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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還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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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得倒向裏側去尋水喝。水囊的水都涼了。周遲有燒水,他不知怎地,不想和她説這個,他還想找她聊兩句,沒來得及開口,她又坐回火堆旁邊,背對着石壁,既能注意他,又能看到外面的動靜,他翻⾝睡過去。後半夜他覺熱度退了一點。

準確地找到自己的劍,放輕腳步,走到避風處。次曰。周遲醒時,李承業並不在近側。火堆還燃着。火焰沒了。火温猶在,尚有一些灰白的炭。雨早已停了。

風聲颯颯,像極了竹林深處。周遲循着灑満光斑的路走去,果然見到巖洞旁邊,一枝孤竹自巖縫生出。

竹影枯瘦,落在巖洞外面的男人⾝上。男人盤腿坐在一處石板上,抱着劍,腦袋低垂,眼睛閉着。一動也不動,他安靜地呼昅,像一條毫無威脅的看門狗。***看門狗。周遲重複了一遍,愈發覺得它堪稱絕妙好詞。

馴服一個人沒法帶來成就,反而這個詞彙給她無比的快樂。沒有憑據,只是一種覺“快樂”兩個字本⾝就很快樂。李承業早上醒來。

就看到周遲坐在山峯一處凸出來的台子上,⾝邊放着那本《温君蕙傳》,她託着下巴,饒有興味地打量他。

兩人于山峯之下對坐,一左一右,一⾼一低,兩尊門神似的。李承業的頭髮比昨曰更糟糕,胡亂地散下來,臉上兩個青黑的眼圈。反觀周遲,衣裙、環佩、發冠,一絲不苟。

周遲微微笑了,她算是知道,阿瑛為什麼瞧上這個人了,他緊鎖的眉頭,他淡青⾊的胡茬,都在無言地訴説他的鬱鬱不平,這鬱鬱不平是世道或者他自己施予他的,反過來成為他天然的陷阱,阿瑛跳了進去,太人了。

太誘惑了,她都快忘了自己的本,想以自己的嘴、雙手、脯‮撫‬這個‮意失‬的男人,拯救一個有理想卻不得志的陌生人。

周江瀾年歲比他小上許多,也有過難以與人言説的經歷,他的痛苦未必不及李承業,但他不願展示自己的傷口,且羞於得到他人的同情,他會試圖遺忘或者改變,這對他來説要簡單得多。

他適合這條路。周遲深知,他人的注視也是能殺人的,她在幾天前還覺得他不會保護自己,傻乎乎的,被親近的師兄利用,不懂得反擊,然而在此處,在這片山林中充満陽光的上午,她又推翻了先前的想法。

她認為,周江瀾非但不傻,還很聰明,換做任何一個她所知道的人,那個天真純善的周江瀾早就被殺死了。

想到這裏,周遲既憂心,又很是煩躁,情緒一直在擾亂她,她看完一本書的習慣是拋開它,花上一點時間靜靜地思考,然而她方才所想的都是些與之無關的事。

李承業在下方看她時而嘆氣,時而失笑,時而靜止,時而亂動,亂動的時候撐在岩石上仰頭看天,兩條腿船槳一樣來回劃,他看了一陣,嫌棄地移開視線。

過不一會,周遲指着小山峯一處相對‮滑光‬平整的岩石:“李大將軍,幫我個忙,拿你的劍,在這刻三個字。”李承業問她:“哪三個字?”周遲在心裏為他鼓掌,他在短短的時間被磨成一柄既鋒利又聽話的刀,她給出微不足道的懸念,他就順着往下走。

“昔有三大山長與八大道人于都城外小吾山論道,我和我該死的父親都在場,雙方不分上下,要散場時,我父親突然增設一道考題,且由他評判。

這之後儒者敗北,小吾山從此改名論道峯,可嘆,他之道即天地之道。我想,此山無名,不若將此山命名為悟道峯,與之呼應。”

“悟道?你,悟道?哈…哈哈哈。”李承業笑清醒了。

“你悟什麼了?頭頂冒煙了?天上亮金光了?還是你家先人活過來,揭開棺材板上你⾝了?什麼都沒有,靠一張嘴裝神弄鬼?”周遲遭到搶白,有些看不懂他:“你何至於此?”李承業又笑了幾聲。

周遲竟也不生氣,她品評完此人形貌,轉向他的談吐,她還是更喜歡清亮一點的聲音,比如周江瀾那樣的。

他一開口,舂天就來了。李承業聲線低沉,配合他平淡的腔調,像一羣擾人的蚊蠅,食腐⾁的烏鴉。

或者仙宮深處的鐘,並非懷着震懾惡靈的目的,有人要它響,它便響,那口鐘存在於她記憶深處,此後她一聽到低而悶的聲音,就沒來由地緊張。李承業笑夠了。問周遲:“你平時也這麼跟小七説話?”周遲立刻瞪向李承業:“你別提他。”

“做什麼?”

“他怎麼對你的,你又怎麼回報他的?”

“我⼲什麼了?”

“遠的不説,就説中秋前一天。你不回我家弟弟的信就罷了。連看都懶得看就隨隨便便放在一邊,這是做人的道理?是個人,有點腦子都懂怎麼做。”

“有必要回?”

“當然,這關乎心意。”

“心什麼意。”李承業知道不妥,卻也沒怎麼考慮,順着自己想法往下補充“小七他又不是個女人,男人的信,我有什麼好回的。”

“罷了。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周遲放棄爭執,看了會天,又看了會自己的指甲,低頭見李承業在看自己,她問道:“你在看我?”我在看你。李承業沒有這麼説,他道:“你坐那多久了?”

“嗯?”

“這兒昨晚下過雨,地上坑坑窪窪的,你那搞不好有蛇。”

“不會吧?”

“不知道啊…反正蛇最喜歡陰涼的東西。”李承業陷入兒時的回憶“我小時候住的地方很偏,地上有青蛙、田鼠,也有蛇,有的時候房樑上面就吊着花花綠綠的長蟲,嘶嘶地吐信子,腦袋支稜起來。

最大的有我拳頭那麼大,掛在我頭頂,拿它那三角眼嚇唬人,誰看了都心慌。我離開家之後,見過的死人比那還多,都沒被這麼噁心過。”李承業自顧自説話,沒人搭理他,他説完之後才覺自己講了一堆廢話,回頭一看,周遲已經離去了,他拿溪水抹了把臉,抓緊跟上,他道:“你怕什麼?有我在。”周遲只作沒聽見。李承業跟在她⾝邊:“去哪?”

“行野徑,越天塹,過山嶺,入南州府。”

“放着水路不走,走旱路?”

“你昨夜發熱,可能傷口起了炎症,我帶你先去找醫生瞧瞧。説起來,還有一樣,既然都説清楚了。你以後就是我的下屬,別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