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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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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同意。”

“夠了,”我説。

“再抬上去的話,你們就得要我做中人,讓我來菗頭了。”

“我沒有意見,”科恩説。他笑了。

“反正一打橋牌,你就可能把錢贏回去。”

“你還沒有贏到手哩,”比爾説。

我們走出門外,從拱廊下繞過去,到伊魯涅咖啡館去喝咖啡。科恩説他要去刮刮鬍子。

“告訴我,”比爾對我説“這次下的賭注我有希望贏嗎?”

“你的運氣糟透了。他們到哪兒也從沒準時過。如果他們的錢沒匯到,他們今晚絕對到不了。”

“我一張嘴,當時就懊悔了。但是我不得不他攤牌。我看他這個人不壞,可他從哪兒得悉這內情的呢?邁克和萊特不是跟我們説好了要到這裏來的嗎?”我看見科恩從廣場上在走過來。

“他來了。”

“噢,得讓他改一改自大的⽑病和猶太人的習氣啦。”

“理髮店關着門,”科恩説。

“要到四點才開。”我們在“伊魯涅”喝咖啡,坐在舒適的柳條椅裏,從涼慡的拱廊下面朝大廣場望去。一會兒之後,比爾回去寫信,科恩上理髮店。理髮店仍然沒有開門,所以他決定回旅館去洗個澡,我呢,還在咖啡館門前坐着,後來在城裏溜達了一下。天氣很熱,我一直挑路的背陰一側走,穿過市場,愉快地重新觀光了這座城市。我趕到市政廳,找到每年給我預訂鬥牛票的那位老先生,他已經收到我從巴黎寄來的錢,續訂好了票子,所以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他是檔案保管員,城裏的全部檔案都放在他的辦公室裏。這和這段故事無關。但反正他的辦公室有一扇綠耝呢包的門和一扇厚實的大木門。我走出來,撇下他一人坐在排満四壁的檔案櫃之間,我關上這兩道門,正走出大樓要上街的時候,看門人攔住了我,給我刷掉外衣上的塵土。

“你準是坐過汽車了,”他説。

領子後面和兩肩都沾満了灰濛濛的一層塵土。

“從巴榮納來。”

“哎呀呀,”他説。

“從你這⾝塵土我就知道你坐過汽車了。”於是我給了他兩個銅幣。

我看見那座大教堂就在街道盡頭,就向它走去。我第一次看見這大教堂時,覺得它的外表很不順眼,可是現在我卻很喜歡它。我走進大教堂。裏面陰沉而幽暗,幾柱子⾼⾼聳起,有人在做禱告,堂裏散發着香火味,有幾扇精彩的大花玻璃窗。我跪下開始祈禱,為我能想起來的所有人祈禱,為萊特、邁克、比爾、羅伯特。科恩和我自己,為所有的鬥牛士,對我愛慕的鬥牛士單獨一一為之祈禱,其餘的就一古腦兒地放在一起,然後為自己又祈禱了一遍,但在我為自己祈禱的時候,我發覺自己昏昏睡,所以我就祈求這幾場鬥牛會是很精彩的,這次節期很出⾊,保佑我們能釣幾次魚。我琢磨着還有什麼別的事要祈禱的,想起了我需要點錢,所以我祈求能發一筆大財,接着我開始想該怎樣去掙,一想到掙錢,我就聯想到伯爵,想到不知道他現在哪裏,到遺憾的是那天晚上在蒙馬特一別就沒有再見到他,還想起萊特告訴我有關他的一些可笑的事兒。這會兒我把額頭靠在前面長木凳的靠背上跪着,想到自己在祈禱,就到有點害臊,為自己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天主教徒而懊悔,但是意識到我自己對此毫無辦法,至少在這一陣,或許永遠,不過,怎麼説天主教還是種偉大的宗教,但願我有虔敬之心,或許下次來時我會有的;然後我來到灼熱的陽光下,站在大教堂的台階上,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依然濕漉漉的,我到它們在太陽下被曬乾了。陽光熱辣辣的,我靠着一些建築跨過廣場,順着小巷走回旅館。

那晚吃晚飯時,我們發覺羅伯特。科恩已經洗過澡,刮過鬍子,理了發,洗了頭,並且為了使頭髮不翹起來,洗完後還擦了點什麼油。他很緊張,我也不想寬他。聖塞瓦斯蒂安來的火車九點到達,如果萊特和邁克來的話,他們該坐這一趟。九點差二十分,我們還沒有吃完一半,羅伯特。科恩就從飯桌邊站起來,説他要到車站去。我存心戲弄他,就説要陪他一起去。比爾説,要他離開飯桌可得要他的命。我説我們馬上就回來。

我們走到車站。我因科恩神經緊張而幸災樂禍。我希望萊特在這班火車上。火車到站晚點了,我們在車站外面的黑地裏,坐在推行李的手車上等着。我在非戰時的生活中,從沒見過一個人象羅伯特。科恩此時這麼緊張,這麼急切。我到怪有趣的。這種⾼興的情緒是惡劣的,可我的情緒確是很惡劣。科恩就有這種奇特的本事,他能在任何人⾝上喚起最醜惡的本質。

過了一會兒,我們聽到遠在⾼地另一頭的下坡傳來火車汽笛聲,然後看見火車的前燈從山坡上一路過來。我們走進車站,和一羣人一起緊挨在出站口站着,火車進站停下,旅客開始通過出站口走出來。

人羣裏沒有他們。我們一直等到旅客全部出了站,乘上‮共公‬汽車、出租馬車或者和他們的親朋穿過黑暗朝城裏走去。

“我早知道他們是不會來的,”羅伯特説。我們走回旅館。

“我倒以為他們可能會來的,”我説。

我們走進旅館時,比爾正在吃水果,一瓶酒快喝光了。

“沒來,呃?”

“是的。”

“明兒早晨給你那一百比塞塔行嗎,科恩?”比爾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