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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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半,王思宇如約來到銀泰大酒店,敲開了周松林的房門,周松林的神很好,滿面紅光,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眉宇間有着難得一見的愜意,他穿着一件深灰格子睡衣,臉上帶着一副老花鏡,正坐在硃紅的沙發椅上看文件,見王思宇進來,便抬頭笑了笑,伸手向旁邊一指,王思宇便微笑着放下手中的一袋水果,坐到沙發上,靜靜地等待。
五六分鐘後,周松林把手中的文件放在茶几上,把老花鏡摘下來,丟到文件上,從煙盒裏出煙來,向王思宇丟過去,兩人着煙閒聊起來,周松林問起他最近的工作狀況,王思宇便大略講了一遍,在沉一會後,他便蜻蜓點水般地把方侯之爭的事情也捎帶提了一下,但在很多地方都有所保留,沒有講得太細。
周松林是何等人物,只抬眼望了王思宇一眼,便拿起一管簽字筆,輕輕地敲打着茶几,皺着眉頭道:“方侯相鬥,那是高層間的利益之爭,也是兩大勢力的明爭暗鬥,如此風雲,哪裏是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能參與的,你啊,就給我躲得遠遠的,老老實實做事,千萬不要犯糊塗。”周松林似乎並沒有在意王思宇身份的變化,依舊是以長輩的口吻對他進行着教訓,而王思宇也不以為意,反而覺得這很正常,很多時候,周松林在他面前並不像一位市委副書記,反而像一個很愛嘮叨的尋常老人,事實上,王思宇和這位周老爺子似乎都很享受這種覺。
當然,但這並不意味着他贊同周松林的觀點。
以方如海對他的恩情,再加上和方晶間説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王思宇早已把自己當成了方家的一份子,有了這種認同,為了方家,即便是再危險的事情,王思宇也還是會去做的,面對周松林的提醒,王思宇言不由衷地嗯了一聲,端起茶水抿上一口,不再説話。
周松林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呷了一口茶,神淡然地道:“做官也好,做事也好,都要審時度勢,順勢而為,大凡能成就一番事業的人,都不會為情所累。”王思宇皺皺眉頭,輕聲反駁道:“薄情寡之人,想必也成就不了什麼事業吧。”周松林笑了笑,避而不答,不動聲的瞥了王思宇一眼,丟下手中的簽字筆,揹着手走到酒店的窗前,拉開窗簾,點着一煙,輕聲道:“給你講段陳年舊事吧……”曾經有位華西省的官員,在當市長的時候,政績昭著,官聲極好,但很多人都清楚,他之所以能走到那麼高的位置,除了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外,仍與一位老領導的提攜分不開的,可是後來,當那位老領導和政敵鬥得正火熱時,恰恰是這位老領導最信任的市長第一個倒戈,從背後捅了他一刀,以致那位老領導陣敗下陣來,被迫提前退休,半年後,那位老領導便抑鬱而終,市長本來還想去弔唁,可老領導的家人在靈堂外擺上了一幅字,‘XXX與狗不得入內。’當時這件事情傳得沸沸揚揚的,令此人在華西省顏面盡失,但他的官聲雖丟了,官運卻來了,自此平步青雲,沒出五年,就當上了省委副書記……
王思宇手裏握着棋子,嘆了口氣,他知道,周松林所説的那位省委副書記,多半就是方家的老爺子,他講這番話的用意,無非是看出自己有時太重情的弱點,所以特地來提點自己,不過兩人在這個問題上的認識上沒法溝通,王思宇是不會被周松林説服的,他低頭盯着面前的茶几,有一搭無一搭地與周松林閒聊着。
茶几上的果盤邊,整整齊齊地擺着一疊文件,那疊文件上放着一副老花鏡,一個放大鏡。
王思宇百無聊賴間,便伸手摸起放大鏡擺起來,這時忽地心頭一動,猛然想起白天那位中年美婦來,他朝窗前瞥了一眼,見周松林站在窗前一動不動,正揹着身子講個沒完,王思宇便悄悄地從沙發上站起,鬼鬼祟祟地溜到大牀上,趴在那裏,舉着手中的放大鏡,眯着眼睛四處尋找……
終於,王思宇在兩個枕頭的縫隙間,找到一彎彎曲曲的金長髮,他如獲至寶,笑眯眯地捏着這頭髮溜下牀,重新返回沙發上,捂住嘴巴偷笑了半晌,才把它丟到地上,信手從果盤裏摸起一個大紅蘋果來,耳邊聽周松林繼續道:“仕途艱辛,狠不下心來,是做不成事情的,如果有一天,站在你面前的對手是我,你也不能心慈手軟,更不能不要情用事,只有這樣,你才能在官場上走得更遠些。”説完,他隨手彈了彈煙灰,還覺得有些不放心,便繼續道:“另外,你還年輕,容易在女人問題上栽跟頭,要切記潔身自好,千萬要抵制住女人的誘惑,我們黨不知有多少優秀的幹部……最後都倒在女人的身上,教訓慘痛啊……”周松林把一煙完,轉身微笑着面向王思宇,卻見他手裏拿着一片寸許長的小刀,在飛快地削着蘋果,動作練之極,察覺到了周松林的注目,王思宇笑了笑,把削好的蘋果隨手丟進垃圾桶,手裏拎着那條彎彎曲曲的果皮,臉上似笑非笑地道:“老爺子,請您放心,我都記住了。”第四章年前周松林見王思宇那副憊懶的神情,便知道他沒有聽進去,但王思宇的格他是極為了解的,認準的事情,即便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其實這也正是他欣賞王思宇的地方。
只是,眼見他將被捲入方侯之爭中,周松林還是隱隱有些擔心,畢竟,省城這兩大勢力的傾軋,勢必會掀起一場颶風,以王思宇目前的實力,別説是風暴中心,即便是處在邊緣地帶,也極可能被撕得粉碎。
想到這,周松林微微皺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嘆息道:“初生牛犢不怕虎,説的就是你這種愣頭青。”王思宇笑了笑,站起身來,拿着周松林的茶杯,為他沏上新茶,之後慢地走到窗邊,望着玉州城外燈火通明的夜景,輕聲道:“沒辦法,很多事情從開始就註定的了,因為,總有些東西是我們無法割捨的。”品着王思宇這句話,周松林微微一愣,默然半晌,端起熱氣騰騰的茶杯喝上一口,隨後閉上眼睛,仰坐在沙發裏,腦海裏浮現出女兒周媛那張冷若冰霜的面孔,嘴角不浮起一絲苦笑……
兩人閒聊了一會,又下了幾盤棋,王思宇瞥見周松林的臉上浮起一絲倦意,便丟下棋子,起身告辭,回到家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他到書房裏看了一會書,便早早地躺下休息。
週一上午,華西省經濟工作會議隆重召開,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領導同志均出席了會議,各市市委書記、市長、以及發改委、經信委、財政局主要負責同志、省直各部門主要負責領導、省人大、省政協各工作機構和專門委員會主要負責領導、中央駐華西單位和部分企業主要負責人蔘加了會議。
省委文書記在會上發表重要講話,他辯證地分析了華西省面臨的諸多機遇和挑戰,深刻闡述了加快經濟發展的重要和緊迫,明確提出了明年全省經濟工作的指導思想、總體要求和重點任務。
省長李紅軍在會議上着重提出,華西省經濟落後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於國有經濟的比重過高,使得地方經濟過於僵化,缺乏活力,要想徹底盤活華西省的地方經濟,就必須儘快解決國企改制問題,要在未來的兩到三年內,將原有的國有經濟成分從76%降到50%以下,而在開局之時,就要選擇在亞鋼集團這樣的大型省管國企上取得突破。
為期兩天的會議為華西省新的一年制定了明確的目標,GDP增長目標是10%,為實現10%的經濟增長目標,必須在其他主要經濟指標上與之適應,會議確定的具體指標是: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收入增長25%;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增長30%;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長16%;外貿出口增長18%;實際利用外資增長20%……
王思宇拿到會議紀要時,已經是週三上午,他仔細地閲讀了文件,不微微搖頭,事實上,他對這種以GDP為綱的發展模式產生了極大的懷疑,因為他總覺得這數字的背後隱藏了太多的問題,王思宇拿着文件站起來,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才坐回椅子上,把文件輕輕丟在辦公桌上,拿筆在“繼續加大在基礎建設方面的投入。”上畫了個波號,隨後從屜裏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標註道:“開膛破肚,修橋鋪路。”要想拉動GDP,基礎建設自然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但王思宇總覺得這裏面有些急功近利的彩,特別是在路橋建設方面,幾乎成了腐敗的温牀,往往形成了該修的路遲遲無法立項,不該修的路修得沒完沒了,很多的地方好好的公路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更有些地方的公路五年之內修了三次,簡直是在糟蹋老百姓的血汗錢。
在看到文件上對大力發展房地產業方面的論述後,他便信手在白紙上畫了個金子塔,金字塔的最底層畫了個黑瞎子,寫上“政府炒地,短視。”接着在金字塔的第二層畫上一頭狼,在上面寫着“開發商暴利,貪婪。”隨後在金子塔的第三層畫了一隻狐狸,在上面寫着“遊資炒房,狡猾。”在金子塔的最頂端,王思宇提筆畫了個暴汗的小白兔,在旁邊打個問號:“買還是不買?”其實他也知道,地方政府把房地產業這項民生工程做成暴利行業,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畢竟現在的地方財政大部分都是土地財政,沒有高價賣地得來的資金,恐怕很多財政局那邊要揭不開鍋了,不光華西省是這樣,全國基本都是這個情形,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至少在十年之內,是無法解決的。
最後,王思宇在招商引資那裏,將‘充分發揮華西廉價的勞動力資源’一項打了個大叉叉,在白紙上寫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華西的勞動力資源還要廉價到多久?十年還是二十年?”他端起茶杯抿上一口茶,壓住心頭躥起的火氣,王思宇嘆了口氣,將白紙成一團,直接丟到垃圾桶裏,坐在椅子上了悶煙,不苦笑着搖搖頭,自己考慮問題的角度和方式也不見得對頭,自己這個副處級幹部能看到的,上面自然也能看到,那些省委大佬們都是何等高明的存在,哪裏會不如自己個官場新丁,與其空發牢騷,不如腳踏實地,乾點實實在在的事情,想到這,他把煙蒂掐滅,丟在煙灰缸裏,重新將賀焰飛和邱兆官整理好的卷宗拿過來,仔細地翻閲起來。
不出眾人所料,柳顯堂的案子得到了省委領導的高度重視,省委文書記親自做出三點批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