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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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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説眼見年節漸去,弘晝自大年初一宿在蘅蕪苑後,也似乎消了愁容忘了煩惱,倒好幾且和園中女兒高樂,或去園中各處逛逛,或在顧恩殿裏喚了女兒家來陪侍;飲酒賞梅、用茶品雪、看燈猜謎、下棋聽曲,自有一番年下富貴祥和之趣。自那寶琴在蘅蕪苑裏侍奉,顯見弘晝甚是歡喜,又好幾大白天都喚了寶琴去顧恩殿裏一起玩耍……其中風之事,也是自然之理。若論其餘風月,倒好似有些“恩惠遍澤”的意思,竟是一連幾夜,賞用了幾個平裏頗為不顯眼的園中女兒,先是李紈,又是,好歹在鳳姐處過了一夜,隔夜也不知道是起了哪一等興頭,居然喚了那偏冷未賞用過身子的尤二姐來伺候玩……園中丫鬟宮女自然多有些嬌俏閒話,也不過是一片安平之中小小旎罷了。

若論園中其餘謠言,無外還是“主子遭了彈劾,萬歲爺雖然不訓斥,但是病中也不下旨撫,只怕有禍事,主子心下不”等話頭,驚心動魄的,還有不知死活的小太監但説謠言“依着內廷聖意,要查封大觀園,發散眾女奴”,卻被鳳姐查出來打個半死。奈何大家都是困在園中,憑外頭如何,也不過是三府裏太監傳來的隻字片語,眾女除了胡亂猜測一番又能如何,也不過是茶餘飯後閒談之資罷了。只唯獨那湘雲,連越發睏倦竟好似是添了症候,一味纏綿戀塌不起,鳳姐只好再喚太醫來看瞧,太醫言辭曖昧,竟説湘雲身子有些不妥,如此嗜睡,便是沒病也要睡出病來,倒急壞了寶釵等人,想着還要尋機會回了弘晝再請名醫來問診,也是常常去逗她玩笑開解。

哪成想待到元宵過後,宗人府首領太監周秉全,攜着內廷旨意來園子裏“問候和親王康健”,隨旨有內廷恩賞“賜和親王紫繮”。眾女雖不大懂,總曉得是皇帝病中恩旨榮賞,自然謠言也就平息;只是也有那寶釵、探等略知秋經緯的,稍有憂懼,暗中未免怕是雍正爺年後沉痾不起,此番賜紫,已有安撫後事,叫後代子孫善待諸親王之意了。弘晝乍接恩旨,卻也喜憂參半,喚了親信門人馮紫英、佟客雙、勒克什等一併商議,幾番計較,擬定再拖幾,要在二月頭上再聽聽內廷太醫消息,然後假説“身子略安了”,進大內面聖謝恩請罪一回,也是試探。

獨那馮紫英故技重施,待打發了眾人,卻密室裏獻計,只説“主子可以自擬一道‘自劾摺子’,一併帶進去,也別提廢妃元之事,只説自己素裏荒唐慵懶、疏於政務,愧對皇阿瑪天縱英明一世雄主,難當賜紫之恩等話頭,且看看萬歲和四爺怎麼説……”。他素來自以為是弘晝肚子裏的蛔蟲,從來又是小心謹慎、恭敬聰明、問一答十的,回回都能猜到弘晝心思。哪知此番也不知為了什麼,弘晝卻不以為然,似乎只是懶得命書房擬什麼摺子,只笑説“到底是父子兄弟至親至情,進大內請個安……那麼麻煩做甚麼……皇阿瑪真要降罪,我受着就是了……”,倒讓馮紫英討了個老大沒趣。這馮紫英也是個人傑,竟變得過臉來,便一臉慚愧、訕訕笑着磕頭連聲説“這都是奴才昏聵了,主子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其實奴才能懂得什麼,不過是一時心急,替主子瞎搗鼓,沒個正形……”,弘晝怕不也是不想他下不來台,倒是笑着安撫“你也是辛苦了,處處為了你主子着想,查漏補缺,言者無罪麼,誰跟你個狗才計較這些……”,説笑間,竟還特意加恩,賜了他四個好顏的宮女,做伺候女奴。這等事情於其他王爺家常有,於這一味好的“荒唐王爺”倒是難得。馮紫英度量着,也覺得弘晝待自己恩情不減,卻有心要討了晴雯去,只是一起伏間,思來想去,自己憑怎麼也不該認識這個“晴雯”是誰,若説出來,卻不是犯了忌諱,只好一臉歡天喜地謝恩,將滿腹話兒了下肚去,帶了幾個宮女就去了。

這等暗室之事,園中女奴到底是不可知曉,只問風花雪月,難知燭光斧影。到正月底,獨一個鳳姐忙得手腳不停,大約年下也不得好歇息,身子幾乎支撐不住又要累倒。好不容易大小宴席、內外銀錢、上下瑣事都忙活完了,又處置了每多燈火玩意,收理了年下一應所用器皿物件,才略略見個首尾。那弘晝來宿眠綴錦樓,依舊和她旎纏綿,一時興起,竟是將鳳姐用十幾絲帶捆了個五花馬倒撰蹄來玩,鳳姐自然只有強忍,雖然身子被如此褻玩,羞恥難當、別樣苦痛,但是細思量也是主人另一份寵愛恩憐。待到雲散雨收,弘晝也含糊説起“看你節下忙的,一個人支撐不來,園中可再添一位妃子……”等語,鳳姐哪裏敢半點不妥顏,思量寶琴如今正是弘晝心坎上人,湘雲身子不好又是個嬌憨子不理俗務,論起來自然是屬意寶釵,自然恭謹回話“雲妹妹還爛漫些,如今身子也不妥當;寶妹妹温婉謙恭,又懂事,早該晉位……”弘晝也笑笑不置可否,鳳姐自然也以為自己答得貼心,心中縱有些山河峯巒,也自然不肯出來。

這一,鳳姐才略略舒展了些個,一夜好夢起得晚了幾分時刻,讓丫鬟好生送巧姐去稻香村裏唸書,自己見人回話、分派差事。可巧用了午飯後,倒也難得有那半閒暇。平兒被她打發去探聽弘晝今兒高興不高興了,一時左右倒有些慵懶閒散、無事可做。鳳姐雖明面上驕傲潑辣、雷厲風行、子也剛些,其實細論起年歲來也到底才是二十五、六青年華,自然有一份女兒家愛美喜巧的小心思,便同着小紅、豐兒、半兒、秋桐、善姐等幾個心腹丫鬟在內屋裏看玩那年下或是內務府賜來,或是王府送來,或是門人貢來,或是江南兩廣等地採辦來的胭脂花粉等物,倒是花紅錦繡、柳綠旎、雪砌金玉、粉妝琉璃、瓶瓶罐罐、盒子絡子,攤了一炕。

這裏頭,獨豐兒最小也淘氣,取了一個醋碟大小的景泰藍的瓷盒,偷偷擰開,裏頭卻是黑亮亮磨的一盒子烏金粉泥,鼻子都湊上去聞一聞,笑道:“您説……畫個眉,用上好的黛粉就是了,這末晶晶亮,摸上去那麼酥的,聞着還透着股香味,難道還能吃,也忒少見了……”鳳姐啐道:“你個短命的蹄子,還不蓋起來。你當這是黛粉呢?哪裏有黛粉這麼細這麼亮的?這東西來歷金貴着呢。説是隻有廣西那地方……也不知道這個廣西在什麼地方,總有萬里之遙吧……產的一味花兒,叫做朱槿,那花紅的黃的橙的粉的都有。只其中有一等,花瓣外頭略略有一層紅,裏頭是旋心紫紅得發黑的花花蕊,叫什麼‘黑龍’的,最是難得好看,也是少見,便是一年也採不到幾百株。這是用黑龍朱槿的枝條,取新芽將發未發的時節,不等開花就燒枝成碳粉,再用黑龍成品花朵的花最裏頭那點芽磨成的細粉摻和了,叫做‘烏槿黛’……用來畫眉,端的是又黑又細,既不會化開,也不傷肌膚,八九都不褪,還可以作養眉呢,而且有一股子花香……嘖嘖嘖……這是內造的貢品,通天下也沒幾盒的。咱們家以前也算富貴了,連聽都沒聽過呢。”豐兒吐了吐舌頭,卻笑道:“這東西如此金貴,如今也是該留給。除了,如今園子裏誰還配使這個?本來就是最好看的,用這畫了,主子也定歡喜呢……”那邊秋桐也拍手湊趣道:“你懂什麼,畫眉啊,要讓主子親手給畫……我知道我知道……這叫閨房描眉之樂。”鳳姐臉一紅,才要笑罵兩句,旋即也搖搖頭,內屋皆是心腹丫頭,也不避諱,啐一口道:“你這蹄子只是信口胡説。旁人也就罷了……如今,蓼風軒裏住着的大小姐,那是做過皇妃、伺候過皇帝老子的,園子裏別人沒見過,只怕她……倒見過。我是稀罕着呢……她只怕以前卻是家常用慣的了……”哪知才説了會子,外頭那平兒卻款款進來,也不避諱,近身來萬福行禮,回道:“回……”四下又是一瞧。

鳳姐也就棄了那盒子,靠着靠枕上坐了,只淡淡的道:“你只管説就是了……瞧你鬼鬼祟祟的,怕不是又有什麼事?

…左右不過是主子又去了誰房裏逍遙快活。這是主子興趣,園子裏女孩子本分……我也未必放在心上呢,只管話説就是了。”平兒只好笑着回道:“這倒沒什麼,主子也是隨所為……本來説是天氣暖了些,要去稻香村裏聽幾個小女孩子讀書,只是路上給人絆住了。卻也是巧宗……主子帶着幾個貼身奴兒,路過滴翠亭,那裏的小丫頭芳官也不知道是偷懶還是怎麼的,打了一盆熱水,在院門外洗頭,澆的頭髮濕淋淋的,正好給主子瞧見……主子倒説了聲喜歡,還唸了句什麼詩詞……我也不懂,想來是瞧見心動了……還上去問了芳官兩句話兒,芳官乍見主子回得慌亂,頭髮也打濕了衣裳,主子……主子……就抱着個頭發還濕漉漉的芳官進去……進去……進去賞用了。”她説的固然是輕聲低語、臉紅面臊,幾個丫頭聽得也是心跳,饒是鳳姐也是一陣陣愣神。想着那芳官早時分,打一盆温泉,散了雲鬢,卸了粉妝,嬌小玲瓏,童稚可愛,在那裏洗頭,想必一頭女兒家青絲垂落,沾染得烏黑水潤,滾滾温泉掬起團團水汽,惹動幾多少女意……居然入了主人眼簾心懷。這主人弘晝卻也果然風荒唐,只怕是話不多説,見心動,問幾句就心癢,抱着芳官就進滴翠亭裏,青天白的就纏綿起來……可憐芳官年紀還小,滴翠亭裏一眾女伶也正在晨妝,主人橫七豎八抱着一個水淋淋的女孩子進屋子就是玩,剛才時分還是清泉温潤女兒稚嬌,片刻後就是巫山雲雨童貞殘破,也不知那芳官是悲是喜……此等情景端的風,也實在惹人一腔羞懷。

好一會子,鳳姐才回過神來,卻依舊裝作淡淡道:“就這事?也罷了……芳官年紀雖小,但是長得也好,嗓音更妙……主子想用……自然就該用了……我原本想叫她們排個‘四官玲瓏’的戲給主子看玩,一塊兒給主子娛樂的……回頭再説吧……不過是玩個女孩,在園子裏也算不得什麼。芳官她們連名位都沒有呢,這次主子既然了,賞個奴兒的封號也就是了。莫説上頭還有姑娘、小姐、小主,便是離那蕊官的‘貼身奴兒’都還隔着一層呢……早着呢。你就回這事?嗯……瞧你蹄子眉不是眉,鼻子不是鼻子的,倒好似有什麼要緊事似的?”平兒只好點頭,低聲似笑非笑的回道:“是……是有要緊事。我是在門口等了一會子,哪知才等着……裏頭倒是玉釧兒出來,卻説是巧了本來就要找我……説是主子傳旨意出來,要我來回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