起神道:「是我,顧先生。」

「是寄桑啊,來看阿汀對嗎?還不進來?」顧中南在裏面熱情地打招呼。

雲寄桑挑開簾子,邁入房內。

方慧汀的目光向他瞄去,只一觸,又飄了回來,落在身前的藥壺上。

雲寄桑聞到一室的藥香,不由鼻子,讚道:「顧先生不愧有壺公之譽,只聞你所用之藥,便是一等一的良材佳品。」

顧中南捋須但笑不語。

雲寄桑走到前,笑着問方慧汀:「阿汀,覺得好些了麼?」

「嗯……」方慧汀秀氣的睫垂了下去,小手不安地着被子。

雲寄桑覺得她有些異常,心中有些不安,又不知該説些什麼,只得顧左右而言它道:「對了,你卓姐姐呢?」

方慧汀的睫輕輕一顫,低聲道:「她出去了。雲大哥,你是來找她的嗎?」

雲寄桑一愣,搖頭道:「不,我只是來看看你怎麼樣了……」突然瞟見地上的碎片,不由疑惑起來,看了方慧汀一眼。

顧中南忙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破的,不關阿汀的事。」

雲寄桑瞧了一眼一言不發的方慧汀,見她的小臉依舊有些蒼白,秀目低垂,那眼神中分明有什麼東西和平時不再一樣了。

「阿汀,顧先生的話一定要聽,藥也要乖乖的吃,知道麼?」他故意逗她道。

方慧汀抬起頭來,愣愣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孩子氣呢?」

雲寄桑愕然,突然道:「顧先生,請借一步説話……」説着,他不由分説地拉着一臉茫然的顧中南出了屋子,直到接近院門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顧先生,阿汀她怎麼了?」還沒停步,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問道。

「怎麼了?沒怎麼呀?」顧中南莫名其妙。

「可是我總覺得她今天和平時不大一樣啊……」雲寄桑納悶道。

「噢,你是説這個呀,這個麼……」顧中南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指着院的菊花嘆道,「輕肌弱骨散幽葩,真是青裙兩髻丫。便是佳名配黃菊,應緣霜後苦無花。寄桑,你可知這詩中的深意麼?」

雲寄桑微一遲疑,腦海中旋即閃過卓安婕的身影。

忽然間,他明白了卓安婕要帶方慧汀來起霸山莊的用心所在。

「師姐,你……」他閉上眼,在心中酸澀地默唸着卓安婕的名字,任深長的呼帶起心中的顫痛。

「寄桑,你沒事吧……」

「我沒事……」他搖了搖頭。

「你們這些少年人哪……」顧中南搖頭嘆息,「真讓我不知道説些什麼才好。」

「那就不要説吧,顧先生。」雲寄桑勉強一笑。

「不説就不説,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明天就是寒,雌雄香煞到時一定又會出現,不知道寄桑你有什麼打算?」顧中南試探着問。

「雌雄香煞……嘿……」雲寄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儘量用淡然的語氣道,「這兩天他們哪一天可也沒有閒着,我擔心的是,到了寒那天,他們要上演的已經不過是連環殺人案的最後一幕而已。要是我們不能在那之前阻止他們,那一切就都太晚了……」

「這麼説,你已經有線索了?」顧中南的語氣中充了期待。

雲寄桑默然片刻,搖了搖頭。

他隱隱地覺得昨夜那個夢和自己剛才聽到的那句話似乎隱藏了這個案子的關鍵,可他卻偏偏想不到那是什麼。

「唉,也別太着急了,大夥兒現在還不都是束手無策?我看你還是進去看看阿汀吧……」

雲寄桑點點頭,重新進了屋。

晨光下,方慧汀正坐在上,悄悄地擺着自己的秀髮。

那種不出世的純真讓雲寄桑的心中充了歉疚。這起霸山莊中,最無辜的人怕就是眼前這個天真無的少女了。而自己竟然會在不知不覺中對她稚的心靈造成了傷害。

「阿汀……」他的聲音充了濃濃的歉意。

方慧汀抬起頭,明晰的目光中透着柔婉的堅決:「我一定會幫到你的。我一定會讓你明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桌上,那盆潔白的「空谷清泉」正散發着幽淡的清香。

卓安婕一個人沿着林間小路向西漫步。

這一帶種了菊花。

白得絢爛的銀絲串珠、空谷清泉、月湧江;黃的耀眼的黃鶯出谷、泥金獅子、沉香託桂;綠得醒目的綠、綠柳垂蔭、水綠波;還有白中帶綠的玉蟹冰盤,紅中透白的楓葉蘆花;以及花瓣奇特的驚風芙蓉、松林掛雪、香羅帶、老翁發、金鈴歌……

面對着這無邊美景,卓安婕卻無心欣賞。

自己帶阿汀來這起霸山莊,究竟是對是錯?

腦海中又升起雲寄桑昨夜在危急萬分時的一聲大吼以及發現自己時那熾熱的眼神。

她解開間的黃葫蘆,痛飲了一口。

菊花已盡,再前面是一叢叢尤未結蕾的寒梅。

這才想起,這裏應該是任自凝夫婦所住的沁梅居了。

果然,遙遙地,已經望見那座古樸雅緻的小樓。

卓安婕停住了腳步。

小樓中,有隱隱地人語聲傳出。

「可是,小盈,我總覺得胡總管和雲少俠的提議很好啊……」

「你這個呆子,大家都在一起就安全了嗎?也不想想,陸邊是怎麼死的?金蠶蠱無影無形,誰能防得了?就算是那香,也不是我們能夠應付的。咱們住的沁梅居依湖而建,前面只有窄窄的一條路,地勢上最是安全不過。為什麼要搬出去?」容小盈的聲音清脆而暢,讓人聽了有説不出的舒服。

「可是我覺得這個時候,我們大家應該是互相扶助……」

「你覺得你覺得,你沒看出來嗎?那殺人魔王十成十就在咱們幾個人當中,稍有不慎,就會丟了命,你呀,活夠了是不是?」

「我不是説……」

「不是就好,你只需聽我的就成了,其他的,不用你管。」

「那……那我出去練劍了……」任自凝的聲音有些鬱悶。

「去吧去吧,別説我沒提醒你,這個時候山莊危機四伏,不論是誰靠近,你都要出劍自保,明白了麼?」

「嗯,我知道了……」

「自凝,等等,過來,你的頭髮了……」

卓安婕緩緩搖頭,出微笑,徑自離開了沁梅居。

這一帶已經是山莊的西北側,地勢頗高,居高望遠,可以俯覽整個起霸山莊。再向前走,便是昨夜發生血戰的墳場了。

卓安婕注意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望去。

林間,一個少女正挑着一擔水沿着斜斜的小路向卓安婕走過來。

卓安婕斜身讓開,才注意到這正是喬翼從崖下救出的那個漁家少女啞妹。

「啞妹!」她打招呼道。

啞妹見了她,清秀的臉上出笑容,點了點頭。

「你住在這附近麼?」卓安婕隨口問。

啞妹側了側頭,顯然在猜測她在説什麼。

卓安婕這才想起對方既聾且啞,心中升起憐意。

啞妹向前指了指,大概是説她住在那邊,又望向她手中的葫蘆。

卓安婕自嘲地一笑,搖了搖:「這是裝酒的,要來點麼?」説着,解下間另一個青的葫蘆遞給啞妹。

啞妹放下水擔,好奇地接過來,打開蓋子,聞了聞,突然打了個嚏,忙紅着臉將酒遞還給她。

「你不會喝酒啊……」卓安婕笑着接了過來,自己喝了一口,「酒是個好東西……有時可以讓你忘了一切……」她喃喃道。

啞妹似懂非懂地望着她。

「好了,你去吧……」卓安婕微笑着轉身,準備離開。

一陣狂瀾般的疾風突然掠過。

砂石茫,落葉狂舞,兩個人的衣裙獵獵飛舞,長髮遮擋了眼際。

卓安婕抬眼望去,天空烏雲蔽,急掠如火。她又望向不遠處的小湖,不知何時,茫的白霧又自那湖中升起,如同一個白的妖魔,升騰着,瀰漫着,以驚人的速度噬了整個山莊。

卓安婕緩緩舉起葫蘆,對着邊,淺淺飲了一口。

不可琢磨的目光卻瞄向了遠處。那裏,掩映在菊花叢內問菊齋尚隱約可見。

劍鋒靈幻如電,發收一體,每一次出劍都絕無任何停滯。

雷霆劍如同有生命的靈,盤旋在主人四周。

數十道劍花飄揚如雪後瞬然收斂,任自凝已還劍入鞘。

這時他才發現,不知何時,四周都已是朦朦的白霧,一丈之外,景難辨。

他皺了皺眉,心中升起不祥的覺。

離他不遠的樹叢中,一個暗黑的身影自樹叢後冷冷望着他。

一條細細的透明絲線正自黑影的袖中緩緩滑落。

zhouyong8644 2024-08-18 03:45:01

第十四節

聽了方慧汀的話,雲寄桑輕輕拍了拍她的小手。雖然他並不相信這個天真的少女可以幫到自己,但對於她的這份心意,卻還是十分的。

「要幫我,那就先養好病吧……」在這種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説什麼好,只能這樣安着她。

方慧汀乖乖地點了點頭。

「顧先生呢?」雲寄桑回過頭去。

不知何時,顧中南已經不在屋內了。

當他看到窗外那變幻着掠過的輕靄時,頓時愣住了。

他猛然站起身來,衝到門邊,向外望去。

白紗般的煙嵐似慢實快,象奔湧的海,跳越着,盤繞着,席捲了整個小島。

一切景象都變得若有若無,空幻得如同海市蜃樓。

「顧先生!」雲寄桑大聲喊道。

沒有人回答。

在這樣的天氣中,兇手想殺誰都是輕而易舉的……

這個想法一旦湧上心頭,便再也揮之不去。

他很想衝入這聚散不定的霧氣中,卻放心不下房內的方慧汀,心想只能等顧中南迴來再説了。

他反身回到屋中,焦急地來回踱着步。

「雲大哥,你要是有事的話就去好了,我不要緊的……」方慧汀看出了他神有異,便低聲説。

雲寄桑搖了搖頭,默然坐回她的身邊。

「你怎麼啦,雲大哥,擔心顧先生麼?」

「不,沒什麼,我只是不喜這霧氣。它對兇手來説太方便了……」雲寄桑眉頭輕皺道。其實,他自己很清楚,必定即將有事發生了,不斷提升的六靈暗識清楚地告訴了他這一點。

「那我跟你一起出去吧?」看出他的言不由衷,方慧汀乖巧地道。

「這……」雲寄桑猶豫地望了她一眼,雖然不象有什麼大病的樣子,畢竟自己還不太放心。

「沒關係的,我喝了藥就好了!」説着,方慧汀倒了一碗藥壺的藥,端起來喝了下去。

看她皺眉的樣子,顯然那藥是極苦的。那樣一大碗的藥她竟然一口氣不停地喝了下去,雲寄桑看在眼裏,又是,又是心疼。

「好啦!」喝完藥的方慧汀將嘴角一抹,向他調皮地一笑。

對着這樣可的少女,雲寄桑除了微微苦笑,還能做什麼呢?

除了問菊齋,兩個人很快在霧中失去了方向,只能沿着修好的青石小路蜿蜒而行。

對於去什麼地方,雲寄桑心中一點概念也沒有,只能依靠自覺前進。

雖只是緩緩地走着,心臟卻在劇烈地跳動,不祥的覺愈發強烈,腳步便不由越來越快。

方慧汀覺到他的異常,也變得不安起來。

空氣是潤的,兩個人的臉上不一會兒便是細細的水霧。

「呱!」一隻寒鴉突然拍打着翅膀從兩人面前飛過,讓方慧汀嚇了一跳,本能地撲到雲寄桑懷裏。

雲寄桑扭頭向左右望去。

此刻,他們已經走入一片密林之中。

霧氣中,黑的枝椏從四面八方向他們延伸着,似乎象無數只怪手攫攝而至。

寒鴉驚鳴,劇烈的翅膀拍擊聲中,一道又一道淡黑的影子自他們頭上掠過。

雲寄桑心中一動,拉起方慧汀的手向烏鴉飛行的方向奔去。

繞過一棵棵乍現的樹木,跳過一叢叢荊棘雜草,穿過一片片漉漉的草坪。

兩個人息着停了下來,驚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十丈外,一大堆的紅葉隱約可見,數十隻烏鴉正徘徊在紅葉之上,長號不已,更有幾隻已落在紅葉之上。

雲寄桑離開渾身顫抖動方慧汀,一步步向那堆紅葉走去。

隨着他的走近,烏鴉大叫着震翅飛開。

終於,他在紅葉堆邊緩緩蹲下,輕輕撥開那堆紅葉。

一張木訥忠厚的悉面孔了出來。

「任幫主……」隨着口中輕輕吐出這三個字,中升起一片揪心的痛苦。與任自凝在亭中暢談大笑的一幕自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知道,任自凝並非一個健談的人,一定是對自己極為信任,才會有那番話。以兩個人的格,是完全可以成為肝膽之的,卻沒想到,那一份還處於萌芽中的友情就這樣被扼殺了。

突然,一個疑慮湧上心頭。

為什麼任自凝的頭還在?為什麼他沒有象以前幾個人一樣被碎屍奪頭?

他飛快地撥開那堆紅葉,查看起來。

沒錯,任自凝的身體是完整的,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除了口處那一透明的絲線。

雲寄桑緩緩將那冰蠶絲自他口拔出,提在眼前。

一滴晶瑩剔透的暗紅血珠沿着絲線輕盈的滑下,掉落。

冰蠶絲長六尺餘,有兩尺沒入了任自凝的膛,刺穿了他的心臟。

在內家真力的催動下,這堅韌的冰蠶絲真有不亞於名刀劍的鋒利。

雲寄桑的目光又被任自凝手中的劍引了。

那柄雷霆劍已經出鞘過半,閃閃的寒芒奪人雙目。

難道任自凝已經面對着兇手出劍了?

雷霆飛一劍,電光石火間!難道兇手出手的速度之快,還勝過任自凝的出劍不成?

心中一動,他拂開紅葉,開始仔細地觀察地面的痕跡。

方慧汀在不遠處望着雲寄桑。

只見他捷的移動着,用指掌丈量着距離,一會兒又跑到林中觀察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靜了下來,臉惑地站在任自凝的屍體旁。

顯然,有什麼東西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她忍不住向他走去。

「雲大哥,任幫主他……」她低聲道。

「他死了,地上的腳印顯示,兇手趁任幫主背對他時,從林中向他偷襲出手。任幫主沒有來得及出劍……」雲寄桑幽幽地道,「不過,還有幾件事讓我惑不解……」

「那是什麼?」

「首先便是任幫主屍身完好無損,這與前幾次兇手的手法大不相同。其次,這裏也沒有任何異常味道,這也與以前兇案現場總有腐爛香氣不同……」

方慧汀這才發現,果然空氣中除了清新潤的霧氣,再沒有任何氣味。

「難道是兇手發現任幫主獨自一人,臨時起了殺機麼?」方慧汀試探着分析道。

「也許吧……」雲寄桑輕聲嘆息,「還有一點,兇手能從林內縱躍近五丈的距離向任幫主突襲,輕功應該很好才是。可我卻在林中發現了非常重的腳印。」

「腳印?」

「不錯,阿汀,你來看……」説着,雲寄桑首先向林中走去,方慧汀忙跟在他後面。

「就是這裏……」雲寄桑指着一處地面道。

方慧汀向地上望去,果然,那裏有幾個頗深的腳印。

「雖説這裏泥土比較軟,容易留下腳印,可這腳印就如同完全不懂武功的人留下的一樣。這就奇怪了……」

「這腳印好小啊……好像是女子的呢……」方慧汀望着那腳印道。

「不錯,不過這也可能是兇手在故佈疑陣……等等……」雲寄桑突然抬頭望向林外。

他的身子一震,縱身躍出,落在任自凝的屍體邊查看了一陣。

「錯不了,可是現在……糟了……」他喃喃地道。

「寄桑?阿汀?是你們在那裏嗎?」顧中南的聲音自對面的林中傳了過來。

「顧先生!請快點過來!」雲寄桑高聲叫道。

人影一閃,顧中南已飛身而至。

他的目光一觸地面上的任自凝和那一堆紅葉,頓時一愣,臉上出驚駭絕的神情。

「任幫主他……」

「任幫主遭人刺殺身亡,顧先生,你陪阿汀留在這裏,我有些事要去查一下……」他急急地道。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方慧汀在一邊堅決地説。

「這……好吧!」實在不能再拖延,雲寄桑只能答應她了。

向仍舊一臉驚愕的顧中南拱了拱手,他拉着方慧汀再次衝入濃霧中。

顧中南目送兩人遠去,俯下身子,在任自凝屍身旁仔細檢查了一陣。

然後緩緩搖頭,嘆息着站起身來。

望了望雲寄桑和方慧汀去的方向,又望了望地上的任自凝,他開始憂心忡忡地踱起步來。

一個輕巧的腳步聲自林中響起。

「誰?」他警惕地大聲喝問道。

「是我呀,顧先生麼?自凝和你在一起嗎?」一個嬌柔動聽的女子聲音道。

「任夫人!」顧中南驚道,忽然想起什麼,大聲道:「任夫人,請先別過來!」

「怎麼?難不成顧先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麼?那樣的話,小盈倒更要見識一下了……」隨着盈盈的笑語,容小盈打着一把青的紙傘,自林內緩步而出。

顧中南黯然嘆息了一聲。

容小盈眯起眼笑着望了他一眼,然後目光落在地上。

笑容凝結在她的臉上。

手一鬆,青的紙傘翩然落地。

「自凝……」她這樣輕輕呼喚了一聲,身子一晃,便暈倒在地。

「任夫人……」顧中南心中暗暗叫苦,不有些埋怨起將他留在此處的雲寄桑來。

「雲大哥,我們是去哪裏啊?」方慧汀隨着雲寄桑向前飛奔,一邊氣吁吁地問道。

「還記得那腳印麼?」雲寄桑跳過一道深溝,順口道。

「腳印怎麼了?」

「那腳印……腳印是在任幫主受到襲擊時所站的方位的側面!」

「那又怎麼樣?」

「也就是説,那不是兇手的腳印!」

「什麼?!」方慧汀一頓,停了下來。

「那是另一個人的腳印!也就是説,當時還有另一個人在場,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雲寄桑停了下來,臉蒼白地道。

「不會武功的女子?難道説……」方慧汀喃喃地道。

「不錯,最有可能在這附近出沒的不會武功的女子只有一人,那就是啞妹!」雲寄桑大聲道。

「我們快走!」方慧汀再不多話,領先向前奔去。

無須雲寄桑提醒,她也深深的知道對完全不會武功的啞妹來説,無意中看到兇手的真貌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

雲寄桑只知道啞妹所住的大致方位,一路急奔,已到了西邊盡頭處。

啞妹拼命奔跑着,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停下那個人馬上就會要了她的命,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所以她明白那個人肯定不會放過她,她家裏還有老邁的父親還有年幼的弟弟要靠她照顧,她現在還不能死更不想死。

一隻大手已經抓住了她的肩膀,然後一股內力直貫她的全身,啞妹頓時軟倒在地上,她雙目含淚楚楚可憐的看着那個人乞盼他能放過她,她一定不會把看到的説出去。

那個人似乎有些遲疑似乎在猶豫是否要殺她,但很快啞妹就絕望了,她看到了那個人眼中的兇芒,她的死期到了。

那個人伸出大手猛的撕開她的前襟,頓時一對碩大的房彈了出來,啞妹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買不起褻衣,一時間臉羞紅,然後一雙大手開始着她的雙峯和峯尖上的葡萄,啞妹只覺得一股奇特的遍全身。

「唔————」啞妹嬌小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她不明白以那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對自己有意?這怎麼可能,以他的身份怎麼會看上自己這個沒幾分姿的漁家女子呢?

但是顯然對方就是要做她認為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在她身上發生了,那個人似乎並不想耽擱太久連上衣也不就解開子同時用力撕開啞妹的襠。

啞妹從沒見過男人下身的東西,只見那像腸子般的東西在那人手中幾下後就開始變的越來越壯,隨即腸就變成了,紅頭高高豎起宛若示威般朝她兩腿狠狠了進去。

「唔————」可憐的啞妹只覺兩腿間一痛,她並沒有高聲慘叫而是默默的忍受着這莫大的屈辱,失貞對她來説比死更痛苦但奇怪的是她卻並不恨這個男人,很快的在她嬌小的道間開始膨快速,她開始情不自的發出呻,兩腿在那人的間雙臂抱住好怕脖子,她只覺得小腹越來越酸,自己體內一股抑多年的東西一下子了出去,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快美的高,她並不覺得自己是被強的,這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刻,而那個人亦發出一陣低吼把濃濃的漿直入她的子深處後慢慢揚起了手。

雲寄桑飛奔中聽見前面有女子的慘呼聲,那聲音遲鈍而沙啞,正是聾啞人特有的嗓音。

「住手!」急怒下雲寄桑大喝一聲,將輕功提至極限,如一道急電掠過數十丈的空間,奔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霧氣中一個朦朧的影子在前方一閃,消失不見。

啞妹倒在地上,前衣襟盡裂雙,一隻原來高聳房被打的凹陷下去,下身襠被撕開腿間一片血污和男女合後的穢物,顯然是剛受到了,嘴角有鮮血汩汩出。

雲寄桑上前扶起她,將真氣源源不絕地輸入她嬌小的身子。

啞妹睜開蒙的雙眼,向他無力地一笑。

手一觸啞妹的身體,雲寄桑便心中一涼,知道她心脈已斷,再也無法相救。

這時,方慧汀也已奔了過來,見到啞妹的慘像,頓時呆了。

然後「啊」地一聲哭出聲來。

「啞妹,啞妹……」雲寄桑輕聲呼喚着,右手不停地打出手勢,「是誰襲擊你?兇手是誰?」

啞妹悽惻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然後又綻放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她的右手握成拳型,拇指食指扣成一個圓圈,緩緩向前一遞。

「啞妹……」雲寄桑的目光中出濃濃的悲哀。

隨着他的這聲呼喚,啞妹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nhp 2024-08-18 03:45:01

第十五節

「啞妹……」方慧汀輕聲叫了一聲,搶到她的身邊。

「啞妹——!」她又大聲叫道,一邊用力搖動啞妹的身子。

啞妹已再無任何聲息。

淚水滾滾過方慧汀清秀的臉龐。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她,為什麼連啞妹也不放過……」她悲傷地自言自語。

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雲寄桑輕輕按住她的肩頭:「阿汀,不要太難過了……」

「雲大哥,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方慧汀轉過身來,眼含着熱淚顫聲問道。

雲寄桑沒有回答,眼望着遠方,目光中是無盡的沉鬱之

「你知道兇手是誰了嗎?」方慧汀又問。

雲寄桑緩緩搖頭,輕聲道:「不,我還不能肯定……我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

遠處,隱隱地傳來人聲,胡靖庵帶着其他人趕到了。

聽雪樓內,雲寄桑在靜室中盤膝而坐。

此刻,他的心神正集於一點,啓動元竅,潛入自己的內心深處,借六靈暗識之力,窺探記憶中的真相。

這便是六靈暗識中的意識。

不過此刻他的所作所為,大違六靈暗識關於意識思微人定,如水如禪的宗旨,而是刻意為之。這種勉強的發動很容易窺視到自己內在意識以及平時所忽略的細微事物,可就如同殘忍地強迫一個看到慘劇而失憶的孩子去回顧當時的情形一樣,自己不得不去面對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內心深處冰冷與黑暗。

只要稍有疏忽,他便會走火入魔,變成神智失常的瘋子,甚至動輒有生命之憂。

修煉六靈暗識以來,他從未試過如此兇險的做法。

可他不得不做,否則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在他看到啞妹的那個手勢後,他便下了這樣的決心。

光怪陸離的幻影在他的腦海中盤繞着,他的思維如同繮的駿馬,正飛快地穿越一條漫長而黑暗的隧道。

這些天來他所見到的每一個場景都一一重現在他的眼前,聽到的每一句話都如同竊竊私語在他的耳際迴響。

黑暗中透出一道光芒,一條晶瑩的細線緩緩地漂移,遊曳,如同風吹着蛛絲無聲地掠過。

突然間,無數絲線出來,折出萬道銀茫,網一樣罩了過來。

一張大網的中間,冷閏章,白蒲,苦禪,金大鐘被密密的絲線裹成一個個巨蛹,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只餘下蒼白的臉部……

一隻巨大的黑蜘蛛藉着一長絲悠然了過來,它一口口的咬掉那幾個人的頭,卻不噬咬,只是滾動着將它們推出網外。看着它們向網下萬丈的黑暗深淵掉落……

突然,蜘蛛又向他的方向衝了過來,將近時,猛地張開巨口,一大片金光閃閃的蠱蟲狂湧而出。

他正絕望時,蠱蟲又掠過了他,向他身後飛去。

他過轉身,發現方慧汀掉上衣長褻衣褻靴子渾身赤的正笑着向他奔來。

他拼命大叫,讓她躲開,她卻晃若未聞,一雙鴿一顛顛的笑盈盈地跑了過來。

然後,她那雙雅氣的秀目突然恐怖地睜大。

不知何時,蠱蟲已在她面前化成一個鬼臉,向她撲去。

四周,無數的紅葉飄零而下。

紅葉又漸漸稀疏,任自凝手持寶劍肅立。

細長的絲線自他的背後緩緩刺來。

他轉身,拔劍,刺出。

一切都是那麼緩慢而清晰。

長劍與絲線一觸,竟然折為兩段。

絲線筆直入他的膛。

紅葉紛紛而落,將他裹入其中……

啞妹突然出現,見到這樣的景象,嚇得轉身而去。

巨大的黑影子在她身後不停地追趕,追趕將她的衣一件件剝去

然後她突然失足跌下懸崖,危難中她緊緊攀住懸崖的邊緣。

的影子從空中向她俯衝而至。

啞妹的臉上出微笑,右手握成拳型,拇指食指扣成一個圓圈,緩緩向前一遞,然後向深淵緩緩掉落。

繽紛的景物夾雜着扭曲的人物面孔詭異地織,又化成一團團五顏六的碎片,迸發開來。

漸漸地,他發覺已無法控制自己,他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瘋狂,如同掉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旋轉着被入無盡的黑暗……

一片無邊無際的荒野中。

自己在蹣跚地走着,走着。

四周,茫的霧氣在升騰,飛舞,繚繞。

透骨的寒讓他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

「爹——!」

「娘——!」

他大聲叫着,拼命地叫着。

「唰!唰!」鐵鏟與土壤接觸的磨擦聲刺入他的耳際。

他沿着那個聲音走去。

白霧不停地在他的身邊跳動着,惡毒地化出一張張恐怖的面孔,威嚇着他。

他嚇得矇住自己的雙眼,飛奔起來。

突然,他被絆倒在地。

張開眼時,霧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揮舞着手中的鐵鏟,揚起大片的泥土。

那是一個悉的身影。

「爹……」他輕聲叫着。

爹沒有理他,繼續不停地鏟着土。

「爹,你在做什麼?」

「種樹,爹在種樹……」

「為什麼要在這裏種樹?」他問。

爹沒有回答他。

「娘呢?娘到哪兒去了?」他又問。

爹停了下來。

很久,才低沉地説:「她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娘走了?她到哪兒去了?」他茫然地自言自語。

他的父親沒有再説話,一下又一下地鏟着土。

「騙人!娘不會離開我的!她説要和我永遠在一起的!」他哭着大聲嚷道。

的泥土沙沙地在空中飛舞着。

突然,那棵樹樹下的土壤中有什麼東西引了他的目光。

他慢慢走了過去,蹲下身子。

那是一隻手。

蒼白而纖秀的手。

他認得這隻手,這隻手曾經為他替他穿衣,喂他吃飯,幫他沐浴,為他補,曾經將他冰冷的雙手捂暖,曾經在月下輕撫着他安然入夢。

那是一隻世上最温暖的手。

他伸出小手,輕輕拉着那隻手。

「娘……」他聽到自己那稚的童音輕輕地叫着。

那隻手猛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瘋狂地大叫着,拼命掙扎着,卻無論如何也擺不了。

恐懼。

我看到了什麼。

不,我拒絕。

真相。

我不想看到。

這樣。

一切不該如此。

是的。

晶瑩的一滴水珠緩緩落下。

滴答……

然後,他緩緩睜開了無盡哀傷的雙目,淚面。

顧中南的問菊齋內。

方慧汀望着上的容小盈,一動不動。

「阿汀,你肚子餓了吧,要不,我去給你點吃的……」耳邊響起顧中南關切的聲音。

「顧先生……」方慧汀愣愣地道。

「什麼?」

「要是任夫人醒過來,發現任幫主真的不在了,她會怎麼樣?」方慧汀痴痴地問。

「這個……」顧中南默然不答。

「她也會死嗎?」她又輕聲問。

「不會的,她不會死的……」顧中南和聲安道。

「可是,任幫主死了啊?」方慧汀又慢慢説。

顧中南沉默不語。

「顧先生?」方慧汀轉身向他望去。

顧中南搖了搖頭,望着上的容小盈道:「不會的,因為她還要替任幫主報仇吧?所以,她現在不會死……」

「哦……」方慧汀點了點頭,似乎認可了顧中南的這種解釋,「那麼,一會兒我們要怎麼和她説呢?」

顧中南還未回答,一個憔悴的女子聲音已經輕聲道:「不用説,你們什麼也不用説……」

方慧汀和顧中南向上望去,不知何時,容小盈已經睜開了雙眼,正直直地望着上方的帳。

她那空的雙眼中沒有任何生氣。

「任夫人……」顧中南輕聲道。

「我還是任夫人嗎?」容小盈痴痴地道。

「當然,你是任夫人,你永遠都是……」方慧汀泣着説。

「永遠……永遠……」容小盈眼中盡是虛幻的茫然,淚水潸然而下,「那天在軒轅台前,當我依偎在自凝的懷裏的時候,我也以為那會是永遠……」

方慧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終於撲到顧中南懷裏,痛哭失聲。

雲寄桑一個人在霧中緩緩穿行。

茫然的腳步落在飄零的落葉上,有種無無底的虛幻

他就這樣慢慢繞過了大半個山莊,到達了金大鐘遇害的釣台。他抬起頭來,那座懸崖正聳立在眼前不遠的地方。他又望向小湖的對面,裏許之外,一座座亭台樓閣在霧氣中隱約可辨。

他沿着小路走上那道懸崖,進入宗廟。

雪白的牆壁上,血淋淋的十二個大字殷紅依舊。

他在那十二個字前站立了一會兒,出了宗廟,搬起一塊十餘斤重的石頭從懸崖下扔了下去。

同時閉上雙目,默記石頭落水的時間。

石頭劃過三十餘丈的空間,落入的湖中,發出輕微的入水聲。

「是了……就是這樣……」他用夢囈般的聲音道。

然後他斷然轉身下崖,向墳場方向走去。

灰濛濛的天中,門樓上那塊被燒得焦黑的「德遺宗嗣」的匾額顯得越發的悽惻。

雲寄桑沿着小路步入墳場,仔細地審視着一草一木。

秋風漸勁,烏雲低垂,墳場中長及際的野草在瑟瑟風中狂舞不休。

最後,他停在那天自己以酒化火,一舉擊破金蠶蠱的地方。

環顧四周,右面是大片的深草,左側則是鬱郁的松林,再向前,便是鐵家的墳地了。

他先走到松林內,查看地面的痕跡。

最後他的目光向上移去。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停在一顆樹上。他眯起眼地看着,半晌後,他輕輕撫摸着那顆樹,久久不語。

靜立了片刻,正當他想離開墳場時,突然發現墳丘的一隅處,白衣一閃。

他的腳步停下。

一步步走了過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都在緊。

繞過一個高大的墳丘,悉的白身影赫然靜立在一座墓碑前。

「師姐……」他不知是否自己説出了這兩個字。

也許真的説出了吧。

卓安婕緩緩轉過身來,兩個人的目光頓時織在一起。

久久,卓安婕首先將目光移開。

「任幫主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她輕聲道。

「是嗎……」

「還有啞妹,聽説她看到了真兇的面孔?她臨死前和你説了些什麼沒有?」她問,轉而自嘲地一笑,「瞧我這記,她是不會説話的,不過,也許她用手語透了什麼?」説着,她向他望去。

雲寄桑目光低垂:「也許吧,我還不能肯定……」

卓安婕望着他,搖了搖頭,嫣然一笑:「知道麼,雲師弟,我突然覺得你變了……」

雲寄桑不語,靜靜望着地面。

地面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那種天然的泥土顏

「可是,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永遠也不改變……」他終於輕聲道。

「不過,這世上真的有很多事都是不由人的……」卓安婕輕嘆。

「是的,所以我沒有選擇……」説着,雲寄桑的目光輕抬,落到墓碑上。

子鐵淵之墓,鐵鴻來申丑年秋立」

幾個模糊的字跡刺痛了他的雙眼。

卓安婕摘下間黃的葫蘆,飲了一口:「過了今晚午時便是寒,你有何打算?」

雲寄桑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彷彿説給自己聽的一樣:「今夜,我要揭開一切的謎團……」

「這麼説,你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卓安婕的手凝住不動,靜靜地望着葫蘆口。

「是的,兇手,還有,他是如何行兇的。我已經都清楚了。也許他殺人是真的有不得已的原因,不過……」雲寄桑抬起頭來,年輕的臉上出少有的絕然,「我還是不能原諒他,不論他是誰,不論他曾經是怎樣的……」

「哦,怎麼突然就知道了?」卓安婕淡淡問道。

雲寄桑深一口氣,嘆道:「今天早上,我無意中聽到顧先生説到醫人者不自醫,就如同一個絕頂高手不能法擊敗自己一樣……」

「那又怎樣?」

「我也一樣。過去我不能看清真相,不是我看不到,而是自己下意識地不想看到。我想看清一切,首先要做的,便要去看清自己,而我也終於做到了這一點。所以,無論那真相是多麼的黑暗,多麼絕望,多麼殘酷,我還是能夠去面對它……」

「是嗎?」卓安婕緩緩道,轉過頭來望着他,目光中出暖意,柔聲道:「無論怎樣,我想這次來起霸山莊是不虛此行的,因為,我的雲師弟終於長大了……」

雲寄桑眯起了雙眼,慢慢仰起頭。

一聲輕雷響過,沙沙的細雨落了下來,淅瀝的雨聲是那樣的悲哀,就象是為即將發生的一切而哭泣……

mack603 2024-08-18 03:45:01

第十六節

帶着一身的雨跡,雲寄桑回到了聽雪樓。

走進自己的房門,他不由一愣。

方慧汀縹衣素裳,正站在書案前,提着筆,全神貫注地畫着什麼。

不知何時,房中拉起了幾長線,一張張畫好了的宣紙掛在線上,在風中搖擺着,唰唰作響。

聽到他進門的聲音,方慧汀抬起頭來。

和他的目光一觸,她又將頭轉開了。

「阿汀,你怎麼到我這兒來了?」他問。

「還記得我説過要幫你的麼?説到了,我自然要做到才行。」方慧汀低聲地回答,手腕輕盈地顫動,手中的畫筆油潤有致地在潔白的宣紙上走着。一道道彩殷地侵散開來,斑斕如五彩的淚。

「這些畫……」他在畫紙間茫然地走着。也許是開了門的緣故,那些紙張在風中顫抖得越發厲害了。

「我把在這幾天裏所看到的一切它們畫了出來,也許會對你有些幫助……」方慧汀清澈的雙眸凝望着眼前的白紙,一筆又一筆,沿着記憶的絲線不停勾勒。

所有的畫都是關於人物的臨摹,只是寥寥幾筆,山莊中的各個人物便躍然紙上,卓安婕,班戚虎,陸邊,顧中南,喬翼,金大鐘,任自凝,容小盈,薛昊,苦禪,胡靖庵,言森,少夫人,啞妹,甚至雲寄桑自己。所有的人物不僅氣韻生動,神宛然,甚至身上的衣着服飾也無不細緻入微。

雲寄桑地目光在一張張畫像上掠過。風驟然大了,一張畫紙猛然飄起,打在他的臉上。

風歇,畫紙翩然靜落,然而他的目光卻已停滯,似乎注視着空間某一個不存在的焦點。

「雲大哥,你發現了什麼嗎?」察覺到他有異,方慧汀停下筆來。

「是的,我找到了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他喃喃地説,猛地抬頭道,「阿汀,我們去找胡總管……」説完,轉身出了屋。

洗雨堂內,所有的人,包括身着孝服的少夫人和容小盈也全部就座。

胡靖庵站在客廳正中,侃侃而談。

「各位,今天把大家召集到這裏,是想告訴各位,近來敝山莊血案連連,雖然胡某已盡心防範部署,卻還是不能阻止那個兇手的殺人惡行,實在是對不起大家。明天便是寒,兇手恐怕還要繼續行兇。如再有人傷亡,胡某更是難辭其咎,所以,胡某決定……」胡靖庵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掠過,只是在雲寄桑的臉上不可察覺地略略停頓了一下,「明一早,便請各位離開山莊。以免再給兇手任何可乘之機。」

「什麼?!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老班就是死,也要和那王八香煞鬥一下,要老班做縮頭烏,沒門!」班戚虎臉紅脖子地大聲道。

其餘地人則默不作聲。

「你們怎麼了?就這麼讓人家嚇住了?還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呢,我呸!」他又憤憤地啐了一口。

「班塢主不必多慮,如今敝莊主已死,二公子又早已避禍遠去,只要再送走少夫人,便無可慮之四了。倒是各位,依現在看,恐怕這兇手的目的只怕未必在敝山莊吧……」胡靖庵冷笑道。

班戚虎一滯,張了張嘴,卻終於什麼也説不出口,悶悶地坐了下去。

胡靖庵的話已經説得很清楚了,那就是這死香煞看似要對起霸山莊下手,實際上目標卻是趕來助拳的眾人。這樣一來,山莊內的諸人非但不是強援,反而成了禍肋。趕他們離莊,正是離禍免災之意。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卓安婕首先站起身來道,説完便不再多言,向外走去。只是經過雲寄桑的剎那,大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

雲寄桑寂然不語,只坐在那裏任眾人一一離開。

胡靖庵見人都走光了,緩步到他的身邊,低聲道:「雲少俠……」

雲寄桑舉起手,阻止他説下去,一邊站起身來:「你做得很好,胡總管。這樣一來,我們只需到一個地方候着,便不愁那兇手不送上門來了……」

「地方?什麼地方?」胡靖庵莫名其妙地問。

「這個,胡總管你應該最清楚才對,不是嗎?」雲寄桑轉過身,不動聲地反問。

胡靖庵的臉上掠過不安的神,勉強笑道:「雲少俠説笑了,我怎麼會知道……」

「你當然會知道了,因為我們要去的地方,便是貴莊莊主鐵鴻來的藏身之所啊……」雲寄桑微笑道。

胡靖庵臉驟變:「你……」

「放心,只要按我説的做,今夜便一定可以揭穿那雌雄香煞的真面目……」雲寄桑緩緩道,嘴角輕輕搐了一下。

越發的黯淡了。茫茫的庭湖水連綿着被引向天際,灰的漣漪愁懷般一輪輪漾開,從不止息。岸邊的林木則蒼鬱得如同傷心的故老,在輕風中發出深沉的嘆息。暗黑的天幕終於沉重地降落,然後,整個世界的生機便似乎隨之沉入了湖底……

一處又一處,點點的燈火在起霸山莊中亮了起來。模糊而綽約的人影在昏黃的窗稜中晃動着,每一個動作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妖異,充了難明的意義。

聞濤堂中,班戚虎換了一身黑的夜行衣。又將一條黑巾系在腦後,掩住整張臉孔,只出灼灼的雙目。然後又在間的鏢囊內入一支支小小的鋼叉,將自己的九環大刀背在肩上,最後,他將一條九節軟鞭間。燈光下,站起身來的他彪悍而神秘,恍若來自地獄的魔神。他的雙目中望向窗外高升的明月,閃過莫測的寒芒。

醒雷堂外的一棵高大古槐上,薛昊正坐在一大的橫枝上,依着樹幹,用一條潔白的絲巾仔細地抹拭自己的長劍。長劍如雪,即使是在沉沉的夜中,仍發出人的寒芒。突然,他停住了,將目光投向漆黑的夜幕。然後,他孤傲的出一抹冷笑。身子前傾,雙腳在橫枝上一彈,他整個人如同沒有重量般,投向了樹下那無盡的黑暗。

問菊齋的內室裏,顧中南打開一隻描金的藥箱,將裏面的藥一一擺在桌上。然後開始凝神小心地將一個個白瓷小瓶中的藥調試起來。半晌後,他出了意地笑容。很快,那笑容消失了,他的眼神逐漸朦朧起來。他用慢得出奇的動作將幾個藥瓶揣入懷中,面無表情地合起藥箱,推開了自己的房門。

桃花館的遊廊內,少夫人提着一盞青燈,緩緩走着。燈光照映下,她那略顯憔悴的臉便越發地蒼白了。走到拐角處時,她眉頭微皺,輕輕咳了幾聲。於是,她停住了腳步,將燈籠在欄杆上。掏出一個瓷瓶打開,將裏面的藥丸倒了一粒在口中下。身體顫抖了一會兒後,才漸漸平復下來。她痴痴望了那瓷瓶好一陣,才將它收入懷中,然後站立了許久,終於提起那盞燈籠,步履娉婷地出了桃花館。

楊柳齋的院子裏,喬翼雙手負在身後,在院子裏緩緩踱着。月光下他虛幻的影子如同他的分身,隨着他沉默地走動。突然,他停住了腳步。將身後緊握的手舉在眼前張開,用複雜的目光注視着自己寬大的手掌。久久,他發出了一聲深長的嘆息。雙肩晃處,身子騰起,閃入夜幕中。

禾香坊內。卓安婕坐在桌前,眯着眼,手持着那個黃的葫蘆,一口口地,緩緩啜着酒。她的眼前,一盞小小的油燈燃着微弱的光茫。桌子上,那個青的酒葫蘆藉着這微光映出她的面孔,和那雙微帶落寞的雙眼。許久,她突然放下手中的葫蘆,握起桌上的長劍,轉身走出屋去。衣袂飄揚,帶起一陣輕風。於是,那燈火劇烈地搖曳了一下,熄滅了。

身着夜行衣的班戚虎在林間星丸般騰躍着,向着山莊的東側不斷前近。

終於,他在鐵鴻來的書房前停了下來。靜聽了好一陣後,身材高大的他象一頭巨貓,幾個騰掠穿過院子,象上次那樣靈活地潛入書房中。

一進書房,他便開始四處摸索起來。

這一次,他顯得更加的小心和細緻,幾乎是在逐寸的搜索。

終於,當他將牆壁上的掛琴摘下,出一個小小的暗格。正要打開,想了想,又側着身子貼近牆邊,掏出一把鋼叉斜斜伸手向那暗格一挑。

噗噗幾聲,十餘枚細小的金針而出,釘在暗格前丈許方圓的地方。

他輕輕吁了口氣,重新站到暗格前,將它輕輕打開,翻撿起來。很快,他發出一聲喜的低呼,將一個長約三尺的卷軸背在身上,毫不停留地穿窗而出。

他的腳步驀然停住。

月光下,臉冷漠的薛昊手持長劍,靜靜地站在院子裏。

「班塢主,這麼晚還出來夜遊,真是好興致啊。」他揚起嘴角,略帶嘲意地道。

「既然你已經知道是我,薛昊,識相就趕緊給本塢主讓開,不要阻了大爺的財路,上次你阻我好事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班戚虎索一把摘下面巾,兇狠地道。

「別的財路我就管不到,不過你要拿手上登錄了本朝所有水師艦船的江山艦楫圖去發財,便萬萬不可。」

「哼,你管的倒寬,這又礙着你薛傢什麼事了?」

「這不關我薛家的事,卻關乎大明國運,漢家百姓的存亡!想不到吧,向你求購這份卷軸的人是來自扶桑的密諜。他們的太閣豐臣秀吉對中土垂涎已久,不便將對高麗用兵。屆時我大明和扶桑水師必有一戰,若讓他們得了這份寶圖,你知道後果會如何嗎?」

班戚虎神百變,臉上的頰顫了又顫:「大明國運,關老子什麼事!何況誰又知道你的話是真是假!是你這小子拿來蒙老子的也説不定!」

「既然如此……」薛昊的長劍寫意地出鞘,神間到似早已料到會是這樣,「也就只好領教塢主的高招了。」

班戚虎哼了一聲,將大刀自背後反手出,在前一橫。

夜風襲襲,對峙的兩人猶如凝固了一般,一動不動。

班戚虎突然大吼一聲,身子前縱,大刀上舉,似乎便要一刀劈下。人在空中時,左手一揚,三支鋼叉分別向薛昊的咽喉和前擲出。

薛昊神自若,長劍漫不經心地顫了兩下,鋼叉便倒而回,向班戚虎飛去。

班戚虎在空中一個急旋,兩支鋼叉擦着他的身子掠過,嘴一張,橫着將第三支鋼叉咬住,同時雙手急落,六十四斤重的破山刀如雷霆乍現,以萬鈞之勢劈下。

以薛昊的功力,也不敢硬撼這猛烈的刀勢,身子一搖,退出丈外。

班戚虎竟不收刀,大刀直劈入地,轟然起漫天塵砂。

灰塵瀰漫中,他突然棄刀,雙手連揚,數十把鋼叉連如雨,向薛昊飛去。

似乎沒有想到這一招,一時間薛昊長劍左撥右擋,只顧着招架接連而至的鋼叉。

錚錚聲中,鋼叉四迸飛。

班戚虎的臉上出獰笑,左腳一踢,身前的大刀車輪般旋轉着向薛昊劈去。不知何時自間撤下的軟鞭在真氣貫注下,筆直如矛,向薛昊刺去。

刀裏鞭!這才是他的殺招。

撥飛最後一支鋼叉,破山刀形成的刀輪便已破空而至,急速旋轉而帶起的勁風幾可令人窒息。

幾乎是同時,班戚虎的軟鞭也已向他當刺到。

一時間,薛昊險象環生。

然而,那絢爛的劍光便在這瞬間亮了起來。

如同七夕銀漢暗渡的鵲橋,一道美麗的虹線繞過薛昊的身前,更照亮了班戚虎那絕望的雙眼。

鐺!軟鞭斷成數截,破山刀也象飄飄的稻草橫着遠遠飛去。

同時,一隻右耳也血淋淋的落地。

班戚虎原本赤紅的面孔瞬間便失去了血,顫聲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會使這一招,這明明是峨嵋派的情天難……」

「現在它叫做情天可補了……」薛昊微笑道,「若非有七姐教我這一招,今天説不定會敗在你的手裏。」

「你……你叫她七姐,難道你也是丹青譜中人?」

「不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念你素無大惡,這次就只略示懲戒,饒你一命,出艦楫圖,去吧!」薛昊沉聲道。

班戚虎臉如紙,一言不發,將卷軸扔給薛昊,拾起地上的耳朵,捂着是鮮血的右臉,就這樣去了。

「梆梆」單調的更聲響起,午夜到了。

彷彿聽到了某個命令,白茫茫的霧氣從湖面冉冉升起,猶如惡靈自沉睡中剛剛甦醒,開始盤繞,騰湧,舒展,旋即藉着剽急的夜風飛舞起來,沿着大地侵掠。它攀上高梢枝頭,鑽入石間隙,翻過紅牆壁瓦,無聲地跳動着,狂旋着,攝向它的獵物。

幽竹居。

暗室中,小小的銅鼎內吐着白的煙霧,言森仍舊披着那件寬大的黑袍,在榻上盤膝而坐。香煙繚繞,讓他深藏在黑袍內的臉孔變得更加的模糊。窗前的一字桌上,一盞琉璃燈透着幽暗的冷光。一隻夜蛾撲打着翅膀,繞着這盞孤燈飛。寬大的影投在牆上,明滅間,房內變得光怪陸離,飄忽仿若鬼域。

窗外一陣死樣的靜默,彷彿一切的生命都消失不見。

恍惚間,女子清脆的輕笑在房間外響起,低低地幾聲,飄忽不可聞。菱窗「啪」地動了一下,被一陣厲風吹開了。於是,那夾雜着屍臭的香氣開始在屋內彌散。

那隻飛蛾突然開始發狂地撲打着翅膀,拼命地掙扎了幾下後,卻終於飄然墜落。

兩扇門板無聲無息地破開,化為零落的碎片散落於地,的寒霧滾湧着漫入房間中。

屋外眼盡是白濛濛的霧氣,一切都似在夢境中,恍惚不定。

「紅葉樹,杜鵑鳥,羅衫凌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

edyswghe 2024-08-18 03:45:01

第十七節

隨着悽的歌聲,身着裝,長髮飄飄的女子在霧中漸漸顯現。紅的繡花鞋踏過了草地,一步步向門口走來。她那灰白的長髮在夜風中舞着,是褶皺的手緩緩抬起,黑的指甲不停地抖動。

嘶嘶聲中,幾透明的冰蠶絲而出,緊緊住靜坐在榻上的言森。

「鐵鴻來,你以為蓋了身黑袍便能瞞過我麼?給我死來!」

厲叫聲中,女子雙手猛拽,冰蠶絲陡然縮緊,言森那被黑袍罩着的身體便隨着這拉扯之力在一瞬間變得四分五裂。

碎袍飛,斷裂的肢體散落於地,可是,卻沒有任何血跡。

女子顯然有些驚疑不定,她的頭左右輕微的側擺,似乎在想些什麼,又象在觀察屋中的情形。好半天,才緩步向屋內走去。

言森的頭顱就落在門口處,她彎下,將那顆頭顱拾起,翻轉過來。

一張沒有五官的布臉赫然在目。

「啊……啊……啊……」她淒厲的尖叫着,雙手猛揚,稻草飛舞,假人的頭顱化成無數的碎屑。

「夠了,一切都結束了!」她的身後傳來一個沉靜的聲音。

她猛地轉身。

白霧中,幾條隱隱綽綽的人影緩緩圍了過來。正中間站着的少年衣着樸素,目光憂鬱,雙眉間帶着種説不出的沉痛,正是雲寄桑。

「騙我!你們騙我!」她瘋狂地大叫,身子劇烈地顫抖,一邊拼命地搖着頭。

「雲大哥,她就是兇手麼?」方慧汀在雲寄桑的身邊略帶驚恐地問。

「不錯,她就是雌雄煞。」雲寄桑淡淡地回答。

「那她到底是誰啊?」

「你認不出她了麼?」雲寄桑的聲音中帶着一點古怪。

方慧汀望着那女子,緩緩搖頭:「她頭髮那麼長,把臉都遮住了,不過看她的身形,我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女人……」

「你再仔細看看,我想,那天夜裏在墳場的時候,你是見過她的,至少,你能認出她的眼神來……」

方慧汀努力地望向那女子被遮在長髮後的雙眼。

突然間,眼前一陣黑,那夜自己在黑暗中所見的兇厲與怨毒的眼神再次在腦海中閃現。

這眼神逐漸的形象化,變成了一雙含着恨意與瘋狂的雙眼。而這雙曾經是自己如此悉而親切的眼睛卻已變得那樣的陌生。

淚水不停地下,方慧汀説出來的字已顫不成聲。

「顧……顧……顧先生?!」

「沒錯,正是我們的大神醫,顧中南,顧先生……」雲寄桑的拇指和中指不停地捻着。

「為什麼?顧先生他……」方慧汀終於哭了出來。

在這起霸山莊的幾之中,除了卓安婕和雲寄桑,和她情最好的便是顧中南,所以這樣的結局也令她分外難以接受。

「圍起來!」大聲下命令的是胡靖庵。

話音未落,火把驟亮,十餘位起霸山莊的好手圍成了一個大大的火圈,將顧中南困在當中。

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孔,原本清癯的容貌因為動而扭曲的不成樣子。雙手掩在厚厚的脂粉下,長而黑的指甲不停地抖動着。

「顧先生,事已至此,你還是束手就縛吧!」一個威嚴而充的聲音響了起來。

火光中,一個身形瀟灑,容顏俊偉的中年人冉冉步出。他的嘴薄而,天庭,雙目不怒而威,全身都散發着絕頂高手特有的風度。

「鐵鴻來——!」顧中南口中發出女子的厲叫聲,人化狂風,猛地向那中年人撲去。

一道身影矯健地躍向空中,攔住他的去路。

兩個人手腳如電,在空中連換了數招,才分別向兩邊落下。

火光中那人身材魁梧,衣着樸素,神沉着,正是瀟湘一鶴喬翼。

顧中南甫一落地,身子竟不停頓,第二次躍向空中,向鐵鴻來撲去。喬翼因為落在遠端,竟然追之不及。

這一瞬,劍光亮起。

優雅的身影翩然而起,點點劍花如網,攔在顧中南的前方。

能施展出這樣舉重若輕的劍法,不是卓安婕更是何人?

顧中南竟如同瘋了一樣,不躲不閃,身子在空中噼啪作響,縮成尺許寬的一團,旋轉着,硬生生地撞入卓安婕的劍網中。

血光飛濺中,他已衝破劍網,向鐵鴻來落下。

沒有人想到他會如此瘋狂,甚至連鐵鴻來也沒有想到。

等他驚覺時,顧中南已離他不足一丈之遙。

他明白,此刻毫無準備的自己斷不能接下顧中南這全力以赴的一擊。不過他身為一方之雄,功力畢竟不凡,雙肩微晃,已閃電般左移了數尺。這段距離雖然不大,可足以令他躲過顧中南的致命一擊了。

這個時候,方慧汀卻突然大聲喊道:「小心啊!」

雲寄桑一聽到這句話,立即醒悟了她這樣喊的原因,緊跟着大叫:「他要用冰蠶絲借力!」

話音未落,去勢甚急的顧中南就如同被一隻無形的魔手拉了一把,猛地憑空轉向,向鐵鴻來當頭撲下!

此時鐵鴻來一口真氣已盡,只能眼睜睜地坐以待斃。

如同魔幻一般,一個身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鐵鴻來的側後方入,擋在鐵鴻來身前。

正是胡靖庵!

顧中南那雷霆般地一掌正中他的口,與此同時,他也反手一掌,拍在顧中南肩頭。

骨骼碎聲中,胡靖庵向後跌倒。

顧中南也出一道血線,向後倒飛。

他畢竟先擊中了胡靖庵,受的傷要輕得多,是以落地後並未跌倒,只是踉蹌了一下,竟然再次向鐵鴻來撲去。只不過這一次他的速度已經慢了許多,而且,受了重傷的他對周圍的一切已變得遲鈍,沒有看到自身後飛來的

那柄短劍。

沒有絲毫的阻礙,短劍刺入他的背心,又從前穿出。凌厲的劍勢帶得他向前奔出幾步,才站穩腳跟。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前的短劍,出詫異的樣子。

然後用絕望的女子聲音説:「中南,中南,我要死了,你要替我報仇啊……」

「不會,不會!」他突然又恢復了自己本來的聲音,温和地低語,「你不會死的,你怎麼會死呢?青??我一定會醫好你,一定會替你報仇的,我答應你,一定把害你的神州五傑全都碎屍萬段,所以,你也不要死,好不好……」

説完,他的身子軟軟倒下。

「不要死……」他輕聲地説出最後一句話,膛一陣起伏,終於靜止不動。

雲寄桑走上前去,將他睜得大大的雙眼合攏起來。又拔向他背後的短劍,遞向緩緩走過來的一人。

「容女俠,你的劍。」

火光中的女子臉蒼白,容顏秀麗,正是容小盈。

雪蘭玉女的飛劍本就是江湖一絕,顧中南重傷之下,更是難以躲避。

另一邊,鐵鴻來抱着奄奄一息的胡靖庵,聲嘶力竭地呼喚着他的名字:「靖庵!靖庵!不要離開我!我不許你離開我!你聽到沒有!我不許!」原本神鎮定的他淚如雨下,完全失去了一代高手的風範。

「莊……莊主,我……我不後……悔……」説着,鮮血汩汩地自胡靖庵的嘴角出,他的身子也沉沉落在了鐵鴻來的懷裏。

鐵鴻來將他的屍身緊緊摟在前,失聲痛哭。

一個幽然的身影自黑暗中緩步走到顧中南的屍身前,望着他久久不發一言。

「少夫人……」雲寄桑剛剛開口。

少夫人猛地側頭瞟了他一眼,飄然轉身而去。

雖然只是電光石火的一眼,可那其中含的恨意已讓雲寄桑悚然而驚,再也説不出話來。

死香煞嫋嫋的茶香騰散着,洗雨堂的大廳中一片沉默。

中間主位上是雙目紅腫,神悽然的起霸山莊莊主鐵鴻來。容小盈,方慧汀,卓安婕,雲寄桑,喬翼,薛昊等人靜坐兩旁,只是少了班戚虎和少夫人。

「一切都要從十五年前的雁山逐魔大會説起……」鐵鴻來那特有的低沉而磁的聲音在大廳中緩緩響起,聲音中帶着説不出的茫與傷,「那次有人傳出消息,魔教外八堂的堂主在雁聚會,因為他們一向負責執行魔教的外圍工作,而且出手狠毒,所以和白道的門派宿怨很深。只是因為他們身份一向神秘,行蹤詭秘,白道中人即使想報仇也無計可施。這一次卻是機會來了。九大門派,各省的白道英一共近四百人奇襲雁,規模之大,可説歷代少有。不過外八堂的堂主們也都不是孤身赴宴,手下加起來也有二百人左右。這些人雖然武功不如我們,不過行動劃一,配合默契且悍不畏死,非常不好對付。所以到最後我們也沒能佔到什麼便宜,雖然幾乎把這兩百人殺戮殆盡,可除了八個堂主中浮游仙子花問好,絕劍過千峯受了傷,其餘六人都是毫髮未傷,飄然遠去。而我們也折損了將近百人,可以説是丟臉的一仗。」

「金大鐘金兄曾經和我提起過,説當時他和冷閏章守顯勝門,莊主和白蒲苦禪守後山。不過,好像都沒有什麼戰果可言?」雲寄桑口道。

「不錯,當時,我們都是守在後山,而那道山脊上,便只有我們三人……」鐵鴻來嘆息了一聲,「那個地方山勢險惡,四處都是絕壁,所以我們估計也不會有人向這裏來。不過居高望遠,倒是可以起到監視的作用。我們三人當時還都年輕,摩拳擦掌,只等着看到附近哪裏出事,便下去大顯一番身手。誰知,卻真的有人朝我們這裏來了……」

雲寄桑心中一動,想起金大鐘的話:「可是遲百城?」

鐵鴻來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遲百城!這人號稱花中君,八大堂主中,他是最好的一個,憑着暗香‘如意風’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子的清白。我們三個一見是這個大魔,都是心頭火起,不由分説就衝了上去。唉,都怪那時年輕氣盛,其實只要我們躲在暗處,等他走近時再突然出手,便不會發生後面的悲劇了……」

他黯然地搖了搖頭,靜默了一會兒,又道:「我們三人圍住了他,開始了一場惡戰。遲百城武功雖高,可一來他不想和我們多做糾,只急着身;二來我們年輕,敢打敢拼,幾百招後,他便漸漸落在了下風。誰知這時,他卻暗中佈下瞭如意風。這暗香無無味,雖然不是絕毒之物。可一旦入,便發,不可抑止,男女均不例外。等我們發覺不對時,已經着了他的道兒。」

聽到這裏,雲寄桑已隱隱猜出了下面的事情,心中不由一緊。

就聽鐵鴻來又道:「以我們當時的情形,當然不能再打,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遲百城從我們眼皮底下逃走。我們三個則急匆匆地去找解藥。那如意風的藥效實在太烈,到了山時我們已經全身滾燙,難過得如同裂開了一般。白蒲記得西邊斷崖附近的楓林中有個水潭,我們便向那裏衝去……」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神情恍惚,顯然已深深陷入了當年的回憶中,「我們跑得是那麼快,兩邊紅的楓樹就好像火幕一樣不停閃過,天地都象燃着了一般。每跑一步,我們的身上就更熱一分,我們的呼越來越急促,身子也越來越熱,神智也開始模糊不清了。就在這時,我們衝到了那個水潭邊,潭的楓葉把潭水也映得向血一樣紅……」説着,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彷彿看到了什麼恐怖之極的情形。

「然後,我們看到了她,那個正在洗着長髮的青衣少女。她長得很美,有股惹人憐的柔弱。後來,我們才知道,她是峨嵋派的女弟子陸青……」

鐵鴻來夢囈般地道,「她看到我們,顯然很害怕。我們那種瘋狂的樣子,不論誰見了都會害怕的。那個時候,我們體內的如意風的藥已經到了極至,整個人都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雙眼通紅,渾身顫抖,好像發了狂一般嘶吼着。她那種驚慌的樣子,更讓我們難以控制。於是,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我們,我們把她……」他臉上的頰輕輕地顫抖着,凸出的骨節已經因為拳頭握得太緊變成了青白之

眾人見了他這樣子,都不敢出聲,大廳內靜得詭異。

「事後,她整個人都變得痴呆了,也不穿衣服,只是不停地唱着那首歌。我們三個的神情都象死人一樣。那是當然的,身為俠義門人,又都是公認的白道後起之秀,卻做出這樣的事來。雖然説是被毒物所,不過一旦傳了出去,我們也就沒臉活了。我們還年輕,前程遠大,卻沒想到這輩子就這樣的完了,都是沮喪之極。這時白蒲突然躍起一掌,將那個少女打到了崖下。我和苦禪萬萬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都驚得呆了。白蒲卻顫抖着説若她不死,那死的就會是我們三人。她一個死,總勝過我們三個死。他説得沒錯,事情揭開了,我們三個除了以死謝罪,還有什麼法子呢?所以我和苦禪雖然愧疚難過,卻還是默認了他的做法。畢竟,人都是怕死的。不,比死更可怕的,是在江湖中名譽喪盡,累得整個師門和親友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尤其那時我已經是有了家室的人……」他説着,搖了搖頭。

「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從沒有一刻安心,想來苦禪和白蒲也是如此,所以他們也從不曾在江湖上走動。這次收到死香煞傳來的帖子,我發現那四句偈語的最後一個字連在一起諧音便是‘青出現’。生怕和當年的事有什麼關係,便……」

「便詐死,然後又化身為言森出現,來探察前來山莊助拳的人?」雖然是在微笑着,卓安婕鳳目中的不以為然仍清晰可見。

「鐵某這樣做,的確對不起朋友,可靖庵他苦勸於我,説明查不如暗訪,我拗不過他,也只能答應了,沒想到,最終卻害了他一命……」鐵鴻來面容痛苦地扭曲,顯然,胡靖庵的死對他造成了極大的打擊。

雲寄桑看着他的樣子,突然想起自己在那次去找胡靖庵時聽到的穿衣聲,轉念間已明白了他和胡靖庵的關係。這一切的發生,大概便是十五年前那件事對鐵鴻來心理上的影響太大,以至於他無法再近女的緣故吧。他黯然地想着。

「顧先生為什麼要替陸青報仇?他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薛昊皺眉問。

「看他死前的情形,當年他和那位陸姑娘,應該是一對情侶吧。他曾經對阿汀説過有自己非常非常想救,卻終於沒能救得了的人。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陸姑娘。我想當年陸姑娘掉下山崖卻未立即死去,而是留下了害她之人的名稱,不過她奄奄一息中,沒有力寫完鐵莊主三人的名字,而所留之言,極有可能就是神州五傑這幾個字。顧先生找到了她,發現了她的留字,這才認為神州五傑是害她的兇手。否則的話,他何必又要殺無辜的金大鐘和冷閏章呢?」

雲寄桑微微閉合雙眼,用淡淡的語氣敍説着,「他身在丐幫,又經常借為少夫人療病之機出入起霸山莊,本來很容易對鐵莊主下手。不過,想殺其他幾人則需要費很大力氣,尤其是苦禪和白蒲這兩個極少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若讓其中一人警覺,便再也難以得手。所以他才煞費苦心的布了這個局,把神州五傑全都引出來。」

「可是,雲大哥,苦禪大師被殺的那天早上,我們明明和他在一起的啊,他怎麼能……?」方慧汀輕聲問,她的眼圈也是紅紅的,顯然也剛剛哭過。

雲寄桑略帶疲倦地道:「這便是他高明的地方了,幾乎每一次殺人,都是在幾乎不可能被懷疑的情形下進行的。也只有這樣,他才能繼續逐個除掉自己的目標。首先,他約好班塢主在醉仙樓見面,卻並沒有和陸堂主一起去,而是故意告訴陸堂主錯誤的時間,然後假借替人治病為名,一個人先趕到渡頭,和白蒲,冷閏章一起上了船,伺機殺了二人後駕船駛向西邊的皋禽灣。他駛到皋禽灣,堆好紅葉,將船放開,任它隨着湖水飄向下游。別忘了普陀渡在嶽東邊,他做完這一切,正好趕到城中,等陸堂主到了,便裝作和他一起趕到醉仙樓的樣子。至於他殺苦禪大師,手法更是巧妙已極……」

他睜開雙眼向上看着,似乎眼前正重複着當時那詭異而血腥的一幕,「那天晚上,他趁着雨夜趕到宗廟,用香制服了苦禪大師,卻沒有殺他,只是點了他的道,放在宗廟外的空地上。用冰蠶絲將他的身子各處關節緊緊綁住,摘下苦禪大師的一隻耳環,將冰蠶絲放長到懸崖下,用金環住後離開。第二天清晨,他故意去找阿汀幫他採藥,藉機來到崖下,裝作無意中發現耳環的樣子。然後麼,便藉着縱身而起的時候這麼全力一拉……各位想必也知道,這種冰蠶絲在運足了真力的情況下是多麼的鋒利吧?」

眾人不由都想起了墳場那夜人頭憑空飛起時那恐怖的一幕。

「那麼説,當時,他是,他是……」方慧汀的聲音顫抖得像北風中的小鳥。

「沒有錯,他就是在我們的面前殺了苦禪大師的,所以現場才會沒有任何腳印,所以屍體的血才會那樣鮮紅……」

方慧汀想起了什麼似的,急急道:「不對啊!雲大哥,你忘了苦禪大師的屍體是沒有頭的,當時顧先生明明站在那裏一動沒動啊,頭怎麼會自己不見了呢?」

「還記得當時我問你聽到了什麼聲音嗎?」雲寄桑問她。

方慧汀點了點頭。

「當時我聽到了兩聲極輕的落水聲,其中一個便是苦禪大師頭顱掉入水中的聲音……」

「那另外一聲呢?」方慧汀忙問。

「那應該是一塊石頭……」

「石頭?」方慧汀睜大了秀目。

鐵鴻來突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他定是事先將苦禪大師的頭和一塊比頭略重的石頭綁在一起,然後再將石頭墜到懸崖邊緣。這樣當苦禪大師的脖頸一斷時,頭顱便會被石頭拖着一起墜落崖下,所以雲少俠才會聽到兩聲落水聲。」

「不錯,就是這樣了。」雲寄桑聲音低沉地道。

「那金胖子呢?他又是怎麼被殺的,顧中南明明當時是和你們在一起的……」卓安婕皺眉問。

「同樣是冰蠶絲。他早知道金大鐘有釣魚的嗜好,而他住的問菊齋是離對岸的釣台最近的一處,事先他早已在兩邊用冰蠶絲連好,利用它和濃霧來凌空飛渡那個小湖。正因如此,胡總管佈下的暗樁才無法發現他出沒的痕跡。他殺了金大鐘後,將冰蠶絲的一端系在崖上高處,然後用鐵鈎之類的東西扣住滑向對岸,經過岸邊時故意發出一聲慘叫。雖然他離對岸遠些,可是沒有絲毫阻礙,所以等我們趕到岸邊時,他已經回到問菊齋,再裝成剛剛起來的樣子出來查看。」

「他既然和陸堂主同在丐幫,又是一代名醫,自然可以給算好時間,給陸堂主暗中下了金錢蠱,讓他在墳場中發魃磽觥M?庇欣?帽?纖浚?鞠愫鴕鼓煥聰?魑頤瞧漵嗟娜恕!碧?櫪刺鞠⒌潰?腫?蛟萍納#骸安恢?粕儐朗嗆問笨?薊騁傷?模俊?

「其實一開始我便有些疑心,那兇手利用那股香氣殺人,可那麼濃的味道,竟然可以完全從身上去掉。若非對藥物極為了解,是很難做到的,從這點上説,最大的可能便是顧先生。不過幾次兇案,他都有不在場的證據,所以我才不能肯定。我在用六靈暗識破解了自己的心魔之後,我首先想到的便是兇手碎屍的手段,若是用兵刃的話,一定會不小心沾到血跡的,而當我下意識的夢到巨大的蜘蛛網時,便知道那是冰蠶絲的傑作了。再聯想起苦禪大師被殺時的種種情形,我才肯定了顧先生就是兇手。冰蠶和金蠶蠱一樣,只產於苗疆。那天我去看阿汀時,顧先生説他給阿汀吃的那些藥都是萬中無一的良藥,其中的田七和蟲草更是他親手採摘,當時我本沒有多想。其實,田七和蟲草都是生長在苗疆的藥材,他能親手採摘,自然是去過苗疆了。還有,墳場那晚,那隻蠱蟲明明當時向我襲擊的,卻突然轉彎飛向容女俠。當時我想不出是什麼緣故,後來終於明白了……」

説着,雲寄桑緩緩從前掏出一顆藥丸,「這顆藥是顧先生在普陀渡初次見面時給我的,他自己使用金蠶蠱,身上自然有避蠱之藥,這粒藥在他身上放得久了,不免也沾到些藥氣,所以蠱蟲才會避開我。那晚蠱蟲襲來,還沒等我説話,顧先生已經用火把趕開蠱蟲了,他反應這麼快,我們這些人竟然都從來沒有懷疑過,唉……」説到這裏,他不由緩緩搖了搖頭。

「那天在墳場,大戰之後,胡總管居然沒有馬上收斂起那具‘鐵莊主’的屍體,我當時便想到,真正的鐵莊主其實還沒有死,而最大的可能便是他是用這個方法隱身來查探真兇了。至於他到底躲在哪裏其實不難猜,那就是以胡總管的謹慎,怎麼會讓鐵莊主住的地方離自己遠了?而離胡總管的洗雨堂最近的就是言森所住幽竹居。再聯繫起言森那神秘的樣子,他真正的身份便呼之出了。那天自墳場回來,鐵莊主以言森的身份向我開口説話,鐵莊主剛離開顧先生就進來了,所以我想,鐵莊主的話很有可能被顧先生聽到了。所以最終才佈下這個局來誆顧先生……」

「可你怎麼能肯定顧中南會中計呢?他以後也有機會刺殺鐵莊主的啊?何必非要冒這個險呢?」薛昊沉思着問道。

「不然,如果兇手就在我們幾個之中,胡總管還怎麼放心再讓這些人到起霸山莊來?而更大的可能便是鐵莊主趁着詐死的機會身而去,遠走他鄉,若是那樣,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報仇了。而且,你們大家也看到了,顧先生化身為陸青時,已經完全處於瘋狂狀態。這些當我看到牆上的那些字跡時,便已經想到了。我猜這些年來他也一直在探訪當年的真相,因為他並不能肯定是不是神州五傑中所有的人都參與殺害了陸姑娘,可始終沒有結果,在復仇意念和悔恨的不斷煎熬下,他的人格終於分裂,這才大開殺戒甚至殺了無辜的冷姑娘,以這樣的狀態,他怎麼會讓這最後的一個仇人在眼前溜走?何況也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就是兇手,所以我肯定他會利用這最後的機會來行刺。」

「可是,任幫主和啞妹呢?他們不是顧先生的仇人啊,為什麼要殺他們?而且當時他明明留下來照看任幫主的屍體了,後來還遇到任夫人,而且把她帶回了問菊齋,怎麼會時間搶到我們的前面殺了啞妹?難道又是利用了冰蠶絲?」方慧汀一邊思忖着,一邊自言自語地道。

「不是,他沒有利用冰蠶絲,當時我們都身處大霧之中,他又怎麼能事先算準啞妹的位置,拉起冰蠶絲呢?」

「那顧先生是怎麼做到的?」

「顧先生無法做到。所以,啞妹也不是他殺的……」雲寄桑淡淡地道。

此言一出,廳內一片死寂。

「誰,是誰殺了啞妹?」方慧汀顫聲問。

雲寄桑站起身來,一邊緩緩踱步,一邊道:「不知大家想過沒有,在座的諸位裏面,除了我和阿汀之外,都是內家高手,何以兇手污啞妹後打了她一掌,竟然無法將啞妹立即擊斃?還有,阿汀,你還記得啞妹臨死前的那個手勢麼?」

「啊,記得,那個手勢是這樣的……」説着,她的右手輕輕握起,拇指食指扣成一個圓圈,緩緩向前一遞。然後又問雲寄桑道:「這個手勢,是指喝酒麼?」

雲寄桑搖了搖頭,繼續緩緩向前踱去:「這個手勢的意思不是喝酒,而是……原諒……」説着,他在一個人的面前站住,緊緊地盯着他:「啞妹真的太善良了,所以即使到了最後,她還是原諒了那個殺她的兇手……」説着,他將自己的右手握起,拇指食指扣成一個圓圈,向前面的人一伸,「她原諒了你……因為你正是她的救命恩人,我説得對麼?喬翼,喬大俠?」

空氣中,什麼東西在緩緩地凝結着,整個大廳內的氣氛抑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喬翼面沉如水,與雲寄桑冷冷對視着。

「也只有你那隻中了搜魂爪的右手,才會在擊中啞妹時因為疼痛而無法用足掌力,我沒有猜錯吧?」雲寄桑步步近道。

「怎麼會?為什麼喬大俠要殺啞妹,他明明是她的救命恩人啊!」方慧汀難以置信地道。

「喬大俠要殺啞妹,那是因為啞妹無意中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雲寄桑冷冷地道。

「難道是因為任幫主……」方慧汀恍然道。

「不錯,啞妹當時看到了兇手殺害任幫主的情形,而那個兇手又是喬大俠拼命要維護的人。所以當他發現這一點時,便毫不猶豫地對自己曾經救過的啞妹下了殺手,因為冷小姐是被顧先生殺的所以喬大俠不得不模仿顧先生行兇的方式將啞妹先後殺,但冷小姐是被顧先生用喜禪採補盡內力和處子元力竭虛而死,啞妹卻是被污後掌擊而死,可見兇手並非一人。」

「那個兇手不是顧先生麼?」

「不是,兇手只是模仿死香煞的殺人手法,故佈疑陣。任幫主並非神州五傑中人,無緣無故,顧先生又怎會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去殺他?」雲寄桑長了一口氣,又繼續道,「大家還記得墳場一戰中,任幫主那最後的一劍麼?」

雷霆飛一劍,電光石火間!眾人的眼前同時閃過任自凝那驚世駭俗的一劍。

「當時任幫主轉身出劍,以金蠶蠱那麼快的速度都無法避開那閃電般的一劍。而那個兇手雖然自背後偷襲任幫主,可從腳印上看,任幫主當時已經及時轉過身去,以任幫主的出劍之快,又怎會長劍僅僅出鞘一半便遭毒手?」

卓安婕出神地盯着自己的長劍劍鞘,緩緩道:「我明白了,當時任幫主不是出劍……」

「不是出劍?那是什麼?」方慧汀睜圓了秀目問。

「是還劍……」卓安婕的嘆息中藴含了無限惆悵。

「還劍?」

「不錯,是還劍入鞘!」雲寄桑斬釘截鐵地道。

「他為什麼要還劍?他不是已經看到兇手了嗎?」方慧汀不解地問。

「正是因為他看到了那個兇手,所以他才會還劍。因為他至死都不相信那個兇手會對自己出手,因為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傷害那個兇手,因為那個兇手是他一生中最信賴的人,他的生平摯……」他猛地轉身,目光火一般灼灼燃燒着,「容女俠,那個人……就是你吧!」

「你胡説八道!」喬翼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吼道,額頭間青筋畢,雙拳不住地顫抖着。

「騙人!騙人!怎麼會是任夫人?她和任幫主那樣的相,怎麼會殺他?雲大哥,你告訴我你錯了,你説啊!」方慧汀淚面地哭道。

「阿汀,你還記得嗎?金大鐘曾經和我們説過,喬大俠突然間説他只飲汾酒了。」雲寄桑用落寞的語氣問道。

方慧汀哭着點了點頭。

「汾酒產于山西,任幫主曾經對我説,三年前任夫人曾經去洛三十二天。前年去太原訪友,共計四十八天。去年因為幫務又去了霍州五十二天,今年則去了壽六十五天。除了洛地處河南外,太原,霍州,壽都地處山西,你不覺得這有些奇怪嗎?雪雷幫的經營一向都只在豫北,她身為幫中首腦,為何每年都要去山西那麼久?而且是每一年停留的時間都不斷加長?」

「那……也許只是因為雪雷幫想擴張幫務呢?」方慧汀尤其替容小盈辯解着。無論如何,她也不肯相信她最為傾慕的容小盈會謀殺曾經那樣深過的人。

「幫務……」雲寄桑冷笑了一聲,「也許吧,可有一件事,是她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的。」

「是什麼?」卓安婕忍不住問道。

「是香囊……」雲寄桑一字一頓地道,「那天我在喬大俠手上看到了一個繡着相思鳥的香囊,裏面繡了任夫人的名字。當時他説是在地上拾到的。當時我也信以為真了,可是……」雲寄桑猛地一揚手,「我卻看到了這張畫!」

眾人驚愕地望着他手中的畫紙。

畫紙上,一隻繡着翠綠小鳥的香囊赫然在目。

「阿汀曾經見過任夫人沐浴換裝時身上帶着一個香囊,這便是她憑着記憶畫出來的,乍看上去,它和喬大俠手中的沒什麼兩樣,都是翠羽紅嘴,可是你們看這隻鳥……」他伸手指了指那隻小鳥,「這隻鳥眼圈是黃,頭頂顏也比背部黃,是一隻雄鳥。而喬大俠手中香囊上繡的鳥頭頂與背同,眼圈灰白,卻是一隻雌鳥。若我沒有猜錯,容女俠手上那隻香囊內繡的必然是喬大俠的名字!容女俠,可以讓大家看看你的香囊嗎?」他望着容小盈緩緩道。

「不用看了,裏面繡的,的確是喬翼的名字。」容小盈淡淡道。

「任夫人!?」方慧汀難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和喬大俠早已暗通款曲,可任幫主卻是最大的阻礙。於是你們便計劃趁這次起霸山莊之約借死香煞之手除去他。那天在墳場,顧先生將冰蠶絲綁在了一顆樹上,利用它作為另外一端。你發現了冰蠶絲的秘密後,立刻找到絲線的盡頭,斬斷冰蠶絲,然後再拿着斷線回來。這樣,你就得到了斬斷的那截冰蠶絲,並且用它殺了任幫主。不過你畢竟還是無法象顧先生那樣將任幫主碎屍,所以只能堆上紅葉,作為象徵……」

「我怎麼捨得呢?」容小盈輕聲嘆息着,雙眼眯成了一線,「那個傻瓜,最終還是沒有出劍,我明明告訴他,無論靠近,都要出劍的……」

「小盈……」喬翼顫聲道。

容小盈衝他搖了搖頭,柔聲道:「翼,我們都錯了,我錯在自己明明得到了最好的,卻還在期待着更好的。而你卻錯在以為找到了最好的,實際上卻不是。只是這一切一直到我手中的那冰蠶絲刺入自凝的膛時,我才發現……」

「不……,不是的,我們沒有錯,錯在這個世道,憑什麼一定要將你和任自凝那個呆子連在一起?我們明明會是更好的一對!」喬翼大吼道。

「呆子,是啊,説到底,他的的確確只是一個呆子罷了……」容小盈無限温柔地地道,秀目中出懷念之:「從我一開始認識他時便是如此。真是奇怪,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都不曾改變呢?我明明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女孩了啊……」她眼波仍夢幻般的動着,似乎看到了什麼最瑰麗的景象一般,「九月初九,軒轅台上,我依偎在自凝的懷裏,台下所有的人都在為我們呼着,夕是紅得那樣的美麗……」説罷猛然拔劍向脖間斬去,但喬翼出手更快猛的一掌斬下震她手中的劍。隨即一揚手,無數金光朝眾人來——是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

「大家躲開」雲寄桑高喊,眾人慌忙中四處躲避或用兵器擋格,等大家鎮定下來時喬翼和容小盈已經失去了蹤影。

「大家不用追了,讓他們去吧」雲寄桑嘆息道「他們從此已經再也不容於這個江湖了。」

喬翼拉着容小盈施展絕世輕功轉眼間已經飛奔至湖邊。

容小盈面慘然道「阿翼,都是我的錯,讓我自盡吧,是我連累你害的你名聲盡毀了。」

「不,小盈,我們沒錯,事到如今後悔也沒有用了,你若要自盡我就先死在你的面前」喬翼説罷運指點住自己的太

「不,你住手,你要好好活下去啊」容小盈拉住喬翼的胳膊淚不止顯然死意已經變淡了。

「小盈,我求你千萬不要再想死了,我們退出江湖,找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隱居起來就只有你和我,他們不會找到我們的,我在前面藏了一條船,我馬上把它划過來帶你離開這裏遠走高飛,你答應我,一定要呆在這裏別走啊」喬盈抓住容小盈的手苦苦勸道。

容小盈無奈的點了點頭,喬翼喜施展輕功去找他所藏的小船,容小盈失魂落魄的站在湖邊等待着他,然後她卻沒注意到腳邊的水草間慢慢伸出一隻大手向她穿着紅靴的右腳摸去……

無無無無 2024-08-18 03:45:01

第十八節

容小盈正在回想着自己當年和任自凝攜手闖江湖的種種往事,在崑崙山因為她一時任得罪了崑崙派掌門辰機子,結果任自凝為了維護她跟對方力戰三百多招,那時他的武功未達一仍舊死撐過了三百招,連一向心狹窄的辰機子也不為之欽佩罷手,任自凝停下劍勢後整個人都倒了下來,身上多處濺血,幾乎當場力而亡,她那時像瘋了一樣抱着他哭喊着讓他不要睡為了她一定要活下來,而他只是朝着她一笑「我不會死的,這世上只有你能殺我」。

「只有你能殺我」容小盈反覆唸叨着這句話,為什麼?難道這是一句詛咒?如果那時自凝死了自己一定會賠他一起死,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自己竟狠心親手殺了他呢?因為自己已經厭倦了一成不變的生活,還是因為他已經越來越不行不能足自己了?即使如此自己和喬翼一起遠走高飛就是了何必一定要殺他呢,他那麼笨怎麼就一定能追上自己和喬翼呢?

「自凝,自凝……我對不起你啊,你若泉下有知就來索我的命吧……」容小盈雙手捂住臉搐着。

突然間她只覺得右腳一緊,一隻有力的大手已經緊緊抓住她的腳踝,她驚慌之下畢竟二十多年來修練的武功仍舊令她本能的伸手拔劍,本一拔之下才驚覺間無劍,剛才在大堂中手中的劍已經被喬翼擊落了,她低頭一看只見一張沾泥污的臉自草叢間伸出口中嘟嚷着「小盈……你好狠心啊……我找你索命來了……」

本來天就昏暗至極,再來上這人臉泥污容小盈又心中有愧一時間真以為是任自凝的鬼魂來索命了,一時間嚇的魂飛魄散渾身僵硬,小嘴大張卻一句話也喊不出來。

「任自凝」則抓緊時間反手扣住容小盈腳底的湧泉,她頓時到一股痠麻從腳底一直延伸至全身玉體軟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任自凝」仍不敢怠慢,閃電般連點了她身上包括啞等十幾個道,這下子容小盈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有反抗之力了。

「任自凝」笑道:「任夫人,你沒想到是我吧?這跟姓喬的這對婦謀殺親夫後就想這麼一走了之也未免太無了吧?今天我就替任幫主出這口惡氣助他重振夫綱,任幫主,你泉下有知就睜開眼看着我是如何把這婦狠狠一直到死等我死她後你再來接班啊。」

容小盈這時才看清此人竟是個禿頭還缺了個耳朵,來人竟是班戚虎,他被薛昊斬去一耳後仍不甘心就此離去,遂暗中隱伏在眾人身邊謀而後動,結果竟被他知曉了顧中南是真兇,而容小盈喬翼二人通殺夫的醜行。雲寄桑等人不願追趕,而他卻暗中尾隨,見喬翼去找船而容小盈落單就假扮任自凝的惡魂暗中偷襲一擊得手了。

班戚虎看着躺在地上一臉驚恐怕容小盈,只見她若桃李,月眉星目,身材高桃,肢嫋娜似弱柳一雙美腿更是修長人,雖已年過三十但容貌仍只如二十出頭的,跟她見過面後班戚虎其實已經在腦中將她了無數次,那天他在窗邊偷看到她跟任自凝時的象更是令他大漲,包括卓安婕,方慧汀都成了他腦中幻想時的發工具,當少夫人時卻被薛莫打斷令他好生惋惜,這次他説什麼也不會放過到嘴邊的肥了,即使得不到江山艦楫圖也要把眼前這個尤物個痛快才算不需此行。

班戚虎此時已經宛若一頭魔上身的虎,一把抓起容小盈的右腳捏緊她的腳踝用力一拔,一隻紅的繪金長靴已經離足而去,容小盈腳上不穿襪子這樣她的腳底很容易起汗,她喜讓任自凝和喬翼她沾汗津的腳底,這讓她有種説不出的快,可現在她只到恐懼。

班戚虎把容小盈的玉足放在鼻下了聞,只到一股靴子皮革味混合着年青女子足底的汗津異香直刺的他襠都要炸開了,他急不可待的想把玉足放進嘴中大嚼一番,忽然側耳一聽猛的抓起容小盈向密林中奔去。

片刻間,喬翼已經駕着一船劃了過來,「小盈,小盈,船已經來了,快跟我走吧」,奇怪的是岸上竟沒有人。

喬翼忙躍上岸竟發生容小盈所站之處留下一個男子的足印,似乎這裏曾發生過搏鬥,而地上只剩下容小盈的一隻紅長靴,靴子上還留下一個布泥水的大手印,顯然是被人強行扯下來的,他把手伸進靴筒中覺觸手温暖顯然是剛從腳上被除下來,他這一驚出同小可,莫非小盈被雲寄桑他們活捉了?他細看地上似乎留下一行淡淡的足印深入密林中,他把靴子入懷中施展絕世輕功直向密林中追去。

張彪和李二抬着顧中南的屍體向後山走去,莊主有命把這個兇手給埋了,二人心中甚是憤恨想着待他們頗好的胡總管也死在這兇手手中真是恨不得將他鞭屍才解恨。

「這狗的,害了那麼多人,等會兒我非在他身上撒泡再扔他下去」「,我還要拉泡屎呢,看這狗東西再害人」兩人恨恨的説道。

眼前忽然白影一晃,二人驚道:「什麼人。」

話音未落只心中一涼,兩枚暗器已經直入他們心口,二人甚至連慘叫一聲都沒有就躺在地上不動了。

一個白衣蒙面女子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金針直貫入顧中南的膻中,然後取出一包藥粉從他的口中直倒進去,口中不停的呼喚着「中南……你快醒醒……我已經照你説的做了……你不會死的……」

顧中南緊閉的雙眼慢慢睜了開來「我當然不會死……大仇未報……我怎麼能死……這幫傢伙往死裏我……那我也再無顧忌……嘿嘿……喜禪……喜禪,快點光衣服,快……想看我死嗎……」

(待續)

xueyuhuang 2024-08-18 03:45:01

開頭寫的情的呀,文章還不錯,可惜少了點,不過我更喜文雅點的呵呵,不過還是謝樓主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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