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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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簡直過於不肯圓通了,昨天要去支五塊錢,都沒有答應——二來他自己也不肯,這是去年兩針藥針打得他寒心了——現在就每天吃着那校醫的藥。……”
“可是由不得他自己做主的……”
“我以為一部車子,把他抬到家裏去住幾天,在這邊,諸多不方便,你又不能常常來,雖則我可以看看他,可是晚上,我不能夠陪他……”他們正立在一排常青樹的旁邊,這時候,小姑母聽得那邊有人説話,她望過去,看見一叢柳葉之後,立着校長先生和音樂教員。
——儘可以叫別人替他代課,傳染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他既不能進醫院,可以把他送回去……聽得校長先生説。
——……音樂教員不知道説了什麼話,但是那神氣似乎很漠然,他現在像除掉自己的事以外再不管別的事情了。
“你聽,他們也正説着這事呢,可是我真不知道,這裏的人簡直都來得這樣市儈氣,沒有一個人肯體諒別人的苦痛的,而校長先生尤其……”小姑母回過頭來説,她氣憤得要紅起面孔來了。
其實君達先生的害病已經成了常事,可是這一次,經那校醫先生説是有傳染的厲害的時疫病,所以校長先生為着公共衞生起見,決計要把君達搬到校外去。這事情,幾天以來就傳遍了全校。有些人,不知道據什麼學理,早就説君達的病遲早總有那麼一天的,自從看見他脖子上繃着白帶以來,似乎就看見了棺材了。
君達先生這時候依然躺在牀上,他的病勢並不像別人説的那麼厲害,可是渾身的搐顯見得從前沒有發現過,而且虛汗的出更把他的身體得癱瘓了。他的説話雖則是來得那樣消極而且達觀,但是在這虛弱的情形中他只覺得有點畏懼。他的眼睛失了平常的神氣,茫然朝天花板望着,那幾塊灰撲撲的天花板來得這樣的簡單,卻偏能夠顯出許多的紋路引起他的回憶來。在這幾年來的回憶中凡是從前覺得榮耀的現在都覺得黯淡,而那早先的貧窮時代的經驗,卻深深地湧上心頭。他十分愛慕那清貧的子,心身統一的健康時期,希冀能夠恢復從前的心情。然而那平穩的心情是再也不能來的了。他心裏只有一種焦躁的憤怒,好像和一種什麼東西結了不解之仇而終究無從報復似的。這時候天氣已帶了些夏初的鬱熱,在此陰濕的空氣中便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忽然飛出一個長腳蚊子來,在他的耳邊嚶嚶叫。他對於這蚊子也惱恨得非凡,便趁它停在牆壁上的時候,盡平生之力一掌拍去。
當這時候秋香從外面進來,她坐下剛才小姑母坐着的椅子。
“現在身上沒有什麼難過嗎?”她説。
“我最恨這種天氣,尤其是生病的時候,真的碰不到好運氣的,遇到我生病,天也要下雨了。”他恨恨地説。
“哪有這樣巧的事,這是你自己心裏不大舒服罷了,在這裏養病本來不大合宜,明天我替你叫部車子,和你一起回家去住幾天。”她説。
“我寧可死在外邊,決不要死在家裏!”君達仍然恨恨地説。
“這是什麼話呀!
…
…”秋香説,有一滴眼淚快要從睫上滾下來了。
小姑母呢,這時候還立在花園裏,她心裏潛伏着無底的悲哀,又是一腔無窮的怨恨,她這聰明人現在似乎有點痴呆了,既不到君達的房裏來,也不想回自己的房裏去,似乎頂着那一塊青天,踏着這一片平地,就可以完結她的一生似的,許久許久立在那長青樹的下面,耳朵裏有時候卻聽見一派鋼琴的聲音又起於園角,這是何夢飛敷衍了一番校長先生之後,又去玩他那高深的樂器了。
“哭什麼?不過生幾天病罷了……”君達忽然微微笑着,從被頭裏伸出一個白蠟的胳膊,去摸秋香的手。
“何嘗哭,不過你總得耐心些,我看你近來心地真個變了!”秋香説。
“耐心嗎?我一直耐心到今天了,從小時候便耐心起的,可是現在就是這樣!”
“你的境遇現在還不算得壞,只要心裏放寬些身體強健起來,一切的痛苦全去了。”
“可是我疲倦得很,便是不鬧病,也受不了那疲倦的磨折!”天漸漸地暗了下來,正是四月間的氣候,微帶濕的空中有些小昆蟲在那裏飛舞,季節已靠近夏季了。花園中,這時候正是許多學生散步的時候。但是章太太,坐在自己的房裏,隻手支頤痴痴地朝那天際望着,空中一大塊暗的層雲從最高處深深垂下,但一排房子的後面卻出一條耀目之光。這是太陽猶不甘心落下,還拖着她的尾巴。似乎白天正和黑夜戰,而晚風便從西邊吹來,樹木唿哨地搖動着,助長了它們的威風。
沒有多少時候,她看見秋香在花園中經過,走出校門去了。
第57章未亡人(25)二十八由不得病人自己做主,另外一個子,一部車子便把君達拖到了家裏。那頹敗的古屋好像早已得了這個消息,用一種傷的顏把這小主人接了進去。
沒有他自己的牀鋪,便睡在母親的牀上。這母親的牀他足足有二十年沒有睡過了。如果沒有病,這種老式的牀鋪,帶有許多陳腐氣味的牀鋪他是不願意睡的,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心思去計較這一層,並且無力支持,一切都讓他們安排去。
他的母親又是好幾個月沒有看見這兒子了。平常不見他回來,現