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卻説那鶯兒來回話,只説聽門上太監傳言內宮出了事。依理,寶釵薛姨媽其時身份俱是卑賤,憑是內宮出了甚麼事情,如何過問?只如今母女二人既然侍奉着黃帶子親王阿哥,於這天家內務,未免亦多了幾份關切,這園子裏各房女眷,差着小丫鬟、夥着三府裏之太監宮人打探消息其實亦是常事。只寶釵素來是個安靜守份的子,總不愛咋咋呼呼一味鑽營打探狐皮蛇腦的不成體統,量着身份守着安靜只是品茶。那薛姨媽卻是曾於那官面上走動過之世故,只如今自持身份其實還矮於這鶯兒,便是問話,也只是笑容可掬只管輕聲細語並不拿大,見寶釵不語,便只斟酌字句問道:“太監最是愛嚼舌的,不知卻説是什麼大事?”鶯兒年幼,正是一片天真爛漫時,如何能領會這昔貴婦之細微含酸念頭,只是隨着昔年規矩稱呼斂容回道:“太太見的是,幾個太監都説大內已經添了軍把持關防,還説要召各地總督們進京,大赦天下為積德修福……説……説……説怕是皇帝老子……不大好呢……我想着主子不知是不是要進大內去……”這寶釵並薛姨媽聞得此言俱是眉心一鎖,憑是薛姨媽昔年堂客往來頗知官場深淺,寶釵也是知書達理博古通今,這等大事究竟如何,到底兩個女子思量不來,只是明知自己主子乃是當今皇帝親子,這等事體難得迴避,終究利害相關,卻亦實在難辨是禍是福,母女二人默然片刻,寶釵才道:“讓小丫鬟留意着,主子是否要回大內去……其餘的,亦難多想……”又一默謀,換了笑顏道:“母親我這裏吃晚飯不?”薛姨媽擺手道:“罷了……我卻不好老在你這裏泡着,還是回怡紅院是正經……出來時倒都沒和那裏襲人姑娘招呼……”説道這裏,又不由想起前兒弘晝宿在怡紅院,卻命襲人侍寢之情。想着如今園中尊卑凌亂,憑那襲人百般小心千種謙恭,園中各房昔丫鬟她是頭一個封了姑娘的位分,其實怡紅院上下已是貼心以她為尊。而自己恭謹侍奉的主人在昔年正堂內室姦玩這婢女,自己和姐姐,這一對當園中之掌家貴婦誥命夫人,卻只能在偏房廝守,既然不蒙主人召喚連請見亦不得,又不敢擅離唯恐主人慾見時不曾侍候左右。其間悲辱難言,辛酸可知,不免眼圈又要紅了。又怕女兒一時傷心,只強顏了歡笑,忍了愁腸,勉強説笑幾句,才披了大氅乘着夜風未曾寒透回怡紅院去。寶釵送到蘅蕪苑外,又命丫鬟好生跟着,切切囑咐了半才回。
那夜漸次上寒氣來,寶釵只和鶯兒、文杏、香菱三人胡亂用了幾口熱湯,小丫鬟只來回話説弘晝倒沒出園子,是夜也未曾去哪房臨幸女奴,只宿在顧恩殿裏,想來是四個貼身奴兒侍奉了也不好打探。寶釵亦是隻道罷了,讓三女下去自便,只命文杏在外房歇息伺候,自己在閨房中索然無味挑了盞白釉桃花碗油燈,尋書來看,勉強看了幾篇《樂章集》,又紅了臉蛋自那文章櫃後頭小格中取了《嬋娟野語》來讀。
此等內闈之書皆是昔年侯門女兒家萬萬索讀不到的,便是尋常人家亦不藏此等荒書卷,皆是大內深藏方有。明是假託古人之言,説些神怪陸離之傳奇,其實端得述盡牀笫風,最是亂人心懷,以供后妃侍君、內宮爭寵之用,才讀到一篇傳奇:只説是那漢將軍征伐西域,拓土滅國,於那涼州崑崙之西,征討一小國名曰小宛,可嘆那國王畏懼漢軍,無能衞戍,只自焚宮中,卻有一幼年末裔公主,名曰賽喃,年方十四歲,秀齒碧眸,明豔無方,又是才藝端絕,更通曉西域祭祀佛法,皇族中本稱為“聖女”,竟主動獻身於將軍賬中,棄了皇家尊嚴,內閨貞潔,神佛庇佑,只供將軍樂,唯求安釋皇族家人之事,想來也是荒唐齊東野語。只書中頗細細述那西域風情,異族女兒,種種貼香內衣,雪肌玉股,般般伶俐飾物,天美體,句句嬌語言,紅顏薄命,那將軍又如何逞威姦,花樣百出,馳騁脅迫,那公主如何強顏歡笑,哀啼承辱,侍歡枕蓆,讀到後來,將軍尤自不足,賽喃公主更哀求其親生母妃,一併供將軍享用樂,其母妃以為喪國辱宗,難對夫君,卻是不從,那小宛國王竟是將其索了,穿一身異域內宮含羞之遮衣衫,用細繩綁在一方木架上,送至將軍帳中供奉。那將軍又如何將母女二人擺做形狀,任意姦,踐踏玩,折辱摧殘……當真讀來字字錐心泣血,卻又句句心魂搖曳。
這寶釵看了會子,合了書卷,聯想其間,想到自己母女雖不比書中皇族,亦是含羞忍辱,為人奴,壞人人倫,全無貞潔,如這書中所述,一般兒知羞,一般兒可憐。她與人前雖是個藏拙守份的模樣兒,其實內裏豈能不自傲才華詩書,情明理,又是體態嬌媚,明豔無方,未免和那賽喃公主略有惺惺相惜之意,一時心動,取了架上一管素毫,在那書桌之娟紙上點點劃劃,隨手只寫來:嬌喃一點西風朔凝脂幾處憐人蘿金賬閨兒冰潔月鐵戈蹄驚小宛漠拋卻三經羞斷魂可聽玉人裂初娥眉婉轉香泣紅顏知書錯錯錯胡亂寫畢,心下自是酸楚,也不知傷心何處,到底知道多想亦是自傷身,勉強收拾了心神。倒不及潤修改,抬眼見桌上銅鏡之中,自己嬌顏玉肌,凝眉朱,亦不由自羨豔如仙子,氣貴牡丹,也知今兒夜深,斷無弘晝再來之事,便一時忍耐不住,一隻手隔着衣衫,輕輕捻着自己那顆的頭兒,一隻手就探到下體,輕撫自己之桃源幽徑,片刻五內裏鬱結難出,口中生了陣陣強忍之呻,一時到底不足,通紅了兩頰喚道:“文杏……”。是夜究竟如何安眠,書中亦是難以深表……
只次上三竿,方才懶懶醒來,文杏服侍着換了衣衫。這寶釵自來愛素淨,只是如今園中為奴,便是素衣衫,也大多別有情致,此刻穿一套新制的內衣,卻是南方繡娘,用棉線勾勒成片片花瓣狀的半鏤空布料,裁剪的一方肚兜兒,一條小內褲,裹定了身上嬌,又穿一件水的內襯細紗小衫並一條灑腿兒裙褲,再外頭穿戴了水墨畫紋的宮裙,用條彩文緞子汗巾紮在間,只是這一肚兜、小衣、宮裙,皆在溝處小小一涑布料,既不遮嚴,亦不敞,只細細瞧,便能瞧着寶釵那條顫顫的溝,連文杏小也看得一時呆了,寶釵見她瞧着自己前,不免笑罵,那外頭鶯兒更來伺候寶釵起牀洗漱,替寶釵梳頭館發時,卻見寶釵懶懶得自有一等倦怠,便只道夜裏沒睡好,嗔怪文杏一味淘氣,不懂得用心伺候小主。寶釵只懶懶啐道胡説,文杏伺候甚好。
她兩個婢女卻哪裏曉得,原來這寶釵雖已早遭弘晝姦破了處子貞潔取了元紅,如今為人奴,於那牀笫風,只得看得自開了,只是卻到底只是個年方二八的少女,又是天裏養就的閨門肅謹,一面上自己為人奴,要時時刻刻備着承受種種主人玩折辱,依着教導看些風月魔書,學些伺候男子之羞事,穿試侍妃衣衫,種種意且濃,甚至隨時可能要和母親一起供同一男子肆意樂;這另一面上其實弘晝倚紅偎翠,哪裏能顧來,便是這寶釵已是絕,頗得弘晝心意,才是一月難得一次招寵,青襟懷意,斑駁少女心,其實難得伸展。依着園中規矩,自然是喚其他低位的女孩子來侍奉歡好,聊解悶,只是這寶釵知書達理,又是明面上羞澀温存,除了房中鶯兒、文杏兩個丫頭,還只有自己的小嫂子香菱,歷來是相依為命的,偶爾喚來陪奉之外,斷然沒有命她處丫鬟奴兒來歡受之事,更不必説如妙玉黛玉、探等園中各房小姐姑娘了。只是鶯兒年幼處子,文杏更是一團孩氣只是小姑娘家,除了香菱略知那風月之事,其實到底生澀初淺,並不知就裏,哪裏能通風曉月,知雲識雨,並不可暢懷。
其實論來也是可嘆,這鶯兒、文杏自小隨着寶釵,實在是親暱如姊妹,奉主若神明,只要寶釵適宜,二女本萬萬事無不可,於那繡牀上和寶釵身同歡,若能解寶釵一時之需,本是貼心暖意之事,只是依着園中所謂規矩,弘晝喜好,卻是那鶯兒、文杏等侍奉時卻要知辱,一時三疊,要花泣雨,含悲侍奉,心頭不肯,體上侍奉才是規矩。自然,只是園中各房,如今哪裏能在這等細節上謹遵弘晝之命,這“辱不辱”
“恥不恥”本是心頭事,説不清道不明。各房奴兒服侍藉自己房中小姐姑娘,小主妃子,已是本份上事。偏偏這寶釵最是知禮,謹守奴德,為遵循弘晝之命,取悦主人一點心頭之好,便夜教導自己房中二婢,只講經説書,只傳授些“女兒家哪怕被女主子玩,亦是極羞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事”,二女耳融目染,竟也漸漸生了那等禮儀之心,每每侍奉時,皆是恥辱得好似被男子家脅迫姦,凌辱折磨,失節喪貞一般,雖然其間忌心態,總令這主僕多得快,但是寶釵又是個善心人兒,見婢女這一等恥辱,常常哭得可憐,泣得傷懷,又不忍心,總是草草了事,鶯兒、文杏又自年幼,又是處子,其實不解風月,這一來二去,可憐這寶釵竟是心窩裏自有那一等煎熬愁懷。只是這等心事,皆是小女兒家細微之想,總歸不好對人言。也就胡亂罷了。
這會子其實已近晌午,主僕三人用了些點心粥米,寶釵只懶懶的,卻因為今兒起的晚,一時也少了困頭不好睡午覺,卻見窗外秋陽正好,暖意香濃,便道:“這幾霜降了,天兒冷,倒是難為今兒太陽這般好……倒不可辜負了,卻出去走走才好……”鶯兒自請問要哪個丫鬟奴兒跟着,寶釵卻一時頑,道:“罷了,就胡亂出去走走,太陽底下暖暖身子,哪裏就遇到花子拐了去呢,別作智作張的跟着了……”鶯兒等也不以為意,應了是隻是胡亂打趣道:“園子裏哪裏有花子,只有遇到主子才是真的……”寶釵啐一口,便披了暖絨袍子披風,自己搖搖得出去賞園。
於那蘅蕪苑外有一道柳林小徑,底下本是培栽了五秋菊,只是此刻秋已深了,那秋菊亦是漸漸謝了,倒無甚看頭,只是藉着午後暖烘烘的陽光,寶釵一路緩緩穿過去,邁過九曲橋,看了會子河裏的鯉魚,倒被太陽曬得身上暖烘烘的甚是舒服,起身邁步,前頭卻是顧恩殿的後院,這顧恩殿本是昔年省親正殿,卻是依着皇家規格所建,頗為雄偉,她亦只是痴痴望了望那檐頂鑾鈴,但覺陽光刺眼,亦不敢一味多看,心頭卻已是胡亂起了心事:“不知主子可在裏頭……不知道昨兒是哪位奴兒服侍……也不知今兒晚上主子又會去哪裏……”想到這節不免心煩意亂,又暗暗有些慚愧,嗔怪自己沒羞臊,便只是搖了搖頭,似乎要將這煩惱撇了去,也不再多貪看景緻,順着路徑向東北角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