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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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起“逍遙津”來。這時候在那房門外,在那一個四方形的寬敞的大天井裏,便擁滿了齊齊整整穿着制服的學生,有幾個富有鑑賞力的學生,便高聲喊起“好!”來。這一種師生唱和的快樂的空氣,直衝到半天,把那幾片魚鱗似的殘霞慢慢地送到看不見。
但是這一類的事情是幾個人集合起來的團體,而且也彷彿有了一定的時間,好像也可以列入課程表裏去的。還有那種一個人獨創出來的呢,便要推及尤庭玉了。
有一次尤庭玉唱戲唱得太興奮了,以致晚上竟睡不着覺,看見大家都已深掩了房門。他捨不得那一天的明月,便慢慢地踱到五區的大庭園裏,高聲地唱起歌來,唱了一會,又坐到一個亭子裏去,從那梧桐葉子裏,偷看月亮的面孔,竟自獨享着他的清閒。
“尤先生要吃酒嗎?”忽然從半披着月光的迴廊下鑽出兩個學生,笑着跑到他的面前。一個人手裏提着一個大酒瓶:“有一大瓶酒在這裏呢。”
“好極了!你們哪裏來的酒,我正想吃酒哩。”尤庭玉説着,把那一瓶酒接過來,趁着月光照看,原來滿滿的一瓶,卻是五加皮。
“我們剛才從廚房那邊爬到街上去買的。”
“沒有菜又怎樣吃法呢?”
“有大紅袍(花生米)在這裏呢。”一個學生從褲袋裏掏出一個黃紙大包。
“大紅袍沒有什麼意思,最好些菜來吃,你們還有法子沒有?”
“那麼我們到廚房裏去好不好?我裏看見還有一大塊牛掛在那裏呢。”
“好!大家去動手。”
“哈哈!”
“不要做聲呀!”三個人偷偷摸摸走到廚房裏,看見煤爐裏的火還紅在那裏。
“我們索些飯來吃吧。”於是這個人到煤爐裏去撒一把煤,那一個到水缸裏去挽一勺水,油的聲音便在鍋心裏發出香味來。大家了半天,居然也有牛炒絲瓜,雞蛋炒飯,搬到亭子裏去吃。
“太鹹了!”
“哈哈!
…
…”那一頓秘密的半夜餐大家都覺得很是香甜,把那瓶五加皮顛倒過來時,月亮早已隱到房子背後去了。
明天早晨,廚房裏撒着一地的雞蛋殼,鍋邊上還黏着幾片牛,那一位倒運的新舉出來的食事長髮現那掛在樑上的牛已經沒有了,便只得費盡腦力來調查這件事。但是尤庭玉先生還安安穩穩地醉倒在他的軟鋪上。上課鐘聲是敲過好久了,教務處就打發工人來打他的房門。他驚醒過來,看見了一房的太陽,心裏很是痛苦。想了一想,就爬起來走到書桌面前,提起筆來寫道:“夜來冒,今晨難以起牀,圖畫課請牌示缺席為荷。”寫了之後叫那工人送到洋樓上去。一邊趕緊把“頭痛太陽膏”貼在頭上,重新跳到牀上去。
正當這時候,隔壁裘一秋的房間裏發出了笑聲,這大概又是極有趣味的事,尤庭玉的酒也醒了,不願意睡了。隔着板壁問道:“什麼事情?”花正綺的聲音笑着回答道:“你要聽好詩嗎?”
“吼吼!
…
…”裘一秋的聲音夾在裏面笑。
“我看,我看,什麼地方抄來的詩?”楊玉璋的聲音夾在裏邊問。
花正綺又大笑了一會:“聽呀!
…
…草紙當帖催,詩翁跑如飛,包廂開便飯,聯句好敲推。”哈!哈哈!哈哈!
…
…
“你哪裏看得來的?”
“剛才我在廁所裏的牆壁上看見的,還有很多呢,不過這一首做得工整些。”
“你曉得這做詩的人麼?”裘一秋格格地笑着問。
“是你做的?”
“嗤!哈哈哈哈!
…
…”裘一秋説得格外厲害了。
“好!堂堂教員,竟敢廁所題詩!老尤老楊老鮑大概都有幾首在那裏了。”
“豈敢!”哈哈哈哈……
尤庭玉早已爬了起來,跑到裘一秋房間裏去,竟忘記了自己頭上的“頭痛太陽膏”了。
連來許多惡消息送上洋樓,洋樓上的先生很是憂心。第一個是周先生,他看來三區先生們的劣跡竟是在破壞他們的事業,傷他們的苦心,唉!學生是可以勸導的,勸導不聽可以開除的,對於教員又怎樣呢?巧言令的忠告是不會發生效力的,正顏厲豈不傷了和氣嗎?周先生便連連和馮校長、白先生、黃先生來商量這件事——蔣先生是外省人,姜先生可以不必通知。
馮校長一聽到這些話就很灰心,他説:“我也疲力竭了!既然他們這樣和我們搗蛋,就大家散了場吧!等新校長來幹吧!”周先生説道:“這怎麼可以呢?我們這半年來的心血不是白費了?好不容易把學生平服了,教員又作起怪來了!真可痛恨!這簡直是一班什麼東西!不知道前任校長怎麼請得來的?吼!請他們滾蛋吧!沒有多話説的!”黃先生笑微微地説道:“這是容易的,馮校長也不必灰心。周先生也不要太在面上。幸而暑假快到了,聘書不繼續下去就得了!何必結什麼仇呢?”白先生的意思更深長,嘆口氣道:“唉!真是教育界的敗類,到別的地方去還要害人呢!”最後大家又説着極公平極深切的話道:“其實這種事情在我們年輕人是免不了的。不過做教員的人是學生的表率,總要替自己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