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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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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説會子話,寶釵抬頭見外頭黑悶悶得似乎要來秋雨,便起身告辭,一面辭出來一面道:“這秋深了,這場雨下下來,怕就要入冬,卻是人容易凍着,姐姐萬萬小心身子骨……”鳳姐便命平兒送寶釵出去。見天不早,又想起一事來,叫來幾個丫鬟只管吩咐,讓各自帶話給嘉萌堂的奴兒鴛鴦、怡紅院的奴兒晴雯、滴翠亭的奴兒蕊官、顧恩殿的奴兒金釧兒都來綴錦樓,説是有事商議。又特特囑咐了:“少驚動她們房裏其他人”。

才吩咐完,命丫鬟奉上熱茶來喝,卻見巧姐今卻早早回來了,進門卻是風風火火就跳上炕來,鳳姐便愛罵幾句。巧姐卻咯咯笑道:“母親,昨……你問我那兩行字,我卻曉得了……”鳳姐臉一變,怒斥道:“你個沒王法的小蹄子,讓你不要亂説,你……難道去問你紈嬸嬸了……真是教不夠的沒作養,看我不打死你……”作勢要打,巧姐便怯道:“不是啊,我沒敢和紈嬸嬸提,是我自個今查書查來的……”鳳姐卻不信,到底心下也掛念,便冷冷問道:“那你説説,都查了些什麼勞什子書,那幾個字……是什麼意思……”巧姐道:“……香草……《説文》上講……香草者,蘭也……閹者……割禮也……連一塊兒……我卻不明白甚麼講頭,媽媽你教訓的,我也不敢問嬸嬸。”鳳姐心下翻騰起伏,按着這字面解釋,卻不難懂,香草有閹難,説的竟然是蘭字,思來想去那必是指賈蘭有難,如是閹割之難,豈非是有內務府充這等幼齡罪奴為太監之意。這事體本來就一直在心頭聊掛,如今既然傳來信息,豈非是真的掩不住了。也不知巧姐所言,是真是假,若真的讓李紈知曉了,必然是要鬧騰起來,到時候哭得死去活來,豈非要兜底揭出自己來,不由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深悔和小孩子説這等話來。

巧姐見母親沉思,卻試探道:“母親……”鳳姐壓抑一番心,知道和巧姐也説辯不清,又追問一句:“那頭一句呢?”巧姐這會卻小大人般沉默了起來,半晌才怯生生道:“母親……巧兒也是查書,未必便是真切……”鳳姐皺眉道:“瞎囉嗦啥,你卻説來,這個什麼盛稷什麼的文縐縐是什麼意思?”巧姐忽閃着深黑的大眼睛半才道:“書上説……説……盛稷者……璉也。”鳳姐臉一陣蒼白,上前一把捂住巧姐的嘴,正怒道:“罷了……不要亂説了……胡亂找來的幾個生詞……你就一通亂解……”想想這般嚇唬不夠,想想又柔聲道:“巧兒……媽近教你的事,你可還記得?”巧姐年幼尚不知情,只是天聰慧,知道母親所言之事乃是害羞之事,故此紅了臉道:“記得……母親教導……讓王爺主子高興,是母親也是巧兒,需要牢記之事……用自己的心,容顏,身子,換主子的片刻歡愉,是為奴之道,自小就要好好研習……巧兒不是甚懂……只記牢便是”鳳姐見女兒懂事,卻也知其中羞恥悲哀,饒是她一向肝膽,也不由眼圈紅了,將巧姐摟進懷中,摩挲一番,才帶些哭音道:“卻難為你這丫頭,為孃的在你這麼大……哪裏要知道這些……乖乖……今為娘再教你……昨兒給你看得字,卻不能再提了,可曉得,否則要惹來大禍的……”巧姐卻是乖巧,忙點頭道:“母親放心,我不提就是……只是……只是……”她雖然年幼,卻是到底父女連心,這個“璉”字卻識的,如何不掛心,正自猶豫要不要問出口來。

鳳姐卻似知她心思,搖頭道“別問了……巧兒……有些事,早早忘記,是為你好。你莫懸心,一切……自然有為孃的周全。”巧姐聽了,不由眼圈也自紅了。

這一對少母幼女,勉強哭上一番,鳳姐才讓巧姐去歇息,呆想了半,平兒卻回來了,鳳姐才要和平兒説説適才之事,外頭卻傳話進來,金釧兒、蕊官、鴛鴦、晴雯四人已是奉命過來。便只能收拾了顏,在偏房,帶了平兒,喚四人進來,讓了座説話。

這幾個,如今都是房裏沒有主子的奴兒,除了金釧兒心下隱隱猜得幾分,餘下幾人亦不知何事,只是有些疑心。鳳姐卻是滿面風,只問了眾人好,才道:“今喚幾位妹妹來,卻是一樁天大的喜事……主子和我商議了,以後想來也要常來園子裏頭,自然主子是各房隨意着臨幸,便是住顧恩殿也就罷了,這若是換了住處,卻換了伺候的人,回回都是生手,衣食起居上豈非主子不愜意……故此要安排幾個最是有容又最是體貼知疼着熱的,從此不應各房的事,只是伺候主子,輪了班,不論主子宿在哪房,都要伺候起居……主子親自賜了名位,是為'貼身奴兒'……我思來想去,才喚幾位妹妹來商議……”四女聞言,面面相覷,不想竟然是説這等事,不免有九分羞臊找個地鑽下去,有一分畢竟難掩動,鳳姐見眾人顏,掃了一眼晴雯,又道:“自然……妹妹們都曉得,這卻是園子裏頭等一份的美差事,憑誰也比不了的,連我和幾位頭臉小主也比不得,貼身伺候主子,一言一行合了主子心意,雖然身份還是個奴兒,其實自然是比旁得不要緊的小姐姑娘都有臉面,再一層……我們既然都一體為主子奴,説一千道一萬,什麼妃子小主,小姐姑娘,都要……都要讓主子……恩……親近上一番才有活路……做主子的帖身奴兒,只怕讓主子……恩……主子的金口説過……自然多的是享用身子的機會……這更是萬萬不敢奢望之美事……自然,這為主子選貼身奴兒,臉蛋身段自然要選上上份者,最要緊的還是知疼着熱,能讓主子適宜。我想着……蕊官妹妹是陪過主子的,體段身量主子必愛,金釧兒妹妹平就在顧恩殿,也自然是上上份選,晴雯妹妹論起身子顏來,園子裏少有人及得上,最要緊是鴛鴦妹妹往照顧老祖宗都妥帖,如今來照顧主子,豈非齊全。今兒喚幾位來,就是説這等喜事。”這四女都是妙齡,聽得這等差事不免面紅耳熱。鴛鴦,金釧兒,蕊官三人卻各自不同。蕊官是被弘晝已經過的少女,那憑身段舞姿,一曲“蝶舞”獲得弘晝之心,在顧恩殿裏已讓弘晝破了身子,封了奴兒,雖被弘晝得也是羞恥,但是她戲子出身,到底是多得是攀龍附鳳之心,只是自那龍鳳顛倒之後,弘晝再三進園子,也未曾傳喚自己,每每想着園中尚有那麼多國,又多的是處女未曾被弘晝破身,每也只怕從此難獲弘晝之寵,不想着弘晝居然記得自己,而且亦不能辨是鳳姐推崇還是弘晝親點,居然能有做着伺候起居之“貼身奴兒”之份,一時已經是喜上眉梢,眼眶裏都快出淚來,就等鳳姐説完,要跪下行些真切大禮,拜謝鳳姐舉薦之恩德。

那金釧兒本在顧恩殿伺候,又早在那蕊官失身時,伺候弘晝,聽過弘晝這層意思。她是閨閣處女,尚未破身,只是一要自謀前程,二要護持幼妹,原本伺候王夫人本事府裏頭等有臉面的丫鬟,如今房中沒了主子,夜都怕自己孤芳無依,雖説自己掌管着顧恩殿是正殿,弘晝原定就寢所在,自己侍奉是早晚的,只是到底弘晝也不常去,總是各處連,若是自此有了名份能夜伴隨,自然能多獲寵愛。只是她到底是處子未嘗意,一時羞臊得臉紅撲撲的,只敢瞧着地磚不敢言語。

獨有這鴛鴦,更是別有一番心境難以與人言説。

源起來,她本是賈府裏頭,伺候史氏太君跟前頭一份得力之人。依着賈府之風俗,凡是伺候過老一輩主子之近身理事的奴才,卻比年輕一輩主子尚更有幾分臉面。若依着昔,饒鴛鴦年紀小小,憑是那襲人平兒、司棋入畫、金玉二釧,即便是賈府三,薛、林二姝,見了鴛鴦,也是左一句鴛鴦姐姐長,右一聲鴛鴦妹妹短,分外敬重。若論起丫鬟裏頭之姿來,其眉眼體態之間,上下皆言更竟有幾分昔年元天香之姿容可比,與平兒之端、晴雯之俏、紫鵑之靈、襲人之惠相差彷彿。若論起權柄來,凡人眷、財、紅白兩事、金器銀皿、珠寶釵玉,只要賈母問得,便是這鴛鴦亦過問得。若論起體面來,便是邢、王二夫人;鳳、紈、尤三當家;連同着那璉、蓉、玉、瑞等小一輩的外頭峨眉冠帶,至少明面上都分外敬重禮遇。若論起下場來,雖然畢竟是奴婢出生,終究不敢奢望甚麼結果,待等年歲初成,身子體格出落得水靈,亦難免憑着機緣偶運,給哪房哪支的爺們勾搭一番,甚或強逞猥褻姦污得了身子,做個通房的姑娘也自是有的。只是這等臉面的掌事丫鬟,若憑藉賈府之威儀,善討當家人之歡心,便是説個運數不偶,也竟能配個有體面的管家子侄,放出去就是平頭正臉的夫;若是一併運勢起了,配個遠處的只為巴結賈府的芝麻官吏都是未免有的,若是那時,便是翻身鴻運了。

卻不想賈母早逝,失了靈山依靠;寧榮鉅變,難再豪族依仗,一朝黃粱秋夢,竟然淪為王府下三等之臠,憑錦衣玉食依舊,卻已經只是供人樂之玩物一般存在。這亦便罷了,這鴛鴦也頗知命,深知既然早年為父母所賣,女孩子既一為人奴婢,這等下場也是尋常事,不過是配不得佳緣,覓不成歸宿,只能憑女子之身子容貌,顏,供那一等有體面之男子玩慾罷了,自己既早為賤籍,與其被賈赦賈璉賈珍賈蓉等不成器的爺們玩,能為這天字頭一號的皇家嫡子之奴,見那弘晝龍驤虎步,相貌堂堂,又自是天家威儀,尊卑所在,亦就罷了,雖然亦是悲慼羞恥,咬咬牙過去哪裏又能顧得那許多。

只是待到真得入了園子,才覺着箇中滋味與往不同。原來這園子憑你是世外仙姝、名門閨秀、妖嬈少婦、清純少女、便是那上堂誥命、幼齒及齡,原來都只是唯一一個男子之奴玩物。饒弘晝荒,變着法子往大觀園園裏鑽,鳳姐、可卿,個個都是人間尤物;湘雲、寶釵,哪個不是冰雪妍就;蚰煙,,誰人不是花樣顏;更有那一等黛玉、妙玉、探尚是閨中處子、待罪候着破身獻貞;若説到丫鬟奴兒一層,若比之薛林三這等人,便是容貌身段可比,自己也知主人玩這等明珠小姐時快不可與方,畢竟遜着顏

而這丫鬟奴兒一層人物裏,主人弘晝眼見不過是隨褻玩而來,自己跟前又不比平兒、鶯兒、紫鵑等人,伺候着個天仙般的房裏主子,被主子“順帶着來”之機會便大減。只看那怡紅諸婢便知,論起來,襲人、晴雯、麝月、碧痕本都是園子裏丫鬟裏頭論顏頭一等的,如今主子卻一個沒碰過。自己這個服侍着老太君的昔紅人,如今冷落在嘉萌堂裏,竟然越發無人問津了,雖然處子完璧之身倒是護得周全,只是在這園子裏,亦已説不清是幸運還是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