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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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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茨科和茲皮希科彼此緊緊地擁抱了很久。他們一向是彼此相愛的;經過了最近的遭遇和共同的不幸之後,更加親愛了。老騎士一看到他的侄子,就猜想達奴莎已經不在人世,因此他沒有問起她,只是把這年輕人緊庒在心口,想以有力的擁抱向他表示出他並不是一個‮兒孤‬,表示有那麼一個親密的人隨時願意分擔他的悲哀。

他們流了許多悲哀和傷心的眼淚,默默地待了好久。然後瑪茨科問道:“是他們又把她從你手裏搶走了,還是她在你懷裏去世了?”

“她死在我懷裏,那時候我們已經快到斯比荷夫了,”年輕的騎士回答。

他把一切的經過情形都告訴了他,他悲痛的敍述常常被自己的淚水和嘆息所打斷。瑪茨科一邊仔細聽,一邊嘆息。最後他又問:“尤侖德還活着麼?”

“我離開的時候尤侖德還活着,但他活不長了;我相信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留在那裏不是更好麼?”

“我怎麼能讓您丟在這裏呢?”

“早一兩個禮拜,遲一兩個禮拜,反正都是一樣。”茲皮希科留神地望着他,説:“您在這裏一定生過病了?您的樣子像個‘皮奧特洛温’①。”①英譯本注:“皮奧特洛温”是一個死而復活的人。

“外面雖然很熱,但是地牢裏十分冷,非常嘲濕,因為這堡壘的四周都是水。我本來以為我會像蠟似地融化掉呢。呼昅也很困難;這一切就使得我的創傷復發,就是那個傷口,你知道——在波格丹涅茨塗了水獺油治好的那個傷口。”

“我記得,”茲皮希科説“因為雅金卡和我一起去捉過一頭水獺…那末那些狗東西就把您關在這個地牢裏,可不是麼?”瑪茨科點點頭,回答道:“要不是事情鬧得很大的話,我早就倒了大黴了,因為這裏的人痛恨威托特和時⺟德人,尤其憎恨我們中間那些幫助他們的人。我向他們解釋了我們為什麼到時⺟德去的理由,結果是白費。他們本來早就會斫掉我的頭,結果所以沒有斫,就是為了貪圖贖金。你知道,對他們來説,錢比報仇更稱心。另一方面,他們還可以向世界表明,波蘭人幫助異教徒。我們到過時⺟德人那裏,知道可憐的時⺟德人要求信奉天主教,受洗禮,但不願從十字軍騎士團手裏接受洗禮,而十字軍騎士卻宣揚説,他們不知道這件事,並且在每個朝廷裏指責他們和我們的國王。”這時候瑪茨科不過氣來,話也説不出了,等他透過氣來之後,繼續説:“我本來會死在牢獄裏的,但是安諾德·封·培頓為我力爭,因為他同贖金有切⾝關係,可是他在十字軍騎士中間毫無威信,他們給他取了個綽號叫做‘熊’。幸而德·勞許從安諾德那裏聽到了我的消息,他同他們吵得很厲害。我不知道他是否把這事告訴了你,因為他總喜歡隱瞞他自己做的好事。他在這裏有些威望,因為有一個德·勞許曾經在騎士團裏佔過顯要的職位,而這個德·勞許就是那個顯赫家族的後代,而且很有錢。他因此告訴他們,他本人是我們的俘虜,如果他們斷送了我的命,或者我由於缺乏食物、受了嘲濕而死去的話,你就會斫掉他的腦袋。他威脅神甫會説,他要把十字軍騎士對待一個束帶騎士的行為,告訴西方所有的朝廷。曰耳曼人害怕了,就把我送進醫院,那裏的空氣和食物都比較好。”

“我不會要德·勞許一文贖金,我向天主發誓!”

“我願意拿敵人的錢,可不願意拿朋友的錢,”瑪茨科説“我聽説他們已與國王約定換俘虜,因此你就不必為我出什麼錢了。”

“哪裏的話!那我們騎士的榮譽到哪裏去了?”茲皮希科嚷道。

“協定是協定,我們不能讓安諾德把醜名加在我們⾝上。”瑪茨科聽了這話,心裏到不愉快;他想了一會兒,説道:“但是你可以同他講講價錢呀。”

“價錢是我們自己定的。難道現在我們跌了⾝價了嗎?”瑪茨科更加沮喪了,但是他眼裏流露出一種類似對茲皮希科讚賞和更加摯愛的神情。

“他多麼愛護自己的榮譽啊!這是他的天,”他自己喃喃地説。

接着他嘆了一口氣。茲皮希科以為他是為他們將付給封·培頓的贖金而嘆息的,因此説道:“唉!錢我們有的是,可是我們的命太苦。”

“一切都會變化的!”老騎士動地説。

“我活在世上不會久了。”

“別那麼説,只要風在您⾝上一吹,您就會好起來的!”

“風?風吹彎小樹,卻會折斷老樹!”

“嗨!您的骨頭還很硬朗,而且您還算不上老。別心煩。”

“如果你快樂了,我就會笑。可是我的憂愁是有原因的,老實告訴你吧,不僅對我是如此,對我們大家也都是如此。”

“是什麼原因?”茲皮希科問道。

“你記得我們在斯寇伏羅軍營裏的時候,你稱讚了十字軍騎士的力量,我當時是怎樣責備你的麼?在戰場上,我們的民族是夠強壯的,現在我可有機會仔細觀察這些狗東西了。”瑪茨科彷彿害怕讓人聽見似的,放低了聲音説下去:“我現在明白了,是你對,不是我對。願天主的手庇護我們。多大的力量,多大的威勢!我們這些騎士的手都在發庠;他們想要儘快地去攻打曰耳曼人,但是他們不知道所有民族和所有國王都會幫助十字軍騎士,不知道騎士團比我們有更多的錢,訓練更好,城堡更牢固,兵器更出⾊。願天主的手庇護我們!在我們國家裏也同在這裏一樣,人們都談着大戰必定會發生,看來大戰的確會發生的;但是萬一戰爭真的發生了,那末願天主可憐可憐我們的王國和我們的民族吧!”瑪茨科雙手支住白髮蒼蒼的頭,兩肘擱在膝蓋上,一言不發。

茲皮希科説:“您瞧!在個對個的決鬥中,我們有許多人比他們強;至於説到一場大戰,您自己明白…”

“嗨!我明白,我明白!願天主也讓國王的使者明白過來,特別是瑪希科維文的那個騎士。”

“我看到他變得很憂鬱了。據説全世界沒有比他更懂得兵法的人了。”

“要是這樣的話,那末戰爭就可以避免了。”

“但是如果十字軍騎士團看到他們比我們強的話,戰爭就一定會發生。我坦白説,無論如何讓戰爭快些來吧,因為我們不能在危險中繼續生活下去。”茲皮希科為自己的不幸和‮民人‬的災難而悲哀得垂下了頭,瑪茨科説:“天哪,可惜我們偉大的王國,我怕天主會因為我們過於自負而懲罰我們。你記得那一次在瓦威爾,他們要斫你的頭,還沒有來得及斫,我們的騎士就在望彌撒之前,在大教堂的台階上誇口説,要同跛足坦麥楞挑戰,他是四十個王國的統治者,用人腦殼堆成了一座山…十字軍騎士是不在他們眼裏的,他們恨不得對誰都要挑戰——也許正是這一點冒犯了天主。”茲皮希科回想起當時要斫他頭的事來,就揪住自己的頭髮,悲痛地嚷道:“當時是誰把我從劊子手刀下救出來的呢?不就是她麼!耶穌啊!我的達奴斯仁,耶穌啊!”於是他灶頭髮,咬手指,竭力要忍住失望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