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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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住正要夾菜的筷子，抬頭笑望着張説，“張大人對綠柳巷很嗎？”張説稍愣一下，立即聽出我話裏的意思，哈哈大笑道：“雖然算不上很，但肯定比你，找個住宿的地方還是不成問題的。”我微微一笑，早聽説張説是個風文士，果然名不虛傳。

綠柳巷內不夜，一踏入這煙花之地，我彷彿如回到揚州的積香坊，看來這天下間的煙花風月之地景象差不多都是相似的。各家青樓寨門前的大紅燈籠、拉客的貌美誘人姑娘、濃妝豔抹的老鴇和龜奴那獨特的叫喊聲，還有就是那飄散在空氣中的脂粉香氣。

不過今晚的綠柳巷，客人們明顯是都擁向了位於巷子中間的聞香院。我和張説在馬車一駛入巷子時就下車步行了，張説打發他那車伕自到其它家找歇腳的地方，和我一起步行走向聞香院。

一進聞香院的院門，一個老鴇便上我們，“兩位大爺是來聽安大家的簫罷？”我們點點頭，她便招呼一個龜奴領我們到了一個天大院子裏，這院子中間有一水池，池中以木樁打入水中建有一亭，亭內設有石桌石凳，可容三五人就坐。有七八個石雕蓮花以之字形散落於小亭和池岸，構成通向小亭的通道。池周圍繞水池是大片的空地，擺了好多凳子，卻早已被人坐滿，更多的人是像我和張説一樣站於外圍。

離演出開始還有一會兒，院裏人聲嘈雜，不少客人身邊都是伴有姑娘的，正在打情罵俏。我們身邊站有一個瘦削的三旬男子，懷裏攬着一個姑娘，一雙手頗不老實在那姑娘身上捏着，“騷貨，你昨晚不是説能給我找個坐位的，現在看看，讓大爺我只能站着。”那姑娘便在他懷裏扭着身子撒嬌不依，“人家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嗎，你待會兒站累了，咱們可以回我房裏歇息嗎，我就不知那簫仙有什麼好，長得再漂亮只能看又不讓你吃，哪比得上奴家呢？”

“你懂個！我還是洛陽人呢，沒見過簫仙的模樣，沒聽過簫仙的簫音，出去説起多沒面子。唉，那簫仙不是傳言老早就封簫了嗎？今晚怎麼答應來你們院演出的？”那男的一邊説着，一邊用大手在姑娘上使勁捏了一把，看那臉上的表情似乎頗為受用。

那姑娘一聲嬌呼，嗔道：“唔。。。。死樣，輕點！”接着又笑了起來，“嘻嘻，看來王大爺整天忙着在外面做生意，很久沒逛過咱們樓了，連這個都不知道。簫仙在揚州花會上碰到一位姓何的俊俏公子，用琴和她合奏出了她那個什麼青天月夜曲，讓她完成了她母親的心願，然後她便解除了封簫。今天是回洛陽後的第一場演出呢！”

“原來這樣啊，那麼那個姓何的應該吃到簫仙了吧？”男人問道。

“嗯，聽説是吃着了！”那男人立即滿含嫉妒的罵道：“的，老子當初怎麼沒學彈琴呢，會彈琴又長得俏就這麼吃香！”那女的咯咯笑了起來，“你嫉妒個什麼，今晚到奴家房裏過夜，奴家保證服侍得爺啊，舒舒服服得，保管下次還想來呢。”這邊張説也聽到了二人的談話，正望着指了指這二人示意，我苦笑一下，明白謠言是怎麼產生的了。向張説解釋道：“這純屬謠言啊！”張説笑着點頭，“我知道，不過多麼希望我也能有這樣的謠言在身啊！”我不由一陣氣結，張説看氣着我了，更是得意，向我道：“諾，看見了嗎，挨着池子那些坐位前面還擺着桌子，上面還放有茶水和糕點，應該是最好的位置。看來那池中小亭就是簫仙今晚的演奏場地了，林生你看能不能把咱倆也到那兒坐？”我早注意到緊挨池邊那兒的上等位置還有幾個空坐，但八成是預留給一些極有身份的貴客的，已經有主了。

我扭頭向張説揶揄道：“以你風學士張大人的名頭如果提前預約一下，現在那兒的位置肯定就有你一個。”

“有你何公子在，我來聽個簫還需預約嗎？”他反相譏道。

我嘿嘿笑道：“看今晚這架勢，我可不敢保證真能給你到地方坐，説不定咱倆得站一個晚上。”張説聽出我在玩笑，也嘿嘿笑道：“只要你何公子覺得那樣好意思，不失身份，我就陪你站着。”

“那行，咱就站着！”我笑道。

“行了，演出快開始了，快設法和安大家聯繫，要不真要站一個晚上了。”張説看又人來到，走到前面坐了，開始着急起來。

我嘿嘿一笑，扭頭四顧，想看看怎樣才能在不驚動眾人的情況下讓葉先生或安碧瑤知道我在找他們。看到一個龜奴在一邊，我拉他到身邊，“你能不能替我去向安大家傳句話？”那龜奴一愣，接着嘿嘿一笑道：“不能，安大家不會接見客人的，公子你安心聽琴吧。”

“你跟她説我。。。。。。”

“説你是何同何公子對吧？今晚已經有無數個何公子了，小的已經為此捱過罵了，不想再挨第二次，小的告退了！”這龜奴竟一轉身溜走了。

我對張説攤手苦笑一下，沒想到竟有人冒充我去見安碧瑤。張説哂笑了一下，説道：“林生，你不會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吧？”我朝張説自信的微笑一下，説道：“你瞧着吧！”轉身看那瘦高個還在攬着那姑娘調情，我走上前一步，一把奪過他懷裏的姑娘，順手撫了他啞。

“呃，呃，。。。。。”他憤怒的望着我卻説不出話來，只能以手指着我的頭。

我一手攬着那姑娘，一手撥開他的手向他輕聲笑道：“沒事，用完了就還你。”扭頭望着懷裏的姑娘出一個人的微笑，稍稍使上了那麼一點星陽攝魂。

“姑娘你願不願意跟我到一邊説説話？”那姑娘剛開始還被嚇的不知所措，這會兒立即一臉媚笑，嗲聲道：“嗯。。。。願意，我帶公子你到我房裏吧。”身子已被去骨頭般軟倒在我身上。

我朝目瞪口呆的張説得意一笑，向那姑娘道：“不用！”然後拉着她走到靠牆人稀處。

“你告訴我安大家現在那兒？”我問。

“就邊上那座繡樓。”那姑娘示意我看。院子內側是有一座緻的二層小樓閣。

我笑道：“那你能不能進去代我給安大家傳句話？”她搖頭，“不能，媽媽不許我們打擾安大家。”

“那她身邊有沒有一位中年文士？”

“公子你説的是琴聖葉先生吧？”我點頭説是，“你能不能見到葉先生，去向我傳句話。”

“葉先生也在那樓裏，我可以讓守門的代我傳話。”

“那好，你去讓他們告訴葉先生就説有星星谷的故人來了。”那姑娘卻膩在我身上不願離開，我只好將她扶直身子，稍稍使了點力氣推了推，柔聲道：“乖！快去！回來公子有賞！”説着將她推出去。

回到張説身邊，那個瘦高個男人仍在呃呃發聲，我撫開他道，不等他開口便惡狠狠的對他道：“別出聲，要不讓你永遠變啞吧！”嚇得他連忙噤口，我拉起張説向那繡樓處擠去。

還沒到門口，便見剛才那姑娘帶着葉先生朝這邊走來，我忙喊道：“葉先生！”他看見了我們朝這邊走來，當即會合一處。

“就是這位公子要找您！”那姑娘道。

我笑道：“在這想給葉先生你傳句話可真不容易啊！”説着掏出幾兩碎銀子遞到那姑娘，向她道：“沒你事了，你去罷！”葉先生大笑道：“我猜你若在洛陽的話，聽到消息就會找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走，我們到裏面説話。”於是我們三人相攜朝那小樓走去，身後那姑娘朝我唉唉兩聲，“公子你。。。。。。”顯然她想要的獎賞不只是幾兩碎銀。

走進樓內我便將張説和葉先生互相介紹了，兩人互道一聲久仰，然後葉先生便道：“咱們到樓上去吧，碧瑤在那兒，還有另外一位客人，張大人應該認識的。”説着帶我們上樓。

安碧瑤在樓梯頂頭處，只見她上身着湖綠小襖，下着黃長裙，嬌面含笑，光豔照人。我和張説都是一呆，心中升起驚豔覺。

“何公子別來恙罷？”安碧瑤那空靈毓秀的天籟之音響起。

我微笑答禮道：“好，安大家一向也好罷？”

“碧瑤很好，謝何公子關心，這位是。。。。。。”她望向張説，我忙向她介紹了。心道張説這風文士以前久居洛陽竟不認識安碧瑤，看來他這風之名也徒有其名啊。

兩人見了禮，安碧瑤將我們一行人領進一間客房。只見已有一位四旬左右的男子在坐，張説一見此人，驚呼道：“宋大人！”那人抬起頭看了一眼我們三人，站起身來向張説笑道：“張大人也來湊熱鬧？”張説臉上便現有尷尬之，讓我心生奇怪，不知張説怎麼對這宋大人這麼不自在。宋大人這時卻又開口道：“張大人咱們彼此彼此，誰也別説誰！快請坐吧！”張説呵呵一笑，“真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剛正不阿的宋大人。”葉先生笑道向我介紹道：“這位是宋璟宋大人，碧瑤的義父，也是當朝御史台的中丞。”接着介紹了我。

我上前見了禮，御史台掌督查，乃朝廷監察機構，專門檢糾舉國上下從朝中百官到地方小吏的不法行為。正職是御史大夫，中丞是御史台的副職，這宋璟可算得上是位高權重了。怪不得張説看到他顯得尷尬，若按正常程序，被御史台的人發現他出現在這煙花之地，他就得等着被檢舉了，但看宋璟顯然是沒這個意思。

“嗯，這個何公子應該是真的了吧？之前可已經有好幾個假的了。”宋璟望着我説道，接着大笑起來。

安碧瑤在一邊微笑，面泛紅暈，葉先生笑道：“這個是如假包換的何同何林生。你不念叨着要見一見嗎，快好好看看吧！”聽葉先生這語氣，他和這宋璟好像早就認識，十分稔，我卻從沒聽他説起過這個人。抬眼打量眼前這位御史中丞大人，他身材欣長，而且板直，面目剛毅，那目光如鷹隼般鋭利。整個人給人一種十分剛硬的覺，倒是很符合他御史中丞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