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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我最好的兄弟變成了賭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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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虎第一次找我借錢,是在大二的下學期的暑假。

他跟我説在家裏給父母的生意幫忙,缺點錢週轉,問我借了5000,説第二天就還我。

馬虎是我的發小,我們從初中開始就是同班同學,雖然他學習成績比我差了不少,但不錯的運動天賦讓他得以走了體育生的路子,靠着特招竟然高中和大學都和我進了同一所不錯的學校,甚至大學還分成了室友,可以説是相當有緣。

我這個人不太擅長也不太喜歡社,雖然和大家相處得都還不錯但是都沒有什麼深,馬虎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多年相伴下來情同手足。作為好兄弟,這點忙我當然是義不容辭。

然後他按照承諾的那樣,第二天就把錢還給了我,看來確實只是臨時作週轉用。

那之後馬虎就開始屢次借錢,最開始的幾次都是有借有還,很快就在約定的時間還給我了,我自然對此不太在意,好兄弟的家庭條件並不寬裕,我當然是能幫則幫,反正終究會還,我也沒有損失。

不過借的次數多了我也開始有些好奇,有一次轉賬的時候本着對兄弟的關心問了幾句,畢竟我和他的家人也很悉,知道他家裏的生意不過是開早餐攤,怎麼會頻繁需要資金週轉。

他當場利落地回答了,説是父母年紀大了一直在街邊擺攤也不是個事,就用積蓄盤下來了一個合適的門頭,就是我們以前上學時會路過的那家小彩票店,我們還一起進去刮過獎——在我的提議下一人颳了兩張十塊的,我啥也沒中他中了兩個10塊剛好回本。他當時還想接着再刮刮看,但是啥也沒中的我沒好氣地説着“走啦走啦,你還非要把錢輸掉了再走啊!”強行拉着他離開了。

這個理由足以説服我了,更何況他還給出了我還記得的具體地址,雖然因為我家已經隨着父親的工作調動搬到了不同的城市沒法實地查證,但是做了這麼多年兄弟,我對馬虎還是十分信任的,對此不疑有他。

其實如果當時我細想的話,是能夠察覺到不妥的,花光積蓄盤下來店面甚至還需要借錢,這本不符合他爸媽的價值觀念——首先他父母就不會冒着可能週轉不過來的風險買店面,更何況他的父母只想把錢都攢起來留給他未來娶老婆。

但我毫無戒心,本沒有多想,再加上平常聊天的時候他也會發些幫忙搬貨的常,説到最近生意不是很好之類的經營狀況,只想着兄弟家裏有難幫就是了。

後來,他的借款數額開始慢慢升級,理由也從一開始的週轉變得五花八門,還錢的期限也會時常往後拖,時而是經營執照出問題啊,時而是健康證過期啊,時而是銀行卡凍結啊,時而是隔離了沒有收入但是蔬菜包又太貴等等等等;偶爾還會借兩次還一次然後再借,挑着還一部分之類的作。

有一次甚至借完一萬的半夜三點發來截圖説剛剛給他轉賬的銀行卡也被封了,但是生意又急着用錢,讓我再轉到他的支付寶裏。

當時醒來之後糊糊就給他作了,現在想來這一天不到的時間裏,他大概是半夜賭上頭了一口氣全輸光了急着再賭來翻本。

新轉的這一萬看來是贏了些,他第二天就把1w還了過來,還從之前的欠款裏挑了一筆5000塊的還了,但是“凍結”在銀行卡里的1w就又擱置了下去。

一個暑假這樣來來去去下來,他竟然還欠了我七萬多元。

這個數字對於一些富哥富姐來説可能算不上什麼,但是對於馬虎這樣一個生活費剛好一千元的大學生來説,是一個極其離譜的數字。

他家裏沒有什麼穩定的社會關係,母親和兄弟姐妹關係不好,而父親那邊唯一的叔叔早年想賺大錢偷渡去香港後就杳無音信,一家人常年就忙着早餐攤的生計,遇到這些問題確實也不好找能幫忙借錢的人。再加上穿着的“草”、“煩死了”之類的語氣詞和語音,讓我幾乎能覺到他的煩躁,我想着他大概是為家裏的事情心,所以很是體諒他,沒有過多質疑。

一起打遊戲的時候他的脾氣似乎差了不少,經常對着打得不好的隊友大發雷霆,我能夠理解,大概是因為終於幫着家裏賺錢又恰逢生意不好,壓力大煩躁也是正常的。

直到後來有天他又開口問我借錢,前一天才借了五千,第二天正常聊天聊了兩句又開口就是五千,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把我的好意當作理所應當,唐突轉移話題發了句“對了兄弟我這還缺5000”就沒下文了。

我有點煩了,正好我媽拉我去游泳,我就乾脆沒有管他,手機就存在衣櫃裏放了一下午,等到晚上從游泳館離開的時候,我才驚愕地看到手機裏99+的通知轟炸,微信QQ短信未接來電右上角的紅點裏都標着駭人的數字。

我處在一個懵的狀態趕快打開手機檢查,才發現這些所有的未讀消息全部來自於同一個人——馬虎。

開始的時候見我遲遲沒有轉錢,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不是很禮貌,連忙補上了“哥們,幫幫忙,現在真的很急用”又附贈了現編的理由和一堆好話,試圖得到借錢。

的聊天氣泡一條接着一條排布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哥們你真的得幫幫我,我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了”、“快快快急急急現在真的急用錢”、“兄弟求你了你快點接電話,真的急需用錢只有你能幫我了”

再然後,遲遲得不到回應的他發來了一條又一條的語音,不停地問我為什麼不接電話,語氣時而暴躁時而哀求,這種對比非常強烈的情緒轉換讓我聽得甚至有點害怕;看着微信聊天記錄裏一行行的“通話已取消”,我忽然覺屏幕對面的他變得很陌生。

馬虎以前真的是脾氣很好的一個人,為人朗又倔強自尊,從不願虧欠別人什麼,知錯能改、敢於承擔,在我們當時一起玩的一幫小孩子裏是榜樣一般的存在;十來歲的小孩子人嫌狗厭,一起玩沒輕沒重,有時惹哭了別的孩子、有時候砸壞了別人家玻璃什麼的,每次大家闖了禍手足無措的時候,一定是馬虎不急不躁地出來當主心骨去領着大家一起道歉,用誠懇的態度讓對方不再追究。

一起打英雄聯盟的時候,隊裏有亂噴、擺爛、掛機的,我被氣得牙癢癢,他也只是説句“遊戲而已”笑笑就過去了。玩過這類遊戲的都知道,對局裏一個糟糕的玩家帶來的負面影響遠比一個優秀的玩家帶來的正面影響大得多,有一個本不想贏的人擺爛甚至刻意添堵,這一場就基本沒可能贏了。特別是還有些自己打得很爛還倒打一耙罵你的人,遇到了真的會噁心得一天吃飯都沒胃口。這種時候你打得越好,就越是有一種無力。他玩的還是打野位,喜歡玩一些團隊型的坦克英雄,辛辛苦苦給隊友幫出來的優勢被隊友反手又送回去,換我來早破防了,他還能保持心態的平穩。

這也是和他相處很舒服的原因,誰能拒絕一個做事踏實待人熱情情緒穩定的靠譜小夥呢?他的女友把他比作金,我深以為然,馬虎確實給人一種温和大狗的安心

我是個相當內向的人,之所以會有如此親近的關係,多半還是靠着馬虎的努力。小時候他父母在我家附近做生意,他就跟在旁邊,睜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你,用小孩乾淨清澈的嗓音喊着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買一個吧,讓人難以拒絕,再加上他父母的手藝也很好,很快就站穩了腳跟。

作為同齡的小孩,我們很快就玩到了一起。我從小就是內向的一個小孩,正好遇見了別的小朋友就一起玩玩,然後就沒了然後,幾乎沒有到過朋友,甚至不一定知道別人的名字。但得益於馬虎的主動,隨着他一次次抱着破舊的足球敲響我家的門,我也不由得期待起了這種敲門聲以及門外那個少年臉上憨厚的笑。

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循環播放,與眼前屏幕上冰冷的現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種反差讓我一時有些恍惚。

坦白來説這時候我已經覺得有些不對了,但我下意識地牴觸不去細想,不想猜忌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有一團複雜的情緒始終堵在口,難受卻無法發

直到有天忽然在B站刷到一個“戒社”的UP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會正愛玩CSGO給我推薦的,我還記得標題是《怎麼又是CSGO開箱子?大四學生網貸+網賭,坦白無數次,家裏幫還了30多萬,喜歡裝?有嚴重的蘋果癮?美美把玩iphone13pro?》。順手點進去一看,就是一個沉於賭博與超前消費之中被貪慾衝昏頭腦逐漸失去人把親戚朋友都當作會呼的提款機的混球,以貸養貸越套越多,身邊人一次又一次懷着對他的善意替他還清貸款,他則一次又一次地再度沉淪越欠越多,直到拖垮所有人。

視頻看了讓人血壓飆升,氣憤之餘,原本就存在的疑心此刻發榮滋長,馬虎的行徑與視頻裏的賭狗竟然越看越像。

這幾天憋在心裏的受瞬間清晰了起來,像是吃下了變質的食物,它堵在胃裏消化不了也吐不出來,只是不斷地反酸的臌漲的噁心。

我説不清當時具體是什麼受,憤怒?失望?或者還有一種荒誕。

他借走的這一部分錢對於我來説本就是意外之財,失去了也不可惜,作為一個物慾比較低下的人,我並不介意用這筆錢幫助我的好兄弟渡過難關。

我覺得這份友誼遠不止這個價格,但前提是他是真的需要幫助。

真正讓我從頭涼到腳的是想到馬虎在這個過程中對我的態度——我們十多年的情變成了他利用的籌碼,我的信任為他編造謊言提供了便利,在我為他推心置腹的着想時,他只是想着怎樣從我身上更多、更穩定的榨取金錢。

這個原本簡單直的人,此時從常的聊天裏就在堆砌虛假的細節,心編織了一個謊言將我矇在鼓裏,把我當作一個一個予取予求的金庫。

所謂的有借有還,不過是拿去還了網貸又套出新的,或是妄想翻本再拿去賭賭贏了還錢賭輸了裝死。

大數據立了個大功,把他打造的幻影戳穿,將殘忍的真相赤地擺在我的面前。

虛假的工作、虛假的藉口、虛假的危機、虛假的焦慮、虛假的借、虛假的還……連帶着我們十年多的情與回憶都變得虛假了起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對此作何反應,只有嘴角卻諷刺地勾了起來。

還有比這更加荒唐的嗎?

放在一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鎖屏界面上彈出微信的新消息通知。

“哥,在嗎?”我倆年齡相差彷彿,細算他還比我大五個月,這麼多年來一直以名字相稱,這時候我才意識到到他為了借錢,對我的稱呼為了表達親暱從“兄弟”到“哥們”,如今矮化到反而管我叫起了“哥”。

我噁心得想笑,估計這時候又在打算借錢去賭了吧,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有什麼理由,“什麼事?”

“食品監督局的來查,説我們進的食材有安全問題,要罰款12000。”呵,還有零有整的,我發送:“啊?怎麼會不合格啊,哪裏出問題了嗎?”

“我也不知道啊,就説我們進貨食材的渠道不合規啊。”我決定追問下去,看看他能編到那一步:“不會被訛了吧?你讓他們出示一下證件,記得錄視頻留個記錄,這進貨都這麼多年了大家不都是一樣的,怎麼突然要查了。”顯然他沒料到我這次怎麼多話了,過了一分鐘才回復:“我看了的,哥,確實是食品監督局的人。他們給我們看了紅頭文件,新出的規定就是這樣的,不光我們要有資質,菜商那邊也要有認證才行。”編了這麼久還像回事的,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追問,索將手機丟到一旁。

但手機屏很快再次亮起,在漆黑的房間裏一閃一閃的,儘管本不想去看,我還是再次打開了手機。

映入眼簾的就是和之前差不多的套話:“木哥,求求你了”、“我家現在真的很需要這錢”、“我媽現在着急上火站不起來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已經沒興趣做戲了,隨手回了他五個字:“我也沒錢了”我看着聊天框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中……”明明滅滅,直到我等得不耐煩的時候,他發送了一條新信息和支付寶收款二維碼截圖:“要不你開個借唄吧,然後掃我的收款碼,我的是商家碼可以用花唄,湊一湊大概夠了。”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準備,但我還是被他的不要臉氣笑了,讓我去借網貸湊錢再借給你?

“真的,下個月我一定還你!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現在生意已經好多了只要把這個罰款了很快就可以賺回來還你了。”

“你一定得幫幫我啊……”這次發來的是視頻,屏幕裏的他看起來誠懇而焦急,很是讓人憐憫。我很想再去相信他,但他的表現實在是已經八九不離十,容不得我自欺欺人。

我長嘆一口氣,漫無目的地在手機上劃來劃去,看着曆上備忘的程,我作出了決定,向馬虎發送微信:“這樣吧,我得提前返校準備緩考,後天出發,一般這時候我姥我姨他們都會給我轉個紅包,加上我爸給我轉的錢應該就夠了。要不來陪我一下,到時候我當面轉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