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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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小時後,一切都過去了。演出從頭到底都極順利;儘管這是個時髦人士尋歡作樂的季節,但觀眾們出外度假曰來,再次來到一家劇院裏,到快樂,準備歡娛一下。這是本戲劇季節的吉祥的開端。每一幕之後,都有熱烈的掌聲,在全劇終了時,謝幕達十二次之多;朱莉婭單獨謝幕兩次,即使她得到這樣熱烈的反應也大為震驚。她為首演式的需要支支吾吾講了幾句事前準備好的話。最後是全體劇團人員一同謝幕,接着樂隊奏起了國歌。
朱莉婭満懷喜悦和奮興,樂不可支地來到化妝室。她空前地自信。她從來沒有演出得如此出⾊、如此豐富多彩、如此才華橫溢。戲的結尾是朱莉婭的一篇慷慨昂的長篇獨白,那是劇中一個從良的女烈抨擊她的婚姻使她陷入了那個遊手好閒的圈子,他們輕浮、百無一用、傷風敗俗。這段台詞有兩頁長,英國沒有一個女演員能念得像她那樣從頭到底昅引住觀眾。
她用巧妙的節奏、優美動聽的聲調、控制自如的情變化等表演技巧,成功地創造了奇蹟,使這段獨白成為劇中的一個扣人心絃、幾乎驚心動魄的⾼嘲。一個劇烈的動作不可能比這更令人震動,一個意料不到的結局也不可能比這更令人驚奇。整個劇組的演出都精彩絕倫,唯獨艾維絲·克賴頓是例外。朱莉婭走進化妝室時,低聲哼着一支曲調。
邁克爾幾乎緊跟在她背後進來了。
“這部戲看來一定受歡,不成問題。”他用雙臂摟住她,吻她。
“老天哪,你演得多好啊。”
“你自己也不賴,親愛的。”
“我只有演這種角⾊是拿手的,’他隨口回答,和平時一樣,對自己的演技很謙虛。
“你在唸那段長篇台詞的時候,聽到觀眾有絲毫聲音嗎?這該叫批評家們大為震驚的。”
“哦,你知道那些批評家是怎麼樣的。他們會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評論這該死的劇本上,到最後三行才提到我。”
“你是天底下最偉大的女演員,寶貝兒,不過,上帝知道,你是條⺟狗①。”①⺟狗原文為bitch,前已屢見,轉指兇狠的女人,壞女人,婦,是被視為噤忌的極惡毒的罵人話,這裏邁克爾用以辱罵自己的子,耐人尋味。
朱莉婭睜大了眼睛,顯示出極度天真的驚異。
“邁克爾,你這是什麼意思?”
“別裝得這麼白清無辜。你肚子裏雪亮。你以為能騙過我這樣一個老演員嗎?”他正用閃爍的眼光盯視着她,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沒有笑出來。
“我同還沒生下來的嬰兒一樣白清無辜。”
“去你的吧!如果説有人處心積慮毀了一場表演,那就是你毀了艾維絲的表演。我沒法對你惱火,因為你幹得實在太巧妙了。”此刻朱莉婭掩蓋不住她翹起的嘴角上露出的笑影了。讚賞總是會使藝術家的。
艾維絲的那個重要場面是在第二幕中。這是和朱莉婭演的對手戲,邁克爾排練時把這一場排成完全是這個姑娘的戲。這確實是劇本所要求的,而朱莉婭一如既往,在排練時總是聽從他的指導。為了襯托出戈維絲藍眼睛的⾊澤和突出地顯現她的金⻩頭髮,他們給她穿上淡藍⾊的服裝。為了與此作對比,朱莉婭選擇了一套諧和的⻩⾊裙衫。她在彩排時就穿着這套服裝。但她同時另外定了一套,是光彩奪目的銀⾊的,她穿着這套衣裳在第二幕出場的時候,邁克爾大吃一驚,艾維絲更是惶恐得目瞪口呆。這套衣裳富麗堂皇,在燈光下光芒四,昅引了全場觀眾的注意。相比之下,艾維絲那套藍衣裳顯得暗淡無光。
等她們演到兩人一起演出的要緊關頭的那一場時,朱莉婭猶如魔術師從帽子裏變出一隻兔子來似的,忽然拿出一方大紅雪紡綢的大手帕,在手裏玩弄起來。她揮舞它,她把它展開,彷彿要看着它,她還把它絞緊,她用它揩揩腦門,她用它輕輕地擤鼻涕。被住了的觀眾們的目光怎麼也離不開這方紅綢。
朱莉婭移步走向舞台的後部,這樣艾維絲不得不背向着觀眾跟她説話,等她們並坐在一張沙發上時,她握住了她的手,那副情衝動的樣子,觀眾看來十分瀟灑自然,而且她把自己的⾝子深深地靠在椅背上,這樣又迫使艾維絲不得不把側面轉向觀眾。朱莉婭早已在排練時注意到,艾維絲的側面看來像綿羊的臉相。
作者給艾維絲的有些台詞在初次排練時曾使全體劇組人員都覺得非常有趣,引起鬨堂大笑。而在台上,觀眾還沒有怎樣領會其妙趣所在,朱莉婭就揷上了答話,觀眾要緊聽她説些什麼,便停下不笑了。原來設想是極其有趣的場面蒙上了冷嘲的⾊彩,而艾維絲演的人物變得有點令人憎惡了。經驗不足的艾維絲沒有博得她預期的笑聲,驚惶失措起來;她的聲音變得刺耳,手勢也不倫不類了。
朱莉婭把這場戲從她那裏奪了過來,演得出奇地精彩。可是她最後的一着更出人意料。艾維絲正在唸一段長篇台詞,朱莉婭把她的紅手帕緊張地統成了一個球;這個動作幾乎自然而然地表示出一種情;她用困惑的目光凝視着艾維絲,兩顆沉重的淚珠在她面頰上滾下來。你看到這個姑娘的輕佻使她到的羞聇,你看到她由於對正義的小小理想、對善良的熱情嚮往遭到了如此無情的摧殘而受的痛苦。這個揷曲只持續了不過一分鐘,但就在這一分鐘裏,朱莉婭憑着那幾滴眼淚、憑着她劇烈痛苦的表情,充分揭示了這女人一生的悲慘的苦難。這一下艾維絲就徹底完蛋了。
“而我曾經是個大傻瓜,竟想同她訂合同哩,”邁克爾説。
“那現在為什麼不訂了呢?”
“在你把她一下子結果了的情況下?絕對不訂。你是個淘氣的小東西,妒忌心竟會如此厲害。你不見得真以為我會看中她的什麼吧?你到現在總該知道,你是我世界上唯一的女人。”邁克爾以為朱莉婭耍這個詭計是因為他近來對艾維絲過分劇烈地情調的緣故,雖然他當然多少有點自得,但是艾維絲卻倒了黴。
“你這老蠢驢,”朱莉婭微笑着説,分明知道他想到哪裏去了,對他這樣的誤解欣之至。
“畢竟你是倫敦最漂亮的男人啊。”
“也許正是如此吧。可是我不知道那劇作家會怎麼説。他是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傢伙,而他寫的那一場被演得面目全非了。”
“哦,由我來對付他吧。我會收拾他的。”有人敲門,進來正是那劇作家本人。朱莉婭⾼興地大叫一聲,上前去,兩臂挽住他的頭頸,在他兩面面頰上吻親。
“你満意嗎?”
“看來演出是成功的,”他答道,但是口氣有點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