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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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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定格亮相,一手,舞於雲鬢至上,一手,輕託蘭芝前。

她微微的息,美妙的房輕輕的起伏顫動……纖薄的衣衫和內裏無痕的文,幾乎要遮擋不住那因為情緒波動而開始凸的兩顆豆蔻。

她這一身上貼下散的羽衣長裙,工細繡,少用豔,多用素羽,卻更添多少仙氣;肢間用淡粉絲絛扎出兩個『卐』字連環,讓她本來就柔潤如柳的肢更加的纖細,也讓她本來就風韻人的脯更加的高聳;她的裙襬上繡着一條條青綠的楊柳枝,低垂而下,她的水袖上沾滿了雲朵繡蓮,隨風輕舞;最是美妙的,是她滿頭心修飾的髮髻,一頭青絲如雲,盤成簡單的髮髻,但是細看卻實際上用紋路花辮,挽出三回九轉的星月形狀,點綴上一顆顆隨着演員身體輕微的顫抖而靈光閃耀的貼片珠翠;而斜斜靠着右側,更有一朵用白、藍兩珍珠扎出來的青鸞頭飾,正兩翅搖曳,扶搖而上。

這一幕「羽衣疊、仙妃顯」是不同傳統的崑曲設計,其實是當年紀雅蓉畢業彙報演出時,曾經試過扮演過的勾人心魄的畫面。

七年過去了,她的舞姿已經略有生生疏,但是她的線條,卻更加豐滿人,褪去了三分青澀,增添了多少華彩;她知道,此情此景,不僅台下的觀眾已經看的如痴如醉,就連後台幾個演員,都已經扶着幕簾瞠目結舌。

這畢竟只是業餘的展演,而她卻是昔年裏首都戲劇藝術學院傳統戲曲系的頭牌系花,這一幕融合了傳統長生殿意境和現代舞唯美的搭配,這樣的扮相,這樣的舞美,這樣的行頭,這樣的妝容,這樣的佳人……恐怕已經遠遠超越了台下觀眾的預期吧。

她調節了一下呼,眉目轉,從左到右若即若離的掃視了一下漆黑的觀眾席,也不知道今天來的都是些什麼觀眾。他們能懂得欣賞自己的這片刻光溢彩麼?

七年過去了,她已經不是那個純真不諳世事只知道崑曲的小女生,她的這份絕,還有人懂得欣賞麼?

燈光照耀下,演員本看不清舞台下的人臉,一篇耀目和灰暗對比,她的眼前只能幻化起舊的夢。

北山的梧桐、南籬的紅葉、琺琅口的武警、首都的燈……

不過,那也不重要,此刻,她又登上了舞台,這舞台,只屬於她自己而已。

她鼓動丹田,抒懷展喉,一聲聲、一拍拍慢慢唱來,雖然多年不曾拾起這份聲樂,卻依舊練的如同本能:「碧天如水,銀漢無塵;褐澄澄雲開遠天,光皎皎月明瑤殿。

離卻玉山仙院,行到彩蟾月殿今夕勝昔年,盼償三生願。」……

她能受到,自己一開口,台下的觀眾已經都醉了,她們甚至都忘記了叫好或者鼓掌,而是已經一個個屏住了呼,在觀賞着此刻自己的絕代芳華。畢竟,雖然她的唱功可能撂下了不少,但是台下又不是戲劇學院的專家教授,今天這種場合,自己的表演,應該可以豔壓全場吧?

這是一種演員的本能,即使多年沒有上台,也不會褪去的本能,她能受到觀眾的那種『被驚豔』的演出成功。……其實,以她的身段條件,以今天這樣小圈子業餘展演的場合,本來,即使她要演《長生殿》,最適合出演的片段應該是《密誓》這一折,或者是用《見月》、《定情》,演繹楊妃的雍容華貴,和唐明皇的情深意濃,用黃袍,舞鳳步,搖金玉,醉離。

本來,一直慫恿也是陪同自己來排練演出的老同學元歐也是按照這個構想去幫自己設計的,甚至連自己珍藏多年的一頭鳳鸞珠翠都準備好了,要拿出來搭配一下河溪音樂廳的氛圍;元歐是會説話的,看了自己的扮相,滿口稱讚:「你其實比當年更有楊妃舞蝶的韻味了,這份雍容華貴是練出來了,這要是你的畢業匯演,直接就梨花獎了……」她當然得意,但是也知道元歐現在嘴巴變得甜了,其實是世故了。自己思考再三,卻做了一個讓元歐都有點不理解的選擇,她不唱早年的楊妃,而是用《重圓》這一折。自己要扮演的,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説,都不是楊貴妃,而是傳説中楊妃回到月宮仙境後的『蓬萊仙子』。

素裝、羽衣、月宮、藍白青鸞。

三世緣、天人情、仙妃體態,卻是帶着三分惆悵哀怨。

一切人間繁華都已經是過眼雲煙,昔倜儻君王已經是垂暮晚年,只有在那幻化的仙境之中,才能魂繞夢牽……

這在崑曲原始設計中,本來是個道姑形象,但是她當然不肯,用了一套上貼體下裙襬的舞裝。

真的扮上,試唱了一段,元歐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雅蓉,我真是服了……沒想到,這種本來有點鬼神氣的戲碼,居然讓你演繹的如此唯美。我錯了,我錯了,你真的應該演這一折的……楊貴妃都配不上你,只有蓬萊仙子才可以。你看,你就是屬於舞台的,這一扮上,簡直不是凡間品格啊……」她當時就噗嗤笑了,還嬌嗔着錘了元歐一拳。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扮相,男人會忍不住矚目到自己的雪白的脖子,柔軟的肢,當然還有兩座人的玉峯的線條,自己的脯在那纖薄的衣衫下鼓鼓的,讓人想看,想摸,想……

七年了……除了丈夫石束安,是不是也應該有人可以欣賞一下自己這份女的魅力呢?

而此刻,在舞台上,她已經能受到今天演出的成功。

她知道,實際上,自己的演技、舞步、唱腔、作功都是生疏的……自己雖然偶爾在家裏也練練,但是畢竟做了七年的人,做了七年石束安的夫人,舞台,離開她已經有距離了。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表演有點離經叛道,説是崑曲,其實帶上了太多時尚彩,甚至有一些刻意的

但是另一方面,也許是自己變了,經歷了那麼多是非曲折,那麼多風雲變故,那麼多惆悵哀怨,自己也許真的更能懂得這種傳統戲曲對人物內心世界的勾勒。

朦朧裏,自己彷彿不是自己,就是楊妃,又彷彿不是楊妃,而是幻入人間的仙子。

又彷彿,自己就是自己……

北山的梧桐、南籬的紅葉、琺琅口的武警、首都的燈……

她幽幽的用古音從腔裏發出輕柔的樂聲,就彷彿是在訴説自己的故事:「前盟未了,苦憶殘緣;孽深命蹇,遭磨障;累君幾不免。

梨花玉殞,斷魂隨杜鵑。

荷君王不棄,念切思專,上窮碧落下黃泉,為奴尋遍。」即使是要演繹《重圓》,這本是唐明皇和楊貴妃在仙界重逢的曲目,帶着三分舊曲目那刻意營造的『因果團圓』的喜慶。但是當時自己和元歐討論劇情,她卻強調,這只是一個摺子戲表演,又是一個所謂的「新編現代崑曲」,不需要太求全,她偏偏去掉了所有的配角,什麼月宮仙子、什麼明皇,都略去了,只留下蓬萊仙子楊貴妃的獨自唱折。

「只你一個人?會不會太冷清啊?那最後的霓裳羽衣舞也不要配舞麼?」元歐當時是稍微有點不理解的。

她當時也就笑笑:「你就讓我做一回主好不好……」從骨子裏,這是她的藝術修養,這是她的藝術解讀,她其實在學生時代,就是這麼看待《長生殿》的。

唐明皇垂垂老矣時在長生殿裏懷念被他昔年『不得已』殺掉的楊貴妃,哭哭啼啼夜雨聞鈴,然後跑來個月宮仙子讓他歸天后和楊貴妃的真身蓬萊仙子一起得道昇天?一起再在仙界再續前緣?

呵呵……她的嘴角都忍不住出冷笑。

千古佳人千古恨,這一切,都只應該是長生殿裏垂垂老矣的唐明皇的最後一夢而已。是可以輝煌,是可以漫,是可以依舊是金歌羽舞,依舊是仙凡美眷,但是終究是空,是幻,是南柯一夢,是遺恨千年。那種揮之不去的無可奈何的遺憾,才是《長生殿》的主旨。

「明月在何許?揮手上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乘風歸去,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清影,何似在人間。」這一折本是古詞,她卻做了很多自己風格的修訂和演繹。

她要楊妃美到極致,卻又要仙子寂寞到終點。

其實,她在早年,是和丈夫石束安討論過這方面的問題的。石束安是有學問,有氣質的,博古通今,而且風度翩翩,不僅願意和她討論藝術,討論人物,而且也有獨特的見地。

「從白居易時代開始,文人才子就憐恤楊貴妃了嗎,這其實和『誤國』不就『誤國』沒多大關係。因為文人才子,也願意相信她和唐明皇之間的情是真摯的愛情,而不是我們近代説的『封建帝王情』或者從政治的角度去分析楊貴妃的死。愛情麼,愛情是人類永恆的主題,只要是個人,就能受到愛情獨特的魅力,但是政治和權力,文人才子其實是受不到的。所以人們更願意將自己的愛情嚮往,映到這些人物身上。從這個角度來説,白髮蒼蒼的已經失去皇權的『太上皇』唐明皇,依舊會在長生殿裏替自己的愛妃招魂,才是《長生殿》這部作品應該有的格調和氛圍。」是啊……丈夫石束安,雖然現在去琺琅口探視他的次數越來越少,看他也是兩鬢見霜添了老邁憔悴,但是那個風度翩翩、見地獨到,温柔得體的丈夫石束安……

總是在她的夢中。只不過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

她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唱詞:「天將離恨補,海把怨愁填。

謝蒼蒼可憐,潑情腸翻新重建。

添注個鴛鴦牒,紫霄邊;千秋萬古證奇緣。」從舞台上看過去,觀眾席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但是元歐説過,這個『月湖社』的觀眾都是邀請制,不是普通市民,至少都是有文化的文化人,是河溪市裏有點頭臉的人物。

他們,應該不僅僅會欣賞自己的身體的吧?

她知道自己美麗、漂亮、年輕,腿柔軟,身段人……以前,她不希望人們只看到這些,而遇到了丈夫石束安後,她也一度認為,自己和石束安的結合,不僅僅是因為自己是個年輕漂亮的演員……畢竟,丈夫的前柳晨老師,論姿,那種名門閨秀的氣質,絲毫不遜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