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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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差不多的湯裏的麪條兒來吃了之後,許卧雲和方小痴有事可先出去了。李夢仙和陸海山坐在板鋪——用一個木頭長框子釘上四隻腳上面擱起三片長短不齊的松木板皮的板鋪上納悶。
“怎麼辦呢?”李夢仙狠命的嘆了一口氣,才出這句話來,他幾乎要哭了。
“到那個地方去吧。”陸海山笑着説。
“唔?”李夢仙不明白海山的意思。但他看見海山面孔上的表情已猜透了一半。
陸海山鄭重其事的走過來,怕被外面的學生聽見了似的,湊着夢仙的耳朵説:“逛窯子去。”説着笑一笑,隨後又裝得正經起來。
兩個人一起披上外套,戴上帽子走出去。
循着一座煤山似的大城牆走了一會,到了城門口。抬起頭來一看,晚上的沙灰更比白天濃厚了,街道兩邊的燈火隱隱約約地發着黃光,許多車子很恐慌而亂轟轟地叫,夾着一種令人起慄的破竹之聲,是騾夫的鞭子在冰結實的地皮上。
鑽過一個深而且暗的大城門,向左轉,再鑽過一個較小點的城門,才算到了城外。城外的路比城裏闊,沙灰分外濃厚,燈火分外模糊了。夢仙和海山頂着朔風沒頭沒腦地走了一陣,到了一處較為明亮的地方,一路上歇着無數明燈照耀的包車。陸海山説:“到了!”夢仙看這裏的房舍並不較為緻也不見得高大,而且正在開凍的地皮踏成了一片污濁的濘泥,心裏有些不敢相信海山的話。皺直眉頭看了一看,才望見前面衚衕裏果然伸着幾盞門燈在那裏。
於是海山走前面,夢仙跟在後面,一連走了十家。
無論哪一家,門口都裝得有一盞明亮的門燈,照見“某某班”或“某某書館”幾個大字,旁邊又掛着兩塊牌子,一塊上寫着“姑蘇”或是“京津”;一塊上寫着“頭等”或是“二等”。走進門去,面就是一架大屏風,上面貼着一個大福字。福字後面畫着的是天官賜福,福祿壽三星,雙獅圖等五彩煥耀的畫。繞過那屏風後,就有人來招呼道:“你老有人嗎?”你若有相的人,他就領你到你那人的屋子裏去;你若沒有相的人,就請你先到一間空屋裏去坐着,然後一個人在外面把門簾打起來,直着嗓子叫道:“見客!
…
…”這一聲怪叫至少有一分鐘長久。在那聲音裏就有不少穿紅着綠的姑娘走馬燈似的在你面前轉動起來。你若中意了一個,就挑選了她。
夢仙和海山的好惡各有不同:一個是喜歡苗條而清秀的;一個是喜歡強壯而豐肥的,起初海山不願佔先,每到一家總讓夢仙挑選,但是當選的總不合海山的意,走到第十家,海山不能客氣了,就挑選了一個肥而且白的姑娘。她的名字叫麗紅。
“誰招呼?”麗紅到碟子裏去抓出一把瓜子來,側着頭含笑地問。
“他。”海山把嘴朝夢仙一呶,麗紅的瓜子就先給了海山,然後再給夢仙。夢仙見海山説自己招呼他,心裏很不願意,但是已經不能挽回了。
“麗紅。你們這裏是南班還是北班?”海山望着麗紅的燈光底下的一團白雪似的面孔問。凡是第一次到這個院子裏來的客人,總免不了要問這一句無意義的話的。他們今晚走了十家,海山已經把這句話用過十次了。
“南班北班不是一樣的,我們這裏是南邊班子。”麗紅倒曠達得很,她一邊笑着一邊回答他,但是她説的是很好的北方話。
“那麼請你説南邊話吧,北方話不好聽,我們又不是北方人。”因為住在北方的南邊人都是鄙視北方人,北方人也常常出羨慕南方的意思,所以陸海山當時到一種做了南方人的虛榮,説出這種並不是一定要這樣説的話來。
“我不會説,我不是南方人。”麗紅倒故意撒起嬌來了,説了這句話格格地笑將起來。夢仙看見了她的又白又齊整的牙齒,再看看她那個豐滿的面龐,配上一件醬花緞的短褂子,也就有五六分可愛的地方鑽入他的心裏來了。
隔了一個禮拜之久,又到麗紅那裏去。夢仙雖然不喜歡麗紅,可是她的際的手段也很可以軟化得人心,所以也不覺得她討嫌。她一見海山和夢仙,團團的一個面孔就像彌勒佛一樣笑起來道:“阿唷!一個禮拜了。上次是禮拜六,今天也是禮拜六。”接着跑到門口去提起嬌聲問道:“本屋裏空不空?”請海山、夢仙到她自己房裏去。
她房裏的牆壁上,地板上,桌子上都蓋着一層漆布。幾件半舊的西式木器擺設在四周。對牀一面大穿衣鏡,鏡子中央貼着一個小小的雙喜字,周圍扎着彩。牀上掛着品紅湖縐帳子,帳頂中央懸着一盞花電燈,四角叉掛着萬國旗,成了一個小小會場的樣子。夢仙坐下來,見了這種出奇的裝飾很覺得好笑,不過住了一個禮拜的漿臭燻人的紙屋子,來到此地已經覺得光明得多了。
夢仙是本來不愛多説話的,見了她們也是不愛多説。海山很想説話,卻想不出話來説。麗紅是一天到晚説話的機會太多了,看見他們不説話,也就樂得不説話。於是屋角上的一架火爐是盡在那裏燒,天花板下一盞電燈是盡在那裏亮,而這間扎着彩,懸着旗的華美的房子本來應該熱鬧的,一遇見他們就變得冷靜起來。幸而麗紅很有些逗人説笑的工夫,才補滿了這空間的不足。然而那個不時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