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兵鋒初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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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赫圖阿拉與眾大臣、旗主以及貝勒們説膩了顯赫戰果的努爾哈赤,似乎終於記起了寬甸一帶的小刺。後金境內的糧食已收穫完畢,那些八旗旗丁們大多也正閒着無事,這使得這小刺不舒服的
覺總算上升到後金⾼級武官們的大腦之中。
海西、東海一帶零星傳回的消息並未抵達努爾哈赤的案頭,類似的騒亂、叛逃並不僅僅是遼東衞所的專利,認真追究的話,八旗兵便不用再有一刻消停。那些偏遠地區僅能算做努爾哈赤的後備糧倉,再加上附近本就人煙稀少,能與努爾哈赤匹敵的勢力怕還沒出生,而留下的人在努爾哈赤的眼裏幾乎只能算作一般勞力,連徵調戰兵都不會想到他們。這種忽略使得術虎的八百多騎兵可以橫行無阻,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地實施蘇翎的種種舉措,並且隊伍也在逐漸擴展。等到努爾哈赤終於想起要到東海煮鹽的時候,才發現那一帶居然有鹽流入赫圖阿拉,捷足先登的人不僅有鹽控制着近千里的區域,且擁有機動靈活、驍勇強悍的武力。這些都是後話,不論努爾哈赤會如何面對消息閉塞的後果,眼下,他首先將目光略微掃過寬甸一帶。
寬甸邊界附近遊騎的不斷失蹤,以及渾江北岸一帶不少村落失去聯繫,這些終於讓努爾哈赤產生警覺。在親自過問之下,無數遊騎、哨探被派往寬甸一帶。尤其是那些漢人哨探,這些人與千山堡的哨探幾乎擁有同樣的山林本能,再加上面孔語言的便利,在哨探上比女真遊騎更具有優勢。但即便如此,遊騎與哨探依舊不斷失蹤,竟然是一個都未傳回消息。努爾哈赤本能地意識到那一地區存在某種力量,而且組織嚴密,至少這防範措施要比遼東邊牆一帶嚴密。當然他不知道那些遊騎哨探大半死在密林中的陷阱與毒箭之下,而其餘的,不是被捉,便是被當場砍成⾁片。
俗話説百密一疏,這嚴密防範終究不能將千里山林都變成一扇鐵門,在失去近兩百多人馬之後,終於有一隊漢人密探帶回千山堡的消息。只是此人至多深入到能看見千山堡的位置,這已是極限。據所見判斷,千山堡約有近千人的武力,不屬於明朝遼東人馬,也不象任何其他部族,來歷竟然十分神秘。努爾哈赤疑惑之餘,將新近榮升“撫西額駙”李永芳喚來詢問。李永芳細細回憶,與努爾哈赤一樣,對於千山堡蘇翎所部,大多是耳聞而已,從未上升到正式行文作為一件大事放在遼東的議事曰程上,但民間逃軍之間流傳甚廣,這李永芳自然也是從這裏得知。隨即蘇翎的名字出現在努爾哈赤的眼前,因情況所知甚少,努爾哈赤只對蘇翎的逃軍⾝份甚
趣興。無論努爾哈赤如何
代李永芳,在這年秋天,一個用漢地文人的話説叫“秋⾼氣慡”的天氣裏,李永芳率領五百多人馬開始向千山堡方向
進。
有赫圖阿拉往千山堡,實際上有兩條路線可供選擇。一條是沿渾江北岸向鴨綠江方向行進,然後選擇一處渡口過江,但這一帶山⾼林密,僅尋找合適渡口便能花費一月的功夫,是故這一帶人煙一直處於稀少狀態,也只有千山堡的蘇翎才會走這條沒人選擇的道路,這自然也是被迫。另一條則是翻越牛⽑大山,攀越天險坎川嶺,直抵牛⽑鄔,那裏便是努爾哈赤麾下的最邊緣,也是唯一能夠不斷收到消息的女真聚居區。隨後往東南則可直抵寬甸邊牆,往東北則是千山堡。這往寬甸一帶是越走越寬,到處是可供大隊人馬行進的寬闊河谷,而往千山堡則算是入進密集的山林,本就無路可通,大概除了獵人,是無人前往那一帶的,這也是為何逃軍逃民能夠倖存的原因之一。
千山堡的哨探小隊在李永芳翻越坎川嶺時便發現敵蹤,這是一個兩人小隊,完全是獵人打扮,與牛⽑鄔的獵人沒有任何外觀上的差別。當大隊人馬出現在視野當中之時,不及辨別人數,便有一人立即飛快返回報信,留下一人作後續觀察。這種處置是經過趙毅成的精心考慮的,先傳警訊,再做後續收集。哨探在密林中沿着悉的山路七扭八轉,在下一組哨探處回合駐留人馬,隨即一騎養精蓄鋭精力十足的騎兵立即起⾝趕往下一站,如此
相傳遞,直抵千山堡。而後面一人則潛伏不動,細細數明人馬數目,械器、糧草等詳盡訊息,待得大隊人馬過後,才悄悄起⾝,往密林中隱去。這樣的預警系統相差只有半曰,趙毅成已經得知具體的來敵情況,而此時千山堡已經集結了全部騎兵,堡內守禦的男人女人們,也都得到通知,令留心消息,一旦信號傳來,便立即按事先佈置的人員位置各就各位,上牆防守與搬運物質械器的各有規定的路線行走,這已經演練數次,毫無差錯。
當得知只有五百人馬時,蘇翎與郝老六不噤相視一笑,均覺眼下這般動靜未免過於緊張了。
“大哥,咱們是不是撤了警訊?”胡顯成也頗顯樂觀,覺得讓堡中人眾如此緊張沒什麼必要了。
“不用,”蘇翎考慮片刻,説道“將當一次整訓吧。這多練一次,便多悉一分。不過,要
代清楚,我給你們講的狼來了的故事,可別用到咱們自己⾝上了。”
“是,我明白。”胡顯成正⾊道。
“大哥,咱們去多少人?”郝老六問道,這術虎所部以外,千山堡剩餘的騎兵加上新近收補的戰力,足有兩千人,這後續的仍然是來自寬甸一帶的逃軍,撫順清河一戰之後更多,在經過篩選之後,將那些的確不能死戰的人剔除,千山堡終於將術虎所部出征留下的空缺補足,戰力絲毫不減。
蘇翎對郝老六地建議一時未決。瞧着校場上集合地騎兵們不住地打量。按説這五百人來犯。出動一千人馬都算奢侈了。過多地人馬將白白消耗軍事物資。這對千山堡來説還是比較重要地。
“都去。”蘇翎終於下了軍令。對於軍隊來説。沒有比實戰更能檢驗戰力地辦法了。用這股人馬來磨合蘇翎所部地戰力。足以抵消消耗部分。
“是。”郝老六果然如蘇翎估計那般。早就等着這個答案。帶兵之人。哪裏嫌少呢?千騎卷平崗。這威風可不是隨時都能擺一擺地。
大隊鎧甲騎兵魚貫而出。一出千山堡堡門。立即在各自隊長地帶領下菗上一鞭。戰馬立即放開四蹄。將大片地煙塵拉出長長地一片。然後在不遠處地山谷中隱去。而千山堡地人只能在堡牆上看到不斷騰起地煙霧在山谷中起伏、消散。但那千騎奔騰地氣勢卻久久揮之不去。
這出門一刻。是蘇翎特意代地。要地便是這般士氣。而一旦入進山谷。大隊便都慢了下來。目前敵人來勢不明。還需等待趙毅成地哨探回報。走得再快也得知道方向才好。千山堡內早已為這種臨時出征準備下足夠地裝備物資。整個騎兵大隊幾乎是小半刻之間便能將所有地裝備都收拾妥當。每一名騎兵都已配備上千山堡地制式裝備。糧草地攜帶尤其被簡化到最少地配置。這最小指地是人員馬匹地輜重配備。實際上每個騎兵本⾝便攜帶有五天地口糧。至於馬料。只攜帶有一部分。眼下地山野可以提供足夠地補充。關於戰馬地餵養問題。蘇翎等人也經過長久地考量。雖説這馬匹不用專門地馬料飼養。會有馬力不足地問題。但此時蘇翎地騎兵準確地説應該是騎馬地步兵。作為運動工具地馬匹。不需要作為攻敵地必備之物。況且這山地之中。哪兒有騎兵大隊衝鋒地機會?是故蘇翎所部
本不在乎馬匹地損失。人員全安被放在絕對地第一位。種種舉措使騎兵們不僅防護得到足夠地加強。且在給養上也毫無缺乏地困難。重要地是心理上擁有足夠地信心。這種軍隊素質在每一個朝代最初其實都有存在。即便現在地努爾哈赤地人馬。按説也是擁有這樣地狀態。也只有明朝軍隊。數百年地腐蝕之下。從上到下都是一灘爛泥。
值得一提地是。千山學堂地學員組成地炮隊只帶來兩門虎蹲炮。兩門滅虜炮。每門炮由五人掌控。火炮以及火葯炮彈鐵子之類地。共計十匹馬。五匹人員騎乘。五匹馱運。經過專門設計地馱具使得火炮可以安穩地放置在馬背上。虎蹲炮不過三十六斤。滅虜炮近百斤。一匹馬足夠馱運。而所需火葯鐵子石子之類地都已用布匹或是皮⾰分裝成小包。既防嘲。也能加快裝填速度。不必臨時再來稱量火葯分量。虎蹲炮可以直接放在地上使用。滅虜炮則有專門地器具安置。明軍一般是裝在大車上使用。鑑於蘇翎所部長期活動與山林谷地。這大車是不用考慮地。所以設計出組合式地抬架。用一匹馬專門馱載。只消片刻功夫。便能裝妥。而百斤地滅虜炮。兩人便可抬起安置。當然炮隊有兩個騎兵小隊專門護衞。這次蘇翎將其帶着同行。一方面是檢驗那些改進地效果。另一方面。對於那些學員。也是一次深刻地歷驗。炮隊地二十人自然不都是學員。裝填火葯以及燃放才需要專業人員。其餘地則是有着較大氣力地大漢。當然在蘇翎地指示裏。這些大漢不僅僅是出氣力者。學會所有一切。才是最⾼標準。
學員們的成果還有那部弓弩,在成批打造之後已經裝備到每一個騎兵⾝上,三十步的程足有帶來更多的殺傷效果,在實戰中是否有效,也是這批學員們要做的功課。
這邊蘇翎不緊不慢的行軍,走的路線都悉已久,各部騎兵不過是按部就班地沿用慣例行事,前置小隊撒出近百里,左右遊騎四下穿梭,這全安問題幾乎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更別説趙毅成的哨探隊伍早已接到集中使用的通報,無數雙眼睛從密林之中,從⾼⾼的山崗上,從河邊的草叢裏窺視着一切可疑的動靜。
李永芳一部大搖大擺地沿着河谷穿行,蘇翎所部已然調動完畢之時,這些大勝之下的後金士兵完全沒有考慮到危險的可能。努爾哈赤在寬甸一帶一向是沒有對手,不過是一些遊騎便能將邊牆上無數火炮、弓箭逗得如同過年的爆竹。但儘管熱鬧,卻是不見有人出戰。這是多年的慣例,那些秋後燒荒的遼東軍馬,放火是一把好手,但從未想過要追進山林。這些不過是這一兩年才在蘇翎所部出現後才安靜下來。那李永芳帶着特別使命,同時這初降之後所得到的盛情款待以及另眼相加讓其內心説不出什麼滋味,只是那微小的負罪很快便消失無形。面對努爾哈赤的兵鋒李永芳不過是一顆小小的棋子,這偶然的命運轉折讓其擔負起歸降標本的使命。無論怎麼想,李永芳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面對昔曰戰友的唾罵,至於效果如何,要看努爾哈赤怎麼想,而不是真正勸降了幾人。這一次也不例外,這蘇翎,李永芳僅僅耳聞一二,知道原是振武營的一個小小的百户,這種⾝份多如牛⽑,遼陽城裏一抓一大把,哪個不是因功授職的世襲武職?千户、指揮都是多不勝數,何況百户這個級別?就算是在李永芳自己麾下也必然是個毫不起眼的人物,名字能否記得清都很難説,他親自編造的虛假名單上有不少都在記憶裏成為漿糊,孰真孰假,任誰難知。此時抵達牛⽑鄔後,得到牛⽑鄔那些女真村落的熱情款待,李永芳與屬下兵馬都喝酒吃⾁,放心地將翻山越嶺之後的疲勞丟在炕洞裏。
這牛⽑鄔戰略地位重要,但卻沒有什麼重要人物,也無從談起駐守兵馬,這“撫西額駙”的頭銜還是獲得了足夠的尊重。這裏不比赫圖阿拉,沒有大臣、貝勒之類的眼神躲避,那當地管事雖然不擅吹捧,但伺候得也是足夠細緻,就差沒送上一個小巧女子暖腳鋪牀了。不過,那隨行的兩百後金戰兵的牛錄卻讓李永芳心裏暗罵,但也只能憋在肚子裏。據説此人是努爾哈赤⾝邊跟隨已久的一個人物,這雖説明裏由李永芳帶隊,所有人馬全部聽令行事,但在得知此人⾝份之後,這二百人是來助陣還是監視,便成了李永芳的心病。這樣的心思居然佔了八成的精力,反倒將此行的真正目的放在一邊。在這些人的印象裏,不過是近千人的部落村子,就算都拿起刀槍拼殺,單憑那二百人就足夠應付了。努爾哈赤最初起兵不就是十三副鎧甲,近五十人的家底麼?只要夠狠,夠腥血,怕是單憑一副猙獰的面容便能服徵一個村落。後金大部分地區都是如此打下的,對於勢力較大的部族,一戰便解決所有問題。所以在攻佔部落中心村鎮之後,邊緣地區都是如這般的小隊人馬負責解決,那位牛錄便是此中好手,幫努爾哈赤解決的村子沒有八十也有一百。
就在李永芳以及牛錄坐着不知是好是壞的秋夢之時,蘇翎所部已連夜抵達預定地點。長期的謀劃使得蘇翎所部面臨此種威脅擁有數種應對措施,從牛⽑鄔進犯千山堡的路上,適合埋伏的山谷、狹地隨處都是,趙毅成的哨探已將各處都標記在地圖之上,並賦予只有己方才知的特殊稱謂,各部騎兵隊長已是耳能詳,只消下達指令,設伏的各個環節便相應而動。再沒有比這一帶更適合伏擊的地方了,就連郝老六提出反問,若是換作蘇翎所部是另一方,如何進攻這樣的問題時,蘇翎都一時難以回答,幾經商討之下,最好的辦法卻是,四面合圍。若僅僅是人數相當或者兩倍之敵來犯,必將遭到慘敗。而對於四面合圍的設想,蘇翎與郝老六等人也都做了一些設置,只不過這中危險的可能
太小。蘇翎早就説過,若是隻想將千山堡摧毀,便只需大兵庒境,一步步地推過來,便沒有設伏的機會,只能騒擾襲擊,最後退守千山堡。但若想將千山堡全部圍殲,一路來是做不到的。胡顯成的撤退方案已經幾經修訂,連船隻都已經過演練,儲備的糧草軍需在渾江口碼頭處時時補充替換,但蘇翎所説的乘船遠赴東海以南的設想,還顯得非常遙遠。
第二曰天明,郝老六稟報説已經將所需械器備妥,只等來犯之敵入套。
“敵人有何動向?”蘇翎問道。
“正向這一帶行進。”趙毅成夜晚忙於哨探消息彙集,雙眼略有微紅。
“有沒有前置遊騎?”
“有個十人小隊騎兵前哨,不過,沒有撒開,只是在大隊之前十里的樣子,”趙毅成説。
“先放遊騎過去,讓弟兄們都蔵好了,不得顯露形跡。”蘇翎叮囑到。
郝老六隨即轉⾝離去,再次叮囑各個騎兵大隊。這個軍令一級級下達,最後到達每一個戰士的耳中,隨即各隊隊長再次檢視隱⾝之所,直至確定不到眼前萬不能發現為止。
“大哥,”郝老六回來之後,笑着對蘇翎説道,這幅神情,讓蘇翎明白此人又想出什麼過癮的招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